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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草新编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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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0 08:26: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草新编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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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医学半承傅青主、半承家学,处方用药主张攻邪不伤正,君臣佐使分明,请细读此书,自得其宜。

序一

人不学医。则不可救人;医不读《本草》,则不可用药。自神农氏尝药以来,发明《本草》者数十家,传疑传信,未克折衷至正,识者忧之,冀得一人出而辨论不可得。吾弟子陈远公,实有志未逮。丁卯失意,肆志轩岐学,著《内经》未已,著《六气》书。今又取《本草》著之,何志大而书奇乎。嗟乎!陈子欲著此书者久矣,而陈子未敢命笔也。陈于少好游,遍历名山大川,五岳四渎,多所瞻眺,颇能抒发胸中之奇,且所如不偶。躬阅于兵戈患难兴亡荣辱者有几,亲视于得失疾病瘴疫死生者又有几,身究于书史花木禽兽鳞虫者又有几。是陈子见闻广博而咨询精详,兼之辨难纵横,又足佐其笔阵。宜其书之奇也,而陈子之奇不在此。陈子晚年逢异人燕市,多获秘传,晨夕研求,几废寝食,竟不知身在客也。嗟乎!真奇也哉。然而陈子雅不见其奇,遇异人忘其遇,著奇书忘其书。若惟恐人不可救而用药误之也。汲汲于著书为事,著《内经》、《六气》之书甫竣,复著《本草》。嗟乎,真奇也哉,而陈子更奇。谓医救一世其功近,医救万世其功远。欲夫用药之人,尽为良医也,则本草之功用,又乌可不亟为辨论哉。甚矣,陈子之奇也。予怦阅而序之首,喜得人仍出吾门而折衷至正,实可为万世法,是则余之所深幸者乎。

吕道人岩题于大江之南时康熙己已灯宵后三日

序二

山阴陈子远公,壮游宇内,得老湖丛著,轩岐之书。其见闻所暨及,既广且博,宜其书之奇也。虽然无识不可著书,无胆亦不可著书,阅览于山川草木禽兽鱼龙昆虫之内,而识不足以辫其义,胆不足以扬其论,欲书之奇得乎。陈子之识,上下千古,翻前人旧案。阐厥精微,绝非诡异,一皆理之所必有也。异胆横绝,浩浩落落。无一语不穷厥秘奥,绝无艰涩气晦于笔端。是识足以壮胆。而胆又足以济识也。欲书之不奇。难矣。吾与天师岐伯、纯阳吕公,嘉陈子有著作。下使再读碧落文。其奇应不止此。丁卯秋.访陈子燕市。陈予拜吾三入于座上,天师将碧落文尽传之,余传《六气》诸书。陈子苦不尽识。余牖迪三阅月。陈子喜曰:吾今后不敢以著述让后人也。著《内经》、《灵枢》、《六气》告竣。又著《本草》,奇矣!而陈子未知奇也。百伤不遇,叹息异才之湮没不彰。嗟乎!有才不用,亦其常也。抱可以著作之才,不用之于著作。致足惜也。今陈子不遇,仍著书以老。是有才而不违其才矣,又胡足惜乎。况陈子得碧文助其胆识,则书之奇,实足传远,然则陈子之不遇老而著书,正天之厚陈子也。陈子又何必自伤哉。

康熙己已暮春望后汉长沙守张机题于芜江

序三

粤稽神农氏,首尝百草,悯生民夭折不救也。历代久远,叠婴兵燹,祖龙一炷,竹简化烬,虽医人诸书,诏告留存,士民畏秦法,尽弃毁靡遗,收藏汲冢,缮写讹舛,非复神农氏古本。嗣后医者多有附会,是《本草》在可信不可信问,近更创扬异说,竞尚阴寒,杀人草木中,世未识也,予甚悯之。神农氏救世著(本草),后人因《本草》祸世。失帝心矣。纯阳子吕岩与余同志,招余、长沙使君张机,游燕市,访陈子远公,辩晰刀圭,陈子再拜,受教古书,尽传之。张公又授《六气》诸书,因劝陈子著述,不可让之来者之。陈子著《内经》成,著《六气》,今又著《本草》,勤矣!陈子幼读六籍,老而不遇,借《本草》之味,发扬精华,其文弘而肆,其书平而奇。世必惊才大而学博也,谁知皆得之吾三人助哉。天下有才学者甚众,吾辈何独厚陈子?救世心殷,无异神农氏,则《本草新编》,其即救世之书乎。

云中逸老岐伯天师题于大江之南时康熙乙已孟春念九日也

序四

陈子远公,所著《石室秘录》,皆传自异人,而于青囊肘后,阐发尤多,故拨盲起疲,捷如响应。余既序之,梓以行世矣。无何,复邮《本草新编》,余读竟而益叹其术之奇也,服其心之仁也。粤稽烈山氏,躬尝百草.教后世以医;轩辕、岐伯,相与论性命之学,即今《金匮》、《灵枢》、《素问》、《难经》。一以天地阴阳、四时寒燠、五行屈伸、悔吝之道,通于人身之风寒暑热、五脏六腑、相生互伐、强弱通塞之机。盖古先哲明乎天人合一之理,而后颐指意会,将使天下之人之病无有不治,且并其病也而无之而后快焉。是道也,犹之政也。先王固以不忍人之心行之矣。后世若淳于意、华元化、孙思邈、许胤宗、庞安时诸公,咸以医鸣,而长沙张公能集大成者,得是道也。得是心也。其间继起,立论著方,或少偏畸,犹滋訾议,而况其凡乎。自晚近以来,家执一言,人持一见,纷然杂然之说。天人合一之旨晦,由是习焉莫测其端。狙焉莫穷其变,而冀得心应手也。必无几矣。陈子乃概然以著作自任,上探羲皇,密证仙真,寤寐通之。著书累千万言。

而《本草》一编,略人所详,详人所略,考《纲目》,辨疑诸善本,惟探注方与真赝、与甘温凉热治病炮制而已。兹则一药必悉其功用,权其损益,入某经通某脏,人能言之;入某经而治阴中之阳、阳中之阴。通某脏而补水中之火、火中之水,人不能言也。至或问辨疑,茧抽蕉剥,愈入愈细。

举《灵枢》以上诸书,后世有误解误用者,必引经据史,以辨明之,使人不堕云雾中。洵乎陈子术之奇也。且其论滋补则往复流连,论消散则殷勤告诫,而于寒凉之味则尤其难其慎,不翅(此字不解)涕泣而道之,固唯恐轻投于一二人,贻害者众;错置于一二时,流毒者远也。斯其心可不谓仁矣乎。

今医统久替似续。殊难其人。若陈子所云岐伯、雷公、纯阳诸先哲,或显形而告语,或凭乩而问答,殆亦悯医理之不明,欲以斯道属斯人也,陈子何多让焉。谋也,三载薪劳。一官丛脞,不能仰副圣主如天之仁以广仁政。而独于民人死生之际,三致意焉,故得是书而乐为之序。又减俸而付诸梓。亦欲举世读是书者,务求尽乎其心之仁,而不徒惊乎其术之奇焉,则夫古先哲王之所传.贤士大夫之所述,庶不至如伯牙海上,知音旷绝,而于以济世利物也,思过半矣。

康熙三十年岁次辛未仲春中浣之吉华川金以谋敬书于上元署中

凡例十六则

《本草》自神农以来,数经兵燹,又遭秦火,所传书多散轶,鲁鱼亥豕,不能无误,一字舛错,动即杀人。铎躬逢岐伯天师于燕市,得闻轩辕之道,而《本草》一书,尤殷质询,凡有所误,尽行改正。

此书删繁就简,凡无关医道者,概不入选。即或气味竣烈,损多益少,与寻常细小之品,无大效验者,亦皆屏弃。

本草善本,首遵《纲目》,其次则逊《经疏》。二书铎研精有素,多有发明,非辟二公,实彰秘奥。

本草诸书,多首列出产、收采、修制等项,铎概不登列者,以前人考核精详,无容再论。惟七方十剂之义尚多缺略。所以畅为阐扬,更作或问或疑附后,使医理昭明,少为用药之助。

是书删《神农》原本者十之三,采(名医》增入者十之二,总欲救济生人,非好为去取。

气运日迁,人多柔弱,古方不可治今病者,非言补剂也,乃言攻剂耳,故所登诸品,补多于攻。

《本草》非博通内典,遍览儒书,不能融会贯通,以阐扬秘旨。铎见闻未广,而资性甚钝,所读经史,每善遗忘,记一遗万之讥,实所未免,尤望当代名公之教铎也。

本草贵多议论发微,不尚方法矜异。铎所以叙功效于前,发尚论于后,欲使天下后世,尽知草木之精深,人物金石之奥妙,庶不至动手用药有错。

此书多得之神助,异想奇思,命笔时有不自知其然而然之象。世有知心,自能深识,不敢夸诩也。

铎素学刀圭,颇欲阐扬医典,迩年来,未遗尚论。甲子秋,遇纯阳吕夫子于独秀山,即商订此书,辄蒙许可。后闻异人之教助,铎不逮者,皆吕夫子赐也。

是书得于岐天师者十之五.得于长沙守仲景张夫子者十之二,得于扁鹊秦夫子者十之三。若铎鄙见,十中无一焉。

铎少喜浪游,凡遇名山胜地,往往探奇不倦。登眺时,多逢异人,与之辩难刀圭,实能开荡心胸。增益神智,苟有所得,必书笥中。每入深山,见琪花瑶草、异兽珍禽,与昆虫介属异于凡种者,必咨询土人,考订靡已。倘获奇闻,必备志之,今罄登兹编。

行医不读《本草》。则阴阳未识,攻补茫然,一遇异症,何从用药。况坊刻诸书,苦无善本,非多则略。锋斟酌于二者之间,繁简得宜,使读者易于观览。

是书药味无多,而义理详尽,功过不掩,喜忌彰明,庶攻补可以兼施,寒热可以各用。倘谓铎多事,翻前人以出奇。或咎铎无文,轻当世而斗异,则铎岂敢。

著书非居胜地,则识见不能开拓。铎幸客舟中,目观江涛汹涌,云峦层叠,助人壮怀,故得畅抒独得,颇无格格之苦。然同心甚少。考订未弘,终觉画守一隅,不能兼谈六合。

铎晚年逢异入于燕市,传书甚多,著述颇富,皆发明《灵》、《素》秘奥,绝不拾世音浅渖,有利于疾病匪浅,惜家贫不能灾梨.倘有救济心殷,肯损资剞劂者,铎当罄囊与之,断不少吝,以负异人之托。

山阴陈士铎远公别号朱华子识

劝医六则

人生斯世,无病即是神仙。能节欲寡过,使身心泰然,俯仰之间,无非乐境,觉洞丹丘无以过也。无如见色忘命,见财忘家,营营逐逐,堕于深渊,沉于苦海,忧愁怨恨之心生,嗔努斗争之事起,耗精损气,而疾病随之矣。苟或知非悔悟,服药于将病之时,觅医于已病之日,则随病随痊,又何虑焉。乃求人之过甚明,求己之过甚拙。而且讳病忌医,因循等待,及至病成,始叹从前之失医也,已无及矣。铎功世人幸先医治。

人病难痊,宜多服药。盖病之成,原非一日,则病之愈,岂在一朝。无如求速效于目前,必至堕成功于旦夕。更有射利之徒,止图酬谢之重,忘顾侥幸之危,或用轻粉劫药,取快须臾,未几,毒发病生,往往不救。何若攻补兼施,损益并用,既能去邪,复能反正.虽时日少迟,而终身受惠无穷。铎劝世人毋求速效。

病关生死,医能奏效。厥功实弘。世有危急之时,悬金以许,病痊而报之甚薄。迨至再病,医生望门而不肯入,是谁之咎欤。

等性命于鸿毛,视金钱如膏血,亦何轻身而重物乎。铎功世人毋惜酬功。

病痊忘报,俗子负心;病痊索报,亦医生惭德。盖治病有其功,已报而功小;治病忘其功,不报而功大。要当存一救人实意,不当惟利是图。勿以病家富,遂生觊觎心;勿以病家贫,因有懒散志。或养痈贻患,或恐吓取钱,皆入恶道。铎劝行医幸毋索报。

人不穷理,不可以学医;医不穷理,不可以用药。理明斯知阴阳、识经络、洞脏腑、悟寒热虚实之不同、攻补滑涩之各异,自然守经达权,变通于指下也。否则,徒读(脉诀》,空览《本草》,动手即错,开口皆非,欲积功反损德矣。铎劝学医幸务穷理。

医道讲而愈明,集众人议论,始可以佐一人识见。倘必人非我是,坚执不移,则我见不化,又何能受益于弘深乎。迩来医术纷纭,求同心之助,杳不可多得。然而天下之大,岂少奇人。博采广谘,裒获非浅。铎劝学医幸尚虚怀。

大雅堂主人远公识

七方论

注《本草》而不论方法,犹不注也。《本草》中,草木昆虫介属之气味寒热,必备悉于胸中,然后可以随材任用。使胸次无出奇制胜方略,则如无制之师,虽野战亦取胜于一时,未必不致败于末路。与其焦头烂额,斩杀无遗,何如使敌人望风而靡之为快哉。此七方之必宜论也。七方者,大小缓急奇偶复也。吾先言其大方。岐伯夫子曰:君一臣三佐九,制之大也。凡病有重大,不可以小方治之者,必用大方以治之。大方之中,如用君药至一两者,臣则半之,佐又半之。不可君药少于臣药,臣药少于佐使。设以表里分大小,是里宜大而表宜小也,然而治表之方,未尝不可大。设以奇偶分大小,是奇宜大而偶宜小也。然而用偶之方,未尝不可大。设以远近分大小,是远宜大则近宜小也,然而治近之方,又未尝不可大。故用大方者乃宜大而大,非不可大而故大也。

或问:大方是重大之剂,非轻小之药也,重大必用药宜多而不可少矣。何以君一而臣三佐用九耶?是一方之中计止十三味,似乎名为大而非大也。不知大方者,非论多寡,论强大耳。

方中味重者为大,味厚者为大,味补者为大.味攻者为大,岂用药之多为大乎。虽大方之中,亦有用多者,而终不可谓多者即是大方也。

或疑药大方不多用,终难称为大方,不知大方之义在用意之大。不尽在用药之多也。譬如补也,大意在用参之多以为君,而不在用白术、茯苓之多以为臣使也。如用攻也,大意在用大黄之多以为君,而不在用厚朴、枳实之多以为臣使也。推之寒热表散之药,何独不然,安在众多之为大哉。

或疑药大方在用意之大,岂君药亦可小用之乎。夫君药原不可少用也,但亦有不可多用之时,不妨少用之。然终不可因少用而谓非君药,并疑少用而谓非大方也。

小方若何?岐伯夫子曰:君一臣三佐五,制之中也。君一臣二,制之小也。中即小之义。

凡病有轻小不可以大方投者,必用小方以治之。小方之中,如用君药至二钱者,臣则半之。佐又半之,亦不可以君药少于臣,臣药少于佐也。夫小方所以治轻病也,轻病多在上,上病而用大方,则过于沉重,必降于下而不升于上矣。小方所以治小病也,小病多在阳,阳病而用大方,则过于发散,必消其正而裒其邪矣。故用小方者,亦宜小而小,非不可小而故小也。

或问:小方是轻小之剂,所以治小病也。然君一臣三佐五,方未为小也。若君一臣二而无佐使,无乃太小乎。不知小方者,非论轻重,论升降耳,论浮沉耳。方中浮者为小,升者为小也。

岂用药之少者为小乎。虽小方多用。而要不可谓少用药之方即是小方也。

或疑小方不少用药,终不可名为小方。不知小方之义,全不在用药之少也。病小宜散。何尝不可多用柴胡;病小宜清,何尝不可多用麦冬;病小宜提,何尝不可多用桔梗;病小宜降,何尝不可多用厚朴。要在变通于小之内。而不可执滞于方之中也。

或疑小方变通用之,是小可大用矣。小方而大用,仍是大方而非小方也。日小方大用,非大方之可比,药虽多用,方仍小也。

缓方若何?岐伯夫子曰:"补上治上。制以缓。缓者,迟之之谓也。上虚补上。非制之以缓,则药趋于下而不可补矣。上病治上,非制之以缓,则药流于下而不可治矣。然而缓之法不同。

有甘以缓之之法,凡味之甘,其行必迟也;有升以缓之之法,提其气而不下陷也;有丸以缓之之法,作丸而不作汤。使留于上焦也;有作膏以缓之之法,使胶粘于胸膈间也;有用无毒药以缓之之法,药性平和,功用亦不骤也。有缓治之方,庶几补上不补下,治上不治下矣。

或问:缓方以治急也,然急症颇有不可用缓之法,岂一概可用缓乎?曰:宜缓而缓.未可概用缓也。若概用缓,必有不宜缓而亦缓者矣。

或疑缓方故缓,恐于急症不相宜。不知急症缓治,古今通议,然而缓方非治急也,大约治缓症者为多。如痿症也,必宜缓;如脱症也,不宜急。安在缓方之皆治急哉。

或问:缓方君论至备,不识更有缓之之法乎?曰:缓之法在人而不在法也。执缓之法以治宜缓之病,则法实有穷;变缓之方以疗至缓之病,则法何有尽。亦贵人之善变耳,何必更寻缓方之治哉。

急方若何?岐伯夫子曰:补下治下,制以急。夫病之急也,岂可以缓治哉。大约治本之病宜于缓,治标之病宜于急。然而标本各不同也。有本宜缓而急者,急治其本;有标不宜急而急者。急治其标。而急之方实有法焉。有危笃急攻之法,此邪气壅阻于胸腹肠胃也。有危笃急救之法,此正气消亡于阴阳心肾也。有急用浓煎大饮汤荆之法,使之救火济水,援绝于旦夕也。

有急用大寒大热毒药之法,使之上涌下泄,取快于一时也。有急治之方,庶几救本而不遗于救标,救标而正所以救本矣。

或问:急方治急,不识亦可以治缓症乎?曰:缓方不可以治急,而急方实所以治缓。遇急之时,不用急方以救其垂危将绝,迨病势少衰而后救之,始用缓治之法不已晚乎。然则急方治急,非即所以治缓乎。

或疑急方救急,似乎相宜。急方救缓,恐不相合。不知缓急同治者,用药始神耳。

或疑缓急相济,固为治病妙法,然毕竟非治急之急方也。曰:以急救急,因病之急而急之也;以急救缓,亦因病虽缓而实急,故急之也。然则缓急相济,仍治急而非治缓也。

或疑急症始用急方,则急方不可用缓也明矣。然古人急病缓治,往往有之,似乎急方非救急也。曰:急方不救急,又将何救乎?急病缓治者,非方用缓也。于急方之中,少用缓药,以缓其太急之势,非于急方之中,纯用缓药,以缓其太急之机也。

奇方若何?岐伯夫子曰:君一臣二,君二臣三,奇之制也。所谓奇之制者,言数之奇也。盖奇方者.单方也。用一味以出奇,而不必多味以取胜。药味多,未免牵制,反不能单刀直入。凡脏腑之中,止有一经专病者,独取一味而多其分两,用之直达于所病之处,自能攻坚而奏功如神也。

或问:奇方止取一味出奇,但不知所用何药。夫奇方以一味取胜,《本草》中正未可悉数也。吾举其至要者言之。用白术一味以利腰脐之湿也,用当归一味以治血虚头晕也,用川芎一味以治头风也,用人参一味以救脱救绝也,用茯苓一味以止泻也,用菟丝子一味以止梦遗也,用杜仲一味以除腰疼也,用山栀子一味以定胁痛也。用甘草一味以解毒也,用大黄一味以攻坚也,用黄连一味以止呕也,用山茱萸一味以益精止肾泄也,用生地一味以止血也,用甘菊花一味以降胃火也,用薏仁一味以治脚气也,用山药一味以益精也,用肉苁蓉一味以通大便也,用补骨脂一味以温命门也,用车前子一味以止水泻也,用蒺藜一味以明目也,用忍冬藤一味以治痈也,用巴戟天一味以强阳也,用荆芥一味以止血晕也,用蛇床子一味以壮阳也,用元参一味以降浮游之火也,用青蒿一味以消暑也,用附子一味以治阴(疑误,应为阳)虚之喉痛也,用艾叶一味以温脾也,用地榆一味以止便血也,用蒲公英一味以治乳疮也,用旱莲草一味以乌须也,用皂荚一味以开关也,用使君子一味以杀虫也,用赤小豆一味以治湿也,用花蕊石一味以化血也。以上皆以一味取胜,扩而充之,又在人意见耳。

或疑奇方止用一味则奇,虽奏功甚神,窃恐有偏胜之弊也。顾药性未有不偏者也,人阴阳气血亦因偏胜之病,用偏胜之药以制偏胜之病,则阴阳气血两得其平,而病乃愈。然则奇方妙在药之偏胜,不偏胜不能去病矣。

或疑方用一味,功虽专而力必薄,不若多用数味则力厚而功专。不知偏胜之病,非偏胜之药断不能成功。功成之易,正因其力厚也,谁谓一味之方力薄哉。

偶方若何?岐伯夫子曰:君二臣四,君二臣六,偶之制也。又曰:远者偶之,下者不以偶。盖偶亦论数耳。是偶方者,重味也,乃二味相合而名之也。如邪盛。用单味以攻邪而邪不能去,不可仍用一味攻邪,必更取一味以同攻其邪也;如正衰,用单味补正而正不能复,不可仍用一味补正,必另取一味以同补其正也。非两方相合之为偶,亦非汗药三味为奇,下药四味为偶也。

或问:奇方止取一味以出奇,而偶方共用两味以取胜,吾疑二昧合方,正不可多得也。夫二味合而成方者甚多,吾不能悉数,示以成方,不若商以新方也。人参与当归并用,可以治气血之虚。黄芪与白术同施,可以治脾胃之弱。人参与肉桂同投,可以治心肾之寒。人参与黄连合剂,可以治心胃。人参与川芎并下,则头痛顿除。人参与菟丝并煎,则遗精顿止。黄芪与川芎齐服,则气旺而血骤生。黄芪与茯苓相兼,则利水而不走气。黄芪与防风相制,则去风而不助胀。是皆新创之方,实可作偶之证。

至于旧方,若参附之偶也,姜附之偶也,桂附之偶,术苓之偶,芪归之偶,归芎之偶,甘芍之偶,何莫非二味之合乎。临症裁用,存乎其人。

或疑偶方合两味以制胜,似乎有相合益彰之庆,但不知有君臣之分、佐使之异否乎。夫方无君臣佐使者,止奇方也。有偶则君臣自分,而佐使自异矣。天无二日,药中无二君也。偶方之中,自有君臣之义、佐使之道,乌可不分轻重多寡而概用之耶。

复方若何?岐伯夫子曰:奇之不去则偶之。偶之是谓重方。重方者,复方之谓也。或用攻于补之中,复用补于攻之内,或攻多而补少,或攻少而补多,调停于补攻之间,斟酌于多寡之际,可合数方以成功,可加他药以取效,或分两轻重之无差,或品味均齐之不一,神而明之,复之中而不见其复,斯可谓善用复方者乎。

或问:复方乃合众方以相成,不必拘拘于绳墨乎?曰:用药不可杂也,岂用方而可杂乎。用方而杂,是杂方而非复方矣。古人用二方合之,不见有二方之异,而反觉有二方之同,此复方之所以神也。否则,何方不可加减,而必取于二方之相合乎。

或疑复方合数方以成一方,未免太杂。有前六方之妙,何病不可治.而增入复方,使不善用药者,妄合方以取败乎。曰:复方可删,则前人先我而删矣,实有不可删者在也。虽然,知药性之深者,始可合用复方.否则不可妄用,恐相反相恶,反致相害。

或疑复方不可轻用,宁用一方以加减之,即不能奏效.亦不致取败。曰:此吾子慎疾之意也。然而复方实有不可废者,人苟精研于《本草》之微,深造于《内经》之奥.何病不可治,亦何法不可复乎,而犹谨于复方之不可轻用也,未免徒读书之讥矣。

十剂论

有方则必有剂,剂因方而制也。剂不同,有宣剂、有通剂、补剂、泻剂、轻剂、重剂、滑剂、涩剂、燥剂、湿剂,剂各有义,知其义可以用药。倘不知十剂之义而妄用药。是犹弃绳墨而取曲直,越规矩而为方圆也。虽上智之士,每能变通于规矩绳墨之外,然亦必先经而后权,先常而后变。

苟昧常求变,必诡异而不可为法,离经用权。必错乱而不可为型。深知十剂之义,则经权常变,折衷至当,又何有难治之病哉。此十剂之必宜论也。

一论宣剂。岐伯夫子曰:宣可去壅。又曰:木郁达之,火郁发之,土郁夺之,金郁泄之,水郁折之,皆宣之之谓也。夫气郁则不能上通于咽喉头目口舌之间,血郁则不能下达于胸腹脾胃经络之内,故上而或哕或咳或嗽或呕之症生,中而或痞或满或塞或痛或饱或胀之症起。下而或肿或泻或利或结或畜或黄之症出。设非宣剂以扬其气。则气壅塞而不舒。设非宣剂以散其血,则血凝滞而不走。必宣之而木郁可条达矣,必宣之而火郁可启发矣,必宣之而金郁可疏泄矣,必宣之而水郁可曲折矣,必宣之而土郁可杀夺矣。

或问:吾子发明宣剂,几无剩义,医理无尽,不识更可发明乎?曰:郁症不止五也。而宣郁之法亦不止二。有郁之于内者,有郁之于外者,有郁之于不内不外者。郁于内者,七情之伤也;郁于外者,六淫之伤也;郁于不内不外者,跌扑坠堕之伤也。治七情之伤者,开其结;治六淫之伤者,散其邪;治跌扑坠堕之伤者,活其瘀,皆所以佐宣之之义也。

或疑宣剂止开郁解郁,遂足尽宣之之义乎。夫宣不止开郁解郁也。邪在上者,可宣而出之;邪在中者,可宣而和之;邪在下者,可宣而泄之;邪在内者,可宣而散之;邪在外者,可宣而表之也。宣之义大矣哉。

或疑宣剂止散邪而已乎,抑不止散邪而已乎。夫宣之义,原无尽也。可宣而宣之,不必问其邪;宜宣而宣之,不必问其郁。总不可先执宣邪之意,以试吾宣之之汤,并不可先执宣郁之心,以试吾宣之之药也。

二论通剂。岐伯夫子曰:通可去滞。盖留而不行,必通而行之。是通剂者,因不通而通之也。通不同,或通皮肤,或通经络,或通表里,或通上下,或通前后,或通脏腑,或通气血。既知通之异,而后可以用通之法。通营卫之气,即所以通皮肤也;通筋骨之气,即所以通经络也;通内外之气,即所以通表里也;通肺肾之气,即所以通上下也;通膀胱之气,即所以通前后也;通脾胃之气,即所以通脏腑也,通阴阳之气,即所以通气血也。虽因不通而通之,亦因其可通而通之耳。

或问:子论通剂,畅哉言之矣。然而通之意则出,通之药未明也。曰:通之药又何不可示也。通营卫,则用麻黄、桂枝;通筋骨,则用木瓜、仙灵脾;通内外,则用柴胡、薄荷;通肺肾,则用苏叶、防已;通膀胱,则用肉桂、茯苓;通脾胃。则用通草、大黄;通阴阳,则用附子、葱、姜。虽所通之药不止于此,然亦可因此而悟之矣。

或疑通剂药甚多,子何仅举数种以了义,将使人执此数味以概通之剂乎。不知通不同,而通剂之药,又何可尽同乎。虽然通药不可尽用通也。用通于补之中,用通于塞之内,而后不通者可通,将通者即通,已通者悉通也。然则用通之剂,全在善用通也。善用通,而吾所举之药已用之而有余,又何不可概通之荆哉。

或疑通剂之妙,用之如神,但我何以用通剂之妙,使之有如神之功乎。嗟呼。通之法可以言,而通之窍不可言也。不可言而言之,亦惟有辨虚实耳。虚之中用通剂。不妨少而轻;实之中用通剂,不妨多而重。虽不能建奇功,亦庶几可无过矣。

三论补剂。岐伯夫子曰:补可去弱,然而补之法亦不一也。补其气以生阳焉,补其血以生阴焉,补其味以生精焉,补其食以生形焉。阳虚补气,则气旺而阳亦旺;阴虚补血,则血盛而阴亦盛;精虚补味,则味足而精亦足;形虚补食,则食肥而形亦肥。

虽人身之虚,不尽于四者,而四者要足以尽之也。

或问:补法尽于气血味食乎?曰:补法尽于四者,而四者之中实有变化也。补气也,有朝夕之异,有脏腑之异,有前后之异;补血也,有老少之异,有胎产之异,有衰旺之异,有寒热之异;补味也,有软滑之异,有消导之异,有温冷之异,有新久之异,有甘苦之异,有燔熬烹炙之异;补食也,有南北之异,有禽兽之异,有果木之异,有米谷菜豆之异,有鱼鳖虾蟹之异。补各不同,而变化以为法,又何能一言尽哉,总在人临症而善用之也。

或疑虚用补剂,是虚病宜于补也。然往往有愈补愈虚者,岂补剂之未可全恃乎。吁!虚不用补,何以起弱哉。愈补愈虚者,乃虚不受补,非虚不可补也。故补之法亦宜变。补中而少增消导之品,补内而用制伏之法,不必全补而补之,不必纯补而补之,更佳也。

或疑补剂无多也,吾子虽多举其补法,而终不举其至要之剂,毕竟补剂以何方为胜?曰:补不同,乌可举一方以概众方乎。知用补之法,则无方不可补也。况原是补剂,又何必问何方之孰胜哉。

四论泻剂。岐伯夫子曰:泄可去闭。然而泻之法,亦不一也。有淡以泻之,有苦以泻之,有滑以泻之,有攻以泻之,有寒以泻之,有热以泻之。利小便者,.淡以泻之也;利肺气者,苦以泻之也;利大肠者,滑以泻之也;逐痛祛滞者,攻以泻之也;陷胸降火者,寒以泻之中;消肿化血者,热以泻之也。虽各病之宜泻者甚多,或于泻之中而寓补,或于补之中而寓泻.总不外泻之义也。

或问:泻之义,古人止曰葶苈、大黄,而吾子言泻之法有六,岂尽可用葶苈、大黄乎?曰:执葶苈、大黄以通治闭症,此误之甚者也。吾言泻之法有六,而泻之药实不止葶苈、大黄二味。所谓淡以泻之者,用茯苓、猪苓;苦以泻之者,用黄芩、葶苈;滑以泻之者,用当,归、滑石;攻以泻之者,用芒硝、大黄;寒以泻之者,用瓜蒌、厚朴;热以泻之者,用甘遂、巴豆也。夫泻之药不止此,广而用之,全恃乎人之神明。

或疑泻剂,所以治闭乎?抑治开乎?开闭俱可用也。不宜闭而闭之,必用泻以启其门,不宜开而开之,必用泻以截其路。然而治开即所以治闭,而治闭即所以治开,正不可分之为二治也。

或疑泻剂用之多误,易致杀人,似未可轻言泻也。曰:治病不可轻用泻剂,而论剂又乌可不言泻法乎。知泻剂而后可以治病,知泻法而后可以用剂也。

五论轻剂。岐伯夫子曰:轻可去实。夫实者,邪气实而非正气实也。似乎邪气之实,宜用重剂以祛实矣。谁知邪实者,用祛邪之药,药愈重而邪反易变,药愈轻而邪反难留。人见邪实而多用桂枝。反有无汗之忧;人见邪实而多用麻黄,又有亡阳之失。

不若少用二味,正气无亏而邪又尽解,此轻剂之妙也。

或问:轻剂所以散邪也,邪轻者药可用轻,岂邪重者亦可用轻乎。曰:治邪之法,止问药之当与否也。用之当则邪自出,原不在药之轻重也。安在药重者始能荡邪哉。

或疑邪气既重,何故轻剂反易去邪?盖邪初入之身,其势必泛而浮,乘人之虚而后深入之,故治邪宜轻不宜重也。倘治邪骤用重剂,往往变轻为重,变浅为深,不可遽愈。何若先用轻剂,以浮泛之药少少发散,乘其不敢深入之时。易于祛除之为得乎。

或疑用轻剂以散邪,虽邪重者亦散,似乎散邪在药味之轻,而不在药剂之轻也。曰:药味之轻者,药剂亦不必重。盖味愈轻而邪尤易散,剂愈重而邪转难解也。

六论重剂。岐伯夫子曰:重可去怯。夫怯者,正气怯而非邪气怯也。正气强则邪气自弱,正气损则邪气自旺。似乎扶弱者必须锄强,补损者必须抑旺矣。然而正气既怯.不敢与邪相斗,攻邪而邪愈盛矣。故必先使正气之安固,无畏乎邪之相凌相夺,而后神无震惊之恐,志有宁静之休。此重剂所以妙也。

或问:正气既怯,扶怯可也,何必又用重剂,吾恐虚怯者反不能遽受也。曰:气怯者心惊,血怯者心动。心惊必用止惊之品,心动必用安动之味。不用重药,又何以镇静之乎。惟是重药不可单用。或佐之以补气,则镇之而易于止惊;或佐之以补血,则静之而易于制动也。

或疑重剂止怯,似乎安胆气也。曰:怯之意虽出于胆,而怯之势实成于心.以重剂镇心,正所以助胆也。

或疑重剂去怯,怯恐不止心与胆也。天下惟肾虚之极者,必至伤肺,肺伤则不能生精,成痨怯疾。恐重剂者,重治肾与肺也。

不知怯不同。五脏七腑皆能成怯。治怯舍重剂。何以治之哉。

又在人之善于变通耳。

七论滑剂。岐伯夫子曰:滑可去着。邪留于肠胃之间。不得骤化。非滑剂又何以利达乎。

然而徒滑之正无益也。有润其气以滑之者,有润其血以滑之者,有润其气血而滑之者。物碍于上焦,欲上而不得上,吾润其气而咽喉自滑矣;食存于下焦,欲下而不得下。吾润其血而肛门自滑矣;滞秽积于中焦,欲上而不得。欲下而不得,欲留中而又不得,吾润其气血而胸腹自滑矣。

滑剂之用,又胡可少乎。

或问:滑剂分上、中、下治法为得宜矣。然而用三法以治涩,而涩仍不解者,岂别有治法乎。

夫滑之法虽尽于三,而滑之变不止于三也。有补其水以滑之,有补其火以滑之。补水者,补肾中真水也;补火者,补肾中真火也。真水足而大肠自润,真火足而膀胱自通,又何涩之不滑哉。

此滑之变法也。

或疑补水以润大肠,是剂之滑也,补火以通膀胱,恐非剂之滑矣。不知膀胱得火而不通者,乃膀胱之邪火也。膀胱有火则水涩,膀胱无火,水亦涩也。盖膀胱之水,必得命门之火相通,而膀胱始有流通之乐,然则补火正所以滑水,谓非滑之之剂乎。

或疑滑剂治涩,然亦有病非涩而亦滑之者,何也?盖滑剂原非止治涩也。滑非可尽治夫涩,又何可见涩而即用滑剂乎。不宜滑而滑之,此滑剂之无功也。宜滑而滑之,虽非涩之病,偏收滑之功。

八论涩剂。岐伯夫子曰:涩可去脱。遗精而不能止,下血丽不能断,泻水而不能留,不急用药以涩之,命不遽亡乎。然而涩之正不易也。有开其窍以涩之者,有遏其流以涩之者,有因其势以涩之者。精遗者,尿窍闭也,吾通尿窍以闭精,则精可涩;水泻者,脾土崩也,吾培土气以疏水,则水泻可涩;血下者,大肠热也,吾滋金液以杀血,则血下可涩矣。涩剂之用,又胡可少乎。

或问:涩剂,古人皆以涩为事,吾子反用滑于涩之中,岂亦有道乎。曰:徒何能涩也。涩之甚,斯滑之甚矣。求涩于涩之内,则涩止见功于一旦,而不能收功于久长;用滑于涩之中。则涩难收效于一时,而实可奏效于永远,谁云涩之必舍滑以涩之耶。

或疑滑以治涩,终是滑荆而非涩剂。曰:滑以济涩之穷,涩以济滑之变,能用滑以治涩,则滑即涩剂也。况涩又不全涩乎,欲谓之不涩不可也。

或疑涩剂治脱.而脱症不止三病也,不识可广其法乎。曰:涩剂实不止三法也,举一可以知三,举三独不可以悟变乎。

九论燥剂。岐伯夫子曰:燥可去湿。夫燥与湿相反,用燥所以治湿也。然湿有在上在中在下之分,湿有在经、在皮、在里之异,未可一概用也。在上之湿,苦以燥之;在中之湿,淡以燥之;在下之湿。热以燥之;在经之湿,风以燥之;在皮之湿,薰以燥之;在里之湿,攻以燥之。燥不同,审虚实而燥之,则无不宜也。

或问:湿症甚不一,吾子治湿之燥,亦可谓善变矣。然而湿症最难治,何以辨其虚实而善治之乎?夫辨症何难,亦辨其水湿之真伪而巳。真湿之症,其症实;伪湿之症,其症虚。知水湿之真伪,何难用燥剂哉。

或疑燥剂治湿。而湿症不可全用燥也,吾恐燥剂之难执也。曰:湿症原不可全用燥,然舍燥又何以治湿哉。燥不为燥,则湿不为湿矣。

或疑湿症必尚燥剂,而吾子又谓不可全用燥,似乎燥剂无关轻重也。然而湿症有不可无燥剂之时,而燥剂有不可治湿症之日。

此燥剂必宜讲明,实有关轻重,而非可有可无之剂也。

十论湿剂。岐伯夫子曰:湿可去枯。夫湿与燥相宜,用湿以润燥也。然燥有在气在血在脏在腑之殊,有在内在外在久在近之别,未可一概用也。气燥辛以湿之;血燥,甘以湿之;脏燥,咸以湿之;腑燥,凉以湿之;内燥,寒以湿之;外燥,苦以湿之;久燥,温以湿之,近燥。酸以湿之。燥不同。审虚实而湿之,则无不宜也。

或问:燥症之不讲也久矣,幸吾子畅发燥症之门,以补六气之一。又阐扬湿剂以通治燥症。

岂气血脏腑内外久近之湿,遂足以包治燥之法乎。嗟乎。论燥之症,虽百方而不足以治其常;论湿之方,若八法而已足以尽其变。正不可见吾燥门之方多。即疑吾湿剂之法少也。

或疑湿剂治燥,而燥症实多,执湿剂以治燥,而无变通之法,吾恐前之燥未解,而后之燥更至矣。曰:变通在心,岂言辞之可尽哉。吾阐发湿剂之义,大约八法尽之,而变通何能尽乎。亦在人临症而善悟之耳。

或疑湿剂之少也,人能变通,则少可化多,然而能悟者绝少,子何不多举湿剂以示世乎。嗟乎。燥症前代明医多不发明,故后世无闻焉。铎受岐天师与张仲景之传,《内经》已补注燥之旨,《六气》门已畅论燥之文,似不必《本草》重载燥症。然而湿剂得吾之八法,治燥有余,又何必多举湿剂之法哉。

以上十剂,明悉乎胸中,自然直捷于指下,然后细阅新注之《本草》,通经达权,以获其神,守常知变,以造于圣,亦何死者不可重生,危者不可重安哉。

辟陶隐居十剂内增入寒热二剂论

陈远公曰:十剂之后,陶隐居增入寒热二剂。虽亦有见,缪仲醇辟寒有时不可以治热,热有时不可以治寒,以热有阴虚而寒有阳虚之异也。此论更超出陶隐居,但未尝言寒热二剂之宜删也。后人偏信陶隐居妄自增寒热二剂,又多歧路之趋,不知寒热之病甚多,何症非寒热也。'七方十剂之中。何方、何剂不可以治寒热。若止用寒热二剂以治寒热,则宜于寒必不宜于热,宜于热必不宜寒,亦甚拘滞而不弘矣。故分寒热以治寒热,不可为训。

或问:陶隐居增入寒热二剂,甚为有见。吾子何党仲醇而删之。虽日七方十剂俱可治寒热,然世人昧焉不察,从何方何剂以治之乎6不若增寒热二荆,使世人易于治病也。嗟乎。子言则美矣,然非用剂之义也。寒热之变症多端,执二剂以治寒热,非救人,正杀人也。予所以删之,岂党仲醇哉。

或疑寒热之变端虽多,终不外于寒热之二病,安在不可立寒热之二剂耶。目:寒之中有热,热之中有寒。有寒似热而实寒,有热似寒而反热。有上实寒而下实热,有上实热而下实寒。有朝作寒而暮作热,有朝作热而暮作寒。有外不热而内偏热,有外不寒而内偏寒。更有虚热虚寒之分,实热实寒之异,偏寒偏热之别,假寒假热之殊。不识寒热二剂,何以概治之耶。予所以信寒热二剂断不可增于十剂之内,故辟陶隐居之非,而嘉缪仲醇之是也。

或疑寒热不常,方法可定,临症通变,全在乎人,不信寒热二剂之不可增也。嗟乎。立一方法,必先操于无弊,而后可以垂训,乃增一法.非确然不可移之法,又何贵于增乎,故不若删之为快耳。

辟缪仲醇十剂内增升降二剂论

陈远公曰:缪仲醇因陶隐居十剂中增入寒热二剂。辟其虚寒虚热之不可用也,另增入升降二剂。虽亦有见,而终非至当不移之法。夫升即宣之义,降即泻之义也。况通之中未尝无升,通则气自升矣;补之中未尝无升,补则气自升矣。推而轻重滑涩燥湿,无不有升之义在也。况通之内何常非降,通则气自降矣;补之内何常非降,补则气自降矣。推而轻重滑涩燥湿。无不有降之义在也。是十剂无剂不可升阳,何必再立升之名,无剂不可降阴,何必重多降之目。夫人阳不交于阴贝Ⅱ病,阴不交于阳则亦病。十剂方法,无非使阳交阴而阴交阳也。阳既交,阴则阳自降矣;阴既交阳,则阴自升矣。阳降则火自安于下,何必愁火空难制;阴升则水自润于上,何必虞水涸济。此升降二剂所以宜删。而前圣立方实无可议也。

或问:升降二剂经吾子之快论,觉十剂无非升降也,但不识于吾子所论之外,更可阐其微乎?曰:升降不外阴阳,而阴阳之道何能以一言尽。有升阳而阳升者,有升阳而阳反降者,有降阴而阴降者,有降阴而阴愈不降者,又不可不知也。然而升降之法,实包于十剂之中。有十剂之法,则可变通而甚神,舍十剂之法,而止执升降之二剂,未免拘滞而不化,此升降之二剂所以可删耳。

或疑执升降二剂,不可尽升降阴阳也,岂增入之全非耶。曰:升降可增,则前人早增之矣,何待仲醇乎。正以阴阳之道无穷,升降之法难尽,通十剂以为升降,可以尽症之变,倘徒执升降之二剂,又何以变通哉。

或疑可升可降,十剂中未尝言也,何不另标升降之名,使世人一览而知升降哉。曰:有升有降者,病之常也;宜升宜降者,医之术也。切人之脉,即知阴阳之升降矣。阴阳既知,升降何难辨哉。使必览剂而后知之,无论全用十剂,不可升降人之阴阳,即单执升降二剂,又何能治阴阳之升降哉。夫十剂之中,皆可升可降之剂也。人知阴阳,即知升降矣。何必另标升降之多事哉。

卷之一宫集

人参人参,味甘,气温、微寒,气味俱轻,可升可降,阳中有阴,无毒。乃补气之圣药,活人之灵苗也。能入五脏六腑。无经不到,非仅入脾、肺、心而不入肝、肾也。五脏之中,尤专入肺、入脾。其入心者十之八,入肝者十之五。

入肾者十之三耳。世人止知人参为脾、肺、心经之药,而不知其能入肝、入肾。但肝、肾乃至阴之经,人参气味阳多于阴,少用则泛上,多用则沉下。故遇肝肾之病,必须多用之于补血补精之中,助山茱、熟地纯阴之药,使阴中有阳,反能生血生精之易也。盖天地之道,阳根于阴,阴亦根于阳。无阴则阳不生,而无阳则阴不长,实有至理,非好奇也。有如气喘之症。乃肾气之欲绝也,宜补肾以转逆。故必用人参,始能回元阳于顷刻,非人参入肾,何能神效如此。又如伤寒厥症,手足逆冷,此肝气之逆也,乃用四逆等汤,亦必多加人参而始能定厥,非人参入肝,又何能至此。是人参入肝、肾二经,可共信而无疑也。惟是不善用人参者,往往取败。盖人参乃君药,宜同诸药共用,始易成功。如提气也。必加升麻、柴胡;如和中也,必加陈皮、甘草;如健脾也,必加茯苓、白术;如定怔忡也,必加远志、枣仁;如止咳嗽也,必加薄荷、苏叶;如消痰也,必加半夏、白芥子;如降胃火也,必加石膏、知母;如清阴寒也,必加附子、干姜;如败毒也,必如芩、连、栀子;如下食也,必加大黄、枳实。用之补则补,用之攻则攻,视乎配合得宜,轻重得法耳。然而人参亦有单用一味而成功者,如独参汤,乃一时权宜,非可恃为常服也。盖人气脱于一时,血失于顷刻,精走于须臾,阳绝于旦夕,他药缓不济事,必须用人参一二两或四五两.作一剂,煎服以救之。否则,阳气遽散而死矣。此时未尝不可杂之他药,共相挽回,诚恐牵制其手,反致功效之缓,不能返之于无何有之乡。一至阳回气转,急以他药佐之,才得保其不再绝耳。否则阴寒逼入,又恐变生不测。可见人参必须有辅佐之品,相济成功,未可专恃一味,期于必胜也。

或疑人参乃气分之药,而先生谓是入肝、入肾,意者亦血分之药乎?夫人参岂特血分之药哉,实亦至阴之药也。肝中之血,得人参则易生。世人以人参为气分之药,绝不用之以疗肝肾,此医道之所以不明也。但人参价贵,贫人不能长服为可伤耳。

或疑人参即是入肾之药,肾中虚火上冲,以致肺中气满而作嗽。亦可用乎?此又不知人参之故也。夫肾中水虚,用参可以补水;肾中火动,用参反助火矣。盖人参入肝、入肾。

止能补血添精。亦必得归、芍、熟地、山茱,同群以共济,欲其一味自入于肝、肾之中,势亦不能。如肾中阴虚火动,此水不足而火有余,必须补水制火,而凡有温热之品,断不可用。

即如破故、杜仲之类,未尝非直入肾中之味,亦不可同山茱、熟地而并用。况人参阳多于阴之物,乌可轻投。其不可同用明甚。不知忌而妄用之。则肺气更满,而嗽且益甚,所谓肺热还伤肺者,此类是也。至火衰而阴虚者,人参断宜重用。肾中下寒之剧,则龙雷之火不能下藏于至阴之中,热必直冲而上,至于咽喉,往往上热之极而下身'反畏寒,两足如冰者有之。倘以为热,而投以芩、连、栀、柏之类,则火焰愈炽,苟用人参同附子、桂、姜之类以从治之,则火自退藏,消归乌有矣。盖虚火不同,有阳旺而阴消者,有阴旺而阳消者,正不可执之概用人参以治虚火也。

或问:人参乃纯正之品,何故攻邪反用之耶?不知人参乃攻邪之胜药也。凡人邪气入身,皆因气虚不能外卫于皮毛,而后风寒暑湿热燥之六气始能中之。是邪由虚入,而攻邪可不用参以补气乎。然而用参以攻邪,亦未可冒昧也。当邪之初入也,宜少用参以为佐,及邪之深入也,宜多用参以为君,及邪之将去也,宜专用参以为主。斟酌于多寡之间,审量于先后之际,又何参之不可用,而邪之不可攻哉。故邪逼其气,陷之至阴之中,非人参何能升之于至阳之上;邪逼其气,拒于表里之间。

非人参何能散于腠理之外;邪逼其气,逆于胸膈之上,非人参何能泻之于膀胱之下。近人一见用人参,病家先自吃惊,而病人知之有死之心,无生之气,又胡能取效哉。谁知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用人参于攻邪之中,始能万无一失。余不得不畅言之,以活入于万世也。

用人参于攻邪之中,亦自有说。邪之轻者。不必用也。人之壮实者,不必用也。惟邪之势重而人之气虚,不得不加人参于攻药之中,非助其攻。乃补其虚也。补虚邪自退矣。

或问:人参阳药,自宜补阳,今日兼阴,又宜补阴,是人参阴阳兼补之药,何以阳病用参而即宜,阴病用参反未安也?不知人参阳多阴少。阳虚者阴必虚,阳旺者阴必旺。阳虚补阳,无碍于阴,故补阳而阳受其益,补阳而阴亦受其益也。阳旺补阳,更助其阳,必有火盛之虞,阳火盛则阴水必衰,阴水衰而阳火更盛,阳且无补益之宜,又安望其补阴乎,故谓人参不能补阴非也。人参但能补阳虚之阴,不能补阳旺之阴耳。又何疑于人参之是阳而非阴哉。

或问:人参不能补阳旺之阴,自是千秋绝论。然吾以为补阴之药中,少加人参,似亦无碍。使阴得阳而易生,不识可乎。此真窥阴阳之微,则深识人参之功用也。但用参于补阴之中.不制参于补阴之内,亦有动火之虞,而制参之法何如。参之所恶者,五灵脂。五灵脂研细末,用一分。将水泡之,欲用参一钱,投之五灵脂水内,即时取起,入于诸阴药之内,但助阴以生水,断不助阳以生火。此又千秋不传之秘。余得异人之授,亲试有验。公告天下,以共救阳旺阴虚之症也。

或问:喘胀之病,往往用参而更甚,是人参气药,以动气也,吾子不言治喘胀,深有卓见。嗟乎。人参定喘之神方,除胀之仙药,如何说气药动气耶。夫喘胀不同,有外感之喘,有内伤之喘;有外感之胀,有内伤之胀。外感之喘,乃风邪入于肺也,用山豆根、柴胡、天花粉、桔梗、陈皮、黄芩之类即愈,固非人参所能治也。若内伤之喘,乃平日大亏其脾胃之气,一时气动,挟相火而上冲于咽喉,觉脐下一裹之气升腾,出由胸膈,直奔而作喘,欲睡不能,欲行更甚,其状虽无抬肩作声之象,然实较外感之症而大重。盖病乃气不归原,肾气虚绝,下无藏身之地,不得不上而相冲,看其气若盛而实虚,非有余之症,乃不足之症也,此时若用外感之药,则气更消亡,不得不用人参以挽回于垂绝。然而少用则泛上。转觉助喘,必须用至一二两,则人参始能下行,生气于无何有之乡,气转其逆而喘可定也。外感之胀,乃水邪也,按之皮肉必如泥土之可捻,用牵牛、甘遂各二钱泻之,一利水而症愈,不必借重人参也。若内伤之胀,似水而非水,乃脾胃之气大虚,虚胀而非实胀也。此时若作水治,则气脱而胀益甚。不得不用人参以健脾胃之气。然而骤用人参,则脾胃过弱,转不能遽受,反作饱满之状,久则胃气开而脾气亦健,渐渐加用人参,饱满除而胀亦尽消也。谁谓人参非治喘胀者哉。

或问:人参乃升提气分之药,今用之以定喘,是又至阴之药也。吾子言人参入肾,信矣,然何以舍喘之外,别不能用参以补肾,此予所未解也。曰:人参入肾,乃一时权宜,非中和之道也。大凡气绝者,必皆宜用人参以救之。盖气绝非缓药可救,而肾水非补阴之药可以速生。人参是气分药,而又兼阴分。所以阳生而阴亦生,救元阳正所以救真阴也。.君以为舍喘之外,别不能用参以补肾,吾以为凡用参救绝者.无非补肾也。肾气不生。绝必难复。然则救绝者,正救肾也。故肾不至绝,不必用参;肾既至绝,不得不用参矣。

或问:人参生气者也,有时不能生气而反破气,其故何也?夫人参生气而不破气者也。

不破气而有时如破气者,盖肺气之太旺也。

肺气旺则脾气亦旺,肺气之旺,因脾气之旺而旺也。用人参以助气,则脾愈旺矣,脾旺而肺有不益旺乎。于是咳嗽胀满之病增,人以为人参之破肺气也,谁知是人参之生脾气乎。

夫脾本生肺,助气以生肺之不足,则肺受益;助气以生肺之有余,则肺受损。惟是肺气天下未有有余者也,何以补其不足而反现有余之象?因肺中有邪火而不得散,不制其克肺金之邪,而反补其益肺金之气,此肺金之全不受生而转且受克也。然则治之法,制其邪火而兼益其肺气,则自得人参之生,不得人参之破矣。又乌可舍人参而徒泻肺气哉。

或问:人参健脾土之旺,以克水者也,何以水湿之症,用人参而愈加肿胀乎?曰:此非人参之不健脾土。乃脾土之不能制肾水耳。

肾水必得脾土之旺,而水乃不敢泛滥于中州。

惟其土之不坚,而后水之大旺,欲制水,必健土矣。健土之药,舍人参何求。然而土之所不坚者,又因于火之太微也。火在水之中,不在水之外,补土必须补火,则补火必在水之中补之。用人参以健土,是克水也,克水则火愈微矣,火愈微则水愈旺,水愈旺而土自崩,又何能克水哉。故水胀之病,愈服人参而愈胀也。然则治之法奈何?先补水以生火,后补火以生土,用人参于补肾之中,亟生火于水之内,徐用人参于补肾之内,再生土于火之中,自然肾生水而水不泛,肾生火而土不崩,又何必去人参以防其增胀哉。

或又问:补火以生土,则土自不崩,补水以生火,欲水之不泛难矣,岂人参同补肾药用之,即可制水以生火乎?曰:水宜补以消之,不宜制以激之,水火之不相离也,补火不补水,则火不能生;补水更补火,则水不能泛。

补水以生火者,即于水中补火也。益之以人参者.以人参同补肾之药兼施,则人参亦能入肾,使阳气通于肾内而火尤易生。盖阴无阳不长,肾水得阳气而变化,肾火即随阳气而升腾。然而人参终是健脾之物,自然引火而出于肾内,入于脾矣。火既入脾,土自得养。是人参乃助水以生火,非克水以生土也。又何疑于补水而水泛哉。

或疑人参功用,非一言可尽,宜子之辩论无穷,然吾恐议论多而成功少,反不若从前简约直捷痛快之为妙也。嗟乎。余岂好辩哉。

其不得已之心,窃比于子舆氏耳。盖当今之世,非畏人参,即乱用人参。畏用之弊,宜用而不用;乱用之弊,不当用而妄用,二者皆能杀人。余所以辩人参之功,增畏用者之胆;辩人参之过,诛乱用者之心。

或疑人参补气血之虚,虚即用人参可矣,何必问其症,而先生多论若此。恐世人心疑,反不敢用人参矣。曰:用人参不可无识,而识生于胆之中。故必讲明其功过,使功过既明,胆识并到,自然随症用参,无先后之背缪,无多寡之参差,无迟速之舛错,既收其功,而又绝其害矣。

或问:人参阳药,何以阴分之病用之往往成功?先生谓阴非阳不生是矣。然而世人执此以治阴虚之病,有时而火愈旺,岂非阴虚不宜用参之明徵乎?古人云:肺热还伤肺。似乎言参之能助肺火也。夫人参何能助火哉,人参但能助阳气耳。阴阳虽分气血,其实气中亦分阴阳也。阴气必得阳气而始生,阳气必得阴气而始化,阴阳之相根,原在气之中也。人参助阳气者十之七,助阴气者十之三。

于补阴药中,少用人参以生阳气,则阳生而阴愈旺;倘补阴药中,多用人参以生阳气,则阳生而阴愈亏。故用参补阴,断宜少用,而非绝不可用也。

或问:先生阐发各病用人参之义,既详且尽,而独于伤寒症中略而不言,岂伤寒果不可以用参乎?不知伤寒虚症,必须用参,而坏症尤宜用参也。虚症如伤寒脉浮紧,遍身疼痛,自宜用麻黄汤矣,但其人尺脉迟而无力者,又不可轻汗,以荣中之气血亏少故耳。气血亏少,不胜发汗,必须仍用麻黄汤而多加人参以补之,使元气充足,能生气血于无何有之乡,庶乎可矣。倘少用人参而多加麻黄,则元气既虚,力难胜任,亦取败之道也。

或问:伤寒脏结,亦可用人参以救之乎?夫脏结之病,乃阴虚而感阴邪,原是死症,非人参可救。然舍人参又无他药可救也。

盖人参能通达上下,回原阳之绝,返丹田之阴,虽不能尽人而救其必生,亦可于死中而疗其不死也。

或问:伤寒烦躁,亦可用人参乎?夫烦躁不同,有下后而烦躁者,有不下而烦躁者。不下而烦躁者,乃邪感而作祟,断不可用人参。

若下后而烦躁,乃阴阳虚极,不能养心与膻中也,必须用人参矣。但其中阴虚阳虚之不同,必须分别。阴虚者,宜于补阴之中少用人参以补阴;阳虚者,宜于补阳之中多用人参以补阳。而阴虚阳虚何以辨之。阴虚者,夜重而日轻;阳虚者,日重而夜轻也。

或问:阳明病谵语而发潮热,脉滑而疾,明是邪有余也,用承气汤不大便,而脉反变为微涩而弱,非邪感而津液干乎?欲攻邪而正气益虚,欲补正而邪又未散,此际亦可用人参乎?嗟乎。舍人参又何以夺命哉,惟是用参不敢据为必生耳。法当用人参一两、大黄一钱,同煎治之。得大便而气不脱者即生,否则未可信其不死。

或问:先生谓伤寒坏症,尤宜用参,不识何以用之?夫坏症者,不宜汗而汗之,不宜吐而吐之,不宜下而下之也,三者皆损伤胃气。

救胃气之损伤,非人参又何以奏功乎。故不宜汗而汗之,必用人参而汗始收;不宜吐而吐之,必用人参而吐始安;不宜下而下之,必用人参而下始止也。用人参则危可变安,死可变生。然不多加分两,则功力有限,亦未必汗吐下之可皆救也。

或问:伤寒传经,入于少阴,手足四逆,恶寒呕吐,而身又倦卧,脉复不至,心不烦而发躁,是阳已外越而阴亦垂绝也。用人参于附子之中,亦能救乎?嗟乎。阴阳两绝,本不可救,然用人参于附子之中,往往有生者。盖真阴真阳,最易脱而最难绝也,有一线之根,则救阳而阳即回,救阴而阴即续也。以真阴真阳原自无形,非有形可比。宁用参、附以生气于无何有之乡,断不可先信为无功,尽弃人参不用,使亡魂夜哭耳。

或问:伤寒传经,入少阴,脉微细欲绝,汁出不烦,上吐而下又利,不治之症也,亦可用人参以救之乎?夫舍人参又何以救之哉。但须加入理中汤内,急固其肾中之阳,否则真阳扰乱,顷刻奔散,单恃人参,亦无益矣。

或问:伤寒下利,每日十余次,下多亡阴,宜脉之虚矣,今不虚而反实,亦可用人参以补其虚乎?夫下利既多,脉不现虚而反现实,非脉之正气实,乃脉之邪气实也。邪实似乎不可补正,殊不知正虚而益见邪盛,不亟补正,则邪盛而正必脱矣。论此症,亦死症也。于死中求生,舍人参实无别药。虽然,徒用人参而不用分消水邪之味佐之,则人参亦不能建非常之功。宜用人参一二两,加茯苓五六钱同服,庶正气不脱,而水邪可止也。

吕道人总批曰:今人不比古人之强壮,无病之时,尚不可缺人参以补气,况抱病之时,消烁真气乎。是人参非惟宜用,实宜多用也。

但不知人参之功用,冒昧用之,而不中肯綮,往往不得参之益,反得参之损。此陈子远公悯之,欲辨明人参功用以告世,著人参,因著《本草》也。余读之而惊其奇,逐条评之,有赞叹而无褒贬。因其所论,折衷于正,非一偏之辞也。况《本草》何书,一言之误,流害万世,可阿其所好乎。道人实心醉此书,又总评之如此。

黄芪黄芪,味甘,气微温,气薄而味厚,可升可降,阳中之阳也,无毒。专补气。人手太阴、足太阴、手少阴之经。其功用甚多,而其独效者,尤在补血。夫黄芪乃补气之圣药,如何补血独效。盖气无形,血则有形。有形不能速生,必得无形之气以生之。

黄芪用之于当归之中,自能助之以生血也。夫当归原能生血。

何藉黄芪。不知血药生血其功缓,气药生血其功速,况气分血分之药,合而相同,则血得气而速生,又何疑哉。或疑血得气而生,少用黄芪足矣,即不少用,与当归平用亦得,何故补血汤中反少用当归而倍用黄芪?不知补血之汤,名虽补血,其实单补气也。失血之后,血已倾盆而出,即用补血之药,所生之血不过些微,安能遍养五脏六腑,是血失而气亦欲失也。在血不能速生,而将绝未绝之气,若不急为救援,一旦解散,顷刻亡矣。故补血必先补气也。但恐补气则阳偏旺而阴偏衰,所以又益之当归以生血,使气生十之七而血生十之三,则阴阳有制,反得大益。生气而又生血,两无他害也。至于补中益气汤之用黄芪,又佐人参以成功者也。人参得黄芪,兼能补营卫而固腠理,健脾胃而消痰食,助升麻、柴胡,以提气于至阴之中,故益气汤中无人参,则升提乏力,多加黄芪、白术,始能升举。倘用人参、白术而减去黄芪,断不能升气于至阴也。

故气虚之人,毋论各病,俱当兼用黄芪,而血虚之人尤宜多用。惟骨蒸痨热与中满之人忌用,然亦当临症审量。

或问:黄芪性畏防风,而古人云黄芪得防风,其功愈大,谓是相畏而相使也,其说然乎?此说亦可信不可信之辞也。黄芪无毒,何畏防风,无畏而言畏者,以黄芪性补而防风性散也,合而用之,则补者不至大补,而散者不至大散,故功用反大耳。

或问:黄芪补气,反增胀满,似乎黄芪不可补气也,岂有药以解其胀,抑可不用黄芪耶?夫黄芪乃补气药,气虚不用黄芪,又用何药。然服之而增胀满者,非黄芪之助气,乃黄芪之不助气也。阴阳有根,而后气血可补。

阴阳之根将绝,服补药而反不受补。药见病不能受,亦不去补病矣。此黄芪补气而反增胀满,乃不生气之故。然亦因其不可生而不生也,又岂有别药以解其胀哉。

或问:黄芪气分之药,吾子以为补血之品,是凡有血虚之症,俱宜用黄芪矣,何以古人用补血之药多,用四物汤、佛手散,绝不见用黄芪之补血者,岂古人非欤?古人未尝非也,第以血症不同,有顺有逆。顺则宜用血药以补血,逆则宜用气药以补血也。盖血症之逆者,非血逆而气逆也,气逆而后血逆耳。血逆而仍用血分之药,则气不顺而血愈逆矣,故必须补气以安血也。气逆则血逆,气安则血安,此不易之理也。凡血不宜上行,呕咯吐衄之血,皆逆也。血犹洪水,水逆则泛滥于天下,血逆则腾沸于上焦,徒治其血,又何易奏平成哉。故必用补气之药于补血之中,虽气生夫血,亦气行夫血也。此黄芪补血汤所以独胜于千古也。

或问:黄芪以治气逆之血,发明独绝,然而亦有用四物汤、佛手散以止血而效者,又是何故?洵乎吾子之善问也。夫血逆亦有不同,有大逆,有小逆。大逆者,必须补气以止血;小逆者,亦可调血以归经。用四物汤、佛手散治血而血止者,血得补而归经也。盖血最难归经,何以四物、佛手偏能取效,正因其血逆之轻耳。逆轻者,气逆之小也;逆重者,气逆之大也。以四物汤、佛手散治血而血安,虽亦取效,终必得效之迟,不若补血汤治气而血止得效之捷也。

或问:黄芪补气,初作胀满,而少顷安然者,何也?此气虚见补,反作不受也。黄芪补气之虚,而胃中之望补,更甚于别脏腑。黄芪一人胃中,惟恐有夺其补者,乃闭关而不肯吐,此胀满所由生也。治之法,用黄芪不可单用,增入归、芎、麦冬三味,使之分散于下之间,自无胀满之忧矣。故服黄芪胀满有二症,一不能受而一过于受也。过于受者,服下胀而少顷宽;不能受者,初胀轻而久反重。以此辨之最易别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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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0 08:27:15 | 显示全部楼层
或问:黄芪补气圣药,宜乎凡气虚者,俱可补之矣,何喘满之病反不用者?恐其助满而增胀也。先生既明阴阳之道,深知虚实之且,必有以教我也。曰:黄芪补气而不可治胀满者,非黄芪之故,不善用黄芪之故也。夫大喘大满,乃肾气欲绝,奔腾而上升,似乎气之有余,实是气之不足。古人用人参大剂治之者,以人参不能助胀而善能定喘耳,用之实宜。然天下贫人多而富人少,安得多备人参救急哉。古人所以用黄芪代之,而喘满增剧,遂不敢复用,且志之书曰:喘满者不可用黄芪。因自误而不敢误人也。谁知黄芪善用之以治喘满实神。铎受异人传,不敢隐也。黄芪用防风之汁炒而用之,再不增胀增满,但制之实有法。

防风用少,则力薄不能制黄芪,用多则味厚,又嫌过制黄芪,不惟不能补气,反有散气之忧。大约黄芪用一斤,用防风一两。

先将防风用水十碗煎数沸,漉去防风之渣,泡黄芪二刻,湿透,以火炒之干。再泡透,又炒干,以汁干为度。再用北五味三钱。煎汤一大碗,又泡半干半湿,复炒之,火焙干,得地气,然后用之。凡人参该用一两者,黄芪亦用一两。定喘如神,而又不增添胀满,至妙之法,亦至便之法也。凡用黄芪,俱宜如此制之。

虽古人用黄芪加入防风,治病亦能得效,然其性尚未制伏,终有跳梁之虞,不若先制之为宜,彼此畏忌而成功更神,又何喘病之不可哉。

或疑黄芪得防风其功更大,用黄芪加入防风足矣,而必先制而后用,毋乃太好奇乎?不知用黄芪而加防风,则防风之性与黄芪尚有彼此之分,不若先制之,调和其性情,制伏其手足,使之两相亲而两相合,绝不知有同异之分。如异姓之兄凝胜于同胞,相顾而收其全功也。

或疑黄芪补气之虚,止可补初起之虚,而不可补久病之虚,予问其故。曰:初虚之病,用黄芪易受;久虚之病,用黄芪难受也。嗟乎。虚病用补,宜新久之皆可受。其不可受者,非气之虚,乃气之逆也。气逆之虚,必用人参,而不可用黄芪。在初虚气逆之时,即忌黄芪,何待久病而后不可用哉。若气虽虚而无逆,则久病正宜黄芪,未有不服之而安然者也。谁谓黄芪之难受乎。

或疑黄芪补气,何以必助之当归以补血,岂气非血不生耶?不知气能生血.而血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而补气必补血者,非取其助气也。盖气之虚人,未有不血亦随之而俱耗者也。我大用黄芪以生气,则气旺而血衰,血不能配气之有余,气必至生血之不足,反不得气之益,而转得气之害矣。故补气必须补血之兼施也。但因气虚以补气,而复补其血,则血旺而气仍衰,奈何。

不知血旺则气不去生血,故补血而气自旺,不必忧有偏胜之虞。然多补其气而少补其血,则又调剂之甚宜也。

或问:黄芪何故必须蜜炙,岂生用非耶?然疮疡之门,偏用生黄芪,亦有说乎?曰:黄芪原不必蜜炙也,世人谓黄芪炙则补而生则泻,其实生用未尝不补也。

甘草甘草,味甘,气平,性温,可升可降,阳中阳也。他书说阴中阳者,误。无毒。反甘遂,不可同用,同用必至杀人。入太阴、少阴、厥阴之经。能调和攻补之药,消痈疽疖毒,实有神功。尤善止诸痛,除阴虚火热,止渴生津。

但其性又缓,凡急病最宜用之。故寒病用热药,必加甘草,以制桂、附之热。热病用寒药,必加甘草,以制石膏之寒。下病不宜速攻,必加甘草以制大黄之峻。上病不宜遣升,必加甘草以制栀子之动,缓之中具和之义耳。独其味甚甘,甘则善动,吐呕家不宜多服,要亦不可拘也。甘药可升可降,用之吐则吐,用之下则下,顾善用之何如耳。

或问:中满症忌甘,恐甘草助人之胀乎?不知中满忌甘,非忌甘草也。中满乃气虚中满。气虚者,脾胃之气虚也。脾胃喜甘,安在反忌甘草。因甘草性缓,缓则入于胃而不即入于脾。胃气即虚,得甘草之补,不能遽然承受,转若添其胀满者,亦一时之胀,而非经久之胀也。故中满之症,反宜用甘草,引人参、茯苓、白术之药,入于中满之中,使脾胃之虚者不虚,而后胀者不胀,但不可多用与专用耳。盖多用则增满,而少用则消满也;专用则添胀,而同用则除胀也,谁谓中满忌甘草哉。

或问:甘草乃解毒之圣药,古人盛称而吾子约言。岂甘草不可以解毒也?嗟乎。甘草解毒,无人不知,然尽人皆知解毒,而尽人不知用之也。愚谓甘草解毒,当分上、中、下三法。上法治上焦之毒,宜引而吐之;中法治中焦之毒,宜和而解之;下法治下焦之毒,宜逐而泻之。吐之奈何?用甘草一两,加瓜蒂三枚,水煎服。凡有毒,一吐而愈。和之奈何?用甘草一两五钱,加柴胡三钱、白芍三钱、白芥子三钱、当归三钱、陈皮一钱,水煎服,毒自然和解矣。泻之奈何?用甘草二两,加大黄三钱、当归五钱、桃仁十四粒、红花一钱,水煎服,毒尽从大便出矣。此三者,虽不敢谓解毒之法尽乎此,然大约亦不能出乎此。毋论服毒、中毒与初起疮毒,皆可以三法治之。此用甘草解毒之法,人亦可以闻吾言而善用之乎。

或问:甘草乃和中之药,攻补俱用,不识亦有不宜否?夫甘草,国老也,其味甘,甘宜于脾胃。然脾胃过受其甘,则宽缓之性生,水谷入之,必不迅于传导,而或至于停积瘀滞。

夫水谷宜速化者也,宜速化而不速化,则传于各脏腑,未免少失其精华,而各脏腑因之而不受其益者有之。世人皆谓甘草有益而无损。

谁知其益多而损亦有之乎;知其益而防其损,斯可矣。或疑甘草在药中不过调和,无大关系,此论轻视甘草矣。甘草实可重用以收功,而又能调剂以取效,盖药中不可缺之药,非可有可无之品也。

或问:细节甘草,其性少寒,可泻阴火,不识阴虚火动之症,亦可多用之乎?吾谓甘草乃泻火之品,原不在细小也。细小泻火,岂粗大者反助火乎。惟是甘草泻火,用之于急症者可以多用,用之于缓症者难以重加。盖缓症多是虚症,虚则胃气必弱,而甘草性过于甘,多用难以分消,未免有饱胀之虞,不若少少用之,则甘温自能退大热耳。若阴虚之症,正胃弱也,如何可多用乎。毋论粗大者宜少用,即细小者亦不可多用也。

白术白术,味甘辛,气温,可升可降,阳中阴也,无毒。人心、脾、胃、肾、三焦之经。除湿消食,益气强阴,尤利腰脐之气。有汗能止,无汗能发,与黄芪同功,实君药而非偏裨。往往可用一味以成功,世人未知也,吾今泄天地之奇。如人腰疼也,用白术二三两,水煎服,一剂而疼减半,再剂而痛如失矣。夫腰疼乃肾经之症,人未有不信。肾虚者用熟地、山茱以补水未效也,用杜仲、破故纸以补火未效也,何以用白术一味而反能取效。不知白术最利腰脐。腰疼乃水湿之气侵入于肾宫,故用补剂,转足以助其邪气之盛,不若独用白术一味,无拘无束,直利腰脐之为得。夫二者之气,原通于命门,脐之气通,而腰之气亦利,腰脐之气既利,而肾中之湿气何能久留,自然湿去而痛忽失也。通之而酒湿作泻,经年累月而不愈者,亦止消用此一味,一连数服,未不效者。而且湿去而泻止,泻止而脾健,脾健而胃亦健,精神奋发,颜色光彩,受益正无穷也。

是白术之功,何亚于人参乎。不特此也,如人患疟病,用白术二两、半夏一两,米饭为丸,一日服尽即愈。夫疟病,至难愈之病也。用柴胡、青皮散邪不效,用鳖甲、首乌逐邪不效,用草果、常山伐邪不效,何以用白术二两为君。

半夏一两为臣,即以奏功。不知白术健脾开胃之神药,而其妙尤能去湿,无痰不成疟,而无湿亦不成痰。利湿则痰已清其源,消痰则疟已失其党,况脾胃健旺,无非阳气之升腾,疟鬼又于何地存身哉。此效之所以甚捷也。

由此观之,则白术非君药而何。推之二陈汤,必多加白术所以消痰也;四君子汤,必多加白术所以补气也;五苓散,必多加白术所以利水也;理中汤,必多加白术所以祛寒也;香蔫饮,必多加白术所以消暑也。至于产前必多加白术以安胎,产后必多加白术以救脱,消食非多用白术何以速化,降气非多用白术何以遽定,中风非多用白术安能夺命于须臾,痞块非多用白术安能救困于败坏哉。人知白术为君药而留心于用也,必能奏功如神矣。

或问:白术利腰脐而去湿,若湿不在腰脐者,似非可利,胡为凡有湿病皆不能外耶?此未明乎腰脐之义也。人之初生,先生命门。

命门者,肾中之主,先天之火气也。有命门而后生五脏七腑,而脐乃成,是脐又后天之母气也。命门在腰而对乎脐,腰脐为一身之主宰。

腰脐利而人健,腰脐不利而人病矣。凡有水湿,必侵腰脐,但有轻重之分耳。治水湿者,一利腰脐而水即入于膀胱,从小便而化出,所以得水必须利腰脐,而利腰脐必须用白术也。

况白术之利腰脐者,利腰脐之气,非利腰脐之水也。腰脐之气利,则气即通于膀胱,而凡感水湿之邪,俱不能留,尽从膀胱外泄,是白术不利之利,正胜于利也。

或问:白术健脾去湿,为后天培土圣药,真缓急可恃者也。虽然人知白术益人,而不知白术之损人也。白术利水,则其性必燥。

世人湿病,十居其四,而燥症十居其六。肺气之燥也,更用白术以利之,则肺气烁尽津液,必有干嗽之忧;胃气之燥也,更用白术以利之,则胃气炎蒸津液,必有口渴之虑;脾气之燥也,更用白术以利之,则脾气焦枯津液,必有肠结之苦。盖宜湿,不宜于燥也。去湿既受其益,则添燥安得不受其损哉。

或疑白术乃去湿生津之上品,而先生谓其性燥,不可治肺、胃、脾三家之燥病,吾不得其义也。夫白术生津,但能生水火既济之津,不能生水火未济之津也。如湿病宜去其湿,则燥病宜解其燥,亦明矣,乃不解其燥,而反用燥以治之,即能生津,亦为火所烁矣。况白术去湿,则内无津液而外元水气,又从何而生津乎。此白术止可治湿而不可治燥也。虽然白术性虽燥,终是健脾之物,脾健而津液自生。用润药以佐其燥,则白术且自失其燥矣,又何能助燥哉。

或疑白术健脾生胃,有时用白术而脾胃不能受补者何也?此虚不受补也。脾胃之气,喜生发而不喜闭塞。白术正开胃开脾之圣药,何至用之而反无功,明是土崩瓦解之象。而土崩瓦解之故,由于肾火之大败也。

土非火不生,火非土不旺,脾胃之土必得肾中之火相生,而土乃坚刚,以消水谷。今因肾水既枯,而肾火又复将绝,土既无根培之,又何益乎。徒用白术以健脾开胃,而肾中先天之火已耗尽无余,如炉中烬绝,益之薪炭,而热灰终难起焰。此生之不生,乃脾不可生,非白术能生而不生也。

或又问:脾土固肾火所生,而胃土实心火所生,肾火绝而心火未绝,宜用白术以健胃,尚可以生土也。夫胃土非心火不生,而心火必得肾火以相济,肾火绝,又何以济心之不足乎。心火因肾火之绝,而心火欲救肾火而未遑,又何能救胃哉。胃既不可救,则胃无二火之生,胃气欲不亡,不可得矣。胃气既亡,而白术虽能健脾,而欲生胃无从也。

或又问:心、肾二火既绝,故用白术而无功,吾救心、肾之火而兼用白术,则不生者可以生矣。嗟乎。先天之火虽绝而未绝也,后天之火一绝而俱绝矣。肾中之火,先天之火也。心中之火。后天之火也。后天火绝者,由于先天之火先绝也。救先天之火,则后天之火自生。救后天之火,则先天之火难活。故救火者,必须先救肾中之火,肾火生则心火不死,肾火绝则心火不生。

故欲救脾胃之生,不可徒救心火之绝,非心火之不宜救也,救肾火正所以救心火耳。倘肾火之绝不及救,而徒救夫心火,多用桂、附于白术、人参之中,欲救心以救肾也,终亦必亡而巳矣。况仅用白术,又何以救之哉。

或疑白术性燥,脾胃有火者不宜用,恐其助热也。此等议论,真民生之大不幸也。夫白术甘温,正能去热,脾胃有火者,安在不相宜。惟胃中邪火沸腾,不可用之以助邪。倘胃中虚火作崇,非白术之甘温,又何以解热哉。世人一见白术,无论有火无火,与火之是虚是邪,一概曰白术助火不宜用,更有疑白术为闭气者,尤为可笑。白术利腰脐之气,岂有腰脐利而脾胃反不利者乎。

或疑白术闭气,闭上焦之气也。先生谓利腰脐之气,乃利下焦之气,上下各不相同,恐未可以利下而并凝上焦之俱利也。曰:腰脐为生气之根,岂有根本大利而枝叶不舒发之理。彼言白术之闭气者,言气虚散失者,白术能补而收闭其耗散之气也。世人错认闭字,致使白术利气之药,反同闭气之品而弃之。此千古之冤也。

或问:白术阳药,能益脾土之阴,是白术自能生阳中之阴乎,抑必有藉于补阴之味以生阳也?曰:阳药补阳,而白术偏能于阳中补阴,是白术亦阴分之药也。白术既阴阳兼补,得阴阳之药,皆相济而成功,安在入诸补阴以生阳,入诸补阳而不能生阴哉。

或疑白术阳药,而补脾气之阴,是阳能生阴也,又何以阳又能生阳乎?夫阴阳原两相生也,阳以生阳,不若阳以生阴之速,但不可谓阳不生阳也。白术阳药,以生脾中之阴者十之八,而生脾中之阳者十之二耳。

苍术苍术,气辛,味厚,性散能发汗。人足阳明、太阴经。亦能消湿,去胸中冷气,辟山岚瘴气,解瘟疫尸鬼之气,尤善止心疼。

但散多于补,不可与白术并论。《神农经》曰:必欲长生,当服山精。此言白术,非指苍术也。苍术可辟邪,而不可用之以补正。各本草诸书混言之,误矣。然而苍术善用之,效验如响。如人心气疼,乃湿挟寒邪,上犯膻中也,苍术不能人膻中,然善走大肠而祛湿,实其专功也。

故与川乌同用,引湿邪下行,使寒气不敢上犯膻中,而心痛立定。若不用苍术而用白术,则白术引入心中,反大害矣。

或问:苍术阳药,最能辟邪,宜乎凡有邪气,皆可尽除,何以有效有不效也?夫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然而气虚亦有不同,有气虚而兼湿痰者,有气虚而带燥痰者。苍术补气,兼善去湿,以治气虚湿痰而中邪者,自是神效。

以治气虚燥痰之中邪者,则苍术性燥,不燥以增燥乎。势必邪得燥而更甚,又何以祛邪哉,此所以治之而不效也。

或问:苍术发汗,不及白术远甚,谓白术能止汗也。嗟乎。苍术之妙,全在善于发汗,其功胜于白术。凡发汗之药,未有不散人真气者,苍术发汗,虽亦散气,终不甚也。虚人感邪,欲用风药散之者,不若用苍术为更得。盖邪出而正又不大伤,汗出而阳又不甚越也。

或疑苍术之功,不及白术远甚,何《神农本草》不分别之耶?不知苍术与白术,原是两种,以神农首出之圣智,岂在后人下哉,是必分辨之明矣。因传世久远,叠遭兵火,散失不存耳。今经后人阐发甚精,其不可同治病也。

既彰彰矣,又何可二术之不分用哉。

或问:苍术与白术,性既各别,而神农未辨明者,必有其故。吾子谓是世久散失,似乎臆度之辞,非定论也。嗟乎。白术止汗,苍术出汗,其实相反,关系甚钜,安有此等之悬殊。

以神农之圣而不亟为指示乎。吾故信其必先辨明而后乃遗失也。

熟地熟地,味甘,性温,沉也,阴中之阳,无毒。入肝肾二经。生血益精,长骨中脑中之髓。

真阴之气非此不生,虚火之焰非此不降。洵夺命之神品,延龄之妙味也。世人以其腻滞,弃而不用,亦未知其功效耳。夫肾有补而无泻,是肾必宜补矣。然而补肾之药。正苦无多。山茱萸、牛膝、杜仲、北五味之外。舍熟地又用何药哉。况山茱萸、牛膝不可为君。而杜仲又性过于温,可以补肾火之衰,而不可补肾水之乏。此熟地之必宜用也。熟地系君药,可由一两以用至八两。盖补阴之药与补阳之药,用之实有不同。补阳之药,可少用以奏功,而补阴之药,必多用以取效。以阳主升而阴主降。阳升,少用阳药而气易上腾;阴降,少用阴药而味难下达。熟地至阴之药,尤与他阴药有殊,非多用之,奚以取胜。或谓熟地至阴之药,但其性甚滞,多用之而腻膈生痰,万一助痰以生喘,亦甚可危也。此正不知熟地之功力也。自神农尝草之后,将此味失谈,遂使后世不知其故。虽历代名医多有发明,而亦未尝言其秘奥。未熟地岂特不生痰,且能肖痰,岂特不滞气,且善行气,顾人用之何如耳。夫痰有五脏之异。痰出脾、肺者,同熟地则助其湿,用之似乎不宜。倘痰出于心、肝、肾者,舍熟地又何以逐之耶。故人有吐痰如清水者,用二陈消痰化痰之药,百无成功,乃服八味汤,而痰气之汹涌者顷刻即定,非心、肝、肾之痰用熟地之明验乎。更有一种,朝夕之间,所吐皆白沫,日轻而夜重,甚则卧不能倒。用六味汤。大加熟地、山茱萸,一连数服,而痰即大减,再服数十剂,白沫尽消而卧亦甚安,又非熟地消痰之明验乎。熟地消痰而不生痰,又何疑哉。至于气之滞也,服地黄汤而消痰于顷刻,犹谓气之不行也可乎。

人生饮食,脾肾之气行,水谷人腹,不变痰而变精。惟其脾肾之虚也,水谷人腹,不化精而化痰矣。用地黄汤而痰消者,往往多能健饭,是熟地乃开胃之圣品也。其所以能开胃者何也?胃为肾之关,肾水旺而胃中之津液自润,故肾气足而胃气亦足,肾气升而胃气亦升也。

然则熟地行气而非滞气,不又可共信哉。气行痰消,乌能作喘,尤所不必疑者矣。

或问:熟地既是君药,亦可单用一味以奏功乎?夫熟地虽是君药,不可独用之以取胜。

盖阳药可以奇用,。而阴药必须耦用也。况熟地乃至阴之品,性又至纯,非佐之偏胜之药,断断不能成功,此四物汤补血所以必益之当归、白芍、川芎也。推之而与人参同用,可以补心肾之既济;与白术同用,可以补脾肾之有亏;与麦冬、五味同用,可以滋肺肾之将枯;与白芍同用,可以益肝肾之将绝;与肉桂同用,可以助命门之火衰。与枣仁同用,可以安膻中之火沸;与元参同用,可以泻阳明之焰。然必用至一两、二两为君,而加所佐之味,或五钱或八钱,自易取胜于万全也。徜熟地少用,其力不全,又何以取胜哉。内惟肉桂止可用一二钱。不可用至三钱之外,余则可与熟地多用而无忌者也。

或问:产前必用熟地以补血,不识产后亦可重用乎?曰:产后正宜重用也。产妇血大亏,不用熟地以生新血,用何药乎?虽佛手散乃产后圣药,然能加入熟地,则生血尤奇。凡产后血晕诸病,同人参、当归并用,必建殊功,不特产后脐腹急痛者始可用之也。夫肾中元气,为后天之祖,熟地禀先天之气而生,产妇亏损血室,元气大耗,后天之血既不能速生,正藉先天之气以生之。用熟地以助后天,实有妙理,非泛论也。

或问:熟地腻膈生痰,世人以姜汁、砂仁制之可乎?,顾熟地何尝腻膈也,熟地味甘而性温,味甘为脾胃所喜,性温为脾胃所宜,脾胃既不相忤,又何所忌而腻膈哉。况熟地乃阴分之药,不留胃中,即留肾中。胃为肾之关门,胃见肾经之味,有不引导至肾者乎。腻膈之说,起于不知医理之人,而不可惑深知医理之士也。虽姜汁开胃,砂仁苏脾,无碍于熟地,而终不可谓熟地之腻膈生痰耳。

或谓熟地既不腻隔,何以六味地黄丸中加茯苓、山药、泽泻,非因其腻隔而用之乎?是以茯苓、山药、泽泻,为制熟地之品,亦何其轻视茯苓、山药、泽泻哉。肾宜补而不宜泻,既用熟地以补肾,岂可复用利药以泻肾,况又用利药以制补肾之药,使之有泻而元补乎,是熟地之不宜制也明矣。熟地既不宜制,用茯苓、山药、泽泻之三昧,非因制熟地也,亦明矣。熟地既不宜制,用茯苓、山药、泽泻之三味,非因熟地之腻膈也,抑又明矣。然则用三味之意谓何?因熟地但能滋阴而不能去湿,但能补水而不能生阳,用三味以助其成功,非用三味而掣其手足也。

或问:熟地既不腻膈,何以生痰,前人言之,岂无见而云然乎?曰:熟地实消痰圣药,而世反没其功,此余所以坚欲辨之也。

凡痰之生也,起于肾气之虚,而痰之成也,因于胃气之弱。肾气不虚,则胃气亦不弱。肾不虚则痰无从生,胃不弱则痰无由成也。然则欲痰之不成,必须补胃,而欲痰之不生,必须补肾。肾气足而胃气亦足,肾无痰而胃亦无痰。

熟地虽是补肾之药,实亦补胃之药也。胃中津液原本于肾,补肾以生胃中之津液,是真水升于胃矣。真水升于胃,则胃中邪水自然难存,积滞化而痰涎消,有不知其然而然之妙。

热地消痰不信然乎,而可谓其腻膈而生痰乎。

或问:熟地补肾中之水,何必又用山药、山萸以相佐。盖肾水非得酸不能生,山茱萸味酸而性又温,佐熟地实有水乳之合。然而山茱萸味过于酸,非得熟地之甘温,山茱萸亦不能独生肾水也。配合相宜,如夫妇之好合,以成既济之功也。

或问:熟地入于八味地黄丸中,何独为君?盖八味丸补肾中之火也。然火不可以独补,必须于水中补之。补火既须补水,则补水之药必宜为君矣。方中诸药,惟熟地乃补水之圣药,故以之为君。有君则有臣,而山药、山茱佐之;有臣则有佐使,而丹皮、泽泻、茯苓从之。至于桂、附,反似宾客之象。益桂附欲朴火而无能自主,不得不推让熟地为君,补水以补火也。

或问:熟地可独用以治病乎?熟地亦可以独用者也。凡遇心肾不交之病,只消熟地二两,煎汤饥服,而心肾交于眉睫。人以为熟地乃肾经之药,谁知其能上通于心乎。夫心肾不交之病,多是心火太过而肾水大亏也。

用熟地以滋其肾中之枯干,肾得水之滋,而肾之津即上济于心,心得肾之济,而心之气即下交于肾,又何黄连、肉桂之多事哉。

或问:熟地既可单用以成功,凡遇心肾不交之病,竟用熟地一味为丸,朝夕吞服之得乎?此则又不宜也。熟地单用,止可偶尔出奇,要必须辅之以茯神、山药,佐之以山茱、枣仁,始可久用以成功耳。

或问:熟地宜多用以奏功,抑宜少用以取效乎?熟地宜多不宜少也。然而用之得宜,虽重用数两不见多;用之失宜,虽止用数钱未见少。用之于肾水大亏之日,多用犹觉少;用之于脾土大崩之时,少用亦觉多;用之于肾火沸腾之病,用多面殊欠其多;用之于胃土喘胀之症,用少而殊憎其少。全在用之得宜,而多与不多,不必计也。

或疑熟地腻滞,补阴过多,终有相碍,未可单用一味以取胜,然前人亦有用一味以成功者何也?愚谓熟地单用以出奇,实偶然权宜之法,不若佐之他味,使两味以建功之更胜。如治心肾之亏也,加入龙眼肉;如肝肾之亏也,加入白芍;如治肺肾之亏也,加入麦冬;如治脾肾之亏也,加入人参,或加白芍。既无腻膈,更多捷效,是在人之权变耳。

或疑肾虚者,宜用熟地,以阴补阴也,何以补胃者亦用之,补胆者亦用之耶?此固古人权宜之法,然亦至当之法也。夫胃为肾之关门,肾虚则胃亦虚,补肾正所以补胃也。胆虽附于肝,而胆之汁必得肾之液渗入,始无枯涸之优。肾虚则胆亦虚,补肾正所以补胆也。

倘见胃之虚而徒用补胃之药,则香燥之品,愈烁其肾水之干;见胆之虚而止用补胆之味,则酸涩之剂,愈耗其肾水之竭。肾水既虚.而胃胆愈弱矣。惟用熟地以补肾,而胃与胆取给于肾而有余,自然燥者不燥,而枯者不枯,谁谓阳症不宜补阴哉。

或疑熟地至阴之药,多用之以滋肾宜也。

然何以至阳之病,古人亦用以奏效,岂熟地亦阳分药乎?熟地非阳分药也。非阳分之药而偏用之以治阳病者,阳得阴而平也。

阳非阴不伏,用熟地以摄至阳之气,则水升火降。阴阳有既济之美矣。

或疑熟地滋阴而不能开胃,孰知熟地正开胃之神药也。胃为肾之关门,肾中枯槁,全藉胃之关门,搬运水谷以济其困乏,岂有肾中所喜之物,而胃反拒绝之理。况肾虚无水,则胃中无非火气,亦望真阴之水以急救其干涸也。然则熟地正胃之所喜,不独肾之所喜也。

安有所喜者投之,不亟为开关以延入者乎,所以肾虚之人,必用熟地以开胃耳。至于肾水不亏,胃中无火,一旦遽用熟地,未免少加胀闷,是不善用熟地也。谁谓熟地尽闭胃之物哉?生地生地,味苦甘,气寒,沉也,阴也。入手少阴及手太阴。凉头面之火,清肺肝之热。亦君药也。其功专于凉血止血,又善疗金疮,安胎气,通经,止漏崩,俱有神功。但性寒,脾胃冷者不宜多用。夫生地既善凉血,热血妄行,或吐血、或衄血、或下血,宜用之为君,而加入荆芥以归其经,加和三七根末以止其路,又何热之不除而血之不止哉。然而此味可多用而不可频用,可暂用而不可久用也。当血之来也,其势甚急,不得已重用生地,以凉血而止血。

若血一止。即宜改用温补之剂,不当仍以生地再进也。今人不知其故,惊生地止血之神,视为灵丹妙药,日日煎服,久则脾胃太凉,必至泄泻,元气困顿,而血又重来。不悟生地用多,反疑生地用少,仍然更进,且有增其分两,至死而不悟者,亦可悲也夫。

或问:生地与熟地同是一物,而寒温各别,人汤煎服,非生地变为熟地耶?曰:生地不先制为熟,则味苦,苦则凉。生地巳制为熟,则味甘,甘则温,'何可同日而语。譬如一人,先未陶淑,其性刚,后加涵养,其性柔,生熟地何独不然。

或问:生地凉血以止血,是生地实救死妙药也。吾见世人服生地以止血,不敢再用,改用他药,而仍然吐血,一服生地而血又即止,安在生地之不宜久服乎?曰:服生地止血之后,改用他药,而仍吐血者,非不用生地之故,乃改用他药,不得其宜之故耳。夫止血之后,不可不补血,然而补血实难。补血之药,未有不温者,而吐血之后,又最忌温,恐温热之性引沸其血也。补血之药,又未有不动者,而吐血之后,又最忌动,恐浮动之气又催迫其血也。然则用生地止血,当用何药以普其后乎?六味地黄汤加五味、麦冬,则平而不热,静而不动,服之则水升火降,永无再犯之忧,又安在生地之必宜服哉。

或疑生地虽凉,要亦不甚,以治虚热之病,似应相宜,何禁用甚严也?不知生地之凉,不特沁入于胃,且沁入于脾,不特沁入于脾,又沁入于肾。故久服则脾肾俱伤,往往致大瘕之泻,不可不慎用也。

或疑生地止血甚神,而泻中有补,似亦与元参之类可齐驱而并驾也。然而元参尚可重用,而生地断宜轻用也。盖生地沉阴之性,凉血是其所长,退火是其所短,不比元参既退浮游之火,而又滋枯涸之水也。生地凉血,则血虽止而不行。生地不能退火,则火欲炎而难静,久则火上腾而血亦随沸矣。

或疑生地寒凉,可以止血,以血得寒而止乎,抑血得补而止乎?夫生地凉中有补,血得凉而止,亦得补而止也。盖血非凉则无以遏其上炎之势,非补亦无以投其既济之欢,故生地止血建功实神者,正以凉中有补也。

或疑生地清肺肝之热,肺肝俱属阴,补阴即不能奏功之速,自宜久服之为得,安在生地止可暂用而不可常服耶?曰:生地清肺肝之热,亦止清一时之热耳。肺肝之火,初起多实,久病多虚。生地清初起之热。则热变为寒;清久病之热,则热愈增热。盖实火得寒而势解。虚火得寒而焰起也。故生地止可一时暂用,而断断不可长用耳。

当归当归,味甘辛,气温,可升可降,阳中之阴,无毒。虽有上下之分,而补血则一。东垣谓尾破血者,误。人心、脾、肝三脏。

但其性甚动。入之补气药中则补气,入之补血药中则补血,入之升提药中则提气,人之降逐药中则逐血也。而且用之寒则寒,用之热则热,无定功也。功虽无定。然要不可谓非君药。如痢疾也,非君之以当归,则肠中之积秽不能去;如跌伤也,非君之以当归,则骨中之瘀血不能消;大便燥结,非君之以当归,则硬粪不能下,产后亏损,非君之以当归,则血晕不能除。肝中血燥,当归少用,难以解纷;心中血枯,当归少用,难以润泽;脾中血干,当归少用,难以滋养。是当归必宜多用,而后可以成功也。倘畏其过滑而不敢多用,则功用薄而迟矣。而或者谓当归可臣而不可君也,补血汤中让黄芪为君,反能出奇以夺命,败毒散中让金银花为君,转能角异以散邪,似乎为臣之功胜于为君。然而当归实君药,而又可以为臣为佐使者也。用之彼而彼效,用之此而此效,充之五脏七腑,皆可相资,亦在人之用之耳。用之当,而攻补并可奏功;用之不当,而气血两无有效。用之当,而上下均能疗治;用之不当,而阴阳各鲜成功。又何论于可君'而不可臣。

可臣而不可佐使哉。

或问:当归补血,而补气汤中何以必用,岂当好非血分之药乎?曰:当归原非独补血也,实亦气分之药,因其味辛而气少散,恐其耗气,故育补血,而不育补气耳。其实补气者十之四,而补血者十之六,子试思产后非气血之大亏乎。佛手散用当归为君,川芎为佐,人以为二味乃补血之圣药也,治产后血少者,似乎相宜,治产后气虚者,似乎不足。乃何以一用佛手散而气血两旺,非当归补血而又补气,乌能至此,是当归亦为气分之药,不可信哉。

或问:当归性动而滑,用之于燥结之病宜也,用之下利之症,恐非所宜,何以痢症必用之耶?夫痢疾与水泻不同。水泻者,脾泻也。

痢疾者,肾泻也。脾泻最忌滑,肾泻最忌涩。

而肾泻之所以忌涩者何故?盖肾水得邪火之侵,肾欲利而火阻之,肾欲留而火迫之,故有后重之苦。夫肾水无多,宜补而不宜泻也。

若下多亡阴,肾水竭而愈加艰涩矣。故必用当归以下润其大肠。大肠润而肾水不必来滋大肠,则肾气可安。肾气安而大肠又有所养,火自不敢阻迫于肾矣,自然火散而痢亦安,此当归所以宜于下痢而必用之也。

或问:当归不宜少用,亦可少用以成功乎?曰:用药止问当与不当,不必问多与不多也。大约当归宜多用者,在重病以救危,宜少用者,在轻病以杜变。不敢多用,固非疗病之奇,不肯少用,亦非养病之善也。

或问:当归滑药也,有时用之而不滑者何故?凡药所以救病也。肠胃素滑者,忌用当归,此论其常也。倘变生意外,内火沸腾,外火凌逼,不用润滑之当归,又何以滋其枯槁哉。当是时,吾犹恐当归之润滑。尚不足以救其焦涸也,乌可谓平日畏滑而不敢用哉。

或问:当归专补血而又能补气,则是气血双补之药矣。曰:当归是生气生血之圣药,非但补也。血非气不生,气非血不长。当归生气而又生血者。正其气血之两生,所以生血之中而又生气,生气之中而又生血也。苟单生气,则胎产之门,何以用芎、归之散,生血于气之中;苟单生血,则止血之症,何以用归、芪之汤,生气于血之内。惟其生气而即生血,血得气而自旺,惟其生血而即生气,气得血而更盛也。

或问当归气味辛温,虽能活血补血,然终是行走之性,每致滑肠。缪仲醇谓与胃不相宜,一切脾胃恶食与食不消,并禁用之,即在产后、胎前亦不得入,是亦有见之言也。嗟嗟!此似是而非,不可不亟辨也。当归辛温,辛能开胃,温能暖胃,何所见而谓胃不相宜耶。夫胃之恶食,乃伤食而不能受也。辛以散之,则食易化。食不消者,乃脾气寒也。脾寒则食停积而不能化矣,温以暖之,则食易消,至于产前产后,苟患前症,尤宜多用,则胃气开而脾气健,始可进饮进食,产前无堕产之忧,产后无退母之怯。试问不用当归以救产后之重危,又用何物以救之。岂必用人参而后可乎。夫人参止可治富贵之家,而不可疗贫寒之妇,天下安得皆用人参以尽救之哉。

此当归之不可不用,而不可误昕仲醇之育,因循坐视,束手而不相救也。如畏其滑肠,则佐之白术、山药之味,何不可者。

或疑当归滑肠,产妇血燥,自是相宜。然产妇亦有素常肠滑者,产后亦可用当归乎?曰:产生不用当归补血,实无第二味可以相代。即平素滑肠,时当产后,肠亦不滑,正不必顾忌也。或过虑其滑,即前条所谓佐之白术、山药,则万无一失矣。

或疑当归乃补血之圣药,凡见血症自宜用之,然而用之有效有不效者,岂当归非补血之品乎?当归补血,何必再疑,用之有效有不效,非当归之故,乃用而不得其法之故也。夫血症有兼气虚者,有不兼气虚而血虚者,有气血双虚而兼火者,原不可一概用当归而单治之也。血症而兼气虚,吾治血而兼补其气,则气行而血自归经;血症而气血双虚,吾平补气血,而血亦归经;血症气血双虚而兼火作祟,吾补其气血而带清其火,则气血旺而火自消,又何至血症之有效有不效哉。

或问:缪仲醇谓疔肿痈疽之未溃者,忌用当归,亦何所见而云然耶?夫仲醇之谓不可用者,恐当归性动,引毒直走胃中,不由外发,致伤胃气故耳。殊不知引毒外散。不若引毒内消之为速。用当归于败毒化毒药中,正取其性动,则引药内消,直趋大便而出,奏功实神。故已溃者断宜大用,使之活血以生肌,即未溃者尤宜急用,使之去毒而逐秽也。

牛膝牛膝,味甘酸,气平,无毒。蜀产者佳。

善走十二经络,宽筋骨,补中绝续,益阴壮阳,除腰膝酸疼,最能通尿管涩痛,引诸药下走。

近人多用此药以治血症血痕,绝无一效,亦未取其功用而一思之也。夫血症血瘕,乃脾经之病。牛膝能走于经络之中,而不能走于肠腹之内。况症瘕之结痰包血也。牛膝乃阴分之药,总能逐血而不能逐痰。此所以终岁而无效耳。至于血晕血虚,儿枕作痛,尤不宜轻用,而近人用之,往往变生不测,亦未悟用牛膝之误也。牛膝善走而不普守,产晕,血虚之极也,无血以养心,所以生晕。不用归芎以补血,反用牛膝以走血,不更下之石乎。虽儿枕作痛,似乎有瘀血在复,然而产后气血大亏,多有阴寒之变,万一不是瘀血,而亦疑是儿枕之作痛,妄用牛膝以逐瘀,去生远矣。故必手按之而痛甚者,始可少用牛膝于归芎之内,否则勿轻用耳。

或问:牛膝最善堕胎,是非补剂,似产前均宜忌之。然前人间用于产前,而胎安然不损者何耶?夫牛膝岂堕胎药哉,乃补掼药也。

凡有断续者,尚可再接,岜未损者而反使之堕乎。古人有用牛膝,合之麝香之中,外治以堕胎,取其性走之意。然而堕胎实麝香之故。而非牛膝也。从未闻用牛膝内治而能堕胎者,但性既善走,在胎产亦不宜多用,而终不可谓牛膝是堕胎之物也。

或问:牛膝乃下部之药,用之以补两膝,往往未见功效,岂牛膝非健步之药乎。夫牛膝治下部,前人言之未可尽非,但膝之坚实,非牛膝之可能独健也。膝之所以健者,由于骨中之髓满,髓空斯足弱矣。故欲膝之健者,必须补髓,然而髓之所以满者,又由于肾水之足,肾水不足,则骨中之髓何由满。故欲补骨中之髓者,又须补肾中之精也。虽牛膝亦补精之味,而终不能大补其精,则单用牛膝以治肾虚之膝,又何易奏效哉。

或问:牛膝健足之药,近人见下部之病辄用之,而取效甚少,得毋止可健膝而不可健足耶?不知健膝即所以健足,而健膝不可徒健夫膝也。凡足之所以能步者,气充之也。不补气以运足,而徒用牛膝以健膝,膝且不能健,又何以健足哉。

或疑牛膝血分之药,入气分药中转易成功,其故何也?盖牛膝性善走,气亦善走,两相合则气无止遏,而血无凝滞,自然血易生而气易旺。又安有不成功者哉。

或疑牛膝乃补中续绝之圣药,何子反略而不谈?曰:牛膝补续绝.前人巳言之矣,何必再论。惟是补中续绝,实别有说。盖牛膝走而不守,能行血于断续之间,而不能补血于断续之内,必须用牛膝于补气补血之中,而后能收其续绝之效。此补中续绝之义,实前人所未及也。

远志远志,味苦,气温,无毒。而能解毒,安心气,定神益智。多服强记,亦能止梦遗,乃心经之药,凡心经虚病俱可治之。然尤不止治心也,肝、脾、肺之病俱可兼治,此归脾汤所以用远志也。面吾以为不止治心、肝、脾、肺也。

夫心肾常相通者也,心不通于肾,则肾之气不上交于心,肾不通于心,则心之气亦不下交于肾。远志定神,则君心宁静而心气自通于肾矣,心之气既下通于肾,谓远志但益心而不益肾,所不信也。是远志乃通心肾之妙药。故能开心窍而益智,安肾而止梦遗,否则心肾两离,何能强记而闭守哉。

或问:远志既是心经之药,心气一虚,即宜多加以益心,何故前人少用也?不知心为君主,君心宁静则火不上炎。心虚而少益其火,则心转受大补之益。倘多用远志以益心,必至添火以增焰,是益心而反害心矣。所以远志止可少用,而断不可多用也。

或问:远志益心,而子又日益肾,毕竟补心多于补肾,抑补肾多于补心乎?盖远志益心,自是心经主药,补心多于补肾,何必辨哉。

虽然心肾之气,实两相通也,既两相通,则远志之补心肾,又何有于两异。惟是用药者或有重轻,则补心补肾亦各有分别。补心之药多用,远志重在补心。补肾之药多用,远志重在补肾。补心补肾虽若有殊,而通心通肾正无或异也。

或问:远志上通心下通肾,有之乎?曰:有之。有则何以上通心者每用远志,而下通肾者绝不用远志耶?不知肾药易通于心,而心药难通于肾,故用肾药,不必又用远志,而用心药,不可不用远志也。

或问:远志益心而不效,岂多用之故乎,然未尝多用而仍然不效者何也?盖肾气乘之也。夫肾益心者也。虽日水克火,实水润心也。然则肾何以乘心也。肾之乘心者,非肾气之旺,乃肾气之衰。肾水旺则肾益心,肾水衰则肾克心也。不滋肾以益水,徒用远志以益火,则火愈旺而心愈不安矣,毋怪其少用而亦不效也。苟用远志于熟地、山茱之内,则肾得滋而心火胥受益矣。

或问:陈言《三因方》用远志酒,治一切痈疽、发背、阴毒有效,子何略而不言?非不言也。陈言单举远志一味以示奇,其实酒中不止远志也。单藉远志以治痈,未有不败者。

盖痈毒至于发背,其势最横、最大,岂区区远志酒汁传之,即能奏功乎,此不必辨而知其非也。或用金银花为君,佐之远志则可,然亦蛇足之说。不若竟用金银花半斤,加当归一二两,甘草四五钱,治之之为神。

或疑远志不可治痈,前人何故载之书册,以误后人,想亦有功于痈,吾子未识耳。嗟乎。远志治痈,余先未尝不信,每用之而不效。今奉岐夫子之教,不觉爽然自失,悔从前误信耳。至于用金银花方治痈,屡获奇效,故敢辟陈言而特载用新方,无使后人再误如铎也。

或疑远志益心而不益肾,而吾子必日兼益肾,似乎心肾之亏者,单用远志一味,而心肾两补矣。何以肾虚者,必另加补肾之药,不单用远志乎?不知远志可引肾之气以通心,非助肾之水以滋心也。故通心肾者,用远志一味,而心肾已受两益矣。若心肾两虚者,乌或全恃远志哉。

石菖蒲石菖蒲,味辛而苦,气温,无毒。能开心窍,善通气,止遗尿,安胎除烦闷,能治善忘。

但必须石上生者良,否则无功。然止可为佐使,而不可为君药。开心窍,必须君以人参,通气,必须君以芪、术。遗尿欲止,非多加参、芪不能取效。胎动欲安,非多加白术不能成功。除烦闷,治善忘,非以人参为君,亦不能两有奇险也。

或问:石菖蒲必得人参而始效,是石菖蒲亦可有可无之药也。此吾子过轻石菖蒲矣。

石菖蒲实有专功也。凡心窍之闭,非石菖蒲不能开,徒用人参,竞不能取效。是人参必得菖蒲以成功,非菖蒲必得人参而奏效。盖两相须而两相成,实为药中不可无之物也。

或问:石菖蒲何故必取九节者良,市上易者,且不止九节,节之多寡,可不问乎?石上菖蒲,凡细小者俱可用,而前人取九节者,取九窍之俱可通也。其实菖蒲俱能通心窍。心窍通而九窍俱通矣。

或疑石菖蒲能治健忘,然善忘之症用之绝少效验,何耶?善忘之症,因心窍之闭耳。

心窍之闭者,由于心气之虚,补心之虚,舍人参无他药也。不用人参以补虚。惟恃菖蒲以开窍,窍开于一时而仍闭。又何益哉。夫开心窍尚君以人参,岂治善忘而反遗人参能取效乎。

卷之二商集

天门冬天门冬,味苦而甘,性凉,沉也,阴(一本作"降")也,阴中有阳,无毒。入肺、肾二经。补虚痨,杀虫,润五脏,悦颜色。

专消烦除热,止嗽定咳尤善,止血消肺痈有神。但性凉,多服颇损胃。世人谓天门冬善消虚热,吾以为此说不可不辨。天门冬止可泻实火之人也,虚寒最忌,而虚热亦宜忌之。盖虚热未有不胃虚者也。胃虚而又加损胃之药,胃气有不消亡者乎。胃伤而传之脾,则脾亦受伤。脾胃两伤,上不能受水谷,而下不能化糟粕矣,又何望其补哉。大约天冬,凡肾水亏而肾火炎上者,可权用之以解氛,肾大寒而肾水又弱者。断不可久用之以滋阴也。

或谓天之冬性润,可以解火,即可以益水,先生谓不可久用者,以肾火之寒也,但肾火寒者,自不可用矣,肾水未竭,而肾火未寒者,亦可用之乎。此则愚所未言也。肾水未竭,而肾火未寒者,是平常无病之人也。似乎服天冬,可以无碍。然而补之药胜于天冬者甚多,何必择此性凉者,以日伐其火乎。夫人非水火不生活,且水非火不生,火非水不养。

止补其水而泻其火,初则火渐衰而水旺,久则火日去而水亡。此天冬所以止可暂以补水,而不可久以泻火也。

或问:天冬同地黄用之,可以乌须发,此久治之法以滋肾者,而吾子谓天冬止宜实火之人,岂乌须发而亦可谓实火耶?夫须发之早白,虽由于肾水之不足,亦因于肾水之有余也。夫火之有余,既因于水之不足,刚寒凉以补水,正寒凉以泻火也。况天冬与地黄同用,则天冬之凉者不凉,肾得其滋补之益,而须发之焦枯,有不反黑者哉。然则天冬之乌须发,仍泻实火,而非泻虚火矣。

或问:天门冬治痨瘵之病甚佳,而吾子谓止可暂服,岂治痨疾者,可一二剂愈乎?嗟乎。天门冬治痨瘵者,必脾健而大肠燥结、肺气火炎者宜之。然亦止可少服,而不可多服也。夫寒凉之物,未有不损胃者也。脾健则胃气亦健。大肠燥结、则肺气亦必燥结。天冬凉肺而兼凉胃,宜其无恶,但久用天冬,胃凉则脾亦凉,肺凉则大肠亦凉,又势所必至也,乌可不先事而预防哉。

或问:湿热不去,下流于肾,能使骨痿。

肾欲坚,急食苦以坚之,天门冬、黄柏之类是也。是天门冬味苦气寒,正入肾以除热,可以治痿,而竟置不言,何也?此吾子知其一,不知其二也。夫治痿必治阳明。骨痿虽属肾,而治法必兼治胃。天门冬大寒,不利胃气,暂服可以治痿,久服必至损胃,胃损而肾又何益耶。况胃又肾之关门,关门无生气之固,而欲肾宫坚牢,以壮骨生髓,必不得之数也。世人遵黄柏、知母之教,以损伤胃气。铎又何敢复扬天门冬治痿之说,以劝人再用寒凉乎。此所以宁缺,以志予过也。

或疑天冬泻实火,不泻虚火,虚火禁用,实火安在不可常用耶?夫火虽有虚、实之分。

而泻火之药,止可暂用,而不可常用也。天门冬泻实火,未尝不佳,特怪世人久服耳。人非火不活,哲损其有余,使火不烁水已耳,乌可经年累月服泻火之药哉。泻之日久,未有实火而不变为虚火者也。此常服之断宜戒也。

或疑天门冬性虽寒,以沙糖、蜜水煮透,全无苦味,则寒性尽失,不识有益阴虚火动之病乎?夫天门冬之退阴火,正取其味苦涩也。

若将苦涩之味尽去,亦复何益。或虑其过寒。

少去其苦涩,而加入细节甘草,同糖、蜜共制,庶以之治阴虚咳嗽,两有所宜耳。

或问:天门冬,古人有服而得仙,吾子贬其功用,谓多服必至损胃,然则古语荒唐乎?嗟乎!《神农本草》服食多载长生,岂皆不可信乎?大约言长生者,言其能延生也,非即言不死也。天门冬,食之而能却病,吾实信之,谓采服飞升,尚在阙疑。麦门冬麦门冬,味甘,气微寒,降也,阳中微阴,无毒。人手太阴、少阴。泻肺中之伏火,清胃中之热邪,补心气之劳伤,止血家之呕吐,益精强阴,解烦止渴,美颜色,悦肌肤。退虚热神效,解肺燥殊验,定嗽咳大有奇功。真可恃之为君,而又可藉之为臣使也。但世人未知麦冬之妙,往往少用之而不能成功,为可惜也。不知麦冬必须多用,力量始大。盖火伏于肺中,烁干内液,不用麦冬之多,则火不能制矣。热炽于胃中,熬尽真阴,不用麦冬之多,则火不能息矣。夫肺为肾之母,肺燥则肾益燥,肾燥则大小肠尽燥矣。人见大小肠之干燥,用润肠之药。然肠滑而脾气愈虚,则伤阴而肾愈虚矣。肾虚必取给于肺金。而肺又素燥,元气以滋肾,而干咳嗽之症起,欲以些小之剂益肺气以生肾水,必不得之数也。抑肺又胃之子也,胃热则土亏,土亏而火愈炽。

火炽,必须以水济之,而胃火太盛,肾水细微,不特不能制火。而且熬干津液。苟不以汪洋之水,速为救援,水立尽矣。然而大旱枯涸,滂沱之水,既不可骤得。倘肾水有源,尚不至细流之尽断,虽外火焚烁,而渊泉有本,犹能浸润,不至死亡也。故胃火之盛,必须补水,而补水之源,在于补肺。然而外火既盛,非杯水可解。阴寒之气,断须深秋白露之时,金气大旺,而后湛露湑湑,多且浓也。故欲肺气之旺,必用麦冬之重。苟亦以些小之剂,益其肺气,欲清胃火之沸腾也,又安可得哉。更有议者,肝木畏肺金之克者也。然肺过于弱,则金且不能克木,而肝且欺之。于是,木旺而挟心火以刑金,全不畏肺金之克。肺欲求救肾子,而肾水又衰,自顾不遑,又安能顾肺金之母哉。乃咳嗽胀满之病生,气喘痰塞之疾作。

人以为肺之病也,用泻肺之药,益虚其肺气,而肝木更炽,心火愈刑.,病有终年累月而不痊者。苟不用麦冬大补肺气,肝木之旺,何日能衰乎。此麦冬之必须多用,又不可不知也。

更有膀胱之火,上逆于心胸,小便点滴不能出。人以为小便大闭,由于膀胱之热也,用通水之药不效,用降火之剂不效,此又何故乎?盖膀胱之气,必得上焦清肃之令行,而火乃下降,而水乃下通。夫上焦清肃之令,禀于肺也,肺气热,则清肃之令不行,而膀胱火闭,水亦闭矣。故欲通膀胱者,必须清肺金之气。

清肺之药甚多,皆有损无益,终不若麦冬清中有补,能泻膀胱之火,而又不损膀胱之气,然而少用之,亦不能成功。盖麦冬气味平寒,必多用之,而始有济也。

或问:麦冬以安肺气,救肺即可生肾子矣,何以补肺者,仍须补肾乎?曰:肺肾之气,未尝不两相须也。肺之气,夜必归于肾,肾之气,昼必升于肺。麦冬安肺,则肺气可交于肾,而肾无所补,则肾仍来取给于肺母,而肺仍不安矣。此所以补肺母者,必须补肾子也。

肾水一足,不取济于肺金之气,则肺气自安,且能生水,而肺更安也。麦冬止可益肺,不能益肾。古人所以用麦冬必加入五味子,非取其敛肺,正取其补肾也。

或问:麦冬加五味以补肾,敬闻命矣,何孙真人加入人参为生脉散?吾子善辨,幸明以教我。此则子不下问,而铎亦急欲阐明之也。夫肺主气也,人参补气,汤名补气,谁日不然。而孙真人不言生气而言生脉者,原有秘旨。心主脉,是生脉者,生心之谓也。或疑心主火,而肺主金,生心火,必至克肺金矣。

益气之谓何?而讵知心之子,乃胃土也。肺金非胃土不生,胃弱以致肺金之弱。补心火。

自生胃土矣,胃土一生,而肺金之气自旺。又恐补心以克肺金,加麦冬以清肺,则肺不畏火之炎,加五味以补肾,则肾能制火之盛,调和制伏之妙,为千古生人之法,示天下以补心之妙,不必畏心之刑金也。所以不言生气而日生脉者,其意微矣,人未之思尔。

或问:麦冬补肺金而安肺气,肺气之耗者,宜加用麦冬以补肺金矣,然而日用麦冬,而不见肺金之气旺者,何故?盖肺金之母胃土之衰也。胃喜温而不喜寒,日用麦冬之寒以益肺,而反致损胃,胃寒而气不能生金,徒用麦冬何益哉。必须用温胃之药,以生胃气,而后佐之以麦冬,则子母两朴,自然胃气安,而肺气亦安也。

或疑胃中有火,最宜麦冬以清之,而吾子日胃喜温不喜寒,不相反耶?非反也。胃乃土也,土自喜温。胃中宜火,何以恶火?夫火多宜泻,而火少宜补,况胃中之火乃邪火。非正火也。邪火宜泻,而正火亦宜补。服麦冬而胃寒者,乃正火衰微,自宜补之,未可以胃中之正火,错认作邪火而并观也。

或问:麦冬滋肺气者也,何以有时愈用而愈不效,岂麦冬非滋肺药乎?夫麦冬不滋肺气,又何药以滋肺。然用之不效者,非麦冬不滋肺气,乃肺绝不受麦冬之滋也。肺为娇脏,治肺原不宜直补肺也。肺至麦冬之不可滋者,脾胃之母气、肾经之子气,已先绝于肺之前,而欲用麦冬以救肺绝之际,又何可得哉。

或疑用麦冬以救肺气,肺绝而不可救,是麦冬为无用矣。不识舍麦冬,又用何药可救耶?曰:脾胃已绝,金不能生矣;肾经已绝,金无以养矣,实无药可以相救。惟胃气不绝者,尚有可救之机,仍用麦冬为君。加于人参、熟地、山药、山茱萸之内,尚可延留一线。然不节欲慎疾,亦徒然也。

或问:麦冬乃肺经之药,凡肺病固宜用之,不识于治肺之外,尚有何症宜用也?夫麦冬不止治肺也,胃火用之可降,肾水用之可生,心火用之可息,肝木用之可养。胆木用之可滋,心包火用之可旺,三焦火用之可安,膀胱水用之可泻,所治之病甚多,何独于治肺耶。

或问:麦冬但闻可以内治成功,未知亦可以治外症乎?曰:麦冬之功效,实于内治独神,然又能外治汤火,世人固不识也。凡遇热汤滚水泡烂皮肉,疼痛呼号者,用麦冬半斤,煮汁二碗,用鹅翎扫之,随扫随干,随干随扫,少顷即止痛生肌,神效之极,谁谓麦冬无外治哉。

五味子五味子,昧酸,气温,降也。阴中微阳,非阳中微阴也。元毒。此药有南北之分,必以北者为佳,南者不可用。古人为南北各有所长,误也。最能添益肾水,滋补肺金,尤善润燥,非特收敛肺气。盖五味子人肺、肾二经,生津止渴,强阴益阳,生气除热,止泻痢有神。

但不宜多用,多用反无功,少用最有效。尤不宜独用,独用不特无功,且有大害。必须同补药用人汤丸之内,则调和无碍,相得益彰耳。

或问:五味子乃收敛之药,用之生脉散中,可以防暑,岂北五味亦能消暑耶?曰:五味子,非消暑药也。凡人当夏热之时,真气必散,故易中暑。生脉,用人参以益气,气足则暑不能犯;用麦冬以清肺,肺清则署不能侵;又佐之北五昧,以收敛其耗散之金。则肺气更旺,何惧外署之热。是五味子助人参、麦冬以生肺气,而非辅人参、麦冬以消暑邪也。

或问:五味子补肾之药,人皆用之于补肺,而吾子又言宜少用,而不宜多用,不愈示人以补肺。而不补肾乎?曰:北五味子补肾,正不必多也,其味酸而气温,味酸则过于收敛,气温则易动龙雷,不若少用之,反易生津液,而无强阳之失也。

或问:五味子,古人有独用以闭精,而吾子谓不宜独用,不独无功,且有大害,未知所谓大害者,何害也?夫五味子性善收敛,独用之者,利其闭精而不泄耳。精宜安静,不宜浮动。服五味子而能绝欲者,世无其人,保其遇色而不心动乎。心动,则精必离宫,无五味子之酸收,则精将随小便而暗泄。惟其不能不心动也,且有恃五味子之闭涩,搏久战以贪欢,精不泄而内败,变为痈疽发背而死者,多矣。所谓大害者如此,而可独用一味,经年累月知服,以图闭涩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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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0 08:27:22 | 显示全部楼层
或问:五味子滋不足之肾水,宜多用为佳,乃古人往往少用,岂能生汪洋之肾水耶?曰:天一生水,原有化生之妙,不在药味之多也。孙真人生脉散,虽名为益肺,其实全在生肾水。盖补肾以生肾水,难为力,补肺以生肾水,易为功。五味子助人参,以收耗散之肺金,则金气坚凝,水源渊彻,自然肺足而肾亦足也。又何必多用五味子始能生水哉,况五味子多用,反不能生水,何也?味酸故也。酸能生津,而过酸则收敛多,而生发之气少,转夺人参之权,不能生气于无何有之乡,即不能生精于无何有之宫矣。此古人所以少用,胜于多用也。

或问:北五味补肾益肺,然有时补肾而不利于肺,或补肺而不利于肾,何也?曰:肾乃肺之子,肺乃肾之母,补肺宜益于肾,补肾宜益于肺。何以有时而不利耶?此邪火之作祟。补肾,则水升以入肺,而肺且恃子之水,与邪相斗,而肺愈不安矣。益肺,则金刚以克肝,而肝且恃母之水,与邪相争,而肾亦不安矣。然则五味子之补肾益肺,宜于无邪之时,而补之益之也。

或疑精不足者,补之以味,未必非五味子之味也。嗟乎,何子言之妙也,实泄天地之奇。精不足者宜补,五味之补也。世人见五味子不可多用,并疑五味子不能生水。谁知此物补水,妙在不必多也。古云:精不足者,补之以味,人参、羊肉是也。谁知人参、五味子之更胜哉?或问:五味子生精敛气之外,更有何病可以兼治之乎?五味子敛耗散之肺金,滋涸竭之肾水,二治之外,原无多治法也。然子既求功于二者之外,我尚有一法以广其功。五味子炒焦,研末,敷疮疡溃烂,皮肉欲脱者,可保全如故,不至全脱也。

菟丝子.菟丝子,昧辛、甘,气温,无毒。人心、肝、肾三经之药。益气强阴,补髓添精,止腰膝疼痛,安心定魂,能断梦遗,坚强筋骨,且善明日。可以重用,亦可一味专用,世人未知也。

余表而出之。遇心虚之人,日夜梦精频泄者,用菟丝子三两,水十碗,煮汁三碗,分三服,早、午、夜各一服即止,且永不再遗。其故何也?盖梦遗之病,多起于淫邪之思想,思想未已,必致自泄其精,精泄之后,再加思想,则心火暗烁,相火乘心之虚,上夺君权,火欲动而水亦动矣,久则结成梦想而精遗。于是,玉关不闭,不必梦而亦遗矣。此乃心、肝、肾三经齐病,水火两虚所致。菟丝子正补心肝肾之圣药,况又不杂之别味,则力尤专,所以能直入三经以收全效也。他如夜梦不安,两目错暗,双足乏力,皆可用至一二两。同人参、熟地、白术、山茱之类用之,多建奇功。古人云:能断思交,则不尽然也。

或问:菟丝可多用以成功,何千古无人表出,直待吾子而后未奇乎?曰:轩岐之秘,不传于世也久矣。吾躬受岐夫子真传而秘之,则是轩岐之道,自我而传,亦自我而绝矣。故铎宁传之天下,使当世怀疑而不敢用,断不可不传之天下,使万世隐晦而不知用也。

或疑菟丝子元根之草,依树木而生,其治病,亦宜依他药而成功,似未可专用也。噫,何论之奇也。夫菟丝子,神药也,天下有无根草木如菟丝子者乎,亡有也。故其治病,有不可思议之奇。人身梦遗之病,亦奇病也。无端而结想,无端而入梦,亦有不可思议之奇。虽《灵枢经》有"淫邪发梦"之篇,备言梦症。而终不得其所以入梦之故。虽圣人,亦难言也。

用菟丝子治梦遗者,以异草治异梦也,乃服之而效验如响,亦有不可思议之奇,吾不意天地间之多奇如此。虽然菟丝治梦遗者何足奇,奇在吾子之发论,余得共阐其奇耳。惟其奇,故菟丝专用以出奇,又胡必依草木共治而后成功哉。

或问:菟丝子治梦遗,奇矣,亦可更治他病,能收奇功乎?夫菟丝子,实不止治梦遗也,更能强阳不倒。用一味至二两,煎汤服,则阳坚而不泄矣。或人不信吾方之奇。不知菟丝子,实神药也,以神通神,实有至理。凡人人房而易泄者,以心君之神先怯耳。心之神怯,则相之神旺矣。相之神旺,则阳易举。

亦易倒。心之神旺,则相之神严肃.而不敢犯君,则君之权尊。君之权尊.则令专而不可摇动,故阳不举则已,举则坚而不易倒也。菟丝子,能安心君之神,更能补益心包络之气,是君火与相火同补,阳安有不强者乎。况菟丝子更善补精髓,助阳之旺,又不损阴之衰,此强阳不倒之可以无虞,而不至有阴虚火动之失也。虽然铎创此论,宣菟丝子神奇,非导淫也。倘阳火衰徼,服此方,可以获益而种子。

设或阴虚火盛,服此方,必有虚阳亢炎之祸,至痨瘵而不可救者,非铎之过也。

甘菊花甘菊花,味甘、微苦。性徽索,可升可降,阴中阳也,无毒。人胃、肝二经。能除大热,止头痛晕眩,收眼泪翳膜,明日有神,黑须鬓颇验,亦散湿去瘴,除烦解燥。但气味轻清,功亦甚缓,必宜久服始效,不可贵以近功。惟目痛骤用之,成功甚速,余.财俱迂缓始能取效也。近人多种菊而不知滋补方,问有用之者,又止取作茶茗之需以为明日也。然而。甘菊花不但明目,可以大用之者,全在退阳明之胃火。盖阳明内热,必宜阴寒之药以泻之。如石膏、知母之类。然石膏过于太竣,未免太寒。

以损胃气。不若用甘菊花至一二两,同元参、麦冬共济之,既能平胃中之火,而不伤胃中之气也。

或问:甘菊花治目最效,似乎肝经之专药,而吾子独云可退阳明之胃火,不识退阳明何等之火病耶?夫甘菊花,凡有胃火,俱可清之,而尤相宜者,痿病也。瘘病,责在阳明。然而治阳明者,多用白虎汤,而石膏过于寒凉.恐伤胃气。而瘘病又多是阳明之虚热,白虎汤又泻实火之汤也,尤为不宜。不若用甘菊花一、二两,煎汤以代茶饮。既退阳明之火,而又补阳明之气,久服而痿病自痊。甘菊花退阳明之火病,其在斯乎。

或问:甘菊花,人服之延龄益算。至百岁外仙去者,有之乎?抑好事者之言也?吾子既遇异人传异术,必有所闻,幸勿自秘。曰:予实未闻也。或人固请,乃喟然叹曰:吾今而后,不敢以异术为一人延龄益算之资也,敢不罄传,与天下共之乎。夫菊得天地至清之气,又后群卉而自芳,傲霜而香,挹露而葩,而花又最耐久,是草木之种,而欲与松柏同为后凋也,岂非长生之物乎。但世人不知服食之法,徒作茶饮之南非,又不识何以修合,是弃神丹于草莽,可惜也。我今将异人所传,备书于后,原人依方服食,入仙不难。岂独延龄益算已哉。方名菊荚仙丹。采家园黄菊花三斤,晒干,人人参三两、白术六两、黄芪十两、干桑椹十两、熟地一斤、生地三两、茯苓六两。当归一斤、远志四两、巴戟天一斤、枸杞子一斤、花椒三两、山药四两、茯神四两、菟丝八两、杜仲八两,各为细末,蜜为丸,白滚水每日服五钱。

三月之后,自然颜色光润,精神健强,返老不童。可以久服,既无火盛之虞,又有添精之益,实可为娱老之方也,勿以铎之轻传。而易视火元能。盖菊英为仙人所采,实有服之而仙去者,非好事者之谈,乃成仙之实录也。

或疑甘菊花药味平常,未必服之可以延龄。古人采食而仙去者,徒虚语耳。嗟乎。

采菊英而仙去,吾不敢谓古必有是人。然菊英仙丹,实异人授铎。吾睹其方中之配合得宜,既无燥热之忌,实多滋益之良,服之即不能成仙,未必不可藉以难老也。

或疑甘菊花治目,杭人多半作茶饮,而且疾未见少者,是菊花非明目之药,而菊英仙丹亦不可信之方矣。嗟乎。菊花明目,明虚人之目,而非明有病人之目也。有病之目,即可用菊花治。亦必与发散之药同治,而不可单恃之以去风去火也。夫人之疾病不常。而人之慎疾各异。菊花之有益于人目者甚多。岂可因一二病目成于外感,而即疑菊花之非明目也,亦太拘矣。若菊英仙丹,纯是生气生精之神药,非止明目已也。又乌可因杭城之病目,疑菊而并疑仙丹哉。

或疑真菊益龄,野菊泄人,有之乎?曰:有之。或日有之,而子何以不载也?夫菊有野种、家种之分,其实皆感金水之精英而生者也。但家种味甘,补多于泻;野菊味苦,泻多于补。欲益精以平肝,可用家菊。欲息风以制火,当用野菊。人因《本草》之书有泄人之语,竟弃野菊不用,亦未知野菊之妙。除阳明之焰,正不可用家菊也。

薏苡仁薏苡仁,味甘,气微寒,无毒。人脾、肾二经,兼入肺。疗湿痹有神,舒筋骨拘挛,止骨中疼痛,消肿胀,利小便,开胃气,亦治肺痈。

但必须用至一、二两,始易有功,少亦须用五钱之外,否则,力薄味单耳。薏仁最善利水,又不损耗真阴之气。凡湿感在下身者,最宜用之。视病之轻重,准甩药之多寡,则阴阳不伤,而湿病易去。人见用药之多,动生物议。

原未知药性,无怪其然。余今特为阐明,原世人勿再疑也。凡利水之药,俱宜多用,但多用利水之药,必损真阴之气,水未利,而阴且虚矣,所以他利水之药,不敢多用。惟薏仁利水,而又不损真阴之气,诸利水药所不及者也。可以多用,而反不用,与不可多用,而反大用者,安得有利乎。故凡遇水湿之症,用慧仁一、二两为君,而佐之健脾去湿之味,未有不速于奏效者也。倘薄其气味之平和而轻用之,无益也。

或问:薏仁味薄而气轻,何以利水之功犹胜?盖薏仁感土气而生,故利气又不损阴。

所以可多用以出奇,而不必节用以畏缩也。

或问:薏仁有取之酿酒者,亦可藉为利湿之需乎?夫薏仁性善利湿,似乎所酿之酒,亦可以利湿也。然用薏酒以治湿,而湿不能去,而特湿不能去,而湿且更重,其故何哉?酒性大热,薏仁既化为酒,则薏仁之气味亦化为热矣,既化为热,独不可化为湿乎。湿热以治湿热,又何宜哉。此薏仁之酒,断不可取之,以治湿热之病也。

或问:薏仁可以消瘴气,而未言及,岂忘之耶?非忘也。薏仁止能消湿气之瘴,而不能消岚气之瘴。虽岚气即湿气之然,然而湿气从下受,而岚气从上感,又各不同。薏仁消下部之湿,安能消上部之湿哉。

或问:薏仁得地之燥气,兼禀乎天之秋气,似与治痿相宜,何子忘之也?亦未曾忘也。经曰:治痿独取阳明。阳明者,胃与大肠也。二经湿热则成痿,湿去则热亦随解。故治痿者,必去湿也。吾前言用薏仁至一、二两者,正言治痿病也。天下惟痿病最难治,非多用薏仁,则水不易消,水不消,则热不能解,故治痿病断须多用耳。推之而凡有诸湿之症,无不宜多用。正不可因铎之未言,即疑而不用也。

或问:薏仁功用甚薄,何不用猪苓、泽泻,可以少用见功,而必多用薏仁,何为乎?不知利水之药,必多耗气,薏仁妙在利水而又不耗真气,故可重用之耳。

山药山药,味甘,气温平,无毒。入手足太阴二脏,亦能人脾、胃。治诸虚百损,益气力,开心窍,益知慧,尤善止梦遗,健脾开胃,止泻生精。山药可君可臣,用之无不宜者也,多用受益,少用亦受益,古今颇无异议,而余独有微辞者,以其过于健脾也。夫人苦脾之不健,健脾,则大肠必坚牢,胃气必强旺而善饭,何故独取而贬之?不知脾胃之气太弱,必须用山药以健之,脾胃之气太旺,而亦用山药,则过于强旺,反能动火。世人往往有胸腹饱闷,服山药而更甚者,正助脾胃之旺也。人不知是山药之过,而归咎于他药,此皆不明药性之理也。盖山药人心,引脾胃之邪,亦易人心。山药补虚,而亦能补实,所以能添饱闷也。因世人皆信山药有功而无过,特为指出,非贬山药也。山药舍此之外,别无可议矣。

或问:山药用乃补阴精之物,而吾子谓是健脾胃之品,何子之好异也?曰:山药益人无穷,损人绝少。余谈《本草》,欲使其功过各不掩也。山药有功而无过。言其能助脾胃之火者,是求过于功之中也。然而天下之人脾胃太旺者,千人中一、二,不可执动火之说,概疑于脾胃之未旺者,而亦慎用之也。脾胃未旺,则肾气必衰,健脾胃正所以补阴精也。予道其常,何好异之有。

或问:山药补肾,仲景张公所以用之于六味地黄丸中也,然而山药实能健脾开胃,意者六味丸非独补肾之药乎?曰:六味丸实直补肾水之药也,山药亦补肾水之药,同群共济何疑。然而,六味丸中之用山药,意义全不在此。山药,乃心、肝、脾、肺、肾无经不入之药也。六味丸虽直补肾中之水,而肾水必分资于五脏,而五脏无相引之使,又何由分布其水,而使之无不润乎。

倘别用五脏佐使之品。方必杂而不纯,故不若用山药以补肾中之水。而又可遍通于五脏。此仲景张夫子补一顾五,实有鬼神难测之机也。

或问:山药入于六味丸中之义,予既巳闻之,不识入于八味丸中,亦有说乎?曰:八昧丸,由六味而加增者也,似乎知六味,即可知八味之义矣。谁知八味丸中之用山药,又剔有妙义乎。六昧,补肾中之水;而八味,则补肾中之火也。补肾中之火者,补命门之相火也。夫身之相火有二:一在肾之中,一在心之外。补肾中之相火,则心外之相火,必来相争,相争则必相乱,宜豫有以安之,热必下朴肾中之火,即当上补心下之火矣。然而既因肾寒而补其下,又顾心热以补其上,毋论下不能温其寒,而上且变为热矣。用药之杂,可胜叹哉。妙在用山药于八味丸中,山药人肾者十之七,人心者十之三,引桂、附之热,多温于肾中,少温于心外,使心肾二火各有相得,而不致相争,使肾之气通于心,而心之气通于肾,使脾胃之气安然健运于不息,皆山药接引之功也。仲景公岂漫然用之哉。

或疑山药不宜多用,何以六味地黄丸终年久服而无害也,得毋入于地黄丸可以多用,而入于他药之中即宜少用耶?不知山药可以多用而无忌。吾前言脾健之人宜忌者,虑助火以动燥,而非言其不可以多用也。

或疑山药津滑,何能动燥?曰:山药生精,自然非助燥之物。吾言其助燥者,助有火之人,非助无火之人也。

或问:山药色白,何能乌须,何吾子用之为乌须圣药?日;山药何能乌须哉。山药入肾,而尤通任督。任督之脉,上行于唇颊,故山药用之于乌芝麻、黑豆、地黄、南烛、何首乌之内,导引以黑须鬓,非山药之能自乌也。或又问山药既为引导之药,则不宜重用之为君矣。不知山药虽不变白,而性功实大补肾水者也。肾水不足者,须鬓断不能黑,我所以重用山药而奏功也。

知母知母,味苦、辛,气大寒,沉而降,阴也,无毒。入足少阴、阳明,又人手太阴。最善泻胃、肾二经之火,解渴止热,亦治久疟。此物止可暂用,而不可久服。丹溪加入六味丸中,亦教人暂服,以泻肾中浮游之火,非教人长服也。近世竟加知母、黄柏,谓是退阴虚火热之圣方,令人经年长用,以致脾胃虚寒,不能饮食,成痨成瘵者,不知几千万人矣。幸薛立斋、赵养葵论知母过寒,切戒久食,实见到之语,有功于世。总之,此物暂用,以泻胃中之火,实可夺命;久用,以补肾中之水,亦能促命。

谓知母竟可杀人,固非立论之纯,谓知母全可活人。亦非持说之正也。

或问:知母泻肾,肾有补而无泻,不可用知母,宜也。若用之以泻胃,似可常用,何吾子亦谓止可暂用乎?曰:胃火又何可常泻也,五脏六腑皆仰藉于胃,胃气存则生,胃气亡则死。胃中火盛,恐其消烁津液,用石膏、知母以救胃,非泻胃也。然而石膏过于峻削,知母过于寒凉,胃火虽救,而胃土必伤。故亦宜暂用以解氛,断不宜常用以损气也。

或问:知母古人皆言是补肾滋阴妙药,吾子乃言是泻火之味,此余所以疑也。不知母疑也。天下味温者能益人,未闻苦寒者而亦益也。知母苦而大寒,其无益于脾胃,又何必辨。惟是既无益于脾胃,何以泻胃中之火,能夺命于须臾乎。似乎泻即补之之义了。然而暂用何以相宜,久用何以甚恶?是泻火止可言救肾,而终不可言补肾也。

或问:知母性过寒凉,久服损胃,何不改用他药以救胃,而白虎汤中必用知母,以佐石膏之横,不以寒济寒乎?嗟乎。何问之善也。

夫白虎汤,乃治胃火之初起,单用石膏以救胃,犹恐不胜,故又加知母,以止其肾中之火,使胃火之不增焰也。若胃火已炽之后与将衰之时,知母原不必加入之也。或去知母,而易之天冬、元参之味,亦未为不可也。

或问:知母、黄柏用之于六味丸中,朱丹溪之意以治阴虚火动也,是岂无见者乎?嗟乎。阴虚火动,六味汤治之足矣,何必又用知母、黄柏以泻火乎。夫火之有余,因水之不足也,补其水,则火自息矣。丹溪徒知阴虚火动之义,而加入二味,使后人胶执而专用之,或致丧亡,非所以救天下也。

或问:知母既不宜轻用,何不竟删去之,乃既称其功,又辟其过耶?嗟乎。吾言因丹溪而发,岂谓知母之等于鸠毒哉。盖知母止可用之以泻胃火之有余,而不可用之以泻肾火之不足,故泻胃火则救人,而泻肾火则杀人也。丹溪止主泻肾,而不主泻胃,此生死之大关,不可不辨也。

或问:李时珍发明知母是气分之药,黄柏是血分之药。黄柏入肾,而不人肺;知母下润肾,而上清肺金,二药必相须而行。譬之是之不能离水母也。是黄柏、知母,必须同用为佳,而吾子谓二药不可共用,得毋时珍非欤?曰:时珍殆读书而执者也。不知黄柏未尝不入气分,而知母未尝不入血分也。黄柏清肾中之火,亦能清肺中之火;知母泻肾中之热,而亦泻胃中之热。胃为多气多血之腑,岂止入于气分,而不入于血分耶?是二药不必兼用,不可即此而悟哉。

金钗石斛金钗石斛,味甘、微苦,性微寒,无毒。不可用竹斛、木斛,用之无功。石斛却惊定志,益精强阴,尤能健脚膝之力,善起痹病,降阴虚之火,大有殊功。今世吴下之医,颇喜用之,而天下人尚不悉知其功用也。盖金钗石斛,生于粤闽岩洞之中,岩洞乃至阴之地,而粤闽又至阳之方也,秉阴阳之气以生,故寒不为寒,而又能降虚浮之热。夫虚火,相火也,相火宜补,而不宜泻。金钗石斛妙是寒药,而又有补性,且其性又下行,而不上行。若相火则易升,而不易降者也,得石斛则降而不升矣。夏月之间,两足无力者,服石斛则有力,岂非下降而兼补至阴之明验乎。故用黄柏、知母泻相火者,何如用金钗石斛之为当乎。

盖黄柏、知母泻中无补,而金钗石斛补中有泻也。

或问:金钗石斛降阴虚之火,乃泻阴之物也,何以能健脚膝之力,其中妙义,尚未畅发。

曰:肾有补而无泻,何以金钗石斛泻肾,而反补肾,宜子之疑也。余上文虽已略言之,而今犹当罄言之。夫肾中有水、火之分,水之不足,火之有余也;火之有余,水之不足也。是水火不能两平者,久矣。脚膝之无力者,肾水之不足也。水不足则火觉有余,火有余则水又不足,不能制火矣。不能制火,则火旺而熬干骨中之髓,欲其脚膝之有力也,必不得之数矣。金钗石斛,本非益精强阴之药,乃降肾中命门虚火之药也,去火之有余,自然益水之不足,泻肾中之虚火,自然添骨中之真水矣,故曰:强阴而益精。此脚膝之所以健也。然则黄柏、知母亦泻肾火之药,何以不能健脚膝?不知肾中之火,大寒则泻而不补,微寒则补而能泻。此金钗石斛妙在微寒,以泻为补也。

或问:子恶用黄柏,知母之泻火,何又称金钗石斛?不知金钗石斛,非知母、黄柏可比。知母、黄柏大寒,直入于至阴,使寒入于骨髓之中。金钗石斛不过微寒,虽入于至阴,使寒出于骨髓之外,各有分别也。

或疑金钗石斛使寒出于骨髓,实发前人之未发,但无徼难信耳。曰:石斛微寒,自不伤骨,骨既不伤,则骨中之热自解,骨中热解,必散于外,此理之所必然,不必有徵而后信也。

肉苁蓉肉苁蓉,味甘温而咸、酸、无毒。人肾。

最善兴阳,止崩漏。久用令男女有子,暖腰膝。但专补肾中之水火,余无他用。若多用之,能滑大肠。古人所以治虚人大便结者,用苁蓉一两,水洗出盐味,另用净水煮服,即下大便,正取其补虚而滑肠也。然虽补肾,而不可专用,佐人参、白术、熟地、山茱萸诸补阴阳之药,实有利益。使人阳道修伟,与驴鞭同用更奇,但不可用琐阳。盖琐阳非苁蓉可比,苁蓉,乃马精所化,故功效能神;琐阳,非马精所化之物,虽能补阴兴阳,而功效甚薄,故神农薄而不取。近人舍苁蓉,而用琐阳,余所以分辨之也。至于草苁蓉,尤不可用。凡用肉苁蓉,必须拣其肥大而有鳞甲者,始可用。否则,皆草苁蓉而假充之者,买时必宜详察。

或问:肉苁蓉既大补,又性湿无毒。多用之正足补肾,何以反动大便?不知肉苁蓉肉,乃马精所化之物,马性最淫,故能兴阳。马精原系肾中所出,故又益阴。然而马性又最动。

故骤用之多,易动大便,非其味滑也。

或问:肉蓉之动大便,恐是攻剂,而非补药也?夫苁蓉,乃有形之精所生,实补而非泻。试观老人不能大便者,用之以通大便。

夫老人之闭结,乃精血之不足,非邪火之有余也,不可以悟其是补而非攻乎。

或疑肉苁蓉性滑而动大便,凡大肠滑者,可用乎,抑不可用乎?夫大肠滑者,多由于肾中之无火,肉苁蓉兴阳,是补火之物也。补火而独不能坚大肠乎。故用之而滑者,久用之而自涩矣。

或疑肉苁蓉,未必是马精所生,此物出之边塞沙土中,岁岁如草之生,安得如许之马精耶?曰:肉苁蓉,是马精所生,非马精所生,吾何由定。但此说,实出于神农之《本草》,非后人之私臆也。肉苁蓉不得马精之气,而生于苦寒边塞之外,又何能兴阳而补水火哉。

或问:王好古曾云:"服苁蓉以治肾,必妨于心",何子未识也?曰:此好古不知苁蓉,而妄诫之也。凡补肾之药,必上通于心.心得肾之精,而后元焦枯之患。苁蓉大补肾之精,即补心之气也。又何妨之有。

补骨脂补骨脂,即破故纸也。味苦、辛,气温,无毒。入脾、肾二经。治男子劳伤,疗妇人血气,止腰膝酸疼,补髓添精,除囊涩而缩小便,固精滑而兴阳事,手足冷疼,能定诸逆气。但必下焦寒虚者,始可久服。倘虚火太旺,止可暂用,以引火归原,否则,日日服之,反助其浮游之火上升矣。古人用破故纸,必用胡桃者,正因其性过于燥,恐动相火,所以制之使润,非故纸必须胡桃也。

或问:补骨脂既不可轻用,而青娥等丸,何以救人终日吞服,又多取效之神耶?不知青娥丸,治下寒无火之人也。下寒无火者,正宜久服,如何可禁其少用乎。命门火衰,以致腰膝之酸疼,手足之逆冷,甚则阳痿而泄泻。

苟不用补骨脂,急生其命门之火,又何以回阳而续命乎。且补骨脂尤能定喘,肾中虚寒,而关元真气上冲于咽喉,用降气之药不效者,投之补骨脂,则气自归原,正藉其温补命门,以回审而定喘也。是补骨脂,全在审其命门之寒与不寒而用之耳,余非不教人之久服也。

或问:破故纸虽善降气,然亦能破气,何子未言也?曰:破故纸,未尝破气,人误见耳。

破故纸,乃纳气归原之圣药,气之不归者。尚使之归,岂气之未破者而使之破乎?惟是性过温,恐动命门之火,火动而气动,气动而破气者有之。然而用故纸者,必非单用,得一、二味补阴之药以济之,则火且不动,又何能破气哉?或问:补骨脂治泻有神,何以脾泻有宜有不宜乎?不知补骨脂,非治泻之药,不治泻而治泻者,非治脾泄,治肾泄也。肾中命门之火寒,则脾气不固,至五更痛泻者,必须用补骨脂,以温补其命门之火,而泻者不泻矣。若命门不寒而脾自泻者,是有火之泻,用补骨脂正其所恶,又安能相宜哉。

或问:补骨脂无胡桃,犹水母之无虾,然否?嗟乎。破故纸何藉于胡桃哉。破故纸属火,收敛神明,能使心包之火与命门之火相通,不必胡桃之油润之,始能人心入肾也。盖破故纸,自有水火相生之妙,得胡桃仁而更佳,但不可谓破故纸,必有藉于胡桃仁也。

或疑破故纸阳药也,何以偏能补肾?夫肾中有阳气,而后阴阳有既济之美。破故纸,实阴阳两补之药也,但两补之中,补火之功多于补水。制之以胡桃仁,则水火两得其平矣。

或问:破故纸补命门之火,然其气过燥,补火之有余,恐耗水之不足。古人用胡桃以制之者,未必非补水也。不知胡桃以制破故纸者,非制其耗水也,乃所以助肾中之火也。

盖肾火非水不生,胡桃之油最善生水,肾中之水不涸,则肾中之火不寒,是破故纸得胡桃,水火有两济之欢也。

羌活附独活羌活,味苦、辛,气平而温,升也,阳也,无毒。入足太阳、足少阴二经,又入足厥阴。善散风邪,利周身骨节之痛,除新旧风湿,亦止头痛齿疼。古人谓羌活系君药,以其拨乱反正,有旋转之力也,而余独以为止可充使,而并不可为臣佐。

盖其味辛而气升,而气过于散,可用之为引经,通达上下,则风去而湿消。若恃之为君臣,欲其调和气血,燮理阴阳,必至变出非常,祸生反掌矣。故羌活止可加之于当、芎、术、苓之内,以逐邪返正,则有神功耳。羌活与独活,本是两种,而各部《本草》俱为一种者,误。

仲景夫子用独活,以治少阴之邪,东垣先生用羌活,以治太阳之邪,各有取义,非取紧实者谓独活,轻虚者谓羌活也。盖二物虽同是散邪,而升降之性各别,羌活性升,而独活性降。

至于不可为君臣,而止可充使者,则彼此同之也。

或问:九味羌活汤,古人专用之以散风寒之邪,今人无不宗之,而吾子贬羌活为充使之药,毋乃太轻乎?曰:羌活虽散风邪,而实能损正,邪随散解,正亦随散而俱解矣。九味羌活汤,杂而不纯,余最不取。外感风邪治法,安能出仲景夫子之范围;内伤而兼外感治法,安能出东垣先生之范围。余治外感,遵仲景夫子;治内伤之外感,遵东垣先生,又何风邪之不去,而必尚九味羌活汤为哉。

或疑洁古老人创造九味羌活汤,以佐仲景公之不逮,是其半生学问,全在此方。而先生薄羌活,而并轻其方,窃谓先生过矣?嗟乎!洁古创造九味羌活汤者,因仲景公方法不明于天下,而东垣先生尚未创制补中益气之汤。不得已而立此方,以治外感,实所以治内伤也。今东垣先生既立有补中益气汤,实胜于九味羌活汤远甚,又何必再用洁古之方哉。至于治外感之法,莫过仲景公伤寒书之备。外感善变,岂羌活区区一方,即可以统治六经传经之外感耶。况仲景公伤寒书,经铎与喻嘉言之阐发而益明,故外感直用其方,断乎无疑。若九味羌活汤,实可不用。洁古老人半生精力。徒耗于此方,杂而不纯,亦何足尚,余是以轻之,岂为过哉。

或谓:羌活、独活同时散药,羌活性升,而独活性降,升则未免有浮动之虞,与其用羌活。不若用独活之为安。嗟乎。有邪宜散,升可也,降亦可也。无邪可散,散药均不可用,又何论于升降乎。况二味原自两种,散同而升降各别,又乌可乱用之哉。

柴胡柴胡,味苦,气平,微寒。气味俱轻,升而不降,阳中阴也。无毒。人手足少阳、厥阴之四经。泻肝胆之邪,去心下痞闷,解痰结,除烦热,尤治疮疡,散诸经血凝气聚,止偏头风,胸协刺痛,通达表里邪气,善解潮热。伤寒门中必须之药,不独疟症、郁症之要剂也。妇人胎产前后,亦宜用之。目病用之亦良,但可为佐使,而不可为君臣。盖柴胡入于表里之间,自能通达经络,故可为佐使,而性又轻清微寒,所到之处,春风和气,善于解纷,所以用之,无不宜也。然世人正因其用无不宜,无论可用不可用,动即用之。如阴虚痨瘵之类,亦终日煎服,耗散真元,内热更炽,全然不悟,不重可悲乎。夫柴胡止可解郁热之气,而不可释骨髓之炎也,能入于里以散邪,不能入于里以补正,能提气以升于阳。使参、芪、归、术,共健脾而开胃,不能生津以降于阴,使麦冬、丹皮,同益肺以滋肾,能入于血室之中以去热,不能入于命门之内以去寒。无奈世人妄用柴胡以杀人也,余所以探辨之耳。

或问:柴胡不可用之以治阴虚之人是矣,然古人往往杂之青蒿、地骨皮、丹皮、麦冬之内,每服退热者,又谓之何?曰:此阴虚而未甚者也。夫阴虚而火初起者,何妨少用柴胡,引诸补阴之药,直入于肝、肾之间,转能泻火之速。所恶者,重加柴胡,而又久用不止耳。

用药贵通权达变,岂可拘泥之哉。

又问:柴胡既能提气,能补脾而开胃,何以亦有用之而气上冲者,何故?此正见柴胡之不可妄用也。夫用柴胡提气而反甚者,必气病之有余者也。气之有余,必血之不足也,而血之不足也,必阴之甚亏也。水不足以制火,而反助气以升阳,则阴愈消亡,而火愈上达,气安得而不上冲乎。故用柴胡以提气,必气虚而下陷者始可。至于阴虚火动之人,火正炎上,又加柴胡以升提之,火愈上腾,而水益下走,不死何待乎?此阴虚火动,断不可用柴胡,不更可信哉。

或问:柴胡乃半表半里之药,故用之以治肝经之邪最效,然而肝经乃阴脏也,邪入于肝,已入于里矣,又何半表半里之是云。

乃往往用柴胡而奏效如神者,何也?夫肝经与胆经为表里,邪入于肝,未有不入于胆者,或邪从胆而入于肝,或邪已人肝,而尚留于胆,彼此正相望而相通也。柴胡乃散肝邪,而亦散胆邪之药,故入于肝者半,而入于胆者亦半也。所以治肝而胆之邪出,治胆而肝之邪亦出也。

或问:柴胡既是半表半里之药,邪入于里,用柴胡可引之以出于表,则病必轻。邪人于表,亦用柴胡,倘引之以入于里,不病增乎?不知柴胡乃调和之药,非引经之味也。邪入于内者,能和之而外出,岂邪入于内者,反和之而内人乎。此伤寒汗、吐、下之病,仲景夫子所以每用柴胡,以和解于半表半里之间,使反危而为安,拨乱而为治也。

又闯:柴胡既是调和之药,用之于郁症者固宜,然有时解郁,而反动火,又是何故?此必妇女郁于怀抱,而又欲得男子,而不可得者也。论妇女思男子而不可得之脉,肝脉必大而弦出于寸口。然其怀抱既郁,未用柴胡之前,肝脉必涩而有力,一服柴胡,而涩脉必变为大而且弦矣。郁开而火炽,非柴胡之过,正柴胡之功,仍用柴胡,而多加白芍、山栀,则火且随之而即散矣。

或问:柴胡为伤寒要药,何子不分别言之?曰:伤寒门中,柴胡之症甚多,何条宜先言,何条宜略言乎。虽然柴胡之症虽多,而其要在寒热之往来,邪居于半表半里之言尽之矣,用柴胡而顾半表半里也,又何误用哉。

或问:柴胡开郁,凡男子有郁,亦可用之乎?盖一言郁,则男妇尽在其中矣,岂治男一法,而治女又一法乎。世人治郁,多用香附,谁知柴胡开郁。更易于香附也。

或问:柴胡本散风之味,何散药偏能益人,此予之未解也。盖克中不克,克即是生也。柴胡入肝,而性专克木。何以克木而反能生木?盖肝属木,最喜者水也,其次则喜风。然风之寒者,又其所畏,木遇寒风则黄落,叶既凋零,而木之根必然下生而克土矣。

土一受伤,而胃气即不能开而人病,似乎肝之不喜风也,谁知肝不喜寒风,而喜温风也。木一遇温风,则萌芽即生,枝叶扶疏,而下不生根,又何至克土乎。土不受伤,而胃气辄开,人病顿愈。柴胡,风药中之温风也,肝得之而解郁,竟不知抑滞之气何以消释也。故忘其性之相制,转若其气之相宜。克既不克,非克即所以生之乎。克即是生,克非真克,生乃是克,生实非生。全生于克之中,制克于生之外,是以反得其生之之益,而去其克之之损也。

或疑柴胡用之于补中益气汤,实能提气,何以舍补中益气汤用之,即不见有功,意者气得补而自升,无藉于柴胡耶?曰:柴胡提气,必须于补气之药提之,始易见功,舍补气之药,实难奏效。盖升提之力,得补更大,非柴胡之不提气也。

或疑柴胡用之补中益气汤中,为千古补气方之冠,然吾以为柴胡不过用之升提气之下陷耳,胡足奇。此真不知补中益气汤之妙也。补中益气汤之妙,全在用柴胡,不可与升麻并论也。盖气虚下陷,未有不气郁者也。

惟郁故其气不扬,气不扬,而气乃下陷,徒用参、归、芪、术以补气,而气郁何以舒发乎。即有升麻以提之,而脾胃之所,又因肝气之郁来克,何能升哉。得柴胡同用舒肝,而肝不克土,则土气易于升腾。方中又有甘草、陈皮,以调和于胸膈之间,则补更有力,所以奏功如神也。是柴胡实有奇功,而非提气之下陷一语可了。使柴胡止提气之下陷,何风药不可提气,而东垣先生必用柴胡,以佐升麻之不及耶。夫东垣先生一生学问,全在此方,为后世首推,盖不知几经踌度精思,而后得之也,岂漫然哉。

或问:大、小柴胡汤,俱用柴胡,何以有大小之分,岜以轻重分大小乎?不知柴胡调和于半表半里,原不必分大小也,而仲景张夫子分之者,以大柴胡汤中有攻下之药,故以大别之。实慎方之意,教人宜善用柴胡也,于柴胡何豫哉。

升麻升麻,味苦、甘,气平、微寒,浮而升,阳也,无毒。入足阳明、太阴之经。能升脾胃之气。得白芷、葱白同用,又入手阳明太阴二经,其余他经,皆不能人。能辟疫气,散肌肤之邪热,止头、齿、咽喉诸痛。并治中恶,化斑点疮疹,实建奇功。疗肺痈有效,但必须同气血药共用。可佐使,而亦不可以为君臣。世人虑其散气,不敢多用也,然而,亦有宜多用之时。本草如《纲目》、《经疏》,尚未及言,况他书乎。夫升麻之可多用者,发斑之症也。

凡热不太甚,必不发斑,惟其内热之甚,故发出于外,而皮毛坚固,不能遽出,故见斑而不能骤散也。升麻原非退斑之药,欲退斑,必须解其内热,解热之药,要不能外元参、麦冬与芩、连、栀子之类。然元参、麦冬与芩、连,栀子,能下行,而不能外走,必藉升麻,以引诸药出于皮毛,而斑乃尽消。倘升麻少用,不能引之出外,势必热走于内,而尽趋于大、小肠矣。

夫火性炎上,引其上升者易于散,任其下行者难于解。此所以必须多用,而火热之毒,随元参、麦冬与芩、连、栀子之类而行,尽消化也。

大约元参、麦冬用至一、二两者,升麻可多用至五钱,少则四钱、三钱,断不可止用数分与一钱已也。

或问:升麻能止衄血,先生置而不讲,岂仲景张夫子非欤?曰:以升麻为止血之药,此不知仲景夫子用升麻之故也。夫吐血出于胃。衄血出于肺。止血必须地黄,非升麻可止。用升麻者,不过用其引地黄,入于肺与胃耳。此等病,升麻又忌多用,少用数分,便能相济以成功,切不可多至于一钱之外也。

又问:升麻升而不降,何以大便闭结反用升提,必取于升麻,岂柴胡不可代耶?曰:升麻与柴胡,同是升提之药,然一提气而一提血。大便燥急,大肠经之火也。大肠有火,又由于肾水之涸也。欲润大肠,舍补血之药无由,而补血又贵之补肾,使肾之气通于大肠,而结闭之症可解。然则通肾之气,以生血可也,而必加升麻于补肾、补血之中者,盖阴之性凝滞而不善流动,取升麻而升提其阴气,则肺金清肃之令行。况大肠与肺又为表里,肺气通,而大肠之气亦通,肺气通,而肾之气更通,所以闭者不闭,而结者不结也。若用柴胡,虽亦入肝,能提升血分之气,终不能入于大肠,通于肺、肾之气,此柴胡之所以不可代升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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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0 08:27:44 | 显示全部楼层
或问:升麻与犀角迥殊,何以古人有无犀角,用升麻代之之语,以升麻、犀角同属阳明也,然否?夫升麻虽与犀角同属阳明,而仲景夫子用升麻以代犀角,非特为其同属阳明也。

犀角地黄汤所以治肺经之火也,犀角引地黄以至于肺,而升麻亦能引地黄以至于肺也。

肺与大肠为表里,清肺而大肠阳明之火自降,瘀血必从大便而出,是升麻清肺,正所以清阳明也。

或同:升麻用之于补中益气汤中,岂虑柴胡不能升举,故用之以相佐耶?曰:柴胡、升麻同用之补中益气汤者,各升提其气,两不相顾,而两相益也。柴胡从左而升气,升麻从右而提气,古人已言之矣。然而柴胡左升气,而右未尝不同提其气,升麻右提气,而左亦未尝不共升其气,又两相顾,而两相益也。

车前子车前子,味甘、咸,气微寒,无毒。入膀胱、脾、肾三经。功专利水,通尿管最神,止淋沥泄泻,能闭精窍,祛风热,善消赤目,催生有功。但性滑,利水可以多用,以其不走气也;泻宜于少用,以其过于滑利也。近人称其力能种子,则误极矣。夫五子衍宗丸用车前子者,因构杞、覆盆过于动阳,菟丝、五味子过于涩精,故用车前以小利之。用通于闭之中,用泻于补之内,始能利水而不耗气。水窍开,而精窍闭,自然精神健旺,入房始可生子,非车前之自能种子也。大约用之补药之中,则同群共济,多有奇功。未可信是种子之药,过于多用也。

或问:车前利水之物,古人偏用之,以治梦遗而多效者,何也?曰:此即余上文所言,尿窍开而精窍闭也,然而车前之能闭精,又不止此。车前最泻膀胱之火,火邪作祟,煽动精门,则生淫邪之梦。用车前以利膀胱,则火随水散,精门无炎蒸之煽动,则肾中之精气自安,神不外走,自无淫邪之梦,又何至阴精之外泄乎。此种秘理,前人未谈,予实得之扁鹋公之传也。

或问:《诗经》载苤芑为催生之药。苤芑,即车前子草也,果可备之为催生乎?曰:车前子性滑,自易于生产,然而不可单藉车前子也。凡产妇之易于生产者,必以气血旺健之主,气足则儿之身易于转头,血旺则儿之身易于出户。使气怯则儿无力,难于速转,血涸则胞无浆,难于顺送。使不补其气血,而惟图车前之滑胞,吾恐过利其水,胎胞干燥,转难生产。必须于补气、补血之中,而佐车前子之滑利,庶几催生有验乎。

或问:缪仲醇注车前子,说男女阴中有二窍,一通精,一通水。命门真阳之火,道家谓之君火。膀胱湿热,浊阴之水,渗出窍外为小便,道家谓之民火,民火二字甚新,何以《内经》、《灵枢》未言也?嗟乎。此臆说也。夫人身之火止二,一君火,一相火也,安有民火哉。

此好异而过者也。其言二窍不并开,水窍开,而精窍闭,车前利水而能闭精,实阐微之论。

或问:车前子孕妇宜戒,嫌其过滑以堕胎也。曰:车前子利水而不耗气,气既不耗,又何能堕胎。惟是过于利水,日用车前,未免气不耗,而胎浆太干,恐有难于生产之虞。然古之妇人采苤芑以滑胎者,乃取之备临产之用,非恃之易产,而日日常饮也。然则孕妇因小水不利,偶一用之,何损于胎乎。竟戒绝口不服,岂知车前哉。

蒺藜子蒺藜子,味甘、辛,气温、微寒,无毒。沙苑者为上,白蒺藜次之,种类各异,而明目去风则一。但白蒺藜善破症结,而沙苑蒺藜则不能也。沙苑蒺藜善止遗精遗溺,治白带喉痹,消阴汗,而白蒺藜则不能也。今世专尚沙苑之种,弃白蒺藜不用,亦未知二种之各有功效也,余所以分别而并论之。

或问:蒺藜能催生堕胎,而先生略之,岂著《本草》者误耶?夫蒺藜无毒之药,何能落胎,谓其催生,而性又不速。然则从前《本草》,何所据而言之耶。见白蒺藜之多刺耳。

凡刺多者,必有碍于进取,留而不进则有之,朱闻荆棘之中,反行之而甚速者也。是蒺藜既不能催生,又何能堕胎哉。且沙苑蒺藜,乃解火之味,凡妇人堕胎,半由于胎气之太热。

古人谓黄芩能安胎者,正取其寒而能去火也。

况蒺藜微寒,不同于黄芩之大冷,而性又兼补,且能止精之滑,安有止精涩味,而反堕胎者乎。此传闻者之误,不足信也。

或问:蒺藜,以同州沙苑者为胜,近人以之治目,谓补而又明目也。先生又云与白蒺藜同为明目之药。岂同州者非补,而白蒺藜反补耶?曰:二味各有功效,余上文已言之矣。而吾子又问,余更当畅谈之。沙苑蒺藜,补多而泻少;白蒺藜,泻多而补亦多。沙苑蒺藜补肝肾而明目,乃补虚火之目,而不可补实邪之目也,朴实邪之目,则日转不明,而羞明生瘴之病来矣;白蒺藜补肝肾而明目,乃泻实邪之目,而又可补虚火之目也,补虚火之目,则目更光明,泻实邪之目则目更清爽。二者相较,用沙苑蒺藜以明目,反不若用白蒺藜之明目为佳,而无如近人之未知也。

青黛青黛,即靛之干者。《本草》辨其出波斯国者,始真转误矣。味苦,气寒,无毒。杀虫除热,能消赤肿疔毒,兼疔金疮,余无功效。

他书盛称之,皆不足信也,惟喉痹之症,倘系实火,可以内外兼治,而《本草》各书反不言及。大约此物,止可为佐使者也。

惟杀虫可以多用,止消一味,用至~两,研末,加入神曲三钱、使君子三钱,同为丸,一日服尽,虫尽死矣。他病不必多用,盖青黛气寒,能败胃气,久服,则饮食不能消也。

或问:青黛微物,先生亦慎用之,毋乃太过乎?嗟乎。用药一味之失,便杀一人,况发明《本草》,而可轻言之乎。故物虽至微,不敢忽也。

或问:青黛物虽至微,仲景公用以治发斑之伤寒,何子未之言及?曰:吾前育赤肿,即发斑之别名,非满身肿起为赤肿也。青黛至微,而能化斑者,以其善凉肺金之气。肺主皮毛,皮肤之发斑,正肺之火也。然而发斑,又不止肺火,必挟胃火而同行,青黛又能清胃火,仲景公所以一物而两用之,退肺、胃之火,自易解皮肤之斑矣。

天麻天麻,味辛、苦,气平,无毒。入肺、脾、肝、胆、心经。能止昏眩,疗风去湿,治筋骨拘挛瘫痪,通血脉,开窍,余皆不足尽信。此有损无益之药,似宜删去。然外邪甚盛,壅塞于经络血脉之问,舍天麻又何以引经,使气血攻补之味,直入于受病之中乎。故必须备载。

但悉其功用,自不致用之之误也。总之,天麻最能祛外来之邪,逐内闭之痰,而气血两虚之人,断不可轻用耳。

或问:天麻世人多珍之。何先生独戒人以轻用乎?曰:余戒人轻用者,以天麻实止可祛邪。无邪之人用之。未有不受害者也。

余所以言其功,又示其过,虑世之误用以损人也。

蒲黄蒲黄,味甘,气平,无毒。入肺经。能止衄血妄行,咯血、吐血亦可用,消瘀血,止崩漏白带,调妇人血候不齐,去儿枕痛,疗跌扑折伤,亦佐使之药,能治实。而不可治虚。虚人用之,必有泄泻之病,不可不慎也。《本草》谓其益气力,延年作仙,此断无之事,不可尽信。

或问:蒲黄非急需之药,而吾子取之以备用,不知何用也?夫蒲黄治诸血症最效,而治血症中尤效者,咯血也。咯血者,肾火上冲,而肺金又燥,治肾以止咯血,而不兼治肺,则咯血不能止。蒲黄润肺经之燥,加入于六味地黄汤中,则一服可以奏功,非若他药如麦冬、五味,虽亦止咯,而功不能如是之捷。此所以备之,而不敢删耳。

何首乌何首乌,味甘而涩,气微温,无毒。神农未尝非遗之也。以其功效甚缓,不能急于救人,故尔失载。然首乌蒸熟,能黑须鬓,但最恶铁器。凡人诸药之中,曾经铁器者,沾其气味,绝无功效。世人久服而不变白者,正坐此耳,非首乌之不黑须鬓也。近人尊此物为延生之宝,余薄而不用。惟生首乌用之治疟,实有速效,治痞亦有神功,世人不尽知也。虽然首乌蒸熟,以黑须鬓,又不若生用之尤验。盖首乌经九蒸之后,气味尽失,又经铁器,全无功效矣。不若意以石块敲碎,晒干为末,同桑叶、茱萸、熟地、枸杞子、麦冬、女贞子、乌饭子、黑芝麻、白果,共捣为丸,全不见铁器,反能乌须鬓,而延年至不老也。

或问:何首乌蒸熟则味甘,生用则味涩,自宜制熟为黑,则白易变为黑矣,此情理之必然也,先生独云生用为佳,亦有说乎?曰:首乌制黑。犹生地之制熟也,似宜熟者之胜生。

然而首乌不同生地也,生地性寒而味苦。制熟则苦变甘,而寒变温矣,故制熟则佳。首乌味本甘而气本温,生者原本益人,又何必制之耶。况生者味涩,凡人之精,未有不滑者也,正宜味涩以止益,奈何反制其不涩,使补者不补也。余所以劝人生用之也。

或疑何首乌乃乌须圣药,不制之,何能乌须?先生谓生胜于熟,读先生之论,则实有至理,然未见先生之自效,恐世人未必信先生之言也。曰:吾谈其理,何顾吾须之变白不变白哉。况吾须之白而乌,乌而白者屡矣,乃自不慎酒色,非药之不验也。盖服乌须之药,必须绝欲断酒,否则无功耳。

或疑何首乌既能延年,而神农未尝言,先生又薄其功用之缓,是此药亦可有可无之药也。虽然,何首乌乌可缺也,亦顾人用之何如耳。大约用之乌须延寿,其功缓,用之攻邪散疟,其功速。近人用之,多犯铁器,所以皆不能成功也。

或疑何首乌今人艳称之,吾子薄其功用,得毋矫枉之过欤?嗟乎。何首乌实有功效,久服乌须鬓,固非虚语。吾特薄其功用之缓,非薄其无功用也。如补气也,不若黄芪、人参之捷。如补血也,不若当归、川芎之速。如补精也,不若熟地、山茱之易于见胜。此余之所以宁用彼,而不用此也。至于丸药之中,原图缓治,何首乌正宜大用,乌可薄而弃之哉。

或问:何首乌毕竟以大者为佳,近人用何首乌而不甚效者,大抵皆细小耳,未必有大如斗者也。曰:古人载何首乌,而称极大者为神,乃夸诩之辞,非真亲服而有验也。且何首乌小者之力胜于大者,世人未知也。近来士大夫得一大首乌,便矜奇异,如法修制,九蒸九晒,惟恐少越于古人,乃终年吞服,绝不见发之乌而鬓之黑,可见大者功用劣于细小者矣。无如今为古人所愚,舍人参、熟地之奇,而必求首乌为延生变白之药,绝无一效,而不悔惑矣。

益母草益母草,味辛、甘,气微温。无毒。胎前、产后,皆可用之,去死胎最效,行瘀生新,亦能下乳。其名益母,有益于妇人不浅。然不佐之归、芎、参、术,单味未能取胜。前人言其胎前无滞,产生无虚,谓其行中有补也。但益母草实非补物,止能佐补药以收功,故不宜多用。大约入诸补剂之中,以三钱为率,可从中再减,断不可此外更增。

或问:益母草,以益母得名,宜其有益于产母。今人未产之前用之,犹曰治产母也,无孕之妇人杂然并进,益母之谓何?曰:益母草,实不止专益于产母,凡无产之妇,均能受益。盖益线草治妇人之病,居十之七,治产母之病,反不过十之三。无产之妇,可以多用,而有产之妇,转宜少用耳。

或疑益母草古今共誉,而吾子何独有贬辞?曰:吾言益母草佐补药以收功。正显益母草之奇耳,何为贬辞哉?或疑益母草,古人单用以收功,而吾子必言佐补以取效,何也?不知益母草单用以收功,不若佐补收功之更多而且捷。

续断续断,味辛,气微温。无毒。善续筋骨,使断者复续得名。亦调血脉,疗折伤最神,治血症亦效。固精滑梦遗。暖子宫,补多于续,但不可多用耳。盖续断气温,多用则生热,热生则火炽矣。少用则温而不热,肾水反得之而渐生。阴生于阳之中也。他本谓其能愈乳痈、瘰疬、肠风痔瘘,岂有气温之药,而能愈温热之病乎?恐非可信之论也。

或问:续断能接筋骨。何以单用续断,未见奏功,入之于生血活血药中。反能奏效,何欤?曰:此正续断之奇也。夫断者不能复续,犹死者不能重生也。欲使断者复续,必须使死者重生矣。筋骨至于断,其中之血先死矣。

续断止能接筋骨之断,不能使血之生也。用之于生血、活血之中,则血之死者既庆再生,而筋骨之断者自庆再续。又何疑于单用之无功,而共用之甚效哉。

或疑续断不宜用之于补药之中。恐牵掣其手也。嗟乎。惟补可续,不补何续耶'。

或疑续断因补以接骨,则凡补之药,皆可接骨矣。曰:单补又何能接续哉。惟续断于补中接骨,则补即有生之义,生即有续之功也。

金银花金银花,一名忍冬藤。味甘,温,无毒。

入心、脾、肺、肝、肾五脏,无经不入,消毒之神品也。未成毒则散,已成毒则消,将死者可生,已坏者可转。故痈疽发背,必以此药为夺命之丹。但其味纯良,性又补阴,虽善消毒,而功用甚缓,必须大用之。如发背痈,用至七八两,加入甘草五钱、当归二两,一剂煎饮,未有不立时消散者,其余身上、头上、足上各毒,减一半投之,无不神效。近人治痈毒,亦多识用金银花,然断不敢用到半斤。殊不知背痈之毒。外虽小而内实大,非用此重剂,则毒不易消。且金银花少用则力单,多用则力厚,尤妙在补先于攻,消毒而不耗气血,败毒之药,未有过于金银花者也。故毋论初起之时与出脓之后。或变生不测,无可再救之顷,皆以前方投之,断无不起死回生者。正勿惊讶其药剂之重,妄生疑畏也。或嫌金银花太多,难于煎药,不妨先取水十余碗,煎取金银花之汁,再煎当归、甘草,则尤为得法。至于鬼击作痛,又治之小者。止痢除温,益寿延龄,则不可为训矣。

或问:金银花败毒则有之,而吾子曰补阴,得毋惑于《本经》长年益寿之语乎?曰:金银花补之性实多于攻。攻毒之药,未有不散气者也,而金银花非惟不散气,且能补气,更善补阴,但少用则补多于攻,多用则攻胜于补。故攻毒之药,未有善于金银花者也。若疑金银花为长年益寿之药,则不可。盖至纯之品,始可长服以延龄,偏霸之味,止可暂投以奏效。金银花止宜用之以攻毒,而不宜用之以补虚。若惑于长年益寿之说,始信金银花为补阴之药,则余且劝人长服为添寿之助,何以止言攻毒哉。

或问:金银花之解毒,近人亦多知之。然未有若吾子之赞叹甚神者,子欲显书之奇,不顾言之大乎?曰:金银花化毒,吾言止扬其十之五,余尚未尽言也。今因吾子之问,而罄悉之。夫痈毒之初生也,其身必疼痛而欲死,服金银花,而痛不知何以消也;当痈毒之溃脓也,其头必昏眩而不能举,服金银花,而眩不知何以去也;及痈毒之收口也,其口必黑黯而不能起,服金银花,而陷不知何以起也,然此犹阳症之痈毒也。若阴症之痈毒,其初生也.背必如山之重,服金银花,而背轻如释负也;其溃脓也,心必如火之焚,服金银花,而心凉如饮浆也;其收口也,肉必如刀之割,服金银花,而皮痒如瓜搔也,然此犹阴症而无大变者也。倘若痛痒之未知,昏愦之不觉,内可洞见其肺腑,而外无仅存之皮骨,与之食而不欲食,与之汤而不欲饮,悬性命于顷刻,候死亡于须臾,苟能用金银花一斤,同人参五、六两,共煎汁饮之,无不夺魂于垂绝,返魄于已飞也。谁谓金银花非活人之仙草乎。其功实大,非吾言之大也。

或问:金银花散毒则有之,未必如是之神。曰:金银花之功效,实不止此。金银花无经不入,而其专入之经,尤在肾、胃二经。痈毒,止阴、阳之二种,阳即胃,而阴即肾。阳变阴者,即胃之毒入于肾也;阴变阳者,即肾之毒入于胃也。消毒之品,非专泻阳明胃经之毒,即专泻少阴肾经之毒。欲既消胃毒,而又消肾毒之药,舍金银花,实无第二品也。金银花消胃中之毒,必不使毒再入于肾脏,消肾中之毒,必不使毒重流于胃腑。盖金银花能先事而消弥,复能临事而攻突,更善终事而收敛也。

或疑金银花性甚缓,而痈疽毒势最急,何以功用之大竟至如此,岂急症缓治之法欤?曰:痈疽势急,治法不啻救焚,乌可以缓治之哉。金银花性缓,而用之治痈疽也,则缓而变为急矣,况用之四、五两,以至半斤、一斤,则其力更专,而气更勇猛,此正急症急治之也。

巴戟天巴戟天,味甘、温,无毒。入心、肾二经。

补虚损劳伤,壮阳道,止小腹牵痛,健骨强筋,定心气,益精增志,能止梦遗。此臣药,男妇俱有益,不止利男人也。世人谓其能使痿阳重起,故云止利男子。不知阳事之痿者,由于命门火衷,妇人命门与男子相同,安在不可同补乎。夫命门火衰,则脾胃寒虚,即不能大进饮食,用附子、肉桂,以温命门,未免过于太热,何如用巴戟天之甘温,补其火,而不烁其水之为妙耶。

或问:巴戟天近人罕用,止用之于丸散之中,不识亦可用于汤剂中耶?曰:巴戟天,正汤剂之妙药,无如近人不识也。巴戟天,温而不热,健脾开胃,既益元阳,复填阴水,真接续之利器,有近效,而又有远功。夫巴戟天虽入心、肾,而不入脾、胃,然入心,则必生脾胃之气,故脾胃受其益。汤剂用之,其效易速,必开胃气,多能加餐,及至多餐,而脾乃善消。

又因肾气之补,薰蒸脾胃之气也,谁谓巴戟天不宜入于汤剂哉。

巴戟天温补命门,又大补肾水,实资生之妙药。单用一味为丸,更能补精种子,世人未知也。

或疑巴戟天入汤剂最妙,何以前人未见用之?曰:前人多用,子未知之耳。夫巴戟天,补水火之不足,益心肾之有余,实补药之翘楚也。用之补气中,可以健脾以开胃气;用之补血之中,可以润肝以养肺阴,古人不特用之,且重用之,自黄柏、知母之论兴,遂置巴戟天于无用之地。嗟乎!人生于火,而不生于寒,如巴戟天之药,又乌可不亟为表扬哉。

五加皮五加皮,味辛而苦,气温而寒,无毒。近人多取而酿酒,谓其有利益也,甚则夸大其辞,分青、黄、赤、白、黑,配五行立论,服三年可作神仙,真无稽之谈也。此物止利风湿,善消瘀血则真。若言其扶阳起痿,止小便遗沥。

去妇人阴痒,绝无一验。而举世宗之,牢不可破,亦从前著书者之误也。余故辨之,使世人毋再惑耳。

或问:五加皮,举世皆以为补,先生独言非补,世人饮此酒未见有损,何也?曰:有其功则言功,有其弊而言弊。五加皮,实有损无益之药,而举世宗之,余所以大声疾呼也。此酒江淮之间最多,然饮之而未见损者,亦有其故。盖江淮地势卑湿,服五加皮之酒以去湿,似乎得宜。若非江淮污下之所,而地处高燥,则燥以益燥,吾日见其损,而不见其益矣。

或问:东华真人煮石法用五加皮,世为仙经所需,而昔年鲁定公母单服五加皮,以致不死,岂皆不可信耶?曰:此皆造酒附会之辞也。五加皮实止除湿,而不能延年,欲藉其轻身耐老,此余之所不敢信也。

川芎川芎,味辛,气温,升也,阳也,无毒,入手、足厥阴二经。功专补血。治头痛有神,行血海,通肝经之脏,破瘙结宿血,产后去旧生新,凡吐血、衄血、溺血、便血、崩血,俱能治之。血闭者能通,外感者能散,疗头风甚神,止金疮疼痛。此药可君可臣,又可为佐使,但不可单用,必须以补气、补血之药佐之,则利大而功倍。倘单用一味以补血,则血动,反有散失之忧;单用一味以止痛,则痛止,转有暴亡之虑。若与人参、黄芪、白术、茯苓同用以补气,未必不补气以生血也;若与当归、熟地、山茱、麦冬、白芍以补血,未必不生血以生精也。所虞者,同风药并用耳,可暂而不可常,中病则已,又何必久任或。

或问:川芎既散真气,用四物汤以治痨怯,毋乃不可乎?不知四物汤中,有当归、熟地为君,又有芍药为臣,用川芎不过佐使,引入肝经,又何碍乎?倘四物汤,减去川芎,转无效验。盖熟地性滞,而芍药性收,正藉川芎辛散以动之也。又未可鉴暴亡之失,尽去之以治虚劳也。

或问:佛手散用川芎,佐当归生血,为产门要药,我疑其性动而太散,何以产后之症偏服之,而生血且生气也?夫血不宜动,而产后之血,又惟恐其不动也。产后之血一不动,即凝滞而上冲,则血晕之症生矣。佛手散,正妙在于动也,动则血活,旧血易去,而新血易生。

新血既生,则新气亦自易长,又何疑川芎性动而太散哉。

或问:川芎散气是真,何以补血药必须用之,岂散气即生血.乎?曰:血生于气,气散则血从何生。不知川芎散气,而复能生血者,非生于散,乃生于动也。血大动,则走而不能生;血不动,则止而不能生矣。川芎之生血,妙在于动也。单用一味,或恐过动而生变,合用川芎,何虞过动哉。所以为生血药中之必需,取其同群而共济也。

或问:川芎妙在于动而生血,听其动可也。胡必用药以佐之,使动而不动耶?不知动则变者,古今之通义。防其变者,用药之机权。川芎得群补药,而制其动者,正防其变也。虽然,天下不动则不变,不制其动而自动者,必生意外之变,其变为可忧;制其动而自动者,实为意中之变,其变为可喜。盖变出意外者,散气而使人暴亡;变出意中者,生血而使人健旺。血非动不变,血非变不化也。

或疑川芎生血出于动,又虑其生变而制其动,则动犹不动也,何以生血之神哉?曰:不动而变者,无为而化也。川芎过动,而使之不动,则自忘其动矣。其生血化血,亦有不知其然而然之妙,是不动之动,正治于动也。

或疑川芎生血而不生气,予独以为不然。

盖川芎亦生气之药,但长于生血,而短于生气耳。世人见其生血有余,而补气不足,又见(神家本草》言其是补血之药,遂信川芎止补血,而不生气,绝无有用补气之中。岂特无有用之于补气,且言耗气而相戒。此川芎生气之功,数千年未彰矣,谁则知川芎之能生气乎。然而川芎生气,实不能自生也,必须佐参、术以建功,辅芪、归以奏效,不可嫌其散气而不用之也。

或疑川芎生气,终是创谈,仍藉参、术、芪、归之力,未闻其自能生气也。曰:用川芎,欲其自生气也,固力所甚难;用川芎,欲其同生气也,又热所甚易。盖川芎得参、术、芪、归,往往生气于须臾,生血于眉睫,世人以为是参、术、芪、归之功也。然何以古人不用他药以佐参、术、芪、归,而必用川芎以佐之,不可以悟生气之说哉。

或疑川芎用之于佛手散中,多获奇功,离当归用之,往往愤事,岂川芎与当归,性味之相宜耶?夫当归性动,而川芎亦动,动与动相合,必有同心之好,毋怪其相得益彰也。然而两动相合,反不全动,故不走血,而反生血耳。

或问:川芎性散而能补,是补在于散也。

补在散,则补非大补,而散为大散矣。不知散中有补,则散非全散。用之于胎产最宜者,盖产后最宜补,又虑过补则血反不散,转不得补之益矣。川芎于散中能补,既无瘀血之忧。又有生血之益,妙不在补而在散也。

芍药芍药、昧苦、酸,气平、微寒,可升可降,阴中之阳,有小毒。入手足太阴,又入厥阴、少阳之经。能泻能散,能补能收,赤自相,无分彼此。其功全在平肝,肝平则不克脾胃,而脏腑各安,大小便自利,火热自散,郁气自除,痈肿自消,坚积自化,泻痢自去,痢痛自安矣。

盖善用之,无往不宜,不善用之,亦无大害。

无如世人畏用,恐其过于酸收,引邪入内也。

此不求芍药之功,惟求芍药之过。所以,黄农之学,不彰于天下,而夭札之病,世世难免也,予不得不出而辨之。夫人死于疾病者,色欲居其半,气郁居其半。纵色欲者,肝经之血必亏,血亏则木无血养,木必生火,以克脾胃之土矣。脾胃一伤,则肺金受刑,何能制肝。木寡于畏,而仍来克土,治法必须滋肝以平木。

而滋肝平木之药,舍芍药之酸收,又何济乎。

犯气郁者,其平日肾经之水,原未必大足以生肝木,一时又遇拂抑,则肝气必伤。夫肝属木,喜扬而不喜抑者也,今既拂抑而不舒,亦必下克于脾土,脾土求救于肺金,而肺金因肝木之旺,肾水正亏,欲顾子以生水,正不能去克肝以制木,而木气又因拂抑之来,更添恼怒,何日是坦怀之日乎。治法必须解肝木之忧郁,肝舒而脾胃自舒,脾胃舒,而各经皆舒也。舍芍药之酸,又何物可以舒肝乎。是肝肾两伤,必有资于芍药,亦明矣。然而芍药少用之,往往难于奏效。盖肝木恶急,遽以酸收少济之,则肝木愈急,而木旺者不能平,肝郁者不能解。必用至五、六钱,或八钱,或一两,大滋其肝中之血,始足以慰其心而快其意,而后虚者不虚,郁者不郁也。然则芍药之功用,如此神奇,而可以酸收置之乎。况芍药功用,又不止二者也,与当归并用,治痢甚效;与甘草并用,止痛实神;与栀子并用,胁痛可解;与蒺藜并用,目疾可明,且也与肉桂并用,则可以祛寒;与黄芩并用,则可以解热;与参、芪并用,则可以益气;与芎、归、熟地并用,则可以补血。用之补则补,用之泻则泻,用之散则散,用之收则收,要在人善用之,乌得以酸收二字而轻置之哉。

或问:芍药有不可用之时,先生之论,似乎无不可用,得毋产后亦可用,而伤寒传经亦可用乎?曰:产后忌芍药者,恐其引寒气入腹也,断不可轻用。即遇必用芍药之病,止可少加数分而已。若伤寒未传太阳之前,能用芍药,则邪尤易出。惟传入阳明,则断乎不可用。至于入少阳、厥阴之经,正须用芍药和解,岂特可用而已哉。

或问:芍药平肝气也,肝气不逆,何庸芍药,吾子谓芍药无不可用,毋乃过于好奇乎?夫人生斯世,酒、色、财、气,四者并用,何日非使气之日乎。气一动,则伤肝,而气不能平矣。气不平,有大、小之分,大不平。则气逆自大;小不平,则气逆亦小。人见气逆之小,以为吾气未尝不平也,谁知肝经之气已逆乎。

故平肝之药,无日不可用也,然则芍药又何日不可用哉。

或问:郁症利用芍药,亦可多用之乎?曰:芍药不多用,则郁结之气,断不能开。世人用香附以解郁,而郁益甚,一多用芍药,其郁立解,其故何也?盖郁气虽成于心境之拂抑,亦终因于肝气之不足,而郁气乃得而结也。用芍药以利其肝气,肝气利,而郁气亦舒。但肝因郁气之结,则虚者益虚,非大用芍药以利之,则肝气未易复,而郁气亦未易解也。故芍药必须宜多用以平肝,而断不可少用以解郁耳。

或问:芍药虽是平肝,其实乃益肝也。益肝则肝木过旺,不畏肝木之克土乎?目:肝木克土者,乃肝木之过旺也。肝木过旺则克土,肝木既平,何至克土乎。因肝木之过旺而平肝,则肝平而土已得养。土得养,则土且自旺,脾胃既有旺气,又何畏于肝木之旺哉。况肝木因平而旺,自异于不平而自旺也。不平而自旺者,土之所畏;因平而旺者,土之所喜。

盖木旺而土亦旺,土木有相得之庆,又何畏于肝木之克哉。

或问:芍药妙义,先生阐发无遗,不识更有异闻,以开予之心胸乎?曰:芍药之义,乌能一言而尽哉,但不知吾子欲问者。用芍药治何经之病也,或人以克胃者,何以用芍药耶。夫芍药平肝,而不平胃,胃受肝木之克,泻肝而胃自平矣,何必疑。

或又曰:非此之谓也。余所疑者,胃火炽甚,正宜泻肝木,以泻胃火,何以反用芍药益肝以生木,便木旺而火益旺耶?目:胃火之盛,正胃土之衰也。胃土既衰,而肝木又旺,宜乎克土矣。谁知肝木之旺,乃肝木之衰乎。

肝中无血则干燥,而肝木欲取给于胃中之水以自养,而胃土之水,尽为木耗,水尽则火炽,又何疑乎。用芍药以益肝中之血,则肝足以自养其木,自不至取给于胃中之水,胃水不干,则胃火自息,山下出泉,不可以济燎原之火乎。此盖肝正所以益胃也。或人谢曰:先生奇论无穷,不敢再难矣。

或又问曰:肝木之旺,乃肝木之衰,自当用芍药以益肝矣,不识肝木不衰,何以亦用芍药:曰:子何以见肝木之不衰也。或人目:胁痛而至手不可按,目疼而至日不可见,怒气而血吐之不可遏,非皆肝木之大旺而非衰乎。

嗟乎!子以为旺,而我以为衰也。夫胁痛至手不可按,非肝血之旺,乃肝火之旺也,火旺由于血虚;目痛至日不可见,非肝气之旺,乃肝风之旺也,风旺由于气虚怒极;至血之狂吐,非肝中之气血旺也,乃外来之事,触动其气,而不能泄,使血不能藏而外越,然亦因其平日之肝木素虚,而气乃一时不能平也。三症皆宜用芍药以滋肝,则肝火可清,肝风可去,肝气可舒,肝血可止。否则,错认为旺,而用泻肝之味,变症蜂起矣。总之,芍药毋论肝之衰旺、虚实,皆宜必用,不特必用,而更宜多用也。

或又问曰:肝虚益脾,敬闻命矣,何以心虚而必用芍药耶?夫肝为心之母,而心为肝之子也,子母相关,补肝正所以补心,乌可弃芍药哉。或人曰:予意不然。以心为君主之官,心虚,宜五脏兼补,何待补肝以益心哉。

嗟乎!补肾可以益心,必不能舍肝木而上越;补脾可以益心,必不能外肝木而旁亲;补肺可以益心,亦不能舍肝木而下降。盖肾交心,必先补肝,而后肾之气始可交于心之中,否则,肝取肾之气,而心不得肾之益矣。脾滋心,必先补肝,而后脾之气,始足滋于心之内,否则,肝盗脾之气,而心不得脾之益矣。肺润心,必先补肝,而后肺之气,始得润于心之宫,否则,肝耗肺之气,而心不得肺之益矣。可见肾、脾、肺三经之入心,俱必得肝气而后入,正因其子母之相亲,他脏不得而间之也。三脏补心,既必由于肝,而肝经之药,何能舍芍药哉。

非芍药不可补肝以补心,又何能舍芍药哉。

或问:芍药平肝之药也,乃有时用之以平肝,而肝气愈旺,何故乎?曰:此肺气之衰也。

肺旺,则肝气自平,金能克木也。今肝旺之极,乃肺金之气衰极也,不助金以生肺,反助木以生肝,则肝愈旺矣,何畏弱金之制哉,此用芍药而不能平肝之义也。

或问:芍药不可助肝气之旺,敬闻命矣。

然有肝弱而用之,仍不效者,又是何故?此又肺气之过旺也。肝弱补肝,自是通义。用芍药之益肝,谁日不宜。然而肝之所畏者,肺金也,肺气大旺,则肝木凋零。用芍药以生肝气,而肺金辄来伐之,童山之萌芽,曷胜斧斤之旦旦乎。故芍药未尝不生肝经之木,无如其生之而不得也。必须制肺金之有余,而后用芍药以益肝木之不足。樵采不入于山林,枝叶自扶苏于树木,此必然之势也,又何疑于芍药之不生肝木哉?或问:芍药生心,能之乎?夫心乃肝之子也,肝生心,而芍药生肝之物,独不可生肝以生心乎。独是生肝者,则直入于肝中,而生心者,乃旁通于心外,毕竟入肝易,而入心难也。

虽然,心乃君主之宫,补心之药不能直入于心宫,补肝气,正所以补心气也。母家不贫,而子舍有空乏者乎。即有空乏,可取之于母家而有余。然则芍药之生心,又不必直入于心中也。

或疑芍药味酸以泻肝,吾子谓是平肝之药,甚则誉之为益肝之品,此仆所未明也。嗟乎?肝气有余则泻之,肝气不足则补之。

平肝者,正补泻之得宜,无使不足,无使有余之谓也。芍药最善平肝,是补泻攸宜也。余言平肝,而泻在其中矣,又何必再言泻哉?或疑芍药赤、白有分,而先生无分赤、白,又何所据而云然哉。无芍药之不分赤、白,非创说也,前人已先言之矣。且世人更有以酒炒之者,皆不知芍药之妙也。夫芍药正取其寒,以凉肝之热,奈何以酒制,而使之温耶。

既恐白芍之凉,益宜用赤芍之温矣,何以世又尚白而尚赤也?总之,不知芍药之功用,而妄为好恶,不用赤而用白,不用生而用熟也,不大可晒也哉。

黄芩黄芩、味苦,气平,性寒,可升可降,阴中微阳,无毒。入肺经、大肠。退热除烦,泻膀胱之火.止赤痢,消赤眼,善安胎气,解伤寒郁蒸,润燥,益肺气。但可为臣使,而不可为君药。近人最喜用之,然亦必肺与大肠、膀胱之有火者者,用之始宜,否则,不可频用也。古人云黄芩乃安胎之圣药,亦因胎中有火,故用之于白术、归身、人参、熟地、杜仲之中,自然胎安。倘无火,而寒虚胎动,正恐得黄芩而反助其寒,虽有参、归等药补气、补血、补阴,未必胎气之能固也。况不用参、归等药,欲望其安胎,万无是理矣。

或问:黄芩清肺之品也,肺经之热,必须用之,然亦有肺热用黄芩而转甚者,何也?曰:用黄芩以清肺热,此正治之法也。正治者,治肺经之实邪也。肺经有实邪,黄芩用之,可以解热;肺经有虚邪,黄芩用之,反足以增寒。盖实邪宜正治,而虚邪宜从治也。

或问:黄芩举世用而无疑,与用知母、黄柏颇相同,乃先生止咎用知母、黄柏之误,而不咎用黄芩,何也?曰:黄芩亦非可久用之药.然其性寒而不大甚,但入于肺,而不入于肾。世人上热多,而下热者实少,清上热,正所以救下寒也。虽多用久用,亦有损于胃,然肾经未伤,本实不拨,一用温补,便易还原,其弊尚不至于杀人。若知母、黄柏泻肾中之火矣,肾火消亡,脾胃必无生气,下愈寒而上愈热,本欲救阴虚火动,认谁知反愈增其火哉。

下火无根,上火必灭,欲不成阴寒世界得乎。

此用黄柏、知母之必宜辟也。

或问:黄芩乃清肺之药,肺气热,则肾水不能生,用黄芩以清肺金,正所以生肾水乎?曰:黄芩但能清肺中之金,安能生肾中之水。

夫肺虽为肾经之母,肺处于上游,居高润下,理之常也,何以清金而不能生水。盖肺中之火乃邪火,而非真火也,黄芩止清肺之邪火耳,邪火散而真水自生,安在不可下生肾水。

不知肾水之生,必得真火之养,黄芩能泻邪火,而不能生真火,此所以不能生肾水也。予之取黄芩者,取者暂用以全金,非取其久用以益水。

或疑黄芩之寒凉,不及黄柏、知母,以黄芩味轻,而性又善散,吾子攻黄柏、知母宜也,并及黄芩,毋乃过乎?曰:黄芩之多用,祸不及黄柏、知母远甚,余未尝有过责之辞,独是攻击知母、黄柏,在于黄芩门下而畅论之,似乎并及黄芩矣。谁知借黄芩以论黄柏、知母,意重在黄柏、知母也。见黄芩之不宜多用,益知黄柏、知母,意重在黄柏、知母也。见黄芩之不宜多用,益知黄柏,知母之不可重用矣。

世重寒凉,病深肺脏,不如此,又何以救援哉。

黄连黄连,味苦,寒,可升可降,阴也,无毒。

入心与胞络。最泻火,亦能入肝。大约同引经之药,俱能入之,而入心,尤专经也。止吐利吞酸,善解口渴。治火眼甚神,能安心,止梦遗,定狂躁,除痞满,去妇人阴户作肿。治小儿食土作疳,解暑热、湿热、郁热,实有专功。但亦臣使之药,而不可以为君,宜少用而不宜多用,可治实热而不可治虚热也。盖虚火宜补,则实火宜泻。以黄连泻火者,正治也;以肉桂治火者,从治也。故黄连、肉桂,寒热实相反,似乎不可并用,而实有并用而成功者。盖黄连入心,肉桂入肾也。凡人日夜之间,必心肾两交,而后水火始得既济,火水两分,而心肾不交矣。心不交于肾,则日不能寐;肾不交于心,则夜不能寐矣。黄连与肉桂同用,则心肾交于顷刻,又何梦之不安乎。

或问:苦先入心,火必就燥,黄连味苦而性燥,正与心相同,似乎入心之相宜矣,何以久服黄连,反从火化,不解心热,而反增其焰者,何也?臼:此正见用黄连之宜少,而不宜多也。盖心虽属火,必得肾水以相济,用黄连而不能解火热者,原不可再泻火也。火旺则水益衰,水衰则火益烈,不下治而上治,则愈增其焰矣。譬如釜内无水,止成焦釜,以水投之,则热势上冲而沸腾矣。治法当去其釜下之薪,则釜自寒矣。故正治心火而反热者,必从治心火之为安,而从治心火者,又不若大补肾水之为得。盖火得火而益炎,火得水而自息耳。

或问:黄连止痢而厚肠胃,吾子略而不谈,何也?曰:此从前《本草》各书,无不载之,无俟再言也。然而予之不谈者,叉自有在。

盖黄连非治痢之物,泻火之品也。痢疾湿热,用黄连性燥而凉。以解湿而除热似矣。殊不知黄连独用以治痢,而痢益甚,用之于人参之中,治噤口之痢最神;用之于白芍、当归之中,治红赤之痢最效,可借之以泻火,而非用之以止痢,予所以但言其泻火耳。况上文曾言止吐利吞酸,利即痢也,又未尝不合言之矣。至于厚肠胃之说,说者谓泻利日久,下多亡阴,刮去脂膜,肠'胃必薄矣,黄连既止泻利,则肠胃之薄者,可以重厚。嗟乎!此臆度之语,而非洞垣之说也。夫黄连性燥而寒凉,可以暂用,而不可久用。肠胃之脂膜既伤,安得一时遽厚哉。夫胃薄者,由于气血之衰,而肠薄者,由于精水之耗。黄连但能泻火,而不能生气血、精水,吾不知所谓厚者,何以厚也。

或问:黄连泻火,何以谓之益心,可见寒凉未必皆是泻药。曰:夫君之论,是欲扬黄柏、知母也。吾闻正寒益心,未闻正寒益肾。

夫心中之火,君火也;肾中之火,相火也。正寒益心中之君火,而益心中之相火。虽心中君火,每藉心外相火以用事,然而心之君火则喜寒,心之相火则喜热。以黄连治心之君火,则热变为寒;以黄连治心之相火,则寒变为热。盖君火宜正治,而相火宜从治也。夫相火在心火之中,尚不用寒以治热,况相火在肾水之内,又乌可用寒以治寒乎。昔丹溪用黄柏、知母,入于六味丸中,未必不鉴正寒益心,亦可用正寒以益肾也。谁知火不可以水灭,肾不可与心并论哉。

或疑世人用黄连,不比用黄柏、知母,先生辟黄柏、知母,何必于论黄连之后,而大张其文澜哉?嗟乎!是有说焉,不可不辨也。

夫人生于火,不闻生于寒也。以泻火为生,必变生为死矣。从来脾胃喜温,而不喜寒,用寒凉降火,虽降肾火也,然胃为肾之关门,肾寒则胃寒,胃寒则脾亦寒。脾胃既寒,又何以蒸腐水谷哉。下不能消,则上必至于不能受,上下交困,不死何待乎。

又肺金之气,必夜归于肾之中,肾火沸腾,则肺气不能归矣。然补其肾水,而益其肺金,则肾足,而肺气可复归于肾。倘肾寒则肾火不归,势必上腾于肺,而又因肾之寒,不敢归于下,则肺且变热,而咳嗽之症生。肺热而肾寒,不死又何待乎。慨自虚火实火、正火邪火、君火相火之不明,所以治火之错也。夫黄连,泻实火也,补正火也,安君火也,不先将黄连之义,罄加阐扬,则虚火、邪火、相火之道,终不明于天下。吾所以于黄连门中,痛攻黄柏、知母,使天下后世知治火之药,不可乱用寒凉,实救其源也。

桔梗桔梗,味苦,气微温,阳中阴也,有小毒。

入手足肺、胆二经。润胸膈,除上气壅闭,清头目,散表寒邪,祛胁下刺痛,通鼻中窒塞,治咽候肿痛,消肺热有神,消肺痈殊效,能消恚怒,真舟楫之需,引诸药上升,解小儿惊痫,提男子血气,为药中必用之品,而不可多用者也。盖少用,则攻补之药,恃之上行以去病;多用,则攻补之药,借之上行而生殃。惟咽喉疼痛,与甘草多用,可以立时解氛,余则戒多用也。

或问:桔梗乃舟楫之需,毋论攻补之药,俱宜载之而上行矣,然亦不能载之者,何故?曰:桔梗之性上行,安有不能载之者乎。其不能载者,必用药之误也。夫桔梗上行之药,用下行之药于攻补之中,则桔梗欲上而不能上。

势必下行之药,欲下而不能下矣。余犹记在襄武先辈余叔岩,闻余论医,阴虚者宜用六味地黄汤,阳虚者宜用补中益气汤。徐君曰:余正阴阳两虚也。余劝其夜服地黄汤,日服补中益气汤,服旬日,而精神健旺矣。别二年复聚,惊其精神不复似昔,问曾服前二汤否,徐君曰:子以二汤治予病,得愈后,因客中无仆,不能朝夕煎饮消息子之二方,而合为丸服,后气闭于胸膈之间,医者俱言二方之不可长服,予久谢绝。今幸再晤,幸为我治之。予仍以前二方,令其朝夕分服,精神如旧。徐君曰:何药经吾子之手,而病即去也,非夫医而何?余曰:非余之能,君自误耳。徐问故。余曰:六味地黄汤,补阴精之药,下降者也;补中益气汤,补阳气之药,上升者也。二汤分早晚服之,使两不相妨,而两有益也。今君合而为一,则阳欲升,阴又欲降,彼此势均力敌,两相持,而两无升降,所以饱闷于中焦,不上不下也。徐君谢曰:医道之渊微也如此。夫桔梗与升麻、柴胡,同是升举之味,而升麻、柴胡用之于六味汤丸之内,其不能升举如此,然则桔梗之不能载药上行,又何独不然哉。正可比类而共观也。

或问:桔梗散邪,而不耗正气,何以戒多用也?曰:桔梗亦有多用而成功。少阴风邪,致喉痛如破者,多用之而邪散如响。是邪在上者,宜多用;而邪在下者,即不宜多用。

或问:《古今录验方》中载桔梗治中蛊毒,下血如鸡肝片者血块石余,服方寸匕,七日三服而愈,其信然乎?曰:此失其治蛊之神方,止记其引导之昧也。中蛊必须消毒,下血必须生血,一定之理也。桔梗既非消毒之品。又非生血之药,乌能治蛊而止血乎。盖当时必有神奇之丸,以酒调化,同桔梗汤送之奏功,而误传为桔梗,《古今录》遂志之也。

或问:桔梗不可多用,而吾子又谓可以多用,何言之相背也?曰:邪在上者宜多,邪在下者宜少,余已先辨之,未尝相背也。

虽然,用药贵得其宜,要在临症斟酌。有邪在上。多用桔梗而转甚;有邪在下,少用桔梗而更危。

盖邪有虚实之不同,而桔梗非多寡之可定,故实邪可用桔梗,而虚邪断不可用桔梗也。

栝蒌实附天花粉栝萎实,味苦,气寒,降也,阴也,无毒。

入肺、胃二经。最能下气涤秽,尤消郁开胃,能治伤寒结胸,祛痰,又解渴生滓,下乳。但切戒轻用,必积秽滞气结在胸上,而不肯不者,始可用之以荡涤,否则,万万不可孟浪。

盖栝蒌实最消人之真气,伤寒结胸,乃不得已用之也。苟无结胸之症,何可轻用。至于消痰、解渴、下乳,止可少少用之,亦戒不可重任。他本言其能治虚怯劳嗽,此杀人语,断不可信,总惑于补肺之说也。夫栝蒌乃攻坚之药,非补虚之品。

天花粉,即栝蒌之根,而性各不同。盖栝蒌实其性最悍,非比天花粉之缓,用栝萎实,不若以天花粉代之。天花粉,亦消痰降气,润渴生津,清热除烦,排脓去毒,逐瘀定狂,利小便而通月水。其功用多于栝萎实,虚人有痰者,亦可少用以解燥而滋枯,又何必轻用栝萎实哉。

或问:栝萎实能陷胸中之邪,为伤寒要药,而吾子切切戒之,何不删去栝蒌,独存天花粉之为哉?曰:医道必王、霸并用,而后出奇制胜,始能救生死于顷刻。结胸之症,正死在须臾也,用天花粉以消痞满,其功迟,用栝楼以消痞满,其功捷。但结胸之痞满不同,小痞小满之症,不妨用天花粉以消之;大痞大满之症,非栝蒌断然不可。又在人临症细辨,非栝蒌之竟可不用也。

或疑栝萎推胸中之食,荡胃中之邪,其势甚猛。伤寒至结胸,其正气已大丧矣,又用此以推荡之,不虚其虚乎?先生又谓不可用天花粉相代,岂伤寒之虚,可以肆然不顾乎?曰:伤寒不顾其虚,则邪且铄尽人之元气,顷刻即死矣,乌可肆然不顾乎。用栝蒌以陷胸,正所以顾其虚也。夫陷胸之成,由于邪退之时,而亟用饮食,则邪仍聚而不肯散。夫邪之所以散者,由于胃中空虚,邪无所得,故有不攻而散之意。邪甫离胃,而胃气自开,以致饥而索食,此时而能坚忍半日,则邪散尽矣。无如邪将散,而人即索食,食甫下喉,而邪复群聚而逐矣。仲景张夫子所以又立陷胸汤,用栝蒌为君,突围而出,所向无前,群邪惊畏,尽皆退舍,于是,渐次调补,而胸胃之气安焉。

是推荡其邪气,非即急救其正气之明验乎。

倘畏首畏尾,不敢轻用栝蒌,虽久则食消,亦可化有事为无事。然所伤正气多矣,此栝蒌之宜急用,而不可失之观望耳。

或问:栝萎陷胸,以救胃中之正气是矣,然吾恐栝萎祛邪以入脾,走而不守,则脾当其害,不犹以邻国为壑乎?曰:栝蒌但能陷胸,而不能陷腹。胸中之食,可推之以入于腹,脾中之食,不必荡之以入于肠。盖脾主出而易化,胃主纳而难消也。

或问:栝蒌陷胸中之邪,抑陷胸中之食耶?曰:结胸之症,未有不因食而结者也。陷胸汤乃陷食,而非陷邪也。虽然,邪因食而复聚,虽邪不入于胃之中,而邪实布于胃之口。

陷胸中之食而邪解散,即谓之陷邪亦可也。

然而食可陷,而邪不可陷。食陷必入于肄,邪陷必入于肾。入脾者,栝蒌可乘胜而长驱,入肾者,栝萎不能入肾,势必变生不测。今用陷胸,而食消邪散,是陷胸汤实陷食,而非陷邪也。但止陷食而不陷邪,而邪何以竟散耶?是结胸之症因得食而结,则陷胸之汤,其邪亦因陷食而散也。

或疑陷胸汤用栝蒌,不止陷胸中之邪,亦陷腹中之邪也,邪在腹中,安知不祛之入肾乎?曰:陷胸汤势最捷。邪逢栝萎即散,安在又入于肾乎。况邪已在腹,与在胸者有别,在胸者,居高临下,恐有走失入肾之虞;在腹者,邪趋大肠,其势甚便,岂返走于肾经哉。

或问:栝蒌与天花粉。同为一本,何以天花粉反不似栝蒌之迅扫胸中之邪耶。曰:天花粉消痞满,其功缓;栝蒌实消痞满,其功捷,余前条已言,但未言其所以缓与捷也。夫栝蒌为天花粉之子,而天花粉为栝蒌之根.子悬于天下,而性实顾根,故趋于下者甚急;根藏于地中,而性实恋子,故育于上者自缓。缓捷之故,分于此,而陷消之功,亦别于此。故宜缓者用天花粉,宜急者用栝萎实,又何虑功效之不奏哉。

紫菀紫菀,味苦、辛,温,无毒。入手太阴,兼入足阳明。主咳逆上气,胸中寒热结气,去蛊毒,疗咳唾脓血,止喘悸、五劳体虚,治久嗽。

然亦止可为佐使,而不可单用以取效。、或问:缪仲醇云:观紫菀能开喉痹,取恶涎,则辛散之功烈矣。然而又云:其性温,肺病咳逆喘嗽,皆阴虚肺热症也,不宜多用等语,似乎紫菀并不可以治嗽也。曰:紫菀舍治嗽之外,原无多奇功。治缠喉风、喉闭者,正取其治肺经咳逆、阴虚肺热也,而仲醇以此相戒,何哉。夫喉闭,未有非下寒上热之症也。

紫菀性温,而又兼辛散,从其火热之性而解之,乃从治之法,治之最巧者也。仲醇最讲阴虚火动之旨,何独于紫苑而昧之,此铎所不解也。

或谓:紫苑治肺之热,而性温而辛散,从火热之性而解之是矣。然而肺经最恶热,以热攻热,必伤肺矣。吾恐邪去而肺伤也。

曰:久嗽则肺必寒。以温治寒,则肺且受益,何伤之有。

贝母贝母,味苦,气平、微寒,无毒。入肺、胃、脾、心四经。消热痰最利,止久嗽宜用,心中逆气多愁郁者可解。并治伤寒结胸之症,疗人面疮能效。难产与胞衣不下,调服于人参汤中最神。黄瘅赤眼,消渴除烦,喉痹,疝瘕,皆可佐使,但少用足以成功,多用或以取败。宜于阴虚火盛,不宜于阳旺湿痰。世人不知贝母与半夏,性各不同,惧半夏之毒。每改用贝母。不知贝母消热痰,而不能消寒痰,半夏消寒痰,而不能消热痰也,故贝母逢寒痰。则愈增其寒;半夏逢热痰,则大添其热。二品泾胃各殊,乌可代用,。前人辨贝母入肺,而不入胃,半夏入脾胃,而不入肺经,尚不知贝母之深也。盖贝母入肺、胃、脾、心四经,岂有不入脾、胃之理哉。正寒热之不相宜,故不可代用也。

或问:贝母之疗人面疮,可信不可信乎?曰:此前人之成效,胡必疑之。然而有可疑者。人面疮,口能食而面能愁,盖有祟凭之矣。祟凭必须解祟,何以用贝母即解,予久不得其故。后遇岐天师于燕市,另传治法,而后悟贝母之疗人面疮也。亦消其痰而已矣。夫怪病多起于痰,贝母消痰,故能愈也。如半夏亦消痰圣药,何治人面疮无效?不知人面疮,乃热痰结成热毒,半夏性燥,燥以治热,更添热矣。贝母乃治热痰圣药,以寒治热,而热毒自消,又何疑哉。

或问:贝母消痰,消热痰也,然火沸为痰,非热乎,何以用之而绝无效耶?曰:火沸生痰,乃肾中之火上沸,非肺中之火上升。贝母止可治肺中之火痰,不化肾中之火痰也。岂惟不能化肾中之火痰,且动火而生痰矣。夫肾中之火,非补水不能除,肾火之痰,亦非补水不能消。贝母消肺中之痰,心铄肺中之气,肺虚则肾水之化源竭矣,何以生肾水哉。肾水不生,则肾火不降。

肾火不降,又何以健脾而消痰哉。势必所用水谷不化精而化痰矣。

然则用贝母以治火沸为痰,不犹添薪而望止沸乎。毋怪沓无功效也。

或疑贝母不可治火沸为痰之症,吾用之六味丸中,亦可以治之乎?曰:六味汤止治火沸为痰之圣药也,加入贝母,则不效矣。

盖火沸为痰,乃肾中之真水上沸而成痰,非肺中之津液上存而为痰也。六味汤补水以止沸,非化痰以止火。倘加入贝母,则六味欲趋于肾中,而贝母又欲留于肺内,两相牵掣,则药必停于不上不下之间。痰既不消,火又大炽,不更益其沸,而转添其咳嗽哉。此贝母断不可入于六味汤丸之中。治火沸为痰之病也。

款冬花款冬花。辛、甘而温,阳也,无毒。善止肺咳,消痰唾稠粘,润肺,泻火邪,下气定喘,安心惊胆怯,去邪热,除烦燥,平肝明目。烧烟吸之,亦善止嗽,尤能止肺咳肝嗽。近人喜用紫菀,而不用款冬者,殊不可解。紫菀虽亦止久嗽,而味苦伤胃,不若款冬之味甘,清中有补也。余所以取款冬而弃紫菀耳。

或问:款冬花.清中有补,多用之以益肺、益肝、益心可乎?曰:款冬花虽清中有补,而多用亦复不宜,盖补少而清多也。夫款冬花入心则安心,入肝则明目,入肺则止咳,是其补也。然入心,则又泻心之火,多用则心火过衰,反不生胃以健食矣;入肝,则又泻肝之气,多用则心火过凋,反不能生心以定神矣;入肺,则又泻肺之气,多用则肾气过寒,反不能生脾以化物矣。

是款冬花多用则伤,少用则益,又何必多用哉。

卷之三角集

广木香广木香,味甘、苦,气温,降也,阴中阳也。

无毒。能通神气,和胃气,行肝气,散滞气,破结气,止心疼,逐冷气,安霍乱吐泻,呕逆翻胃,除痞癖症块、脐腹胀痛,安胎散毒,治痢必需,且辟疫气瘴疬。但此物虽所必需,亦止可少用之为佐使,使气行即止,则不可谓其能补气,而重用之也。

大约用广木香由一分、二分,至一钱而止,断勿出于一钱之外,过多反无效功,佐之补而不补,佐之泻而亦不泻也。

或问:广木香与青木香,同时止痢之药,子何取广木香,而弃青木香?盖广木香气温,而青木香气寒耳。夫痢乃湿热,青木香寒以去热,似相宜,而余毅然删去者,恶青木香之散气,虽有益于痢,终有损于气也。若广术香则不然,气温而不寒,能降气而不散气,且香先入脾,脾得之而喜,则脾气调而秽物自去,不攻之攻,正善予攻。此所以删青木香,而登广木香也。

香附香附,味苦而甘,气寒而厚,阳中阴也,无毒。入肝、胆之经。专解气郁气疼,调经逐瘀,除皮肤瘙痒,止霍乱吐逆,崩漏下血,乳肿痈疮,皆可治疗。宿食能消,泄泻能固,长毛发,引血药至气分,此乃气血中必用之品。可为佐使,而不可为君臣。

今人不知其故,用香附为君,以治妇人之病,如乌金丸、四制香附丸之类,暂服未尝不快。久之而虚者益虚,郁者更郁,何也。香附非补剂也.用之下气以推陈,非用之下气以生新;引血药至气分而散郁。非引血药入气分而生血也。舍气血之味,欲其阴生阳长得乎?故气虚宜补,必用参、芪;血少宜生,必须归、熟。香附不过调和于其内,参赞之寮佐,而轻任之为大将,鲜不败乃事矣。

或问:香附为解郁圣药,吾子谓不可为君,岂香附不能解郁耶?曰:香附不解郁,又何药以解郁,但不可专用之为君耳。盖郁病未有不伤肝者也,香附入肝入胆之经,而又解,气,自易开肝中之滞涩。但伤肝必伤其血,而香附不能生血也,必得自芍药、当归以济之,则血足而郁尤易解也。夫药中之解郁者,莫善于芍药。芍药得臣使,速于解者,莫妙于香附、柴胡。是芍药为香附之君,而香附为芍药之佐,合而治郁,何郁不解乎。

或问:香附解郁而开胃,乃有用香附而郁仍不解,胃仍不开,岂又芍药、当归之未用乎?曰:是不尽然也。香附解郁者,解易舒之郁也;香附开胃者,开未伤之胃也。相思之病,必得其心上之人,而郁乃解;断肠之症,必得其意外之喜,而胃乃开。区区香附,固自无功,即益之以大料之芍药、厚味之当归,亦有无可如何者矣。岂尽可望于草木之解郁而开胃哉。

或问:香附解郁之品,先生谓解郁之无用,是郁症乃不可解之症,吾甚为天下之有郁者危矣。嗟!郁之不解者,非草木之能开;而郁之可解者,舍草木,又奚以开之耶。香附正开郁之可解者也。可解之郁,而欲舍香附而求之草木之外,斯惑矣。

或疑香附性燥,故易入肝,肝气既郁,而肝木必加燥矣,以燥投燥,又何解郁之有?曰:香附之解郁,正取其燥也。惟燥,故易入于燥之中,惟燥,故不可单用于燥之内。和之以芍药、当归,则燥中有润而肝舒,燥中不燥而郁解也。

益智益智,味辛,气温。无毒,入肺、脾、肾三经。能补君、相二火,和中焦胃气,逐寒邪,禁遗精溺,止呕哕,摄涎唾,调诸气,以安三焦。

夜多小便,加盐服之最效,但不可多用,恐动君相之火也,然能善用之,则取效甚捷。大约入于补脾之内则健脾,入于补肝之内则益肝,入于补肾之中则滋肾也。

砂仁砂仁,味辛、苦,气温,无毒。入脾、肺、膀胱、大小肠。止哕定吐,除霍乱,止恶心,安腹痛,温脾胃,治哕定吐,除霍乱,止恶心,安腹痛,温脾胃,治虚劳冷泻,消宿食,止休息痢,安胎颇良。但止可为佐使,以行滞气,所用不可过多。用之补虚丸绝佳,能辅诸补药,行气血于不滞也。

或问:砂仁消食之药,入之补虚之中,似乎不宜,何以绝佳?不知补药味重,非佐之消食之药,未免过于滋益,反恐难于开胃。入之砂仁,以苏其脾胃之气,则补药尤能消化,而生精生气,更易易也。

或问砂仁香能入脾,辛能润肾,虚气不归元,非用此为向导不济,殆胜桂、附热毒之害多矣。曰:此不知砂仁者也。砂仁止入脾,而不入肾,引补肾药入于脾中则可,谓诸补药,必借砂仁引其由脾以入肾则不可也。《神农本草》并未言其入肾,不过说主虚劳冷泻耳。

夫冷泻有专属于脾者,何谓脾寒俱是肾寒乎。

肉豆蔻肉豆蔻,味苦、辛,气温,无毒。一名肉果。入心、脾、大肠经。疗心腹胀疼,止霍乱,理脾胃虚,能消宿食,专温补心包之火,故又入膻中与胃经也。但能止下寒之泻,而不能止下热之痢,从前《本草》,多信治血痢有功,而不言其止泻痢。夫泻不同,五更时痛泻五六次,到日间反不泻,名大瘕泻也。大瘕泻者,肾泻也。肾泻,乃命门无火以生脾土,至五更亥子之时,正肾气正令之会,肾火衰微,何能生土,所以作泻。故大瘕病,必须补命门之火,火旺而土自坚矣。肉豆蔻,非补命门之药也,然命门之火上通,心包之火不旺,而命门愈衰,故欲补命门,必须上补心包也。膻中,即心包,一物而两名之。肉豆蔻补心包火,补心包,正所以补命门也。况理脾胃寒虚,原其长技,命门旺,而脾胃又去其虚寒。

脾胃得肾气,自足以分清浊而去水湿,又何至五更之再泻哉。

或问:肉豆蔻开胃消食,子舍而不谈,反言其能止大瘕之泻,亦何舍近而言远乎?曰:大瘕之泻,正所以表肉豆蔻之开胃而消食也。

凡人命门之火不旺,则下焦阴寒何能蒸腐水谷。下不能消,所以泻也。泻久则亡阴。阴亡则肾不能交于心包,而心包亦寒。心包寒,则火不能生胃,而胃又寒。胃寒,则胃气萧索,又何能消食耶。肉豆蔻,温补命门而通胞,两火相生于上下,水泻止,而脾胃之气自开,不求其消食而自化。言止肾泻,而开胃消食即在其中,又何必再言哉。

或问:肉豆莞暖胃而健脾,温肾而止泻,故入之四神丸中,以治脾肾寒虚之作泻,然而有效、有不效者,何故?盖肾虚作泻,又有不是命门之寒,故服四神丸,而反多后重之症矣。夫肾虚未有不寒者,寒则泻。不寒则何以泻。乃饮酒过多,又加色欲,使酒湿入于肾之中,故作泻也。倘亦以肉豆蔻治之,安能治肾寒者速效哉。

白豆蔻白豆蔻,味辛。气大温,阳也,无毒。入手太阴肺经。别有清高之气,非草豆蔻之可比也。散胸中冷滞之气,益心包之元阳,温脾胃,止呕吐翻胃,消积食目翳。但此物尤难识,铺家多以草豆蔻充之,所以用多不效。总之,必须白者为佳,正不必问真假也。

或识:破白豆蔻与砂仁相似,用砂仁,可不必用白豆蔻矣。而不知各有功效;砂仁宜用之于补药丸中,而白豆蔻宜用之于补剂汤中。盖砂仁性缓,而白豆蔻性急也。

藿香藿香,味辛、甘,气微温,可升可降,阳也,无毒。入肺、脾二经。定霍乱有神,止呕吐尤效。开胃消食,去臭气,利水肿。

但亦可佐使,而不可为君臣。盖藿香逐邪甚速,未免耗气亦多,故佐气血之药往往取效,否则。无功耳。

或问:藿香散暑气,子未言也?不知藿香虽散暑气,亦散真气也。用藿香以散暑,是犹执热以止热,余所以不言耳。虽霍乱亦暑症之一,然用藿香以定霍乱,实取其降气,非取其消暑,又不可不知也。

或问:藿香为定喘奇方,而子何以未言?夫藿香定喘,乃言感暑气而作喘也,非藿香于治暑之外而更定喘也。余所以止言其治霍乱逐邪,而不言其定喘。夫喘症多生于虚,误认虚喘为实喘,下喉即便杀人。故不敢言藿香之定喘,实有微意耳。

高良姜良姜,味辛,气大温,纯阳,无毒。入心与膻中、脾、胃四经。健脾开胃,消食下下气,除胃间逆冷,止霍乱转筋,定泻痢翻胃。祛腹痛心疼,温中却冷,大有殊功。倘内热之人误用之,必至变生不测,又不可不慎也。高良姜止心中之痛,然亦必与苍术同用为妙。否则.有愈、有不愈,以良姜不能祛湿故耳。

或问:良姜最能解酒毒,何子之未言也?夫良姜辛温大热,治客寒犯胃者实效,倘胸腹大热者,愈增烦烧之苦矣。良姜宜于治寒,而不宜于治热也。酒性大,投之解酒,不以热济热乎。缪仲醇谓其能解酒毒,此子所不信也。

紫苏附苏叶苏子紫苏叶梗,味辛,气微温,无毒。入心、肺二经。发表解肌,疗伤风寒,开胃下食,消胀满,除脚气口臭。苏子降气定喘,止咳逆,消膈气,破坚症,利大小便,定霍乱呕吐。紫苏虽有叶与梗、子之分,而发表解肌,止喘定呕,未尝有异。但叶与梗宜少用,而子可多用也。

盖叶、梗散多于收,而子则收多于散,亦在人临症而酌用之耳。

或问:苏叶表散风邪,古人加人参同治,奏功如响,何也?曰:苏叶不得人参,其功不大。今人一见用人参以祛邪,辄惊骇不已,宜乎医生之不敢用,往往轻变重,而不可救。夫邪初入人体,正气敢与邪战,用参以助正气,则正气旺,而又得祛邪之便,则群邪自行解散。此用参于苏叶之内,大有深意也。至于风寒已感三四日,则不可轻用人参,当看虚弱壮盛而用药矣。

或又问:苏子定喘,有喘症用之而不效者,何也?盏喘症有虚、有实,未可谓苏子定喘,而概用之也。苏子止可定实喘耳,虚而用苏子,增其喘矣,岂特不效而已哉。

或疑苏子正是治虚喘之药,先生反谓虚喘用苏子而愈增喘,其义何乎?盖虚喘者,乃气虚也。苏子虽能定喘,而未免耗气,气耗则气愈虚而喘更甚。故治虚喘者,必须大加人参、熟地之药,而不可增入苏子,以增其喘也。

或问:苏叶散风邪之圣药,用之以发表中之风邪,尤为相宜,乃用之以散里中之风邪,往往不效,其必有义存焉。先生既深知《本草》之微,愿备有以教我。曰:苏叶之义,不过散表邪耳,原不深入于里。既不能深入,又何能散在里之风邪哉。然而以所不能深入之故,予则可宜也。苏叶性轻而味厚,性轻则上泛,味厚则下沉,宜乎可以通达内外矣。然而,性轻而香,味厚而辛,辛香则外驰易而内入难,故但散在表之风邪,而不散在里之风邪也。

或问:宗奭有言:脾胃寒人,食紫苏多滑泄。果有之乎?曰:紫苏乃风药也,善能平肝。土为木制,则人多滑泄。肝木既平,则脾土得养矣。况紫苏辛温,辛能祛温,温能祛寒,脾胃寒之人,宜无所忌,何致滑泄耶。惟是辛香之味。能散人真气,暂服无碍,而久服有伤,亦当知忌也。

防风防风,味甘、辛,气温,升也,阳也,无毒。

系太阳本经之药,又通行脾、胃二经。古人曾分上、中、下以疗病,其实,治风则一。盖随所用而听令,从各引经之药,无所不达,治一身之痛,疗半身之风,散上下之湿,祛阴阳之火,皆能取效。但散而不收,攻而不补,可暂时少用以成功,而不可经年频用以助虚耳。

或问:通圣散,专恃防风经散风邪,可常用乎?曰:此方暂服尚不可,乌可常哉。盖防风散人真气,即以之散风邪,亦未可专恃也。

或问:防风得黄芪,则不散邪而辅正,是防风亦可补之物,先生何谓攻而不补乎?夫黄芪得防风,而其功更大。未闻防风得黄芪,而其功更神。然则防风仍是攻而不补,非攻而亦补之物也。近人皆以防风为散风神药,毋论外感与非外感俱用之,乃服而不效也。

或疑所用之不多也,更加分两,以致散尽真气,不可哂乎?殊不知防风宜于无风之时,同黄芪用之,可以杜邪风之不入于皮毛,非风邪已入而可用之物也。古人名一物,必在深意,顾名而可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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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0 08:28: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防己

防己,味辛、苦,气寒,阴也,无毒。能入肾以逐湿,腰以下至足湿热、足痛、脚气皆除,利大小二便,退膀胱积热,消痈散肿,除中风挛急,风寒湿疟热邪。似乎防已乃祛湿热行经之圣药也,然其性止能下行,不能上达。凡湿热在上焦者,断不可用,用之则真气大耗,必至危亡。说者谓防己乃下焦血分之药,可行于血分,而不可行于气分也。不知即是下焦湿热之病,止可一用,而亦不可再用。防己之气味尤悍,一服而湿热之在肾经者,立时解散。肾有补而无泻,多服则泻肾矣,如之何可再用乎。

或问《本草》俱言通十二经,而吾子止言入肾,予不能无疑也。防已果通十二经,则上焦头目之病、胸隔咽喉之间,宜无不治之矣,何以止见其治腰以下之病而能愈耶?夫腰至于足,正肾之所属,而谓非入肾者明验乎。然则言入十二经者,乃前人流传之误。而余说入肾者,实有据之谈也。

或问防己治肾中之湿,豨莶治肾内之风,二者合之,不识可治肾乎?此其言似善,而其祸实大也。夫肾有补而无泻,用一缓泻,尚为不得已之治法,二者同施,肾将立惫矣。原因吾子之问,以诫天下之人也。

或问防己利湿,不止在肾,而吾子独谓入肾,以为止能治腰足之湿也。然而,腰足之下,不尽属之肾,与腰相对者脐也;与足相附者,筋也。脐属脾而筋属肝,安在尽属于肾,而必谓防己之治肾,而不治肝脾,人谁信之。故肾病,而脐与筋无不病矣。防己治肾中之湿,而脐与筋中之湿尽消,非入肾而又入脾肝之谓也。防己入肾,不入肝脾,何必固疑乎。

荆芥

荆芥,味辛、苦,气温,浮而升,阳也,无毒。能引血归经,清头目之火,通血脉,逐邪气,化瘀血,除湿痹,破结聚,散疮痍。治产后血晕有神,中风强直,亦能见效。但入之血分之药中,使血各归经,而不至有妄行之虞;若入之于气分药中,反致散气之失。荆芥性升,与柴胡、升麻相同,乃柴胡、升麻入之补气之中,能提气以升阳,而荆芥独不能者,以荆芥虽升而性浮动,补阳之药,尤恶动也。血过凝滞,荆芥之浮动则易流,所以可引之以归经。气易散乱,荆芥之不更助其动乎。气过动必散,此所以不可用之于补气之药耳。

或问荆芥引经,走血分甚速,走气分甚迟,前人言之,而子尚未阐扬,愿畅谈之。曰:荆芥本阳药,而非阴药。阳入阴则行速,阳入阳则行迟。夫阳属气,而阴属血。血行迟,而气行速。荆芥入血而速者,乃血行迟,而若见荆芥之行速也;荆芥入气而迟者,乃气行速,若见荆芥之行迟也。非荆芥走血分甚速,气分独迟也。

或问荆芥引血归经,亦有引之而不归经者乎?夫荆芥炒黑,则引血归经,生用则引气归经。引血归经者,有益于血者;引气归经者,有益于气。有益于血者,血无乱动之虞;益于气者,气有过动之失。气过动,而血不能静矣,故用荆芥必须黑炒也,炒黑以治,无不归经也。

或问荆芥亦能入肾乎?荆芥何能入肾。虽然用之补肾药中,未尝不可入肾,但必须炒至纯黑,则肾属黑,正可同色以相入。夫荆芥之药,本不必引入肾经。盖肾有补而无泻也,虽肾亦有感邪之日,祛肾中之风邪,风药原无几味,与其药用豨莶、防己之类以伐肾中之邪,不若用炒黑荆芥,虽散邪,而不十分耗正之为得也。

白芷

白芷,味辛,气温,升也,阳也,无毒。入手足阳明二经,又入手太阴之经。治头痛,解寒热中风,止崩漏、赤白带,血闭能通,散目中痒,止痢消瘕,治风通用,定心腹血痛,尤可外治各疮痈痔漏,消毒生肌,杀蛇虫。此药可为臣使,未可恃之为君,止外治可以为君耳。盖白芷辛散,多服恐耗散元阳也。

或问白芷散气,外治独不俱其坏事乎?子之何虑之深也。此药修合之时,便可验其有无之效。我有一法辨之尤佳。凡买白芷治病,其色皆白,待回家中修合,忽变为黑色者,不必修合之也;变为微黄色者,半效;变为老黄色者,效少;变为黄黯色者,无效也。辨其色之白者,多用之即愈。否则,递减用药,又何至外治散人真气哉。此药尤灵,故善变色。老医自有知之者,非创说也。

细辛

细辛,味大辛,气温,升也,阳也,无毒。入手足少阴。止头痛如神,治诸风湿痹,尤益肝、胆之经。肾得之而温。利窍清痰,止迎风泪眼,疗妇人血闭,祛在里之寒邪。口臭齿肿,含漱亦良。但止可少用,而不可多用,亦止可共用,而不能独用。多用,则气耗而病增;独用,则气尽而命丧,可不慎欲。

或问细辛既能温肾,自是补剂,何故又散气耶?夫细辛,阳药也,升而不沉,虽下而温肾中之火,而非温肾中之水也。火之性炎上,细辛温火,而即引火上升,此所以不可多用耳。

或问细辛散人真气,何以头痛能取效?盖头为太阳之首,清气升而浊气降,则头目清爽。惟浊气升,而清气降,则头目沉沉欲痛矣。细辛气清而不浊,故善降浊气而升清气,所以治头痛如神也。但味辛而性散,必须佐之以补血之药,使气得血而不散也。

麻黄

麻黄,味甘、辛,气寒,轻清而浮,升也;阳也,无毒。入手足太阳经,手太阴本经、阳明经。荣卫之药,而又入足太阳经、手少阴经也。发汗解表,祛风散邪,理春间温病,消黑斑赤痛,祛荣寒,除心热头痛,治夏秋寒疫。虽可为君,然未可多用。盖麻黄易于发汗,多用恐致亡阳也。

或问麻黄既是太阳经散荣表肌圣药,凡太阳经有荣邪未散,而表症未解者,似宜多用之矣,而子何戒人多用也?夫君药原不论多寡也。太阳荣邪,能用麻黄,即为君主,用之则邪自外泄,而不必多用之者,盖麻黄少用,邪转易散;多用,则不散邪,而反散正矣。

或问麻黄易于发汗,用何药制之,使但散邪,又不发汗耶?曰:麻黄之所尤畏者,人参也。用麻黄而少用人参,则邪既外泄,而正又不伤,何致有过汗之虞。俏疑邪盛之时不宜用参,则惑矣。夫邪轻者,反忌人参:而邪重者,尤宜人参也。用人参于黄汤中,防其过汗亡阳,此必重大之邪也,又何足顾忌哉。

或问麻黄误汗,以致亡阳,用何药以救之乎?曰:舍人参无他药也。夫人参非止汗之药,何以能救麻黄之过汗。盖汗生于血,而血生于气也,汗出于外,而血消于内,非用人参以急固其气,则内无律液之以养心,少则烦燥,重则发狂矣。此时而欲用补血之药,则血不易生;此时而欲用止汗之药,则汗又难止。惟有人参补气,生气于无何有之乡,庶几气生血,而血生汗,可以救性命于垂绝,否则,汗出不已,阳亡而阴亦亡矣。

或问麻黄善用之则散邪,不善用之则散正,何不示人以一定之法,无使误用也。夫用麻黄,实有一定之法,而世人未知也。麻黄散营中之邪也。见营中之邪,即用麻黄,又何误哉。惟其不能明辨营中之邪,所以动手即错。而营中之邪,又尤易辨也。凡伤寒头疼除,而身热未退,即邪入营矣,便用麻黄,邪随解散,又宁有发汗亡阳之虑哉。夫亡阳之症,乃邪未入于营,而先用麻黄以开营之门,而方中又不入桂枝,以解卫中之邪,复不入石膏以杜胃中之火,此所以邪两无所忌,汗肆然而大出也。倘合用桂枝、石膏、麻黄三味同入,必不至有阳亡之祸矣。

或疑麻黄一味乱用,己致出汗亡阳,何以合桂枝、石膏同用,反无死亡之祸,此仆所未明也。不知药单用则功专,同用则功薄。麻黄单用,则无所顾忌,专于发汗矣。苟有桂枝同用,则麻黄寒,而桂枝热,两相牵掣,而有以夺其权;苟有石膏同用,则石膏重,而麻黄轻,两相别而得以争其效,虽汗出而不致亡阳,又何有暴亡之惨哉。

或疑慎用麻黄,宜少而不宜多,乃何以亦有少用而亡阳者乎?此盖用之不当,虽少,阳亦亡也。故医贵辨症分明,不在用药谨饬也。

或疑麻黄有初病伤寒而即用,亦有久病伤寒而仍用者,又是何故?盖在营之风邪未散也。而在营之风邪未散,何从而辨?身热而畏寒者是也。凡见伤寒之症,虽时日甚久,而身热未退,又畏风寒,非前邪未退,即后邪之重入,宜仍用麻黄散之,但戒勿多用耳。盖初感之邪其势盛,再感之邪其势衰。邪盛者,少用而邪难出;邪衰者,多用而邪易变也;

或疑麻黄善变,何法以安变乎?不知麻黄未尝变也,人使之变耳。如宜汗不汗,不用麻黄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汗之,又用麻黄始汗大出,甚则出而不已,邪亦口口口口不死者幸也。可见,防变之道,不在麻黄之不汗,而在麻黄之过汗也。宜麻黄之发汗,汗之而变不生;不宜麻黄之发汗,汗之而变必甚。然则防过汗可也,何必防麻黄,而求安变之法哉。

或问麻黄性寒,而善治风邪,殊不可解矣。伤寒初入于卫,原是寒邪。因入于卫,得卫气之热,而寒变为热矣。邪既变为热,倘仍用桂枝汤,欲以热散热,安得而不变为更热乎。故仲景夫子不用桂枝之热,改用麻黄之寒,祛邪从营中出也。从来治风之药,未尝不寒者,以寒药散寒邪,似乎可疑,今以寒散热,又何疑乎。

或问麻黄气温,而吾子曰气寒,缪仲醇又曰味大辛,气大热,何者为是乎?曰:麻黄气寒,而曰微温犹可,曰热则非也。盖麻黄轻扬发散,虽是阳药,其实气寒。若是大热,与桂枝之性相同,用桂枝散太阳寒邪,不必又用麻黄散太阳热邪矣。惟其与桂枝寒热之不同,虽同入太阳之中,而善散热邪,与桂枝善散寒邪迥别。故桂枝祛卫中之寒,而麻黄解营中之热。不可因桂枝之热,以散太阳之邪,而亦信麻黄为大热也。

或疑麻黄性温,而吾子辨是性寒,得毋与仲景公伤寒之书异乎?夫仲景夫子何曾言麻黄是温也。观其用麻黄汤,俱是指太阳邪气入营之病。邪在卫为寒邪,入营中为热,此仲景夫子训也,铎敢背乎。此所以深信麻黄是寒,而断非热也。

或问麻黄发汗,而麻黄根节止汗,何也?此一种而分两治者,亦犹地骨皮泻肾中之火,而枸杞子补精而助阳也,原无足异。惟是麻黄性善行肌表,引诸药至卫分,入腠理,则彼此同之,故一用麻黄之梗,发汗甚速,一用麻黄之根节,而止汗亦神也。

或问麻黄世有用之数两以示奇者,宜乎?不宜乎?此杀人之医也。麻黄易于发汗,多用未有不亡阳者,安能去病而得生哉。然而世人敢于多用者,必郁结之症,有可解之状,多用麻黄,以泄其汗,则汗出而郁亦解,犹可。倘见身热无汗,绝非郁症,而多用麻黄,未有不汗出如雨,气喘而立亡者,可不慎哉!

或问人不善用麻黄,以致发汗亡阳,将何药同麻黄共用,以救其失平?夫麻黄,发汗之药也,制之太过,则不能发汗矣。宜汗而制之,使不汗,本欲制麻黄以救人,反制麻黄以杀人乎。无已则有一法,遇不可不汗之症,而又防其大汗,少用麻黄,多用人参,同时煎服,既得汗之益,而后无大汗之虞,则庶乎其可也。

或问王好古论麻黄治营实,桂枝治卫虚,是以二物为营卫之药也。又曰心主营为血,肺主卫为气,故以麻黄为手太阴肺之剂,桂枝为手少阴心之剂,即李时珍亦以麻黄为肺分之药,而不以为太阳经之药。其论可为训乎?曰:不可也。盖桂枝入卫,而麻黄入营,虽邪从皮毛而入,必从皮毛而出,但邪由皮毛既入于卫,必由卫而入于营矣。是邪在太阳,而不在肺也。传经伤寒,无由营卫而入心者。若入于心,且立死矣,桂枝亦何能救乎。若二人之论,皆似是而实非,予不得不辨之以告世也。

葛根

葛根,味甘,气平,体轻上行,浮而微降,阳中阴也,无毒。入胃足阳明,疗伤寒,发表肌热。又入脾,解燥,生津止渴。解酒毒卒中,却温疟往来寒热,散疮疹止疼,提气,除热蒸。虽君药而切戒过用,恐耗散人真气也。

或问葛根解寒传营之圣药,何以有时用之以解营中寒邪,而风邪不肯散,得毋葛根非解营之圣药耶?夫葛根实解寒伤营之圣药也。因人多用,反致伤营之正气,正气伤,而寒邪欺正气之弱,不肯外泄,反致无功。盖葛根轻浮,少用则浮而外散,多用则沉而内降矣。

或问葛根解肌表之邪,何以仲景张公用之于葛根汤中,以入阳明耶?曰:葛根原是阳明之药,少用则散肌中之风,多用则解胃中之热,一物而可以两用也。况寒邪由营以入府,邪入胃中,而未必尽入胃也,半入于胃,而半留于营。用葛根,则营卫不两解乎,此葛根汤所以用葛根也。

或问用葛根以退胃中之邪热,而胃之热不能去,胃之邪不能解,必用石膏白虎汤而后解,似乎葛根非阳明之药也。不知葛根止能退阳明初入之邪,不能退阳明变热之邪。变热之邪,必须用石膏,而不可用葛根,非葛根不是阳明之药也。

或问葛根解肺之燥,何以又入胃中,以解肌中之热,得毋有误乎?非误也。葛根体轻则入肺,下降则入胃,又何疑焉。惟是解胃中之热、即所以解肺中之燥,不可不知其义也。伤寒肺燥者,邪入于胃也。胃热则火炽,火炽则金燥,胃本生肺,过燥,则生肺者转克肺矣。葛根解胃中之热,热解而火息,火息而土之气生,土之气生而金之气亦生,金之气生而肺之燥自解。用一葛根,肺与胃已两治之矣,不必解胃中之热,又去解肺中之燥也。

或问葛根发表除热,而表不能发,热不能除者,何故?此不善用葛根之故也。葛根轻清,少用则遂其性而上行,多用则违其性而下降。夫风邪在外,宜引而外出,不宜引而内入。火邪炎上,宜引而上散,不宜引而下散,乃不少用以遂其性,反多用以违其性,自然风邪不外出而内入,火邪不上散而下攻矣,欲其发表除热得乎,此葛根所以宜善用也。

或疑葛根发表解肌热,与麻黄功用相同,何以麻黄在亡阳之列,而葛根独不之戒耶?盖葛根未尝不能亡阳,但较麻黄则少轻耳,不然,亦何必劝人少用,而不可多用乎哉!

或疑葛根散邪而不补正,今人用之者甚多矣,未见其害人也。曰:葛根耗人元气,原在无形。天下有形之损,其损小;无形之损,其损大,不可不知也。

或问葛根轻清之味,耗人之元气亦必不甚,安有损于无形者大乎?夫元气甚微,损伤于无形,从何而知其非大耶?大凡气之重者可防,味厚者可辨。葛根之味则淡也,气则微也,宜乎世不用信之,然铎实闻诸异人之言,故告世共知之,诚以淡之中而有危,微微之内而有死法,杀人于气味之外耳。

威灵仙

威灵仙,味苦,气温,可升可降,阴中阳也,无毒。入各经络。消肠中久积痰涎,除腹内痃癖气块,散爪甲皮肤风中痒痛,利腰膝胫踝湿渗冷疼,尤疗折伤,治风湿各病,皆宜用之,以其十二经络无处不到也。但其性走而不守,祛邪实速,补正实难。用之于补气补血之中,自得祛痛祛寒之效。倘单备此一味,或滚酒长饮,或为丸颇服,未有不散人真气,败人之血者也。

或问威灵仙乃攻痰去湿妙药,子谓散人真气,败人活血,是威灵仙乃害人之物,非益人之物乎?曰:吾戒人长饮频服者,恐风痰邪湿已去仍用之,非教人风痰邪湿之未去而用之,故戒之也。

秦艽

秦艽,味苦、辛,气平、微温,可升可降,阴中阳也,无毒。入大肠之经。养血荣筋,通利四肢,能止诸痛,通便利水,散黄疸。又止头风,解酒毒,疗肠风下血。但小有补血,终非君药。前人称其能去骨蒸传尸,此乃所不敢信也。

或问秦艽散风邪之品,前人称其能去骨蒸传尸,而吾子不敢信,便余疑信相半,幸为我论之。曰:骨蒸,痨瘵之渐也,内无真阴之水,以冲养其骨中之体,故夜发热而日不热也。且夜热之时,在骨中内,皮之热反轻。此非外有邪犯,又非邪入肾中,乃精自内空。必须填补真阴,少加退阴火之味,始能奏效。秦艽止能散内风,病既无风,用之不益加内热乎。传尸之症,乃痨瘵之已成也,内生尸虫,食人精血,以致咳嗽不止,日事补阴尚难,秦艽况益之以散风利水之药,以重其虚乎。此余之所不敢信,又天下之所宜共信余之言者也。

薄荷

薄荷,味辛苦,气温,浮而升,阳也,无毒。入肺与包络二经,又能入肝、胆。下气冷胀满。解风邪郁结,善引药入营卫,又能退热,但散邪而不耗气,与柴胡同有解纷之妙。然世人止知用柴胡,不知薄荷者,以其入糕饼之中,轻其非药中所需也。不知古人用入糕饼中,正取其益肝而平胃,况薄荷功用又实奇乎。惟前人称其退骨蒸之热,解劳乏之困,乃未免虚张其辞。余尝遇人感伤外邪,又带气郁者,不肯服药,劝服薄橘茶立效。方用薄菏一钱、茶一钱、橘皮一钱,滚茶冲一大碗服。存之,以见薄荷之奇验也。

或问薄荷实觉寻常,子誉之如此,未必其功之果效也?曰:余通薄荷之实耳。薄荷不特善解风邪,尤善解忧郁。用香附以解郁,不若用薄荷解郁更神也。

或问薄荷解风邪郁结,古人之有用之否?昔仲景张夫子尝用之,以解热入血室之病,又用之以治胸腹胀满之症,子未知之耳。夫薄荷入肝、胆之经,善解半表半里之邪,较柴胡更为轻清。木得风乃条达,薄荷散风,性属风,乃春日之和风也。和风,为木之所喜,故得其气,肝中之热不知其何以消,胆中之气不知其何以化。世人轻薄荷,不识其功用,为可慨也。

香薷

香薷,味辛,气微温,无毒。入脾、胃、心、肺四经。主霍乱,中脘绞痛,治伤暑如神,通小便,散水肿,去口臭,解热除烦,调中温胃,有彻上彻下之功,拨乱反正之妙,能使清气上升,浊气下降也。但宜冷饮,而不可热饮,宜少用,不可大用。少用,助气以祛邪:大用,乃助邪以耗气;冷饮,乃顺邪解暑;热饮,乃拒邪以格热,此又用香薷者所宜知也。

或问香薷解暑,宜有暑气,尽可解之,何以有解有不解也?岂多用之故,抑热饮之故耶?夫香薷热饮,多用固难见效,然又有冷饮少用又不效者。盖香薷止能散暑气之邪,不能助正气之乏也。正气虚,而后暑邪中,祛暑不补正气,焉能效耶。故香薷饮,宜多加参、术为妙。

或疑香薷祛暑,必须补正气,然有补正气以祛暑,而暑邪愈炽者,岂香薷不可用乎?抑正气不可补乎?曰:补正祛邪,王道也;单祛邪不补正,霸道也。补正多于祛邪,王道之纯也;祛邪多于补正,霸道之谲也。补正不敢祛邪,学王道误者也;祛邪又敢于泻正,学霸道之忍者。以上六者,皆能去暑。今谓补正气以祛暑气,是王霸兼施之道也,焉有暑气之不解,反谓暑邪愈炽,疑于正气之不可补哉。香薷用于补正之中,正千古不易之论也。

或问香薷用于补正之中,毕竟宜多宜少?曰:香薷解暑,感暑症者,自宜以香薷为君,多用之。倘元气素虚,又宜以香薷为佐,以补气之药为君。倘元气大虚,又不可以香薷为臣,以香薷为使,少少入之。总在人临症善用之也。

或疑香薷解暑之外无他用,《本草》称其功用甚多,又可信之乎?此固不可尽信也。然暑症多端,凡与暑症同时病者,香薷但有以治之,乃又不可谓香薷于解暑外,竟无他用矣。

萎蕤

萎蕤,味甘,气平,无毒。一名玉竹,即华佗所食漆叶青黏散中之青黏也。入心、肾、肺、肝、脾五脏。补中益气,润津除烦。主心腹结气,虚热湿毒。治腰脚冷痛,定狂止惊,眼目流泪,风淫手足,皆治之殊验。去黑(黑干),泽容颜,乌发须,又其小者。此物性纯,补虚热,且解湿毒。凡虚人兼风湿者,俱宜用之,但其功甚缓,不能救一时之急,必须多服始妙。近人用之于汤剂之中,冀目前之速效,难矣。且萎蕤补阴,必得人参补阳,乃阴阳既济之妙,所收功用实奇。故中风之症,萎蕤与人参煎服,必无痿废之优。惊狂之病,萎蕤与人参同饮,断少死亡之病。盖人参得萎蕤益力,萎蕤得人参鼓勇也。

或问萎蕤,华元化加入漆叶,以黑这髭须,近人用之不验,何也?盖萎蕤原不能乌须,因得漆叶,乃能黑矣,然漆叶离萎蕤又无效,二味两相制,两相成,今人用之不效者,非轻重之不同,即服食之不如法。犹记楚大中丞林公讳天擎者,曾服此方,年七旬而须髯如漆。间其服食方法,二味各等分,子、午、卯、酉之时,各服三分,数十年如一日也。天下能如林公之服法者乎。或一日服、一日不服,或早服、晚不服,或分两之多寡不同,安得尽效哉。

或问萎蕤功用甚缓,今人皆比于人参之补益,谓人参之功验无力,萎蕤之功缓有成,然乎?否乎?嗟乎!萎蕤、人参,乌可同日论。人参有近功,更有后力,岂萎蕤之可比。惟是萎蕤功缓,久服实有专效,如中风痪症,佐人参为调理之药,殊有益耳。

或疑萎蕤为黄精之别种,黄精功用甚缓,宜萎蕤之功久缓,先生删黄精,取萎蕤,又谓之何?夫萎蕤实与黄精相同,删黄精而不姗萎蕤者,取其治痿废之症,宜于缓图而得效,为不同于黄精也。

蛇床子

蛇床于,味苦、辛,气平,无毒。治阴户肿疼且痒,温暖子宫,疗男子阴囊湿痒,坚举尿茎,敛阴汗,却癫痫,拂疮疡,利关节,主腰膝胯痛,祛手足痹顽,治产后阴脱不起,妇人无娠,尤宜久服,则功用颇奇。内外俱可施治,而外治尤良。若欲修合丸散,用之于参、芪、归、地、山茱之中,实有利益,然又宜乎阴寒无火之人,倘阴虚火动者,服之非宜也。

或问蛇床子外治实佳,内治未必得如外治。不知蛇床子内、外治无不佳也。吾言其内治之益。绝阳不起,用蛇床子一两、熟地一两,二味煎服,阳道顿起,可以久战,大异平日,非内治之尤佳乎?以之修合丸散,尤有久力。可见,蛇床子煎丸并用,无不佳妙。不可谓外治佳,内治不佳也。

或问蛇床子除熟地同用之外,何药更可并用?曰:蛇床子同黄芪各一两,兴阳信奇于用熟地,推之而当归可并用也,推之而白术可并用也,推之而杜仲可并用也,推之菟丝子可并用也。或健脾,或安神,或益血,要任人善用之何如耳,安在不可出奇哉。

或疑蛇床子乃外治之药,可妄言内治乎,试之杀人之咎将安归?曰:蛇床子实可内治,而世人以外治,而掩其内治之功,予所以表其奇也,岂好异哉。

龙胆草

龙胆草,味苦涩,气大寒,阴也,无毒。其功专于利水消湿,除黄疽,其余治目、止痢、退热、却肿,皆推广之言也。但此种过于分利,未免耗气败血,水去血又去,湿消气又消。初起之水湿黄疸用之,不得不亟;久病之水湿黄疸用之,又不可不缓。正未可全恃之为利水神丹、消湿除痹之灵药也。

或谓龙胆草治湿热尤利,疸病正湿热之病也,然用龙胆草以治黄疸,多有不效者,何也?黄疸实不止湿热之一种也,有不热又成黄病者,非龙胆草所能治也,龙胆草泻湿热,不能泻不热之湿也。

或疑龙胆草苦寒,虽为利湿热之要药,治黄之症,不能舍之他求,然多服损胃,黄疸之病未必全消,元气已失用矣。曰:治湿热与治虚火大异。湿热乃热结膀胱,虚火乃火炎于肾脏。热结于膀胱,不用龙胆之苦寒,乃膀胱之热不能下泻。湿且流于肢体,火炎于肾脏,一用知、柏之苦寒,乃肾脏之火不能下归,寒且留于脾胃。予辟用黄柏、知母之失,遇大寒之药,不论其治病之有益无益,尽戒人之不用也,不几因噎废食乎。龙胆草治黄疸,余所以教人亟用,而不可缓用也。

或问龙胆草治黄疸,何以有效、有不效?先生谓龙胆草,正治湿热之黄疸,非湿热者不能治,然实是湿热,仍不效,余不得其解也?夫湿热之不同也,久矣。湿热入肝者,其热易散;湿热入于胆者,其湿难祛。盖湿热之邪,无不从膀胱泻出也。胆主渗入,而不主渗出,膀胱止可泻胆中已出之湿,不能泻胆中已入之湿热。故在肝者易见功,在胆者难收效耳。

或问龙胆草不能泻胆中之湿热,又用何药以收功。予曰:泻湿热不用龙胆草,余未见其可也。然专用龙胆草,又苦不能去病。惟有如柴胡舒其胆中之气,使湿热之邪仍从外渗出,庶几难于收功者,变为易于收功乎,龙胆草正不必多用也。

或疑龙胆草利湿,利热中之湿也,不识又能利寒中之湿乎?曰:今人利湿,不问寒热,一见水症,尽用龙胆草以利湿。不知龙胆能泻湿热,又能泻湿寒,但消湿热其功速,消湿寒其功缓。速则去湿,而元气不伤,缓乃未免有伤元气矣。盖速乃龙胆草不必多用,而缓乃龙胆草势不得不久用矣。故利湿热宜用龙胆草,湿寒不宜用龙胆草。

泽泻

泽泻,味甘、酸、微咸,气寒,沉而降,阴中微阳,无毒。入太阳、少阳足经,能入肾。长于利水,去阴汗,利小便如神,除湿去渴之仙丹也。

或问泽泻,既是利水消湿之物,宜乎水去湿干,津液自少,胡为反能止渴?岂知泽泻不独利水消湿,原善滋阴。如肾中有水湿之气,乃所食水谷不化精而化火,此火非命门之真火,乃湿热之邪火。邪火不去,则真火不生,真火不生,乃真水不生也。泽泻善泻肾中邪火,泻邪火,即所以补真水也。苟非补肾火,六味丸中,仲景夫子何以用泽泻耶?夫肾有补无泻,泽泻补肾,非泻肾,断断无差。不然,何以泻水而口不渴,非泻邪水即所以生真水之明验乎。所以五苓散利膀胱,而津液自润也。

或曰泽泻泻中有补,敬闻命矣,然所泻者水而非火,吾子之谓是泻火,不亦异乎?盖泻火而不泻水,是有说焉。膀胱者,太阳之腑也,原属火,不属水。膀胱之水不能下通,本于寒者少,由于热者多。盖膀胱无火乃水闭,有火又水闭也。泽泻用之于五等散中,虽泻水,实泻火也,因其为泻火之味,所以用之出奇。不然,二苓、白术泻水有余,又何必借重泽泻乎。此泻火之确有至理,人未之思耳。

或问泽泻利多补少,而子必曰补,想因仲景张公用之于六味丸中,故曰泽泻利中有补。不独六味丸中为然,即五苓散中用之,何独不然。凡小便不利之人,未有口不渴者,一利小便而口渴解。五苓散,利小便也。利小便而口渴解者,口中生津液也。五苓利小便之水,去则无水以润口,宜其渴矣,乃不渴,而反生津液,非利中有补之明验乎?且小便之所以不利者,以膀胱之有邪火。膀胱有火,乃热干津液而口渴。泽泻在五苓散中逐邪火而存真水,火去乃水自升,水升乃津液自润,津液润,而灌注于肾宫。谁谓泽泻有泻而无补乎。

或问泽泻用于六味丸中,乃泻中有补,不识用于八味丸中何意?曰:有深意也。夫肾中无火,故用八味地黄丸于水中补火也。然而火性炎上,不用药以引其下行,乃龙雷之火未必不随火而沸腾。而用下行之药,但有泻无补,又恐补火而火仍随水而下泄,又复徒然。使下行,但有补无泻,又恐补火而火不随水而下泄,乃补火大旺,必有强阳不倒之虞。妙在泽泻性既利水,而泻中又复有补,引火下行,泻火之有余,而不损火之不足,辅桂、附以成其既济之功。谁谓仲景公用泽泻于八味丸中,竞漫无妙义哉。

或问泽泻举世皆以为泻,先生独言泻中有补,且各尽宣其异义,不识八味、六味、五苓之外,更有何说以广鄙见乎?夫泽泻之义,于三方可悟其微,三方最尽其妙。泽泻不特泻火之有余,而且泻水之有余;不特不损火之不足,而且不损水之不足。此泻中有补,前文尽宣。然而,功不止此。泽泻更能入于水之中,以补火之不足;入于火之中,以泻水之有余。虚寒之人,夜多遗溺,此火之不足也,势必用益智仁、山茱、五味子之类,补以收涩其遗矣。然徒用酸收之味,不加咸甘之品于其中,乃愈涩而愈遗,泽泻正咸甘之味也。入于益智、山茱、五味子之内,遗溺顿痊。若非利中补火,不更助其遗乎?虚热之人,口必大渴,此水之不足也,势必用元参、生地黄、沙参、地骨皮、甘菊之类泻火,滋润其渴矣。然徒用苦寒之味,不加甘咸之品于其中,乃愈止而愈渴。泽泻正甘咸之味也,入之于元参、生地、沙参、地骨皮、菊花之内,口渴自愈。若非利中补水,不益增其渴乎?此泽泻之微义又如此矣。

或疑泽泻有功有过,但言其功,而不言其过,恐非持论之平。不知泽泻利水,单用乃有功有过,共用乃少过多功。盖单用可以泻水盛之人,不可以泻水虚之子,泻水盛乃有功,泻水虚乃有过也。共用宜于补剂,不宜于攻剂,补虚乃多功,攻实乃少过也。有过有功,是人之不善用也,与泽泻何过哉。

或问扁鹊公云多服泽泻病人眼,是泽泻过于利水,非补阴之药矣?此非扁鹊公之言,乃后人记而传之者也。泽泻用之六味、八味诸肾药中,但补而无泻,多服、久服,正得大益,又安能损目哉。惟肾气乏绝,阳衰流精,肾气不固,精滑目痛,不可单服泽泻,以虚其虚。若入于群补肾药中,又正无害也。

元参

元参,味苦、咸,气微寒,无毒。忌铜器,犯之噎喉丧目。入肺、肾、胃三经。强阴益精,补肾明目。治伤寒身热支满,忽忽如不知人;疗温疟寒热往来,洒洒时常发颤;除女人产乳余疾,祛男子骨蒸传尸,逐肠风血瘕坚癥,散头下痰核痈肿。乃枢机之剂,领诸气上下,肃清而不致浊,治空中氤氲之气,散无根浮游之火,惟此为最。前人之论如此,近有轻之不用,即用之,不敢多。岂知元参乃君药,实可恃之夺命以救人者乎。夫天下尤难洽者,火症也;火症之中,尤难降者,无如胃、肾之二火。肾火沸腾,乃龙雷之火也,其势尤烈,以苦寒折之,反致增焰,焚林劈木,每在阴寒大雨之时,夏日炎氛之间,一遇凉风白露,龙雷收藏矣。故以苦寒直治,不若以微寒从治。元参正微寒之品,而又善散浮游之火,治之正复相宜,此治肾火之所必需也。若胃火之起,势若燎原,不尽不止,往往热气腾天,火星口出,登高而歌,弃衣而走,见水而入。苟不以辛凉大寒之药救之,乃发狂亡阳,立时身丧,此非急用白虎汤不可。然石膏过寒,多服损胃,虽一时救急,不可以善后。元参治空中氤氲之气,泻火正其所长。石膏之后,即续之以元参,则阳火自平,而阴火又长,何至有亡阳之惧乎,此又治胃之所必需也。但勺水难以救焚,反致至焰。若胃火乃阳火也,必多用元参,然后可以遏其势;而肾火乃阴火也,亦必多用元参,然后可以息其炽。况元参原是君药,多用始易成功,少用反致偾事,不妨自一两用至五、六两,以出奇制胜。倘畏首畏尾,不敢多用,听其死亡而不救,冀免于无过难矣。吾愿行医者,闻吾言而重用元参,以治胃、肾之二火可乎。

或问元参以退胃、肾之火,既不损胃,又且滋阴,但必须多用,不妨一两以用至五六两,毋乃太多,恐脾胃难于承受,万一变生饱闷、不欲饮食之症奈何?噫!未免过虑矣。夫胃、肾之火上腾者,由于下之无水也。火旺之极,乃水亏之极,水不亏,乃火不旺。天地之道,阴阳之道,阴阳所以相根。人身之中,水火原以相召,有水以制火,乃火安平,下焦断不沸越于上焦也。故火不得水乃已,一得水乃相安,敛戢甚神且速也。然乃火之腾空,正望水不可得,惟恐水之细微,不足以解其燥烈之炎氛,岂有得滂沱反厌恶作祟之理。是以入于胃而胃苏,入于脾而脾乐,况胃、肾二火炎上,各经之水皆烁,水即滂沱,尚恐分润之不足,何至有触留于补,胃艰于承受,致生饱闷不欲食之症哉?此必无之事,可放胆用之。而吾犹以为少耳,更当佐之以麦冬,益之以生地、甘菊,庶几同群共济,有露足之快也。

或疑元参退浮游之火,退上焦之虚火,非退下焦之虚火。吾子盛称其功,得无错认肾中之火上游耶?非错也。夫浮游之火,正下焦之火,非上焦之火。凡火在上焦者,盛易消;火在下焦者,炎难息。元参解下焦之火,故非多用,不能成功。盖上焦之火,肺火也、心火也。肺火用黄芩,心火用黄连,不易之法也。肺火虽盛,黄芩用二钱,无不清凉;心火虽烈,黄连用三钱,无不消灭。正以上焦之火,原易炎上,又易解故也。若下焦之火,非出之于肝木,即出之于肾水。肝、肾之火,皆龙雷之火也,忽然上腾,忽然下降,其浮游无定之状,实予人难以捉摸,非大用元参,乃水不足济火,其焚林劈木之威,有不可言者矣。人见用元参不能降火,谁知是少用元参,不能以益水耶。总之,实火可泻,而虚火可补。泻实火,可少用寒凉,而泻虚火,必须多用滋润。此元参退肾、肝之虚火,断宜多用以定浮游,切戒少用以增其酷烈也。

或疑元参退浮游之火,火退又用何药,使浮游之火不再浮游,抑仍用元参为善后之策乎?夫元参可以退一时之火,安能退久远之火。火性炎上,非水不足以济一时之急;火性又善藏,非水不足以救万火之炎。用元参以降火,随用肉桂以安火,大用元参,而少用肉桂,或佐之以纯补真阴之药,自然火得水以相制,火得水而潜藏,又何至再为浮游哉。

或疑元参用之于肉桂之中,恐寒热之未宜,此乃未知阴阳之妙矣。夫阴阳之道,彼此相根,无阴,乃阳从何生;无阳,乃阴从何长。元参得肉桂,乃阴易生;肉桂得元参,乃阳又易长。惟阳长而后阴消,阴消于下,而火不腾于上矣。二味合用,正阴阳之妙用也。

或疑阴阳平而后无病,今用元参、肉桂,一多一少,吾恐轻重不同,阴阳不得其平也。夫阴阳之不平也,久矣。诚观天地,无不阴多于阳,群阴之中,得一阳而安,倘阳多于阴,乃成酷烈世界矣。人一身之中,五脏七府,无非火气,然非水气之溺满,乃又成焦枯腹体矣。所以,补阴之药不可不多,而补阳之药不可不少。盖阴旺,则水旺可以制火;若阳旺,则乃火旺,必至烁水矣。用元参滋补,必宜多;肉桂益阳,必宜少。二味一多一少,似乎阴阳之不得其平,谁知阴多于阳,正阴阳两得其平哉。

或疑元参降火,又要知母、黄柏之流亚也,先生戒知母、黄柏之不宜轻用,又劝人治浮游之火者多用元参,何其自相背谬乎。非谬也。元参微寒,非大寒。大寒之地,草木不生,微寒之地,草木更茂。所以弃知母、黄柏,而用元参、地骨也。况元参、地骨微寒之中,又有滋补之味,异于黄柏、知母甚远,乌可同类而并论哉。

或疑寒凉既有损于脾胃,而微寒之药岂无损哉。夫治病去其甚者,未可一概尽去。吾患黄柏、知母过于寒凉,非尽谓寒凉之不可用也。故倘知母、黄柏尚称其功,以示可用,岂元参、地骨微寒之药,而反去之乎。况元参、地骨治虚火之内热上游,实有殊功,余又何可不亟为表扬,以劝世之必用哉。

或问元参微寒,何以能泻浮游之火耶?盖火分虚、实,实火宜大寒之品,以降其炎腾之势;虚火宜微寒之味,以引其归敛之途。元参泻中有补,治虚火实宜,浮游之火,正虚火也,故亟需之耳。

或问玄参何宜于肾?曰;肾水虚,则寒而湿,宜用温以补之。肾火虚,则热而燥,宜用凉以补之。故玄参一味,特为肾脏君药也。

沙参

沙参,味苦而甘,气微寒,无毒。入肺、肝二经。治诸毒,排脓消硬,宁五脏,益肺补肝,止疝气绞疼实神,散淫风痒,除邪热,去惊烦。可为君药,但其功甚缓,必须多用分量为得。易老用代人参,乃过矣。说者论其能安五脏,与人参同功,又云人参补五脏之阳,沙参补五脏之阴,皆不知沙参之功用,而私臆之也。夫沙参止入肺、肝二经,诸经不能俱入也。既不能俱入,何以《本草》言其能安五脏。不知人身肺、肝病,乃五脏不安矣。沙参能滋肺气,乃上焦宁谧,而中、下二焦安有乱动之理。沙参又能通肝气,肝气通,乃中、下二焦之气又通。下气既通,岂有逆犯之变哉。此上焦又安其位,无浮动之病也。安五脏之义如此,古今差会其意,谓沙参能安五脏,用之以代人参,误矣。然乃沙参非补阴之物乎?沙参不补阴,如何能入肝、肺之经。沙参益肝、肺二脏之阴,非补心、脾、肾三脏之阴也,且阴阳之功用不同,人参补阳,能回阳于顷刻;沙参补阴,乃不能回阳于须臾。故人参少用,可以成功:而沙参非多用,必难取效。是沙参不可以代人参,又明矣。

或问沙参益阴,何以能治疝气?前人但言其功,未彰其义也。夫沙参治疝,此缪仲醇之言也。其所以能治之故,仲醇又未明言,余当畅其故。凡疝病、成于湿者居其六,成于房劳而得风者居其三,成于胎气者居其一,然皆阴虚邪中之也。沙参补阴,阴足邪自难留。况沙参又善消诸硬,疝症之不能久愈者,正以腹中有硬也。沙参消硬,而病无巢穴,不攻自散矣。沙参治疝之义如此,而余更有说焉。沙参治疝,必须多用以益阴,少加野杜若根佐之,乃奏功更神。有沙参补阴为君,又得杜若根攻邪为佐,乃攻补并用,又何各疝病之不尽拔其根株哉。

或疑沙参益阴,为补阴圣药,何以仲景张公不入之于地黄丸中?夫地黄丸中之若干药,皆并入阴中,沙参止补肝、肺之阴,所以仲景夫子不取也。虽肺为肾之母,肝为肾之子,子母可以同治。然而既欲独补肾,又顾母补肺,又顾子而补肝、胆,肹于子母之间,补肾功力反分纷而不全,故弃不用也。倘或肺气大虚,不妨加沙参,同麦冬、五味,入之丸中,为肺、肾之两治;倘或肝气大伤,不妨加沙参,同芍药、当归,入之丸中,为肝肾之双疗也。

或问沙参补五脏之阴,先生谓止补肺、肝之二脏,与前人之论大殊,何也?曰:沙参固能补五脏之阴,何以治肺、肝乃效,而治心、脾、肾则不效。安与补,各有义也。安者,宁静之辞;补者,滋润之谓。用沙参五脏宁静者,连心、脾、肾言:用沙参而滋润者,主肺、肝而言之也。用药先不知五脏之所益,何以治病哉。

或疑沙参补阴,不必论其补脏也。嗟乎。用药不知脏腑,又何以用药乎。知脏腑而用药,尚有不能取胜之时,况不知是补何脏之药,而昧昧从事,毋怪其用药之无功也。

地栗粉

地栗粉,即荸荠,又名乌芋。切片,晒干入药。最消痞积,与鳖甲同用最佳,又不耗人真气。近人未知之,余故特表出之。地栗有家种、野产之分,用药宜野产为佳。然无野产,即拣家种之佳者,切片,连皮晒干用之,不特消痞积,更能辟瘴气也。

或问荸荠,吴越人喜啖,而吴越人最多痞积,似乎荸荠非攻消之品也,且其味甘甜,宜带补性。不知荸荠独用,乃消肾气者,泻无补;与鳖甲、神曲、白术、茯苓、积壳之类并投,乃能健脾去积,有补兼攻。所以单食乃无功,而同用乃有益也。

丹参

丹参,味苦,气微寒,无毒。入心、脾二经。专调经脉,理骨筋酸痛,生新血,去恶血,落死胎,安生胎,破积聚癥坚,止血崩带下。脚痹软能健,眼赤肿可消。辟精魅鬼祟,养正祛邪,治肠鸣亦效。仅可佐使,非君臣之药,用之补则补。用之攻乃攻,药笼中所不可缺也。其功效全在胎产之前后。大约产前可多加,产后宜少用,自然成功多,而取败少也。

或问丹参世所共用,吾子又亟称之,吾恐损胃伤脾不少也。是言何变余之深也。虽然余誉丹参,一乃曰仅可佐使,再乃曰产后多用取败,非戒之辞乎。可用而用,非教人不可用而又用也。

白薇

白薇,味苦、咸,气平、大寒,无毒。入心、脾二经。主中风身热腹满,忽忽不知人事。疗温疟寒热酸疼,洒洒发作有时。狂惑鬼邪堪却,伤中淋露可除。利气益精,下水渗湿。此佐使要药,非君臣主药也。用之必须用参、芪、苓、术始可奏功。然又不可出二钱之外,以其大寒损胃也。

或问白薇却邪定神,是有益于正气之药,多用何伤?夫邪病多热,白薇寒以解热而却邪,非补正消邪也。大寒之物,多乃损胃,所以戒之也。

或问白薇功用止此乎?夫白薇功用不止此,而其尤效者,善能杀虫。用之于补阴之中,乃能杀劳瘵之虫也;用之健脾开胃之中,乃能杀寸白蛔虫也。以火焚之,可以辟蝇断虱;以酒敷之,可以愈疥而敛疮也。

茵陈

茵陈,味苦、辛,气微寒,阴中微阳,无毒。入足太阳、少阳之经。专治瘅症发黄,非黄症,断不可用。果是真黄病,可用之为君。但黄症又不同,有阴黄、阳黄,有热黄、寒黄、燥黄,有血黄、气黄之殊,不可不辨。世人一见发黄,全不分别,俱用茵陈,无引经之品共相佐使,所以有效有不效也,谨细陈之。

阴黄之病,其湿不甚,黄色又不深,下身黄,上身不黄者也,夜间反觉不安,小便反涩,日间小便反利,转觉安宁。治法宜用茵陈为君,佐之茯苓、泽泻、薏苡仁之类,或加之于五苓散亦妙。茵陈可用至三钱至五钱,不可越五钱之外,连服数剂,黄可尽退也。阳黄之病,其湿又不太甚,但黄色如金,上身眼目尽黄,而下身乃不黄者是也,日间小便艰涩,或痛或不痛,夜则安然自利。治法宜用茵陈为君,而佐之升麻、桔梗、茯苓、天花粉、麻黄、黄芩之类,数服即愈,茵陈必须多加五六钱也。

热黄之病,口必大渴,然多饮反觉不快,一身上下俱黄,眼目反觉色淡,小便时急数疼痛,其溺必如黄汗,盖热结膀胱而不得出耳。法又用茵陈为君,大约必须五钱为止,佐之龙胆草、炒栀子、芍药、茯苓、猪苓、泽泻之类,则火热泻,而黄又愈也。寒黄之病,一见水,则大吐不已,畏寒怕冷,腹中时痛,手按之始安,一身上下又黄,眼目自白,小便清长,夜间尤利,盖寒结于膀胱,命门无火以通,则水气流入于脾,而脾又寒虚,乃渗走于皮毛而为黄,其黄色必如秋葵之色者也。虽又用茵陈为君,但止可用至一钱,切戒多用,必须佐之白术、茯苓、山药、芡实、薏仁,少用附子数分以温补其命门之火,不须十剂,则全愈矣。

湿黄之病,全是水湿之气也,虽黄症俱是水湿,而湿黄之水湿更甚,一身上下、眼目、手足尽黄,且身必浮肿,按之如泥,又用茵陈四五钱,加入升麻、甘遂、牵牛、车前、泽泻之类,少升其气,使水尽从大、小便出,一剂水湿减去大半,而黄尽退矣,断不可服三剂。盖牵牛、甘遂性悍,多服恐伤人元气耳。燥黄之病,全非水湿,其外现之症,不过胸前之皮肉少黄,而一身上下、眼目不黄,此肺金燥极,黄发于胸前,乃假象也。然既已发黄,茵陈又不可全然不用,可用七八分,加入麦冬、栀子、芍药、陈皮、天门冬、元参、天花粉、白芥子之类,久服自愈,肺经不燥,而胸黄自除也。

血黄之症,上下一身、眼目俱黄,身必发热,胸必烦闷,腹必疼痛,此血瘀于腹中胸下,故变为发黄。伤寒症中,最多此病,论理可遵仲景夫子之方,照症分治。而余又酌定一方,以便世之采用。茵陈为君,加丹皮、牛膝、当归、栀子、川芍、大黄之品,一服而疼痛烦闷除,其黄必渐愈。苟或服药,仍然闷痛,必须加入水蛭一钱,其瘀血始解,发黄尽退也。气黄之病,身不发热,又无饱闷烦燥之状,但头面发黄如淡金之色,饮食知味,少若行动,便觉气怯不能动履,小便不数,大便反燥,然又不结,此气虚不能运此水湿之气,以成黄病者也。可用茵陈一二钱,加入人参、白术、黄芪、茯苓、车前子,大剂煎饮,自然气旺,黄色全消矣。居言至此,虽不敢谓黄症治法全备,然分病既清,用药无误,要不能越此范围。愿人之临症之时,细察而分治之可耳。

或问子论黄病,实发天地之奇,黄病岂尽于此乎?曰:更有一种,身不黄,足反黄,此湿热塞闭于中焦,乃脾胃之虚,不能化水也。又用茵陈加白术、茯苓、陈皮、甘草、白芥子、积壳、槟榔、白芍之类治之,则水渐利而黄渐去。倘身黄,而手足反不黄者,乃不治之症也。

青蒿

青蒿,味苦,气寒,无毒。入胃、肝、心、肾四经。专解骨蒸劳热,尤能泻暑热之火,愈风瘙痒,止虚烦盗汗,开胃,安心痛,明目辟邪,养脾气、此药最佳。盖青蒿泻火热,又不耗伤气血,用之以佐气血之药,大建奇功。可君可臣,而又可佐使,无往不宜也,但必须多用。因其体既轻,而性兼补阴,少用转不得力。夫人身最嫌火盛,泻火之药动必伤阴,欲其泻火不损阴者,原无多味,乌可置青蒿于无用之地耶。人身不离阴阳,火盛,则阴不生,阳不长,阴阳既不生长,势必阴阳不交而身病矣。倘不平其火,而徒补其阳,则火盛而阳益旺;不平其火,徒补其阴,则水燥而阴愈衰。故无论补阴补阳,总以平火为先务。然火又宜养,而不宜平。火过旺,则阴阳不生;过衰,则阴阳又不长。必寓补于平之中,而后阳得之安,阴得之而泰也。青蒿平火而又补水,此阴阳所以两宜之也。

或问青蒿退暑则有之,退虚热则未也,何以言之?以其有臭气,必然散气故耳。是未知青蒿者也。青蒿生于火道之旁,常夏日之炎蒸,而色更青翠,其得至阴之气者多矣。况气臭入肾,青蒿为补阴之药无疑,而疑其不能退虚热乎。夫阳药补阳,阴药补阴。青蒿既得至阴之气,其非阳药可知。既非阳药,而谓不能退虚火也,此则所不信也。

或疑青蒿至贱,而吾子誉之如神,真所谓臭腐而出神奇矣。顾青蒿何尝臭腐哉。以青蒿为臭者,薄之辞也。余尝行田野间,往往有一种□气亲人,不见之,知气从青蒿中出,是青蒿气香,非臭也。且其气能辟蝇虱,凡案间有青蒿,蝇不集也。夫蝇逐腐,畏青蒿而不集,其非腐可知。惜其丛生至多,人皆贱之,倘或为鲜产之物,吾不知若何珍之矣。青蒿实有至补之功,以臭腐轻之惜矣。

或问青蒿退阴火至速,何以前人并未用之,而吾子盛称其功效,亦又有所试而云然乎?曰:青蒿退骨蒸劳热,前人既言之,宁得不用之,何必余试而后信。且青蒿之退阴火、退骨中之火也。然不独退骨中之火,即肌肤之火,未尝不其泻之也。故阴虚而又感邪者,最宜用耳。

或问阴虚火盛者,用沙参、地骨皮,自是正法,今先生言青蒿退阴火,则用青蒿,可不必又用沙参、地骨皮矣?曰:是又不然。青蒿最宜与沙参、地骨皮共用,则泻阴火更捷。青蒿能别骨中之火,行于皮肤,而沙参、地骨皮只能凉骨中之火,而不能外泄也。

仙茅

仙茅,味辛,气温,有毒。入肾。治心腹冷气,疗腰膝挛痹,不能行走,男子虚损劳伤,老人失溺,无子,益肌肤,明耳目,助阳道,长精神,久服通神强记。中仙茅毒者,含大黄一片即解,不须多用大黄也。此种药近人最喜用之,以《本草》载其能助阳也。然全然不能兴阳。盖仙茅气温,而又入肾,且能去阴寒之气,以止老人之失溺。苟非助阳,焉能如此。而予独谓全不兴阳者,以仙茅之性,与附子、肉桂迥异。仙茅虽温,而无发扬之气,长于闭精,而短于动火。闭精,则精不易泄,止溺,则气不外走,无子者自然有子,非因其兴阳善战,而始能种玉也。予辨明其故,使世之欲闭其精者,用之以固守其精。而元阳衰惫,痿弱而不举者,不可惑于助阳之说,错用仙茅,归咎于药之不灵也。

或问仙茅闭精,而不能兴阳,其说甚创,然子论之甚辨,岂亦有试之而云然乎?曰:余论其性耳,何试为然,而余亦曾自试之矣。于平日之阳,亦未甚衰也,服仙茅半年,全然如故。余不得其意,后遇岐天师之指示,而始爽然自失也。仙茅闭精,而不兴阳,实身试而有验,乃阅历之语,非猜度之辞也。

附子

附子,味辛,气温、大热,浮也,阳中之阳,有大毒。大者为天雄,小者为川乌。天雄过热,不可用;川乌热太劣,不若附子之适子用也。制法:每个用甘草五钱,煮水一碗,将附子泡透,不必去皮脐尖子、正要全用为佳。取甘草至仁,以制不仁也。无经不达,走而不守,但可为臣使,佐群药通行诸经,以斩关夺门,而不可恃之安抚镇静也。去四肢厥逆,祛五脏阴寒,暖脚膝而健筋骨,温脾胃而通腰肾,真夺命之灵丹,回春之仙药也。用之当,则立刻重生;用之不当,则片时可死。畏之而不敢用,因循观望,必有失救之悲;轻之而敢于用,孟浪狂妄,又有误杀之叹。要在人辨寒热阴阳,而慎用之也。夫附子,阳药也,以阳治阴,最为相宜,以阳治阳,自然相恶。阳主热,而阴主寒,有如冰炭,何至错误。惟阳似阴,而阴似阳,以假乱真,往往杀人,惨于刀刀也。我今辨阴阳寒热之殊,便用附子者尽生人,而不再误杀人也。

阴热之症,乃肾水之耗,而肾宫之火不能下安于肾宫,上冲于咽喉口齿之间,其舌必滑者也。论理大补其真阴之水,水旺而火必自归。然而,徒补其水,火虽少衰,终不能一时骤降,少用附子,同肉桂入于六味地黄汤中,大剂冷服,下喉而火即消,归于肾内,上焦之热,尽化为清凉矣,此用附子以治阴热之秘法也。阳热之症,乃心火之盛,移其热于胃中,发狂而大叫,或失神而谵语,手足反现冰冷,而胸前膈上多有发斑者,必大渴呼水,而舌苔或红、或黄、或灰黑,必燥而峭,开裂成绫者也。论理不必从治,竟用三黄石膏直治其火,火泻而肾水不干,可免亡阳之祸。然火过于旺盛,用大寒之药,恐致格拒,尚不如加附子一片,重一分,入于三黄石膏汤中,以火从火,引苦寒之药下行,而不相背,热性过而寒性发,自能泻火邪于顷刻矣,此用附子以治阳热之秘法也。阴寒之病,乃寒邪直中于肾经,此伤寒之卒病也。肾受寒邪,命门之火自不能藏,欲遁出于躯壳之外,而寒乘胜追逐,犯于脾则腹痛,犯于肝乃胁痛,犯于心则心痛,或手足青者有之,或筋骨拘挛者有之,或呕或吐,或泻或利,甚则身青袋缩,死生悬于反掌,真危急存亡之秋也。探其舌必滑,急用附子二三钱、人参五六钱或一二两、白术一二两、干姜二钱,同煎服之,下喉而阳回寒散矣,此阴寒用附子之法有如此。阳寒之病,平素伤其脾胃之气,不能荣卫于一身,以致风寒但犯,发热恶寒,喜卧而不喜语言,喜静而不喜纷扰,与之饮食,又能知味,身虽热,而神思甚清,脉必细微,气必甚怯,此阳气不足,而邪乃中之也,其舌虽干而必滑,急用理中汤加附子一钱治之,正气足而邪自散矣。温甘除大热,非此之谓欤。阳寒用附子之法,又如此。知此四治,触类旁通,断无误用之失矣。

或问附子有毒,用之得当,可以一服即回阳,有毒者固如是乎?附子之妙,正取其有毒也。斩关而入,夺门而进,非藉其刚烈之毒气,何能祛除阴寒之毒哉。夫天下至热者,阳毒也,至寒者,阴毒也。人感阴寒之气,往往至手足一身之青黑而死,正感阴毒之深也。阴毒非阳毒不能祛,而阳毒非附子不胜任。以毒治毒,而毒不留,故一祛寒而阳回,是附子正有毒以祛毒,非无毒以治有毒也。

或问附子入之于三生饮中,救中风之垂绝,何以必生用之乎?此实有妙义存焉。夫中风,非风也,乃气虚而痰塞于心中,故一时卒中,有似乎风之吹倒也。若作风治,十死九矣。必须用人参为君,附子为佐,加之生南星、生半夏、生姜,而后可以开其心窍,祛逐其痰涎,使死者重生也。世人皆以为人参之功也,苟非附子,何以推荡而奠宁哉?然此时用熟附子,正恐未必神效,往往有缓不济事之优。必生用之者,取其无所牵制,则斩关突围而入,自能破劲敌于须臾也。药中用霸气而成功者,此类是软。

或问参附汤之治阴寒直中,又救一时之垂绝者,何以又不用生附子耶?夫熟附子之治直中阴寒也,欲救其回阳也。阴寒入于至阴之肾中,祛命门之火出外,而不敢归宫,真火越出,而阴寒乘势祛逐,元阳几无可藏之地,此时而不大用人参,则元阳飞出于躯壳之外矣。然而徒用人参,不佐之以附子,则阴寒大盛,人参何能直入于腹中,以生元阳于无何有之乡?既用附子,而不制其猛悍之气,则过逐阴寒,一往不顾,未必乘胜长驱,随阴寒而尽散热,必元阳无可归,而气又速亡。故必须用熟者,同入于人参之中,既能逐阴寒之外出,又且引元阳之内归,得附子之益,去附子之损,所谓大勇而成其大仁也。

或问附子阳药,宜随阳药以祛除,何以偏用之阴药以滋补乎?盖附子大热之品也,入于阳药之中者,所以救一时之急;入于阴药之中者,所以治久滞之苛。凡阳虚之症,宜用阳药救之,故附子可多用以出奇;阴虚之病,宜用阳药养之,故附子可少用以济胜。阳得阴而功速,阴得阳而功迟,各有妙用也。

或疑附子之功,有以少而成功者,又是何故?夫急症宜多,而缓症宜少,此用附子之法也。但古人有用附子止一片而成功,非藉其斩关夺门之神也。盖附子无经不达,得其气而不必得其味,入于经而不必留于脏,转能补气以生气,助补血而生血,而不至有增火增热之虞,反成其健土关胃之效也。

或问附子何以必得人参以成功,岂他药独不可制之乎?夫人参得附子则直前,无坚不破;附子得人参则功成,血脉不伤。至于他药,未尝不可兼投。然终不如人参与附子,实有水乳之合也。

或问缪仲醇论附子之害,其言又可采否?噫!仲醇之心则仁矣,而论证尚未尽善也。如言外寒,脾阴不足,以致饮食无味,喜饮冷浆及鲜果,血虚腹痛,按之即止,火炎欲呕,或干霍乱,或大疟寒热并盛,老人精绝,阳痿,少年纵欲伤精,阴精不守,精滑,脑漏,妇人血枯无子,血枯经闭,肾虚小便余沥,梦寐纷纭,行履重滞,痹症,中风僵仆不语,中风口眼歪斜,中风言语蹇涩,中风半身不遂,中风痰多神昏,阴症痈疽未溃,其三十一症,皆必须附子,十补阴,三补阳,始能夺命奏功。仲醇一概戒人勿用,庸医执滞不通,坚信不用附子以回阳,又何以生阴以续命乎?虽仲醇过于谨慎,与其乱用杀人于顷刻,不若烦用以听其自生。然病实可生,任其悠忽,因循失救,而奄奄坐已,又行医之过也。铎所以将仲醇所忌七十二症之中,摘其宜用附子者,表而出之,亦以其救病之延生,勿坐视听死也。

或问缪仲醇之过填,未必非全生之道,吾子以其所忌者,摘出以交之,必自万一杀人,过不在子乎?嗟乎!仲醇之所慎者,正病所不必慎者也。岂独不必慎,实症之不可慎者也。宜慎而不慎,与不可慎而又慎者,非至中之道也。

天南星

天南星,味苦、辛,气平,可升可降,阴中阳也,有毒。入脾、肺、心三经。善能化痰,利隔下气,散瘀血,坠胎,破坚积,消痈肿。治中风不语,极能开关,兼治破伤风。又斩关夺门之将,可一用,而不可再用也。三生饮用之,佐附子以出奇,祛痰而化滞,非借其清肺而安心,故止可暂用耳。虽然三生饮中,若无人参为君,则附子、南星皆无用矣。即一三生饮,可以悟用药之妙也。

或问天南星消顽痰以开关,破积捣坚,其勇往之气,实又藉附子以鼓勇,无附子,恐不能如是之猛矣。或三生饮不可常用,在他方或可以常用乎?盖消痰之药,未有如南星峻猛者也。中风闭关,不得不用之斩关直入。若其他痰病,原未有关之坚闭,又何必用南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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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0 08:28:20 | 显示全部楼层
半夏

半夏,味辛、微苦,气平,生寒,熟温,沉而降,阴中阳也。入胆、脾、胃三经。研末,每一两,用入枯矾二钱、姜汁一合,捏饼,楮叶包裹,阴干,又名半夏曲也。片则力峻,曲则力柔,统治痰涎甚验。无论火痰、寒痰、湿痰、老痰与痰饮、痰核、痰涎、痰结、痰迷,俱可用,但不可治阴火之痰。孕妇勿用,恐坠胎元。然有不可不用之时,暂用亦无碍。吐血家亦不可用,恐性愈动火也。片半夏为末,吹鼻中,可救五绝,并产后血晕甚效。

人身原无痰也,饮食入胃,化精而不化痰。惟肾中真火虚,则火沸为痰,亦肾之真水虚,则水泛为痰矣。火沸为痰与水泛为痰,虽原于肾,而痰乃留于脾也。半夏既治痰,岂难消化,况疾已入脾中,安在不能化之。然而终不能消者,以其能消已入脾中之痰,而不能断其将入脾中之痰也。盖肾中之痰也,必须肾气丸,始得逐之,非半夏所能祛也。半夏泄痰之标,不能治痰之本。半夏性沉而降,似乎能入至阴之中,然而阳多于阴,止可浅入脾阴,而不能深入肾阴也。况半夏泻阴,而不补阴,而肾又可补而不可泻,半夏欲入于肾,而肾所以不受也。半夏既不能入肾之内,又何以化肾中之痰哉。可见痰在脾为标,痰在肾为本,以脾之痰出于肾也。消脾之痰,不可以见标本之异哉。

肾气丸治痰,是择其本也。水不上泛为痰,何必更消其痰;火不上沸为痰,何必再清其痰。用肾气丸而痰已绝,用半夏以治标,恐反动其祛痰也。半夏燥气之药,再耗肾中之气,气一耗,则火动水燥,不生精而生痰,势所必至,不特无益,反害之矣。故既治本,不必更治标也。

或疑半夏性燥,故便于治湿痰也、不识用何药以制其燥,并可以治热痰乎?夫燥湿之性各殊,虽制之得宜,止可去其大过,而不能移其性也。然而未制其燥,与已制其燥,自然少异。铎有制法,并传于此。用半夏一斤、生姜片四两,先煮数沸,取起晒干。用桑叶一百片,水十碗,煎汁二碗,将半夏泡透,又晒干。复用盐一两、滚水一碗,又泡透,切片用之,则燥性去其六,湿之性得其四。寒热之痰,与水火泛沸之痰,俱可少用,以为权宜之计矣。然又止可暂用,而不可据之为久治也。

或疑制半夏,以治燥热之痰妙矣,恐反不宜于寒湿之痰,奈何?此则无容虑也。半夏性燥,治寒湿之痰正宜,制过燥,而无伤气之忧与损肺之失,正可用之而无恐也。

或疑半夏治湿痰,而不可治燥痰;治寒痰,而不可治热痰,俱闻命矣。痰之中,更有吐黑痰者,其故何也?吾观其人则甚健,谓是火,而口不渴,谓是虚,而肾不亏,又可以半夏治之乎?此乃邪结于肾之中,非痰塞于肺之窍也。此症本起于久旷之夫,思女色而不可得,又不敢御外色以泄精,于是邪入于肾中,精即化痰,而若吐有如墨之黑者矣。宜用于降火之药,佐之白芥子以消痰,而更用于荆芥之类,以散其火于血分之中。否则,必有失血之患,温疟之苦矣。数剂之后,身必畏寒,然后用于加味逍遥散,大用于半夏,以清其表里之邪,则寒热乃除去,而黑痰又乃以渐愈矣。此等之病症,尝实亲试之,而往往有效验也,故敢论之于书也。

蓬莪术

蓬莪术,味苦、辛,气温,无毒。入肝、脾二经,血分中药也。专破气中之血,痃癖可去,止心疼,通月经,消瘀血,治霍乱,泻积聚,理中气。乃攻坚之药,可为佐使,而不可久用。专入于气分之中以破血,虽破血,然不伤气也。蓬莪术与京三棱,同是攻坚之药,余舍三棱而取蓬莪者,以蓬莪破血,三棱破气也。夫血乃有形之物,破血而气犹不伤;气乃无形之物,破气而血必难复。气不伤,易于生血;气不复,艰于生气耳。

或问蓬获术入于气分之中以破血,吾疑血破而气亦破矣。夫入气以破血,又贤于入血以破气乎。蓬莪术入气以破血,三棱入血以破气。虽气血俱不可伤,而血郁于气之中,不得不消血也。然而,消药必伤气血,与其消气,不若消血,况原病于血之瘀也。蓬莪术专消气中之血,但破血而不破气。血有可破而破之,气无壅滞,无可破也,又宁破气哉。

骨碎补

骨碎补,味苦,气温,无毒。入骨,用之以补接伤碎最神。疗风血积疼,破血有功,止血亦效。同补血药用之尤良,其功用真有不可思议之妙;同补肾药用之,可以固齿;同失血药用之,可以填窍,不止祛风接骨独有奇功也。

或问骨碎补入骨,且能接续于损伤,不知亦可用之以补肾乎?骨碎补虽能入肾,而不能益肾也。夫骨者,乃肾之余,接骨即补肾也,何在肾之不能益乎。虽然,肾中之水乃无形之水,肾中之火亦无形之火也。骨碎补但能补有形之齿骨,不能补无形之水火。然而,有形之齿骨乃无形之水火所生,即谓骨碎补之能益补也,又何独不可哉。

泽漆

泽漆,大戟之苗也。味辛,气寒,阴中微阳也。退皮肤邪热,却面目浮肿,尤消水气。

或问泽漆,气味与大戟同,既删大戟,又取泽漆,岂玉枢丹中可不用大戟,而用泽漆乎。玉枢丹若改大戟为泽漆,则其功效更神。惟其用大戟,而不用泽漆,故止可祛邪,不可调和正气。然则,何不添入泽漆。不知止用大戟,尚有正气大伤之虑,乌可增其党羽以增损乎。

三七根

三七根,味甘、辛,气微寒,入五脏之经。最止诸血,外血可遏,内血可禁,崩漏可除。世人不知其功,余用之治吐血、衄血、咯血,与脐上出血、毛孔渗血,无不神效。然皆用之于补血药之中,而收功独捷。大约每用必须三钱,研为细末,将汤剂煎成,调三七根末于其中饮之。若减至二钱,与切片煎药,皆不能取效。

三七根,止血神药也,无论上、中、下之血,凡有外越者,一味独用亦效,加入于补血补气之中则更神。盖止药得补,而无沸腾之患:补药得止,而有安静之休也。

三七根,各处皆产,皆可用。惟西粤者尤妙,以其味初上口时,绝似人参,少顷味则异于人参耳,故止血而又兼补。他处味不能如此,然以治止血,正无不宜也。

万年青

万年青,味苦涩,气微寒。入肾经,专通任、督之脉。亦能入肺杀痨虫,治尸气,尤善黑须发,入之乌芝麻、山药、熟地、何首乌、小黄米、白糖之中,极效。但最难干,必人身怀之三日,方可磨为粉,入煎药内。惟是性寒,忌多用,多用则损气。大约乌芝麻前药各用一斤,万年青只可用十片,断断莫多用也。

万年青,最能杀虫于无形之中,然多用,则杀虫于顷刻,必须吐而出,未免大伤肺气,反有性命之忧。不若用之于补阴之内,潜移默夺,正既无伤,而虫又尽杀无遗也。

万年青之子,更佳于叶,凡叶用三片者,子只消用一粒。其功用与叶相同,亦乌须黑发、杀痨虫解尸气也。人家种此花,更能辟祟。

或疑万年青,古人并未有言及乌须者,子何足徵乎?铎实闻诸异人之言。至于杀痨虫,又实亲试而验者也。尝游楚寓汉口,有(舟咸)艖主人患久嗽,说胸中微痒,则嗽不能止,若痛则必吐血矣。问何以得此。云因泊舟浔江,偶飓风夜起,呼舵工整备蓬缆,一时骤雨至,洒热背,觉寒甚,自此便嗽至今。初嗽时,无痒痛之症,自痒而痛;自痛而吐血。余曰:此寒雨透入于肺俞,必肺生虫矣。渠不信,未几而胸痛,曰:必吐血矣,奈何?余曰:急服乌梅则可止。乃服之而安。渠问故。余曰:此权宜之法,以试虫之有无也。虫得酸则伏,今饮乌梅汤而痛定,非虫而何。渠乃信服。余用万年青捣汁,用酒冲一碗,候胸中痛时急服。至夜分,胸果痛,乃服万年青,服下疼甚,几不欲生,欲饮茶,予禁不与。渴甚,劝其再服万年青,不听,余固请饮之,而痛益加,喉中痒甚。余曰:此虫欲出也,急再饮万年青汁。又饮之,乃吐血,而虫随涌出,长二寸半,大如指,形如促织,长腿如螳螂,其色纯紫,灯下视之如火有焰;额上有须二条长寸许,背上有翅尚未长,而腹尚未全生,仍如大指大一血块。倘羽毛丰满,身腹俱全,岂肯久安于人膈乎。一艖之人,无不惊叹为神医也。病者见之,晕绝。余曰:今后不必再忧死亡矣。乃用人参、麦冬、当归、熟地滋阴之药十剂,又用健脾补气之药十剂,调理而愈。前后用万年青,不过一株也。呜呼!异哉。使余不遵异人之教,必不知万年青之杀痨虫也。然非生人确信吾言,亦不能奏功之神如此。其虫数日尚活,客有劝主人锻火以服之,谓能复还从前气血。余曰不可。主人狐疑不决。余曰:虫得人之灵气,以生于胸中,安知不如蝎蝗水蛭,见水而再生乎。主人闻之色怯。余乃用火烧死,而埋之江边。万年青杀虫之疑,验之如此之神,而言乌须之效,又可比类而共信矣。

两头尖

两头尖,味甘,气温,无毒。入脾、胃、大肠之经。尤善降气化食,尤善化痞结癥瘕。近人错认鼠粪为两头尖,谁知是草木之药,生在陇右。土人以之治小儿食积,神效。妙在攻坚又不耗气也气

两头尖,治痞最神。余在通渭,亲见此草。其根绝似麦冬,但色带丹,气亦香,考之《县志》,俱载之。可见两头尖非鼠粪也。

柘木枝

柘木,即柞木也。柞木,苦平。最消酒毒,一缸佳酿,只消一枝柘木入之,即变为水。尤能开产门交骨,同人参、当归、川芎服下,少刻即骨响,而儿门大开,儿随之而下矣。此物必须儿头在产门边始可用,否则,先开交骨,又变生不测矣。

柘木枝,开产门交骨尤神,下喉不须一时立开,余亲试而奏效者也。但服后断须安眠,则骨开自易。三吴临产之时,每教产妇绕室而走,走则骨坚,转难开矣,非柘木之不效也。

或问柘木枝,既是开产门交骨神药,则交骨一开,儿即易生,又何必谆谆致戒于儿首之到门哉?不知难产之病,非交骨之不开也,儿未转身,则儿头断不至门也。盖生产必儿转身而始产,儿不转身,断不即产。儿不欲产,而先开产门,则风易入也。风入,不特母病于须臾,而亦必变生于意外,非生下有脐口之惊,必产后有牵搐之苦。故必问儿首到门,而后用柘木以开关,既庆生余。又无后患也。

蜀漆

蜀漆,常山之苗也。常山不可用,而苗则可取。味苦,纯阴。散火邪错逆,破痈瘕癥坚,除痞结积凝,辟蛊毒鬼疰,久疟兼治,咳逆且调。

或问蜀漆,即常山之苗,子删常山而取其苗,何谓也?盖常山性烈而功峻,虽取效甚速,而败坏元气亦最深。世人往往用常山治疟,一剂即愈,而身休狼狈,将息半载,尚未还元。设再不慎,疾一朝重犯,得免于死亡幸也。其不可轻用,亦明矣。蜀漆虽是常山之苗,不比根之猛烈。盖苗发于春,其性轻扬,且得春气之发生,散邪既速,而破气亦轻,可借之以攻坚,不必虑其损内。此所以舍常山而登蜀漆也。

白头翁

白头翁,味苦,气温,可升可降,阴中阳也,无毒。一云味甘、苦,有小毒者非。主温疟、阳狂、寒热,治癥瘕积聚,逐血,愈金疮,祛风暖腰,疗血衄疝肿,并疗百节骨疼痛。赤毒之痢,所必用也。

或问白头翁,人多错认是鸟名,谁知是《本草》之药耶。《本草》言其功效颇多,皆不足深信。惟伤寒中之下利,乃热毒也,芩、连、栀子不足以解其毒,必用白头翁,以化大肠之热,而又不损脾气之阴,逐瘀积而留津液,实有奇功也。若胃虚寒,不思食,及下利完谷不化,不由于湿毒者,俱宜忌之也。

牡丹皮

牡丹皮,味辛、苦,气微寒,阴中微阳,无毒。种分赤、白,性味却同。入肾、肝二经,兼入心包络。凉骨蒸之热,止吐血、衄血、呕血、咯血,兼消瘀血,除癥坚,定神志,更善调经,止惊搐,疗痛肿,排脓住痛。亦臣、佐、使之药,而不可为君也。仲景张夫子入之八味丸中,所以治汉武帝消渴之症也。消渴本是热症,方中加入桂、附,以火治火,奇矣。盖此火乃相火,而非实火。相火者,虚火也。实火可泻,虚火必须滋补;阳火可以水折,阴火必须火引。地黄汤中既用熟地、山药以滋阴,不用桂、附以引火,则火不归源,而渴终不可止。但既用桂、附以引火,使火归于下焦,而上焦余热,何能顿清。吾恐命门之火已归于肾宫,心包之火仍炎于心位,势必余焰尚存,而渴仍不止也。故方中又加入牡丹皮,调和于心、肝、肾之际,滋肾而清其肝中之木,使木不助心包之火。而牡丹皮又自能直入于膻中,以凉其热,下火既安,而上火亦静,火宅之中,不成为清凉之境乎。此仲景夫子制方之神,而亦牡丹皮之功,实有如是者也。不特此也,牡丹皮在六味地黄丸中,更有奇议。肾有补无泻,用熟地、山药以补肾,又何必用牡丹皮以滋其骨中之髓耶。若云泻火,则已有泽泻矣;若云健脾,则已用茯苓矣;若云涩精,则已用山茱矣。然则何所取而又用牡丹皮哉?不知牡丹皮,所以佐五味之不足也。补阴之药过于寒,则阴不能生,而过于热,则阴亦不能生。六味丸中不寒不热,全赖牡丹皮之力,调和于心、肝、脾、肾之中,使骨中之髓温和,而后精闭于肾内,火泻于膀胱,水湿化于小便,肺气清肃,脾气健旺,而阴愈生矣。

或问地骨皮治有汗之骨蒸,牡丹皮治无汗之骨蒸,此前人之成说,吾子何略而不谈,岂牡丹皮非治无汗之骨蒸耶?此正铎所亟欲辨者也。夫地骨皮,未尝不治无汗之骨蒸:牡丹皮,未尝不治有汗之骨蒸也。元素将二药分为有汗、无汗骨蒸之法,余不知其何所见而分。据其论,牡丹皮牡而不牝,其色丹,象离阳中之火,能泻,似乎牡丹皮乃阳中之阴,亦宜治有汗之骨蒸,而不宜治无汗之骨蒸矣。总之,牡丹皮乃治骨蒸之圣药,原不必分有汗、无汗也。

或问仲景张公制八味丸,经吾子之阐发奇矣,不知更有异闻乎?曰:医道何尽,请于前论而再穷其义。夫火有上、下之分。下火非补不能归,其在上之火,非凉不能息。补其在下之火,则火安而上不炎,凉其在上之火,则火静而下亦戢。虽然牡丹皮补肾水,而不补肾火,似乎下火之炎上,不能使其归于下也。然而,牡丹皮虽不能补肾中之火,实能补肾中之水,补水之不足,即能制火之有余。火有所制,自然不敢沸腾,然后用附子、肉桂,引其下伏,则火藏于至阴之肾矣。牡丹皮亦补肾以益心,而不能补肾以克心者也,似乎上火趋下,不能使其静于上也。然牡丹皮虽不能补肾水克心,实能补肾水以益心气之不足。即能制心气之有余,必有所养,自然常能宁定。然后用附子、肉桂导其上通,则暗交于至阴之心矣。此前论所未及者,而阐发其奇又如此矣。

或又问仲景张公八味丸,已发异论,不识六味丸亦有异论乎?曰:六味丸中,别有微义也。牡丹皮用之于六味丸中,岂独凉骨中之髓,以生阴水哉。夫独阴不生,独阳不长。六味丸中,乃纯阴之药也,苟不用阴中微阳之药,入于群阴之内,虽以水济火,似亦为阴虚者之所喜,然而孤阴无阳,仅能制火之有余,不能生水之不足。丹皮虽亦是阴药,入于肾经,但性带微阳,入于六味丸,使阳气通于阴之中,而性亦微寒,但助阴以生水,而不助阳以动火。此仲景夫子立方之本意,铎实有以窥其微,而尽发之也。

或问牡丹皮阴中微阳,又入于群阴之内,恐阳气更微,虽各药亦有兼于阳者,毕竟阴重而阳微也。不知他药如茯苓、泽泻、山药之类,入于群阴之中,全忘乎其为阳矣。惟牡丹皮虽在阴药之中,而阳之气不绝。子试将六味丸嗅之,牡丹皮之气未尝全消,不可以悟其微阳之独存,不为群阴所夺之明验乎。惟牡丹皮于群阴之中,独全其微,且能使茯苓、泽泻、山茱萸、熟地、山药之阳气不散,以助其生阴之速。故牡丹皮用之于地黄丸中,尤非无意也。

或问牡丹皮能退骨蒸之虚热,是亦地骨皮之流亚也,乃先生誉地骨皮之解骨蒸,而不及牡丹皮,岂别有意欲?夫牡丹皮之解骨蒸,虽同于地骨皮而微有异者,非解有汗与无汗也。牡丹皮之解骨蒸,解骨中之髓热也;地骨皮之解骨蒸,解骨中之血热也。骨中不止髓,髓之外必有血以裹之。骨中之髓热,必耗其骨中之血矣;骨外之血热,必烁其骨中之髓矣。故治骨蒸者,二味必须兼用,不可以有汗用地骨皮、无汗用牡丹皮也。此等论,实前人所未谈,言之必惊世人,然予实闻之吾师,非凿空而论也。髓中有血,斯亦何奇。余尝见人骨折者,骨中流血,与髓俱出,非明验乎。独是地骨皮凉骨中之血,牡丹皮凉骨中之髓,无人证吾言耳。

大蓟、小蓟

大、小蓟,味甘、苦,气凉,无毒。入肺、脾二经。破血止血甚奇,消肿安崩亦效,去毒亦神,但用于初起之血症,大得奇功,而不能治久伤之血症也。盖性过于凉,非胃所喜,可以降火,而不可以培土故耳。

或问大、小蓟,皆是止血圣药,一时急症,用鲜尤佳。倘无鲜者,干者亦可用乎?夫鲜者难遽得,势必用干者矣。但必须将大、小蓟用水先煎取汁,然后煎补血、生血、止血之药,同饮才妙,不比鲜者,捣汁即可用也。

或问大、小蓟同是血分之品,毕竟何胜?二者较优劣,大蓟不如小蓟之佳。小蓟用一两者,大蓟必须加五钱,其功用实未尝殊也。

或问大、小二蓟,北人以之治吐血多功,南人以之往往鲜效,何也?盖二蓟过于寒凉,北人秉性刚强,非患热症,不易吐血,南人柔弱,不必犯热,即能吐血也,故宜北而不宜于南。然而,北人不因热而致吐血者,服之未必相宜;南人偶因热而致吐血者,服之未必不相宜也。

或问大、小蓟,既分大小,毕竟功效亦别,岂尽同而无异乎?曰:同者止血,异者止热也。大蓟止热,而小蓟则力不胜。故遇热症,不妨用大蓟一二钱,使热退而不动血耳。

刘寄奴

刘寄奴,味苦,气温,无毒。入心、脾、膀胱之经。下气,止心腹痛,下血消肿,解痈毒,灭汤火热疮,并治金疮。《本草》诸书,言其能却产后余疾,则误之甚者也。寄奴性善走迅,入膀胱,专能逐水。凡白浊之症,用数钱,同车前子、茯苓利水之药服之,立时通快,是走而不守。产后气血大亏,即有瘀血,岂可用此迅逐之品乎?夫走而不守之药,何以能止金疮之血。盖寄奴非能止血,能逐血也。血欲外出,寄奴逐之,血不敢外出矣,此反治之道也。

或问刘寄奴,以治金疮得名,而子谓非治金疮之药,非好异乎?夫寄奴逐血以止血,与治金疮之说,两无妨也。然而以之治金疮,未见捷效,以之治白浊,实得神效。吾疑刘寄奴当日治金疮,或别有他药,未必不借此惑世,英雄欺人,不可全信也。

延胡索

延胡索,味辛、苦,气温,无毒。入肺、脾二经,又入肝足厥阴。调月水气滞。血凝,止产后血晕,跌扑损伤,下血崩淋,心腹卒痛,小肠胀疼,皆能主治。乃气血中佐使之品 ,可少用见长者也。产后亦宜少用,非曰用之于补气、补血之内,便可肆然多用耳。

或问延胡索乃妇人所宜用,而子曰宜慎用者,何也?延胡索,破气、破血之药也。无气之滞,无血之瘀,用之能安然无恙乎。用之于补血、补气之内,补血而不能救其破血之伤,补气而不能救其破气之损,况全无补剂,其伤损之大,更何如哉。

郁金

郁金,味苦,气寒,纯阴,无毒。入心、肺、肝三经。血家要药。又能开郁通滞气,故治郁需之,然而,终不可轻用也。因其气味寒凉,有损胃中生气,郁未必开,而胃气先弱,殊失养生之道矣。至于破血、禁血、止血,亦一时权宜之用,病去即已,而不可侍之为家常日用也。

或问郁金解郁,自然不宜多用,但入之补剂之内,不知可常服乎?夫郁金解郁,全恃补剂,无补剂则郁不能开,多补剂则郁且使闭。故郁金可暂用于补之中,而不可久用于补之内。

或问《范石湖文集》云:岭南有采生之害,于饮食中行厌胜法,致鱼肉生入腹而死胀,郁金可解毒得生。有之乎?此李巽岩侍郎欺人语,不足信也。夫采生,即蛊毒也。郁金并非解毒之药,何能消之哉。

或问郁金为血家要药,而朱丹溪又有治血则误之语,何也?夫郁金乃入血分之气药,其治诸血症,正因血之上行,皆属于内热火炎。郁金能降气,而火自降矣,况性又入血分,故能降下火气,则血自安经而不妄动也。丹溪之论,唯真正阴虚火动,以致呕血、咳血,非关气分之拂逆者,则宜忌之耳。

艾叶

艾叶,味苦,气温,阴中之阳,无毒。世人俱以蕲艾为佳,,然野艾佳于蕲艾。盖蕲艾乃九牛草也,似艾而非艾,唯香过于艾,而功用殊不若野艾。入脾、肾、肺三经。祛寒气而逐湿痹,安疼痛而暖关元。胎漏可止,胎动可安,月经可调,子宫可孕,且炙经穴,可愈百病,无如世人舍近而求远,舍贱求贵,为可叹耳。

或问艾叶,取野而不取蕲,前人已论之,但未言野艾之何以佳于蕲艾耳?夫蕲艾依种而生者,野艾则天然自长于野者也,得天地至阳之气,故能逐鬼而辟邪,祛寒而散湿,其功实胜于蕲艾,为何舍此而取彼哉。十年之疾,求三年之艾,大抵即野艾,非取乎蕲也。但野艾实妙,余启冠而肩膊患风痛,用野艾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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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0 08:29:29 | 显示全部楼层
地榆

地榆,味苦、酸,气微寒,阴中阳也,无毒。止妇人赤带、崩下及月经不断,却小儿疮热,止热痢,下瘀血,治肠风下血,愈金疮。但治热而不治寒,虚寒之人,不可轻用地榆凉血之品也。血热病,生用之凉血,正得其宜。然而血热则必动,动则必有散失之虞;血寒则又凝,凝则必有积滞之患。过用地榆以凉血,则热变为凉,而阴寒结于肠胃,将腹痛之症生,反致血崩下血而不可止,犹以为地榆之少也,更佐之以凉血之药,势必至死亡而后已,良可叹也!

或问地榆治大肠之血,实有奇功,新久皆可用之否?曰:不可也。大肠有火,则新旧皆宜;无火,则新旧皆忌,此言其常也。大肠前有火而后无火,则前宜而后不宜;久无火而暂有火,则久当忌而暂不宜忌,此言其变也。审常变而察可否,岂特用地榆一味为然哉。

或问地榆凉大肠之血,单用一味,往往见功,而合用他药,反致无效,何也?盖单用一味,则功专而效速,合用他药,未免拘牵矣。倘所用他药尽入大肠之经,则调和于寒热之间,赞襄气血之中,功既速成,而身亦甚健。惟其所用之他药,非尽入于大肠经之味,则彼此异宜,上下违背,安能奏功乎。可见用药贵纯而不贵杂,不在单用与不单用也。

或疑地榆凉血,何以能止也?不知地榆亦能补血也。倘徒凉血,则血正不能骤止,惟其凉血又兼补血,所以单味亦成功耳。

枲耳实(即苍耳子)

枲耳实,味苦、甘,气温,叶苦、辛、微寒,俱有小毒。善解大麻风之毒,余病禁用。各《本草》称其效,皆不足信也。盖此物最利关节,凡邪物在脏腑者,服之无不外出。大麻风之毒,正苦其留于脏中,必借此引出于皮毛。他病原非脏毒,何必借重。况枲耳子与叶,散尽真气,乌可轻服哉。若大麻风,亦畏散其气,然受毒甚炽,有病则病受之,尚不至十分尽耗,故用之无妨。然亦必入之活血、凉血之药中始得,非单用一味可恃之而取效也。

或问苍耳子,他病亦有用处,如治汗斑之去风,脚膝之去湿,未尝无效,而子止言其治大麻风,毋乃太过乎?非过也。苍耳子实止可治大麻风,而不可治他病。如汗斑,细病也,何必用此以耗元气。脚膝,下病也,何必用此升散。舍可用之药,而求之不可用之草,此世用药之好奇,非吾论之太过也。

茜草

茜草,味苦,气寒,阴中微阳,无毒。入胃、脾二经。止下血崩漏,治跌折损伤,散瘀血。女子经滞不行,妇人产后血晕,体黄成疸,皆能治之。但止行血而不补血,宜同补气之药以行血,不宜同补血之药以散气。至于各书言其能补虚热,且治劳伤后,虚语耳,吾未见其功也。

或问茜草色红,何以止血?夫茜草本行血之药,行血而反能止血者,引血之归经耳。当血之逆行也,少拂其性,而其势更逆。茜草之色与血色相同,入之血中,与血相合而同行,遂能引之归经,而相忘其非类,此治法之功也。但既引入于各经,即当以补阴之药继之,则血安而不再沸。否则,血症未尝有不再发者也。

夏枯草

夏枯草,味苦,气温。曰寒者,误。入肺、脾、心三经。专散痰核鼠疮,尤通心气,头目之火可祛,胸胁之痞可降。世人弃而不收,谁知为药笼中必需之物乎,夫肺气为邪所壅,则清肃之令不行,而痰即结于胸隔之间而不得散。倘早用夏枯草,同二陈汤煎服,何至痰核之生。心火炎上,则头目肿痛,而痰即结于胸膈而成痞。早用夏枯草,入于芩、连、天花粉之内,何至头痛目肿乎。盖夏枯草直入心经,以通其气,而芩、连、花粉之类,得以解炎上之火也。尤妙心火一平,引火下生脾土,则脾气健旺,而痰更消亡,鼠疮鼠疮从何而生乎。《本草》止言其破癥坚、消寒热、祛湿痹,尚未深知夏枯草也。

或问夏枯草,近人亦知用之,但不能入之汤剂之内也,今欲用之,不知多寡宜若何耳?夫夏枯草,阴药也,阴药宜多用以出奇,而不可少用以待变也。

百部

百部,味甘、苦,气微温而寒,无毒。专入肺经,亦入脾、胃。止肺热咳嗽上气,治传尸骨蒸,杀寸白蛔虫。洗衣除虱,烧汤洗牛马身,虱不生;烧烟薰树木,蛀虫即死;人家烧烬,尽逐蠓蝇。此物杀虫,而不耗气血,尤有益于人。但其力甚微,用之不妨多也,然必于参、苓、芪、术、归、芍同用为佳。大约用百部自一钱为始,可用至三四钱止,既益肺、胃、脾之气,又能杀虫。倘痨病有传尸之虫者,须用地骨、沙参、丹皮、熟地、山药共用为妙矣。

或问杀虫之药未有不耗气血者,而百部何以独异乎?夫百部,原非补剂,不补则攻,然而,百部非攻药也,乃和解之药,而性亦杀虫,能入于虫之内,而虫不知其能杀也。杀虫之药,必与虫相斗,百部不特不斗,而并使虫之相忘其杀也,又何至有气血之耗哉。

或疑百部杀虫,何能使虫之不知?夫百部味甘,虫性喜甘,投其所好,忘甘味之能杀身也。故食之而不知耳,及至已食百部,而虫之肠胃尽化为水,欲作祟而不能,有不知其何以死而死者矣。

百合

百合,味甘,气平,无毒。入肺、脾、心三经。安心益志,定惊悸狂叫之邪,消浮肿痞满之气,止遍身疼痛,利大小便,辟鬼气时疫,除咳逆,杀虫毒,治痈疽、乳肿、喉痹,又治伤寒坏症,兼能补中益气。此物和平,有解纷之功,扶弱锄强,祛邪助正。但气味甚薄,必须重用,其功必倍。是百合可为君主,而又可为佐使者也,用之可至一二两,若止用数钱,安能定狂定痛,逐鬼消痈。倘用之安心益志,益气补中,当与参、术同施,又不必多用也。

或问百合能止喘。百合,非止喘之药也,但能消痞满耳。喘生于痞满,痞满消,而喘胀除,故言痞满,而治喘在其中矣也。

或问伤寒证中有百合病,特用百合为汤治之,而子何以不言耶?曰:伤寒门中之百合病,即将成之坏证也。言坏症,而百合在其内矣。夫坏症,何以用百合。正取其气味之和平,解各经之纷纭,即定各经之变乱也。百合有解纷之功,伤寒之变,****,然亦必须以他药佐之,未可全恃百合也。

旋覆花

旋覆花,味酸甘,气温,无毒。一云:冷利,有小毒误也。入心、肝、大小肠。治头风,明目,逐水通便,去心满、噫气、痞坚,消胸结痰涎,定惊怪,止寒热。此物有旋转乾坤之象,凡气逆者,可使之重安。但止可一用,而不可再用。至虚弱之人,尤不宜轻用也。

或问旋覆花治气逆甚神,为伤寒要药,但不识可于伤寒之外,而亦治之乎?夫气逆之症,不止伤寒,旋覆花之治气,尤于伤寒之外见奇。但伤寒气逆,不必加入人参,而杂症门中之气逆,非人参不能奏功,必须共用耳。

或问旋覆花不可独用见奇功,有之乎?旋覆花固不可独用也,得代赭石,则能收旋转之功。凡逆气而不能旋转者,必须用之,下喉而气即转矣。二者不止能转气,而且能安气,亦必须人参尤奇。

或问旋覆花谓是走散之药,然乎?夫旋覆善转气,非走气也,故气逆者,得之而顺。岂气顺者,反用之而散乎。

大黄

大黄,味苦,气大寒,阴中之阴,降也,无毒。入胃与大肠。然有佐使,各经皆达也。其性甚速,走而不守,善荡涤积滞,调中化食,通利水谷,推陈致新,导瘀血,滚痰涎,破癥结,散坚聚,止疼痛,败痈疽热毒,消肿胀,俱各如神。欲其上升,须加酒制;欲其下行,须入芒硝;欲其速驰,生用为佳;欲其平调,熟煎尤妙;欲其少留,用甘草能缓也。此药有勇往直前之迅利,有推坚荡积之神功,真定安奠乱之品,祛邪救死之剂也。但用之必须看症甚清,而后下药甚效,否则,杀人于眉睫也。

夫大黄,乃君主之药,故号将军。然而将军无参赞之贤,不剿抚并用,亦勇而不仁。所以,承气汤中,必加人参、当归以助之,其他用大黄者,未有不益之补气、补血之味也。然而,补气之药未可重加,而补血之药断宜大用。盖肠胃燥结,而后瘀滞不行,徒用大黄以祛除,而肠中干涸,无水以通舟辑。大黄虽勇,岂能荡陆地之舟哉。故凡有闭结,必须多用补剂,使之生血以出陈,败瘀以致新也。至于补气之药,似乎可止,不知血必得气而易生,况大黄以祛除,未免损伤肠胃之气。吾先用参、芪以补之,气既不伤,且助大黄之力,易于推送,邪去而正又不伤,不必已下之后再去挽回矣。但气药可以少用者,恐过助其气,以固肠胃,则大黄有掣肘之虞。然而虚弱气怯之人,当大黄必用之时,万不可执可用之说,减去参、芪,又虞有气脱之虑。总之,补气者,防其气脱;补血者,防其亡阴。要在临症察之,而不便先为悬度之也。

或疑邪盛者宜泻,或用大黄至五、六钱不泻者,又奈之何?噫!用大黄,又不可拘泥也。邪轻者,少用犹须防其更变;邪重者,多用亦宜豫为图后。总以制之得宜,何忧重用乎。然而少则徐加,多则难以收拾。故邪重者,不妨由少以增多,断不可嫌少而骤多也。

或问大黄用之于承气汤中,少若差错,下喉立亡,何利而用之乎?夫承气汤,乃夺命之药也。不善用之,夺命变为丧命矣,非大黄之过也。且子亦知大黄之功乎。当少腹之硬痛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用大黄泻之,苦楚之境,忽易为快乐之场,不特腹中安然,而身躯手足痛解热免,其功之大为何如乎。倘用芒硝、厚朴、枳实,而不用大黄,虽亦能逐邪荡硬,然必不能如是之功速而效神也。可疑其无利而不用乎。

或疑大黄功多而过亦多,予终不敢信为夺命之药而轻用之也。夫用大黄治至急之症也,缓症可以迟用,而急症断不宜迟。逍遥观望,因循谨慎,而杀人者正多。凡邪入下焦,而上焦喘满、中焦痞闷者,断宜速下。倘手按之痛甚而不可按者,急下无疑,庶几可以夺命。否则,气逆而死矣。胡可虑其亡阴之过,而不收其救阳之功哉。

或曰用大黄误下,往往致不可救,可不顾其亡阴,单收其救阳之功乎?曰:亡阴之祸,乃误下之过,非宜下之过也。宜下而不下,与不宜下而下,过正相同。倘虑误下,难于垂援,先预防而用补剂,或投而为佐使,自无误下之愆。即误下,而亦无难急之祸,亦何至有亡阴之失哉。

或疑大黄亦斩关夺门之将,何以又不宜用人参?大黄亦何尝不宜人参哉,第古人用人参于大黄中者绝少。盖用大黄之症,多是下行而不上行。上行之症,邪多裹迁之不定;下行之症,邪有趋散之无优。用大黄以逐邪,所以止加当归以助其势,而不用人参以防其机也。

或疑大黄逐瘀,而气弱之人,往往随下而辄亡,独不可用人参以扶其气乎?曰:吾前言大黄未尝不宜人参者,正言气弱之人也。邪在于大肠之中,结燥屎而作痛,非大黄之猛利,何以迅逐其邪,而兼去其燥屎乎。倘其人为虚弱之人,似宜和解为得。然而邪已下趋大肠,和其中焦,而下焦更为急迫,其痛必甚,势必下之为快。然而下之,而气亦随下而俱脱也。苟不用人参,以急补其气,则气脱又何救乎。然而与其下之气脱,而后救之以人参,何不先用人参于大黄之中,未下而先防其脱乎。况人参、大黄同用,则人参助大黄以奏功,大黄亦得人参而缓力,但去其燥屎之邪,而不崩其虚弱之气,是两用之而得宜也。

或又问人参用于大黄之中,万一补住其邪,而燥屎不得下,不因用人参而误乎?夫大黄走而不守,人参安得而留之乎。况邪又不在上、中二焦,而在下焦之大肠。邪在大肠,原宜直下,用大黄者,不过顺以推之,而非逆以提之也。顺推而用人参,又安得变顺而转为逆乎。故人参用之于大黄之中,万无补住其邪之祸者也。

或疑虚人不可用攻,古人有先服人参,后服大黄者,可乎?不可乎?此亦权宜之法,而不可为训也。愚意不若人参、大黄同用为佳。先服大黄,恐气脱而不及救;先服人参,恐邪壅而不能攻。惟同用于一时,自然相制相宜,大黄无过攻之虞,而人参无过补之失也。

或问大黄性猛,过于迅速,似乎熟用尚非所宜,何以古人不尚熟而尚生乎?夫大黄过煮,则气味全散,攻毒不勇,攻邪不急,有用而化为无用矣。大黄之妙,全在生用为佳。将群药煎成,再投大黄,略煎一沸即服,功速而效大,正取其迅速之气而用之也。不可畏其猛烈,过煎煮以去其峻利也。

连翘

连翘,味苦,气平、微寒,性轻而浮,升也,阳也,无毒。入少阴心经,手足少阳、阳明。泻心中客热、脾胃湿热殊效,去痈毒、寸白蛔虫,疮科攸赖。通月经,下五淋,散诸经血凝气聚。但可佐使,非君臣主药。可用之以攻邪,不可恃之以补正,亦可有可无之品。近人无论虚实,一概乱投,为可晒焉。

或问连翘为升科要药,是亦药中之甘草也,吾子以为可有可无,何也?连翘实不足轻重也。盖败毒,必须用甘草;化毒,必须用金银花;消毒,必须用矾石;清毒,必须加用芩、连、栀子;杀毒,必须加用大黄。是治毒之法,无一件可劳连翘,无之不加重,有之不减轻。但有之以为佐使,则攻邪有力,又未必无小补也。

射干(射音夜)

射干,味苦,气平、微温,阴中阳也,无毒。入肺、肝、脾三经。散结气,平痈毒,逐痰血,通月经,止喉痹气痛,祛口热臭秽,化湿痰、湿热,平风邪作喘殊效,仍治胸满气胀,咳嗽气结。此物治外感风火湿热痰症,可以为君,但可暂用,而不可久用者也。久用止可为佐使矣。

或问射干治外感痰喘,喉中作水鸡声者,必用射干汤治之,是射干必用之需,明矣。但云可暂用,而不可久用者,何也?夫喘症,未必有不伤气者,肺气为邪之所伤,风痰随挟之而上冲。射干入肺,而能散气中之结,故风痰遇之而消。但有结则散结,无结则散气。肺气前为风痰所伤,复为射干所损,势必实喘而变为虚喘矣也。人不悟其故,以为从前射干之能定喘也,更用射干治之,不益伤肺气乎?此予所以谓可暂用,而不可久用也。推之他病,何独不然矣。

苦参

苦参,味苦,气寒,沉也,纯阴无毒。入心、肝、肾、大肠之经。治肠风下血,热痢刮痛难当,疗狂言心燥,结胸垂死;赤癫眉脱者,祛风有功;黄疸遗溺者,逐水立效。扫遍身痒疹,止卒暴心疼,杀疥虫,破癥瘕,散结气,明目止泪,解渴生津,利九窍,通大便。第过于迅利,宜少用为佐使,不宜多用为君臣。至称益肾、安五脏、定心志,不可信之辞也。

或问苦参非益肾之药,夫人而知之也,但未知其所以损肾之故乎?苦参之不益肾,岂待问哉。沉寒败肾,必有五更泄利之病;苦寒泻肾,必有少腹作痛之病。苦参味苦而寒,气沉而降,安得不败肾而泻肾乎。而五更泄利,小腹作痛,必不能免矣。败泻肾气,而反言益肾,殊不可解,愿吾子勿信也。

牵牛

牵牛,味辛而苦,气寒,有毒。虽有黑、白二种,而功用则一。入脾与大小肠,兼通膀胱。除壅滞气急,及痃癖蛊毒,利大小便难、并脚满水肿,极验。但迅利之极,尤耗人元气,不可轻用。虽然不言其所以不可轻用之故,而概置不用,亦一偏之辞也。夫牵牛利下焦之湿,于血中泻水,极为相宜;不能泻上焦之湿,于气中泻水,未有不损元气者也。李东垣辨之至明,似无容再辨,但未论及中焦也。中焦居于气血之中,牵牛既利血中之水,安在中焦不可半利其血中之水乎。嗟乎!水湿,乃邪也,牵牛既能利水,岂分气血。但水从下受,凡湿邪从下受者,乃外来之水邪,非内伤之水邪也。牵牛止能泻外来之水,而不能消内伤之湿。上焦之水肿,乃气虚不能化水,故水入之而作胀,久则与水肿无异,故用牵牛,往往更甚。下焦之水肿,若是气虚,用牵牛迅逐,亦每无功,与上焦正相同。是真正水邪,用牵牛利之,始效验如响。可见牵牛止可治外来之水,而不能治内伤之湿也明矣,非止治血中之水,而不治气中之水也。然则外来之水,与内伤之水,何以辨之?亦辨之于皮肉而已。外邪之水,手按皮肉必然如泥;内伤之水,手按皮肉必随按随起,即或按之不起,必不如泥而可团捻也,按之或起或下。起者又有分别,按之即起者,气虚而犹有命门之火也;按之久而不起者,气虚极而并少命门之火矣。按之如泥者,必须用牵牛以泻水;按之不如泥,而或起或不起者,必须用补肾中先天之气。而又加健脾开胃,以益后天之气,始能奏功。倘亦用牵牛,岂特耗气而己,有随利水而随亡者矣,可不慎乎。予所以表牵牛之功,而并辨东垣论药之误也。

牵牛治外来之水,而不治内伤之湿,余已明辨之矣。然而牵牛治外来之水,又各有异。夫外来之水,有从下而外入者,有从中而外入者。从下而外入者,乃从脚而入也,从中而外入者,乃从腰脐而入也。世人止知外邪之水,从脚而入,未知从腰脐入也。从脚入者,其脚先肿,人易识;从腰脐入者,其腰重而脐肿,人难识也。水肿不分脚与腰脐,而概以牵牛泻水之湿,毋怪其有不效也。然则用牵牛之法,又乌可不分别之乎。凡治水从脚入者,用牵牛、甘遂以消之;若水从腰脐入者,用牵牛于白术之中,一剂而腰重除,二剂而脐肿平,三剂而腰脐俱利矣。

本草新编卷之四徴集

泽兰

泽兰,味苦、甘,曰辛误,气微温,无毒。入肝、脾二经。理胎产,消身面四肢浮肿,破宿血,去癥瘕,行瘀血,疗扑损,散头风目痛,逐痈肿疮脓,长肉生肌,利关开窍。此系女科佳品,然亦佐使之药也。《本草》称其能治百病,未考为训也。

或问泽兰每每用之妇人,而不用于男子,岂亦有说乎?夫男女之病,本无分别,而药味又何须分别。惟是女子善怀,一不得志,而闺中怨忧,无以解其郁郁无聊之气,而经血不行,行经作痛,千般怪病,后此生焉。泽兰气味和平,又善于解郁,尤宜于妇人,故为妇科妙药,非单宜妇人,而不宜于男子也。

或问泽兰善于解郁而世人未知,岂前人未尝用之乎?曰:泽兰解郁,前人多用之,近人不知者,以其辨之不真耳。世以泽兰为泽草,谁知泽兰别是一种草药,非兰慈馨香之药也。生于楚地,无花,而叶似兰,而根则宛如兰也。兰生于山,而泽兰发生于水泽,故不曰兰,而曰泽兰也。

萆薢

萆薢,味苦、甘,气平,无毒。俗呼为土茯苓。入肾、肝二经。善治痹症,祛风寒湿痹,腰背冷痛,止筋骨掣疼,缩小便明目,逐关节久结,能消杨梅疮毒。此物败毒祛邪,不伤元气,但功用甚缓,可治缓病,而不可治急症者也。近人以之治轻粉结毒,正取其缓消,而不损伤元气故耳。然而,经年累月殊无功效者,单藉一味以作汤,而不加补气血之味也。苟用补气血之药,加人参、芪、术、茯苓、麦冬、热地、山药、元参、地骨皮、沙参之类,用萆薢数两,先煮汤以煎药,不须十剂,而轻粉之毒全消,杨梅之毒亦散。

或问萆薢非土茯苓,别一种也,萆薢生于川蜀,而土茯苓处处有之,未可以二物而合为一也。曰:萆薢,即土茯苓也,岂特一物而两名之,一曰拔葜,一曰冷饭块,一曰岐良,是一物而五名。生于川蜀者曰萆薢,其生于他处者,随俗名之,正不止四名已也。大约川蜀所产为第一,他处用一两者,川蜀止消用五钱,故古人取川中萆薢,而不取他处也。然而,生他处者,未尝不可解杨梅结毒,要之地产虽殊,而秉性无各别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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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0 08:29:59 | 显示全部楼层
豨莶

豨莶,味苦,气寒,有小毒。一云:性热,无毒非。入肾。疗暴中风邪,口眼喎斜,治久湿湿痹,腰脚酸痛,主热匿烦满。然散人之真气,尤不宜服、不宜用,而入之兹编者何也?盖肾经之药,药品中尤少,肾犯风邪湿气,又尤难治,姑存之以治肾中风湿之病。不知何故,古人尽称此品,近人亦多乐用之,且有赞其百服则耳目聪明,千服则须发乌黑,追风逐湿。犹作泛等闲语,此真杀人之语也。余客闽,有一贵人卒然中风,余切其脉,绝无浮象,甚微细欲绝。余曰:此真气虚绝将脱之症。急用参、芪、熟地、山茱、麦冬、五味之药,大剂投之,一剂而神思清,再剂而语音出。余咎其平日之纵欲也。贵人曰:余已绝欲数年矣,尚恐欠健,日服补剂,病乃中风。而先生绝不治风,竟用大补血气、填益精髓之品,以救吾命,此仆所不解也。余问所用是何补药。曰:客有劝余服豨莶丸者,服之已一年矣。余曰:是矣。豨莶耗人真气,岂可常服。曰:然。余服之,久不见功效,心窃疑之,今闻先生之教,乃恍然大悟。瓶中余药,呼儿尽弃之。恪遵吾方而全愈。嗟乎!贵人幸遇吾,得不死。此吾所见治而知豨莶之杀人也。而余所不及是闻者,不甚多乎。虽然豨莶亦非能杀人,不善用之,多致杀人耳。而善用之若何。中风之症,必问其腰间素有水湿之癣否。有水湿之癣,又必问其肾囊之干湿若何。肾中有风,其人必然腰痛而重;肾中有湿,其人必然囊破而痒疮,即用豨莶,亦必与人参、白术大剂共用,又何至误杀人乎。至于湿痹腰脚酸疼之症,又必加入薏仁、茯苓、黄芪、芡实同施,始万全也。

或问豨莶为举世嘉尚,而先生弃之至此乎。夫豨莶未尝无功,余虑人误认补味,而常用之耳。风湿入肾者尤难治,存豨莶而不删去者,正备妙用耳。不然,防己可祛肾内之风湿,存防己可,必复取豨莶,正以豨莶功用胜防己,其耗散精血,亦逊于防己。所以,存防己而仍存豨莶。盖防己治肾内之风湿,止可一用以出奇,不可再用以贻害。若豨莶则不妨一用,而至于再用,但不可久用耳。

海藻

海藻,味苦、咸,气寒,无毒。云有毒者非。反甘草。入脾。治项间瘰疬,颈下瘿囊,利水道,通隆闭成淋,泻水气,除胀满作肿,辟百邪鬼魅,止偏坠疝疼。此物专能消坚硬之病,盖咸能软坚也。然而单用此一味,正未能取效,随所生之病,加入引经之品,则无坚不散矣。

或问海藻消坚致效,亦有试而言之乎?夫药必有试而言之,则神农氏又将何试哉。虽然言而未试,不若试而后言之为验。予游燕赵,遇中表之子,谈及伊母生瘿,求于余。余用海藻五钱、茯苓五钱、半夏一钱、白术五钱、甘草一钱、陈皮五分、白芥子一钱、桔梗一钱,水煎服,四剂而瘿减半,再服四剂,而瘿尽消。海藻治瘿之验如此,其他攻坚,不因此而可信乎。

甘遂

甘遂,味苦、甘,气大寒,有毒,反甘草。入胃、脾、膀胱、大小肠五经。破癥坚积聚如神,退面目浮肿,祛胸中水结,尤能利水。此物逐水湿而功缓,牵牛逐水湿而功速,二味相配,则缓者不缓,而速者不速矣。然而甘遂亦不可轻用也。甘遂止能利真湿之病,不能利假湿之病。水自下而侵上者,湿之真者也;水自上而侵下者,湿之假者也。真湿可用甘遂,以开其水道;假湿不可用甘遂,以决其上泄。真湿为水邪之实,假湿乃元气之虚。虚症而用实治之法,不犯虚虚之戒乎。故一决而旋亡也,可不慎哉。

或问牵牛、甘遂,仲景张公合而成方,以治水肿鼓胀者,神效无比。但牵牛利水,其功甚捷,何必又用甘遂,以牵其肘耶?嗟乎。此正张夫子用药之神,非浅学者所能窥也。子不见治河之法乎。洪水滔天,九州皆水也,治水从何处治起,必从上流而先治之,上流疏俊而清其源,则下流无难治也。倘止开决其下流,水未尝不大泄,然而止能泄其下流之水,而上流之水,壅塞存贮于州湖者正多,尾闾气泄,而上游澎湃,民能宁居乎。故治水者必统上下而兼治,人身何独不然。仲景夫子用甘遂于牵牛之中者,正得此意,而通之以利湿也。牵牛性迅,正恐太猛,泻水太急,肢体皮毛之内、头面手足之间,未必如肠胃脾内之易于祛逐。加入甘遂之迂缓,则宽猛相济,缓急得宜,在上之水既易于分消,而在下之水又无难于迅决。于是肢体皮毛、头面、手足之水不能少留,尽从膀胱而出,即脾、胃、大小肠内之水,亦无不从大小便而罄下矣。倘止用牵牛,不用甘遂,则过于急迫,未免下焦干涸而上焦喘满,反成不可救援之病。倘止用甘遂,不用牵牛,则过迂徐,未免上焦宽快而下焦阻塞,又成不可收抬之病。仲景夫子合而成方,所以取效甚神,既收其功,又无其害也。

或问牵牛性急,甘遂性缓,故合而成功。吾子止言其上、下二焦之利益,尚未言及中焦也,得毋二味合用,可不利于中焦乎?夫牵牛、甘遂合而用之,使上、下二焦之利益者,正所以顾中焦也。下焦阻塞,水必返于中焦,而成壅闭矣。上焦喘满,水必流于中焦,而成痞胀矣。今用牵牛,并用甘遂,则上、下二焦均利,而中焦有不安然者乎。

或疑甘遂虽性缓,然祛逐水湿,未尝不竣烈也,或用牵牛,又用甘遂,不更助其虐乎?夫甘逐真正之水湿,何患其虐。若非水湿之症,单用甘遂,尚且不可,况益之以牵牛乎。惟其真是水湿,故并用而不相悖也。

或问《笔峰杂兴》载治转胞,用甘遂末一钱,猪苓汤调下立通,可以为训乎?不可为训乎?夫转胞多由于火,而甘遂大寒,泄之似乎相宜。不知转胞之火,乃肾中之火不通于膀胱,虚火遏抑而不得通,非胞之真转也,人之胞转立死矣,安能久活哉。

白芨

白芨,味苦、辛,气平、微寒,阳中之阴也。入肺经。功专收敛,亦能止血。败症溃疡、死肌腐肉,皆能去之。敷山根、止衄血。涂疥癣,杀虫。此物近人皆用之外治,殊不知其内治更神,用之以止血者,非外治也。将白芨研末,调入于人参、归、芎、黄芪之内,一同吞服,其止血实神。夫吐血未有不伤胃者也,胃伤则血不藏而上吐矣。然而胃中原无血也,血在胃之外,伤胃则胃不能障血,而血入于胃中,胃不藏而上吐。白芨善能收敛,同参、芪、归、芍直入胃中,将胃中之窍敛塞,窍闭则血从何来,此血之所以能止也。况白芨又不止治胃中之血,凡有空隙,皆能补塞。乌可徒借外治,而不亟用以内治乎。

或问白芨能填补肺中之损,闻昔年有贼犯受伤,曾服白芨得愈,后贼被杀,开其胸膛,见白芨填塞于所伤之处,果有之乎?此前人已验之方也,何必再疑。白芨实能走肺,填塞于所伤之处。但所言止用一味服之,此则失传之误也。予见野史载此,则又不如此,史言受刑时,自云:我服白芨散五年,得以再生,不意又死于此。人问其方,贼曰:我遇云游道士,自称越人,传我一方:白芨一斤、人参一两、麦冬半斤,教我研末,每日饥服三钱,吐血症全愈。然曾诫我云:我救汝命,汝宜改过,否则,必死于刑。不意今死于此,悔不听道士之言也。我传方于世,庶不没道士之恩也。野史所载如此。方用麦冬为佐以养肺,用人参为使以益气,则白芨填补肺中之伤,自易奏功,立方甚妙。惜道士失载其姓名。所谓越人,意者即扁鹊公之化身也。

白附子

白附子,味甘、辛,气温,纯阳,无毒。云有小毒者非。此物善行诸气之药,可恃之为舟揖者也。用于人参之中,可开中风之失音;用于茯苓、薏苡仁中,可去寒湿之痹症;用于当归、川芎之中,可通枯血之经脉;用于大黄中,可以去滞而逐瘀。近人未知,止用之外治以减瘢,下治以收囊湿,为可惜也。再其性甚燥,凡气血枯槁,虽有风,似不可用。即痰涎壅塞,而若系有火之症,亦非所宜也。

王不留行

王不留行,味苦、甘,气平,阳中之阴,无毒。主金疮,止血逐痛,催生调经,除风痹、风症、内寒,消乳痈、背痈,下乳止衄,祛烦,尤利小便,乃利药也。其性甚急,下行而不上行者也,凡病逆而上冲者,用之可降,故可恃之以作臣使之用也。但其性过速,宜暂而不宜久,又不可不知也。

或问王不留行上可下乳,是上亦可行之物也?不知乳不能下而下之,毕竟是下行,而非上行也。上、中焦有可下者,皆可下通,非下行于下焦,而不行于上焦也。

蒲公英

蒲公英,味苦,气平,无毒。入阳明、太阴。溃坚肿,消结核,解食毒,散滞气。至贱而有大功,惜世人不知用之。阳明之火每至燎原,用白虎汤以泻火,未免大伤胃气。盖胃中之火盛,由于胃中之土衰也,泻火而土愈寒矣。故用白虎汤以泻胃火,乃一时之权宜,而不恃之为经久也。

蒲公英,亦泻胃火之药,但其气甚平,既能泻火,又不损土,可以长服、久服无碍。凡系阳明之火起者,俱可大剂服之,火退而胃气自生。试看北地妇女,当饥馑之时,三五成群,采蒲公英以充食,而人不伤者,正因其泻火以生土也。夫饥饿之人,未有不胃火沸腾者,用之实有相宜。不可以悟蒲公英之有益而无损乎。但其泻火之力甚微,必须多用,一两,少亦五钱,始可散邪补正耳。

或问蒲公英既有大功,自宜多用,以败毒去火,但其体甚轻,不识可煎膏以入于药笼之中乎?夫蒲公英煎膏,实可出奇,尤胜于生用也。而煎膏之法若何?每次必须百斤,石臼内捣烂,铁锅内用水煎之,一锅水煎至七分,将渣沥起不用,止用汁,盛于布袋之内沥取清汁。每大锅可煮十斤,十次煮完,俱取清汁,入于大锅内,再煎至浓汁。然后取入砂瓶内盛之,再用重汤煮之,俟其汁如蜜,将汁倾在盆内,牛皮膏化开入之,搅均为膏,晒之自干矣。大约浓汁一斤,入牛皮膏一两,便可成膏而切片矣。一百斤蒲公英,可取膏七斤,存之药笼中,以治疮毒、火毒,尤妙。凡前药内该用草一两者,止消用二钱,尤简妙法也。无鲜草,可用干草,干则不必百斤,三十斤便可熬膏取七斤也。

或问蒲公英止可治疮毒,而先生谓可泻火,岂泻火即所以治疮毒乎?此又不尽然也。夫疮毒虽多成于火,而火症不尽生疮痈。蒲公英妙在善能消疮毒,而又善于消火,故可两用之也。

或问蒲公英泻火,止泻阳明之火,不识各经之火,亦可尽消之乎?曰:火之最烈者,无过阳明之焰。阳明之火降,而各经余火无不尽消。蒲公英虽非各经之药,而各经之火,见蒲公英则尽伏,即谓蒲公英能泻各经之火,亦无不可也。

或问蒲公英与金银花,同是消痈化疡之物,二味毕竟孰胜?夫蒲公英止入阳明、太阴之二经,而金银花则无经不入,蒲公英不可与金银花同论功用也。然金银花得蒲公英,而其功更大。盖蒲公英攻多于补,非若金银花补多于攻也。

或问《图经》载治恶刺及狐尿刺,摘取蒲公英根茎白汁,涂之立瘥,果有之乎?曰:此思邈孙真人自言其效,不出十日全愈,此则可信者也。但愚见取蒲公英之汁,以涂疮口之上,更须用其根叶一两煎汤,内外合治,更易收功也。孤刺乃孤所伤,亦用茎汁涂之,而更服汤为妙耳。

或问蒲公英北地甚多,野人取以作菜,未见不生疮毒也。嗟乎!疮毒之成,成于旦夕。野人作羹,能日日用之哉?野人采取之时,半在春间,而疮毒之成,又在夏秋之际,安知春间之毒,不因食此而消乎。

早莲草

旱莲草,一名鳢肠。味甘、酸,气平,无毒。入肾。能乌须鬓,止赤痢,治火疮。虽能乌须鬓,然不与补肾之药同施,未见取效之捷。煎膏染须鬓,亦必同倍子、明矾为佳。世人动欲变白,而不知其道,毋怪其不效也。夫须发之早白也,虽由于肾水之干燥,亦由于任督之空虚。任督之脉上通于唇口之间,下入于腰脐之内。肾虚而任督未虚者,老年发白而须不白。中年发未白,须先白者,任督之虚也。欲使已白者,重变为乌,必补任督,而更补肾也。然而补任督之药无多,仍宜补肾以生任督。盖任督原通于肾,故补肾而任督之气自生。早莲草止能入肾,而不能入任督,又何能上通唇口哉?所以必宜与补肾之药同施,方有济耳。

或疑早莲草入肾,故能变白。今既不能入任督,何能变白哉?然而变白之药,仍不外早莲草也。是入肾者,其说正,而入任督者,其说非矣。吾子谓其入肾,而不入任督,何也?夫早莲草之不通任督也,非私说也,予实闻之岐天师之训迪也。谓旱莲草性寒,而任督则喜温。而不喜寒,故能降肾中之火,以解其焦枯,而不能暖任督之髓,以滋其润泽也。

灯心草

灯心草,味辛、甘,气寒,无毒。入心、小肠、膀胱经。通阴窍,利小便,除癃闭成淋,消水湿作肿。此物用之以引经,并非佐使之药也。

或问灯心能除心热,而子不言者,何也?夫灯心能通心而入小肠,心与小肠为表里,既通水道,则小便无壅滞之苦,小肠既通利,而心中之热随之下行,入于膀胱,从前阴而出矣。其实,灯心草不能除心中之热也。

山茨菇根

山茨菇根,味辛、苦,有小毒。消痈疽、无名疔毒,散隐疹、恶疮,蛇虫啮伤,治之并效。此物玉枢丹中为君,可治怪病。大约怪病多起于痰,山茨菇正消痰之圣药,治痰,而怪病自可除也。

或疑山茨菇非消痰之药,乃散毒之药也。不知毒之未成者为痰,而痰之已结者为毒,是痰与毒,正未可二视之也。

贯众

贯众,味苦,气微寒,有小毒。入阳明胃经,亦入心、入肺。祛诸毒,理金疮恶毒,杀三虫,去寸白虫,仍除头风,更破癥瘕,尤祛时气,亦止心疼。此物有毒,而能去毒,所谓以毒攻毒也。人家水缸内置贯众一枝,永无疫疠之侵,然须三月一易为妙,否则,味散无益耳。

或曰解毒用贯众,不可用贯众以祛毒,以贯众能消毒于毒之未至,不能逐散于毒之已成也。是未知贯众矣。贯众实化毒之仙丹,毒未至,可以预防;已至,可以善解;毒已成,可以速祛,正不可以前后而异视之。惟毒来之重,单用贯众,则力薄势绝,必须佐之以攻毒之药,始易奏功耳。

山豆根

山豆根,味苦,气寒,无毒。入肺经。止咽喉肿痛要药,亦治蛇伤虫咬。然止能治肺经之火邪,止咽痛实神。故治实火之邪则可,治虚火之邪则不可也。倘虚火而误用之,为害非浅也。

或问山豆根泻喉痹之痛既神,凡有喉痛而尽治之矣,而吾子曰宜实火,而不宜于虚火。虚实何以辨之乎?夫虚实亦易分耳。得于外感者为实火,实火者,邪火之实也;得于内伤者为虚火,虚火者,相火之虚也。虽二火同入肺经,而虚实各异。实火宜泻,用山豆根泻之,苦寒以正折之也;虚火宜补,亦用山豆根苦寒以泻其火,则火且更甚,壅塞于咽喉之中,而不得泻。必须用桂、附甘温之药,引其火以归源,下热而上热自消也。

羊踯躅

羊踯躅,味辛,气温,有大毒。入脾经。主风湿藏肌肉之里,识识痹麻。治贼风在于皮肤之中,淫淫掣痛。鬼疰蛊毒瘟疟恶毒,并能祛之。此物必须外邪难外越者,始可偶尔一用以出奇,断不可频用以眩异也。近人将此物炒黄为丸,以治折伤,亦建奇功。然止可用至三分,重伤者,断不可越出一钱之外耳。

或问羊踯躅乃迷心之药,何以子取之而治病?嗟乎!无病之人,服羊踯躅则迷心;有病之人,服羊踯躅则去疾。此反用以出奇,胜于正用之平庸。

淫羊藿

淫羊藿,一名仙灵脾。味辛,气温,无毒。云寒,误。用不必羊脂炒,亦不必去刺。入命门治男子绝阳不兴,治妇人绝阳不产,却老景昏耄,除中年健忘,益肾固筋,增力强志。补命门而又不大热,胜于肉桂之功,近人未知也。夫男女虽分阴阳,而五脏七腑正各相同,并无小异。男子命门寒则阳不举,女子命门寒则阳不容,非男子绝阳不能生,女子绝阳尚可产也。《本草》言女人绝阴不产者,乃讹写也。淫羊藿补阳而不补阴,取补男女之阳,则彼此之化生不息。阴中有阳,则男子精热而能施,女子亦精热而能受。徜谓补其阴绝,则纯阴无阳,何以生育乎?此等药,中年以后之人,正可朝夕吞服,庶几无子者可以有子。而《本草》又戒久服有损,想因命门有火而言之也。命门有火者,初服即不相宜,又何待日久始有损哉。

或疑淫羊藿,温补命门之火,故能兴阳,然男子有阳道之势,服之翘然兴举,故知其兴绝阳也,若女子,又从何起验之乎?曰:女子亦未尝不可验也。女子无阳,则小腹寒而痛,服淫羊藿则不痛矣。然此又无形,不足以验也,更有有形之物,可以相验。女子无阳,则玉户之内有一物如含花之蕊者,必升举而不可以手指相探。服淫羊考,则含花之蕊必下降,而手指可探矣。此蕊,即胞胎之门户,受精之口也,寒则缩,而温则伸,犹男子寒则实,而温则坚也。以此相验,断不爽矣。而予更有说,无阳者,无命门之火也。夫命门之火,原在肾之中,而不在肾外,淫羊藿补命门之火,亦在肾之中,而不在肾之外,亦何必求验于男女阴阳之物哉。

或问补命门之火者,宜于男子,而不宜于妇人,妇人火动,又安可救乎?夫妇人之欲火盛,非命门之火旺,乃命门之火衰。命门火衰,无以安龙雷之火,而火必越出于肝中,以助肝木之旺。肝木旺,则欲火之心动矣。木能生火,又何制哉,往往有思男子而不可得者矣。治方泻肝木之火,乃一时之权宜也。肝木既平,仍宜补命门之火,而龙雷下安于肾宫,而火无浮动之虞。可见妇人亦必须补命门也。妇人既宜补命门之火,安在淫羊藿但宜于男子,而不宜妇人哉。况淫羊藿妇人用之,又不止温补命门也,更能定小腹之痛,去阴门之痒,暖子宫之寒,止白带之湿。岂可疑止利于男子,而不用之于妇科哉?凡用药之权宜,实非一途可论定也。

或疑淫羊藿助男子之阳,多用之于丸内,未闻用之于汤列,不识汤剂中亦可用之乎?曰:凡药用之于汤者,即可用于丸,岂用于丸者,而独不可用于汤乎?世医之不用于汤剂,以体轻而不便入箱中。铎实有煎膏之法,备于药笼中尤便,因附载之。用淫羊藿,每次五斤,略揉碎,以滚水泡缸内三日,大锅煮汁至浓者,先取起,又添水煎之,以色淡为度。去滓,将浓汁再煎如糊,乃用锡锅盛之,再蒸煮如厚糊,少投鹿角胶,取其粘也,候冷切块,晒之,则成胶矣。入汤剂中调服佳甚,入丸亦妙也。

没食子

没食子,一名无食子。味苦,气温,无毒。切忌犯铜、铁器。入骨、入肾。益血生精,安神和气,可染鬓发。治疮溃肌肉不生,主腹冷滑利不禁。用之以治骨肉虚寒,实有奇功。故齿牙之病,所不可缺也。其余功效,亦多誉言,然有益无损,不妨久服也。

或问没食子有雌、雄之分,果有之乎?曰:此好事者言之也。犹小丁香而曰公,大丁香而曰母,其实功用相同,亦何必多其名目哉。

肉桂

肉桂,味辛、甘、香、辣,气大热,沉也,阳中之阴也,有小毒。肉桂数种,卷筒者第一,平坦者次之,俱可用也。入肾、脾、膀胱、心胞、肝经。养精神,和颜色,兴阳耐老,坚骨节,通血脉,疗下焦虚寒,治秋冬腹痛、泄泻、奔豚,利水道,温筋暖脏,破血通经,调中益气,实卫护营,安吐逆疼痛。此肉桂之功用也,近人亦知用之,然而肉桂之妙,不止如斯。其妙全在引龙雷之火,下安肾脏。夫人身原有二火,一君火,一相火。君火者,心火也;相火者,肾火也。君火旺,则相火下安于肾;君火衰,而相火上居于心。欲居于心者,仍下安于肾,似乎宜补君火矣。然而君火之衰,非心之故,仍肾之故也。肾气交于心,而君火旺;肾气离于心,而君火衰,故欲补心火者,仍须补肾火也。夫肾中之火既旺,而后龙雷之火沸腾,不补水以制火,反补火以助火,无乃不可乎。不知肾水非相火不能生,而肾火非相火不能引。盖实火可泻,而虚火不可泻也。故龙雷之火沸腾,舍肉桂,又何以引之于至阴之下乎。譬犹春夏之间,地下寒,而龙雷出于天;秋冬之间,地下热,而龙雷藏于地,人身何独不然。下焦热,而上焦自寒;下焦寒,而上焦自热,此必然之理也。我欲使上焦之热,变为清凉,必当使下焦之寒,重为温暖。用肉桂以大热其命门,则肾内之阴寒自散,以火拈火,而龙雷收藏于顷刻,有不知其然而然之神。于是,心宫宁静,火宅倏化为凉风之天矣。然而肉桂之妙,又不止如斯,其妙更在引龙雷之火,上交于心宫。夫心肾,两不可离之物也,肾气交于心则昼安,心气交于肾则夜适。苟肾离于心,则晓欲善寝而甚难;心离于肾,则晚欲酣眠而不得。盖心中有液,未尝不欲交于肾,肾内有精,未尝不欲交于心也,乃时欲交接,而终不能交接者,其故何也?一由于君火之上炎,一由于相火之下伏耳。试看盛夏之时,天不与地交,而天乃热:隆冬之时,地不与天交,而天乃寒。人身何独不然?君火热而能寒,则心自济于肾;相火寒而能热,则肾自济于心,亦必然之理也。我欲使心气下交于肾,致梦魂之宁贴,必先使肾气上交于心,致寤寐之恬愉。用肉桂于黄连之中,则炎者不炎,而伏者不伏,肾内之精自上通于心宫,心内之液自下通于肾脏,以火济水,而龙雷交接于顷刻,亦有不知其然而然之神。于是,心君快乐,燥室忽化为华骨之国矣。肉桂之妙如此,其他功用,亦可因斯一者而旁通之矣。

或问肉桂堕胎,有之乎?曰有。曰有则古人产前间用之,而胎不堕者,何也?曰:肉桂堕胎,乃单用之为君,而又佐之以堕胎行血之药,所以堕胎甚速也。若以肉桂为佐使,入于补气、补血之中,何能堕胎乎?胎前忌用者,恐其助胎气之热,未免儿生之日,有火症之多,非因其堕胎而切忌之者也。

或问肉桂温补命门,乃肾经之药,而君子谓上通于心,得毋亦心经之药乎?肉桂非心经之药也。非心经,何以交接于心宫?不知心之表,膻中也,膻中乃心君之相臣,心乃君火,而膻中乃相火也。相火非君火不生。肉桂,补相火之药。相代君以出治,肉桂至膻中以益相火,而膻中即代肉桂以交接于心。此肉桂所以能通于心,而非肉桂之能至于心也。

或疑肉桂用之于六味汤中,名为七味汤,此后世减去附子而名之也,可为训乎?曰:肉桂用之于六味汤中,暂用则可也,而久用则不可也。盖肉桂温命门之火,而又引龙雷之火而下伏也。暂用之以引雷火,则火下归于肾脏。倘久用之丸中,则力微而不足以温补命门之火,则火仍有奔腾之患。故必与附子同用于丸中,而日久吞咽,则火生而水愈生,水生而火自安,而龙雷永藏,断无一朝飞越之失者也。

或疑肉桂用之于六味丸,补火之不足,然则加麦冬、五味子于其中,以补肺气,势必至补水之有余,似不可以为训也。嗟乎!六味丸加此三味,则又甚神,名为九味地黄丸。唯六味地黄丸增肉桂、五味子,名为都气丸,非仲景夫子之原方也。其去附子,而加北五味子,实有妙义,我今更畅发之。夫都气丸之用肉桂、北五味子也,因五味之酸收,以佐肉桂之敛虚火也。肉桂在六味丸中,仅可以引火之归元,而不能生火之益肾,得北五味子之助,则龙雷之火有所制伏,而不敢飞腾于霄汉,且五味子又自能益精,水足而无不足。肉桂既不必引火之归元,又不致引火之升上,则肉桂入于肾中,欲不生火而不可得矣。此则都气丸之所以神也。至九味地黄丸,又因都气丸而加者也,麦冬补肺金之气,与五味子同用于七味地黄丸中,则五味子又可往来于肺、肾之中,既可以助麦冬而生水,又可以助肉桂而伏火,上下相资,彼此俱益。此又善用地黄丸,愈变而愈神者也。又未可疑非仲景夫子之原方,而轻议之也。

或疑肉桂何以必与附子同用于六味地黄丸中,易之以他药如破故纸、沉香之类,何不可者?曰:肉桂可离附子以成功,而附子断不能离肉桂以奏效。盖附子之性走而不守,肉桂之性守而不走也。虽附子迅烈,入于群阴之内,柔缓亦足以济刚,然而时时飞越,无同类之朋相亲相爱,眷恋有情,未必不上腾于上焦矣。有肉桂之坚守于命门而不去,则附子亦安土重迁,不能飞越。此八味丸中仲景夫子用附子,而不得不用肉桂者,又有此妙义耳。至于破故、沉香之类,虽与附子同性,或虑过于沉沦,或少嫌于浮动,皆不如肉桂不沉不浮之妙也。

或疑肉桂用之于八味丸中,经先生之阐扬,真无微不悉失。但肉桂之于金匮肾气丸,尚未说破,岂即八味丸之义耶?夫八味丸用肉桂者,补火以健脾也;肾气丸用肉桂者,补火以通膀胱也。虽肾气丸用茯苓至六两,未尝不利水以通于膀胱,然而膀胱之气,必得肉桂而易通,茯苓得肉桂而气温,而水化矣。虽丸中用附子,则肾火亦可通于膀胱,然而附子之性走而不守,无肉桂之引经,未必不遍走一身。而不能专入膀胱,以行其利水之功也。肉桂用于肾气丸,其义又如此矣。

或疑肉桂于都气丸中,未必非利小便,何以治水者不用都气,而用肾气丸乎?夫肉桂虽能入膀胱而利水,不能出膀胱而泻水也。都气丸中以熟地为君,而以茯苓为佐,是补多于利也;肾气丸中以茯苓为君,而以熟地为佐使,是利多于补也。补多于利,则肉桂佐熟地而补水,补先于利,而利不见其损;利多于补,则肉桂佐茯苓而利水,利先于补,而利实见其益。故治水者,必用肾气丸,而不用都气丸也。

或问肉桂用之于黄柏、知母之中,东垣治膀胱不通者神效,则黄柏、知母前人用之矣,未可咎丹溪也。曰:膀胱热结,而小水不通,用黄柏、知母而加之肉桂者,此救一时之意也,用之正见东垣之妙。若毋论有热、无热,而概用知母、黄柏,减去肉桂,即膀胱之水且不能通,又何以补肾哉?夫人生于火,而死于寒,命门无火,则膀胱水冻,而水不能化矣。若用黄柏、知母,更加寒凉,则膀胱之中愈添其冰坚之势,欲其滴水之出,而不可得,安得不腹痛而死哉。治法用肉桂五钱、茯苓一两,乘热饮之,下喉而痛除,少顷而便出。此其故何也?盖膀胱寒极,得肉桂之热,不舍如大寒之得阳和,溪涧沟渠无非和气,而雪消冰泮矣。

或问肉桂性热,守而不走,当火可引以归于命门之中,但已归之后,不识可长用之否?曰:肉桂性虽不走,补火则火之焰不升。然过于补火,则火过旺,未免有延烧之祸矣。大约火衰则益薪,而火盛宜抽薪也。又不可因肉桂之守而不走,但知补火,而不知损火也。

桂枝

桂枝,味甘、辛,气大热,浮也,阳中之阳,有小毒。乃肉桂之梢也,其条如柳,故又曰柳桂。能治上焦头目,兼行于臂,调荣血,和肌表,止烦出汗,疏邪散风。入足太阳之腑,乃治伤寒之要药,但其中有宜用不宜用之分,辨之不明,必至杀人矣。夫桂枝乃太阳经之药,邪入太阳,则头痛发热矣。凡遇头痛身热之症,桂枝当速用以发汗,汗出则肌表和矣。夫人身有荣卫之分,风入人身,必先中于卫,由卫而入营,由营卫而入腑,由腑而入脏,原有次第,而不可紊也。太阳病,头痛而身热,此邪入于卫,而未入于营,桂枝虽是太阳经之药,但能祛入卫之邪,不能祛入营之邪也。凡身热而无头疼之症,即非太阳之症,不可妄用桂枝。即初起身热头疼,久则头不疼,而身尚热,此又已离太阳,不可妄用挂枝矣。且桂枝乃发汗之药也,有汗宜止,无汗宜发,此必然之理也。然而有有汗之时,仍可发汗;无汗之时,不可发汗者,又不可不辨。伤寒汗过多者,乃用他药以发汗,以至汗出过多,而太阳头痛尚未解,故不可不仍用桂枝以和解,非恶桂枝能闭汗也。伤寒无汗,正宜发汗,乃发汗而竟至无汗,此外邪尽解,不止太阳之邪亦解也,故不可轻用桂枝,以再疏其腠理,非防桂枝能出汗也。知其宜汗、不宜汗之故,辨其可汗、不可汗之殊,用桂枝祛邪,自无舛错,又何至动辄杀人耶。

或谓桂枝发汗,亦能亡阳,何故仲景张公全然不顾。凡有表症未散者,须用桂枝汤,吾甚惧之,而不敢多用也。嗟乎!桂枝解表之药,非亡阳之药也。用桂枝汤而亡阳者,乃不宜解表,而妄用桂枝以表散,遂至变症蜂起,于桂枝何咎哉。

或谓桂枝汤,治寒伤卫之圣药,凡身热而有头痛项强之症,用桂枝汤仍然不除,反加沉重者,又何说也?此必多用桂枝以致此也。夫太阳经者,阳经也。桂枝,热药也。寒气初入于太阳,寒犹未甚,少用桂枝以祛邪,则太阳之火自安,而寒邪畏热而易解;若多用桂枝,则味过于热,转动太阳之火,热以生热,反助胃火之炎,而寒邪乘机亦入于胃,寒亦变为热,而不一解,而太阳之本症仍在也。故用桂枝者,断不可用多以生变,惟宜少用以祛邪也。

或疑桂枝汤之治伤寒,以热散寒也。以热散寒,祛寒出外,非祛汗出外也,何以有亡阳之虑?想非伤寒,而误用桂枝也。夫用桂枝汤,必须冬日之患伤寒,而又兼头痛项强者,才是寒伤卫之症。伤寒若不是冬天发热,即发热而不头痛项强,皆非伤寒入卫之症,安得不变为亡阳之祸,非桂枝之过也。

或疑桂枝汤,宜用而不用,以致传入于各经,而头痛项强如故,不识挂枝汤仍可用否?夫寒伤卫,而不速用桂枝以散表,致邪入于里,自应急攻其里矣。但头痛项强如故,此邪犹留于卫也,虽其病症似乎变迁之不定,然正喜其邪留于太阳之经,在卫而不尽入于里,仍用桂枝汤,而少轻其分两,多加其邪犯何经之药,则随手奏功也。不可因日数之多,拘拘而专攻其入里之一经耳。

或疑桂枝性热,麻黄性寒,性同冰炭,何以解太阳之邪,而仲景张公且有合用之出奇乎?曰:识得阴阳之颠倒、寒热之异同,始可用药立方,以名神医也。夫人身荣、卫之不同也,邪入卫则寒,邪入荣则热,正不可谓荣、卫俱属太阳,混看而不分别也。桂枝祛卫中之寒,麻黄祛营中之热。桂枝、麻黄合用,祛荣、卫寒热之半,又何疑乎。惟邪将入于营,未离于卫,或寒多而热少,或寒少而热多之间,倘分解之未精,治疗之不当,恐不能速于解邪,转生他变耳。然在仲景夫子,桂枝、麻黄合用,立方固未尝不奇而且神也。

或疑桂枝散寒邪,散卫中之邪也,一用桂枝,宜卫中之寒邪尽散矣,何以又使其入于营中也。似乎桂枝不能尽散卫中之邪也,不知可别有他药,佐桂枝之不足乎?曰:桂枝散卫中之寒,吾虑其有余,而君虑其不足乎。用桂枝汤,而邪入于营者,非桂枝之不足以散卫中之邪,乃迟用桂枝,而邪已先入于荣中,桂枝将奈何哉。此伤寒之病,所以贵疗之早也。

或疑桂枝扬,伤寒症祛邪之先锋也,用之当,则邪易退,用之不当,则邪难解。首先用桂枝汤,何以使之无不当耶。夫治伤寒而不知症,用药未有不误者也。故古人有看症不看脉之论,然而脉亦未可不讲也。仲景夫子论症,未尝不论脉,而无如世人之昧昧也。读仲景夫子伤寒之书,亦何至首先用桂枝汤而有误者乎。南昌喻嘉言尚论仲景夫子伤寒之书,卓识明眼,超越前人,近今未有其亚,但其中少有异同,铎不揣再为辨论,庶可免舛错之讥,则自今以后,读伤寒之书,亦何至于昏昧哉。

柏实、柏叶

柏子仁,甘、辛,气平,无毒。入心、肝、肾、膀胱四经。聪耳目,却风痹,止疼,益气血,去恍惚虚损,敛汗。治肾冷、腰冷、膀胱冷。尤能润燥,腰肾身体颜面燥涩者,皆治之。兴阳道,杀百虫,止惊怪,安五脏,头风眩痛。亦可煎调,久服不饥,增寿耐老,此药尤佳,乃延生之妙品也。但必须去油用之,否则过润,反动大便。尤宜与补心、肾之药同用,则功用尤神。

柏叶苦涩,止能敛肺,遏吐血、衄血,亦生须发,但非补阳要药,不可与柏子仁同类而并称也。

或疑柏子仁益心而不益肾,以其必去油而用之也,油去则性燥,心喜燥而肾恶燥,非明验耶?嗟!以此论药,失之凿矣。夫柏子仁最多油,去油者,恐过滑以动便,非欲其燥以入心,且柏子仁油去之亦不能尽,肾得之,未尝燥也。凡药皆宜制其中和,何独于柏子仁疑之耶。

或疑柏子仁补心之药,何以补肾火之药反用之耶?夫心肾相通,心虚而命门之火不能久闭,所以跃跃欲走也。用柏子仁以安心君,心君不动,而相火奉令惟谨,何敢轻泄乎。此补心之妙,胜于补肾也。世人但知补肾以兴阳,谁知补心以兴阳之更神哉。

黄柏黄柏黄柏,味苦、微辛,气寒,阴中之阴,降也,无毒。乃足少阴妙药,又入足太阳。专能退火解热,消渴最效,去肠风,止血痢,逐膀胱结热,治赤带,泻肾中相火,亦能平肝明日,其余《本草》所载功效,俱不可尽信也。盖黄柏乃至阴之物,其性寒冷,止可暂用以降火,而不可长用以退热。试思阴寒之地,不生草木,岂阴寒之药,反生精髓。黄柏有泻而无补,此可必信者也。如遇阴虚火动之人,用黄柏以泻火,不若用元参以降火也。万不得已而黄柏,亦宜与肉桂同用,一寒一热,水火有相济之妙,庶不致为阴寒之气所逼,至于损胃而伤脾也。

或疑丹溪朱公,专以阴虚火动立论,其补阴,丹溪以黄柏、肉桂同用,未尝教人尽用黄柏、知母也。而吾子讥其太过,毋乃已甚乎?嗟乎。人生于火,原宜培火,不宜损火也。火之有余,实水之不足,因水之不足,乃现火之有余。火盛者,补水而火自息,不必去泻火也。自丹溪创阴虚火动之说,其立论为千古之不磨,而其立方不能无弊,用黄柏、知母于肉桂之中。不用熟地、山茱为君,乌可为训乎。

或疑黄柏苦寒泻火,是泻火有余,而补水不足,入于大补阴之内,少用之,以退阴虚之火,不识亦可乎?曰:不可也。黄柏泻火而不补水也。惟是阴虚火大动,用黄柏于大补真阴之药,如熟地、山茱萸、北五味之类,可暂用以退火。倘阴虚而火微动者,亦断不可用。

盖阴火之大盛者,退火而火少息;阴火之微动者,退火而火愈起。总之,虚火旺宜泻,而虚火衰宜补也。

或问:知母、黄柏,同是苦寒之药,用一味以泻虚火,未必无功,必要加用二味,与仲景张公并驾齐驱,反致误事,使后人讥之,是则丹溪之失也。嗟乎。虚火之沸腾,乃真水之亏损,用六味以生水制火,尚恐水不能以遽生,而火不可遽制。况用苦寒之黄柏、知母,使水之不生,又何以制火哉。在丹溪欲制火以生水,谁知制火而水愈不生耶。用知母、黄柏之一味,似乎轻于二味并用,然而,水一遇寒凉即不生,正不必二味之兼用也。

楮实子楮实子,味甘,气微寒,无毒。入肾、肝二经。阴痿能强,水肿可退,充肌肤,助腰膝,益气力,补虚劳,悦颜色,轻身壮筋骨,明目,久服滑肠。此物补阴妙品,益髓神药。世人弃而不用者,因久服滑肠之语也。凡药俱有偏胜,要在制之得宜。楮实滑肠者,因其润泽之故,非嫌其下行之速也。防其滑,而先用茯苓、薏苡仁、山药同施,何惧其滑乎。

或问:楮实子入于打老之丸,自是延年之物,何独不言其益算耶?曰:延年益寿,亦在人之服药何如耳。吞添精填髓之神丹,而肆然纵欲,欲其周花甲之年而不得,况楮实子庸庸者乎。苟节房帏而慎起居,损饮食而戒气恼,即不用楮实,亦可长年,余所以略而不谈也。

淡竹叶附竹茹竹沥淡竹叶,味甘、淡,气平寒,阴中微阳,无毒。入心、脾、肺、胃。逐上气咳喘,散阳明之邪热,亦退虚热烦燥不眠,专凉心经,尤祛风痉。

竹茹,主胃热呃逆,疗噎膈呕哕,尤止心烦。

竹沥,却阴虚发热,理中风噤口。小儿天吊惊痫,入口便定。妇人胎产闷晕,下喉即苏。止惊怪却痰。痰在手足四肢,非此不达;痰在皮里膜外,非此不却。世欲以大寒置之。

不知竹沥系火烧出沥,佐之姜汁,水火相宜,又何寒哉。以上三味,总皆清痰泻火之药,因其气味寒,不伤元气,可多用,以佐参、苓、芪、术健脾开胃也。

或疑竹叶、竹茹、竹沥,同一物也,何必强分其功效?不知有不可不分者在也。竹叶轻于竹茹,虽凉心而清肺;竹茹轻于竹沥,虽清心而清胃;若竹沥则重于竹叶、竹茹,虽清心而兼补阴也。

或问:古人以竹沥治中风,似子中风皆痰也,痰生于风乎?曰:中风未有不成于痰者也,非痰成之于风也。使果成于风,似外邪之中矣,古人何以复用此甘寒滑利之竹沥,以化消其痰哉。

或问:淡竹叶世疑是草本,是耶非耶?曰:即竹叶耳,但不可用苗竹、紫竹之叶。盖二叶之味多苦,不堪入药,其余诸竹之叶,味皆淡者也,故以淡名之,非草本之叶也。若草本之叶,非是竹叶,乃俗名畅脚者也,其性虽寒,能止咳嗽,然而终不能入心以消痰也。

茯苓附茯神茯苓,味甘、淡,气平,降也,阳中阴也,无毒。有赤、白二种,白者佳,亦可用入心、脾、肺、肝、肾五脏,兼入膀胱、大小肠、膻中、胃经。助阳,利窍通便,不走精气,利血仅在腰脐,除湿行水,养神益智,生津液,暖脾,去痰火,益肺,和魂练魄,开胃厚肠,却惊痫,安胎孕,久服耐老延年。

茯神,即茯苓之一种。但茯神抱松木之根而生者也,犹有顾本之义,故善补心气,止恍惚惊悸,尤治善忘,其余功用,与茯苓相同。

此二种,利中有补,久暂俱可用也,可君可臣,而又可佐使。惟轻重之宜分,无损益之可论。

或谓汗多而阴虚者宜忌,少用之何损哉。或言小便素利者勿服,恐助燥损阴,微用之何妨。初病与久病相殊,而健脾正宜于久病,何必尽去夫茯苓也。丹溪曰:茯苓有行水之能,久服损人。八味丸用之,亦不过接引诸药,归就肾经,去胞中积陈,而以为搬运之功也。夫八味丸有桂、附、熟地、山药之直入于肾,何藉茯苓之引经耶。仲景张夫子用茯苓于八味丸中,大有深意。

以熟地纯阴,而性过于腻滞,虽泽泻利水,熟地之滋润已足相制,然而泽泻过于利水,未必健脾以去湿。故亦用茯苓以佐之,利腹脐而又不走气,使泽泻亦不过于渗泄,则泻中有补,助熟地、山药、山茱速于生阴,实非徒为接引而用之也。

或问:茯苓健脾,而张仲景公用之益肾,意者脾肾同治耶?夫茯苓虽亦入脾,而张夫子用之全非取其健脾,止取其益肾耳。夫肾恶而亦恶燥,而亦恶湿,过燥则水干,而火易炽.过湿则邪住,而精难生。用茯苓于六味丸中,泻肾中之邪水,以补肾中之真水也,故与健脾之意全不相干,勿认作脾肾同治也。

或问:茯苓不健脾而益肾,而茯苓实健脾之物也,意者肾健而脾亦健乎?夫肾健而脾亦健,此六味汤之功用也。茯苓止能益肾以通胃耳,胃为肾之关门,肾气足而关门旺,不可单归功于茯苓也。然而,茯苓之气实先通于胃。夫茯苓下利之物,如何能上行于胃。

不知茯苓尤通上下之窍,而胃亦是水谷之海,利水而水不入海,将何注乎。故下通膀胱,而上通于胃,胃气得肾气之升腾,而胃气有不更开,饮食有不更进乎。似乎脾健而能容,实亦胃健而能受焉也。

或疑茯苓、泽泻,同是利水之物,而或言过于利水,或言未能健脾,皆是与人相反,谓先生不好奇得乎?曰:非好奇也。二味实各有功用,不得不分言之耳,泽泻,泻之中有补,表其补之功,则其泻正可用也;茯苓,补中有泻.论其泻之益,则其补亦可用也。凡药有功有过,明辨功过于胸中,自然临症无差也。

或问:六味丸中阐发已尽,不识茯苓于前说之外,尚有异论乎?前说不足以尽茯苓之义也。仲景夫子用茯苓于六味丸中也,岂特泻肾中之邪水,以补肾中之真水哉。茯苓更能入肾,以通肾中之火气。肾中火气,上通胃而下通膀胱二经。苟无肾火之气以相通,则上水不能入,而下水不能出矣。上水不能入者。非不能饮也,饮水而水之气不消;下水不能出者,非不能容,而水之气不泄不消,而水势必奔迫于中焦,而不能化矣。惟有火气以相通,而上下之水始周流而无滞。六味补肾中之水,而不补肾中之火,则火不能自通于胃与膀胱矣。得茯苓代为宣化,而上下之火得行,何致有不消不泄之虑哉。茯苓用之于六昧丸中者。尚有如此妙义也。

又问:茯苓用之于六味丸中。奇义如此,而用之于八味丸中,亦别有意义乎?曰:有。

茯苓泻水,亦能泻火。泻水者泻肾中之邪水,则泻火者独不泻肾中之邪火乎。八味丸用桂、附以补火者,补肾中之真火也。然补肾中之真火,而肾中之邪火不去,则真火不生,反助邪火而上升矣。仲景夫子用茯苓于八味丸中,正取其泻邪火以补真火也。桂、附得茯苓之助。无邪火之相干,自然真火之速长。于是火生而脾土得其益,受水谷而能容,胃土得其益,进饮食而无碍,肺气调,而心气降、肝气平矣。

又问:茯苓用之四君子汤与六君子汤,似非尽利水也,何独不言其奇乎?夫茯苓用之于阴药之内,可以出奇;茯苓用之于阳药之间,无以显异,不过佐人参、白术,分消其水湿,以固其脾土而开胃气也。

又问:茯苓用之于都气丸中,亦未见出奇,必得肉桂,而后泻水,安在入肾气丸中即能出奇乎?曰:肾气丸之妙,全在茯苓。

茯苓利水,人人知之。利水之中,得群阴之助,更能于补水中,以行其利水之权;得二阳之助,更能于补火之中,以全其化水之神。止利其邪水,而不使波涛泛溢,又不损其真水,而转使热气薰蒸,通上下三焦,消内外二湿,皆茯苓为君之功也。倘以茯苓为臣,而君以熟地,势必中焦阻滞.水积于皮肤而不得直入于膀胱矣,又何以泻之哉。

或问:夏子益集奇异治病之方,有人十指、节断坏,惟有筋连无节肉,虫出如灯心,长数寸。遍身绿毛,以茯苓、胡黄连,煎饮而愈,岂亦有义乎?曰:是湿热出虫耳。茯苓以去湿,黄连以解热,湿热散而虫自死矣。惟是虫身长绿毛,实有秘义。此人必手弄青蛙,戏于池塘之中,绿毛之龟在池内,欲吞之而不可得.故气冲而手,久之而手烂,得至阴之毒而不散,故皮烂而肉腐,生长虫绿毛也。惜吾发异议,无人证之耳。

或问:今人用茯苓,多用人乳浸泡,久制则白色变红。其有益于人乎?夫补药而用茯苓者。恐纯朴之脏滞,故用之通达,使于泻之中,以助其补之力也。若过用乳制,则通利之性全失,一味呆补,反不能佐补药以成功。此近人不知用药之功,而妄为制变,不可以为法也。

槐实附槐米槐花槐实,味苦、辛、咸,气寒,无毒。入大肠。

止涎唾,补绝伤,凉大肠之火,消乳瘕,除男子阴疮湿痒,却女人产户痛痒,仍理火疮,且堕胎孕,酒吞七粒,催产尤良。大约槐树枝、叶、花、根,共同治疗而子尤佳。然止可暂用为佐使,而不可久服,久服则大肠过寒,转添泄利之苦矣。

或问:槐实与槐米之功效何如?夫槐米,即花未开之蕊也,其气味与槐子正同,但子味太重,槐米轻清,入汤剂似胜于槐实,若用入丸药之中,槐蕊不若槐实也。

或问:《太清草木方》中载槐应虚星之精,以十月上已日采子服之,去百病,长生通神。

而《梁书》亦言,瘐肩吾常服槐实,年七旬余,发鬓皆黑,目看细字,非通神之验耶?嗟乎。

槐实非长生之药,其性苦寒而属阴,久服则伤脾胃。庚肩吾服之而有效者,必阳旺而非阴虚,实热而非虚热也。

枳实附枳壳枳实,味苦、酸,气寒,阴中微阳,无毒。

枳实,本与枳壳同为一种,但枳实夏收,枳壳秋采。

枳壳性缓而治高,高者主气,治在胸膈;枳实性速而治下,下者主血,治在心腹。故胸中痞,肺气结也,用枳壳于桔梗之中,使之升提而上消。心下痞,脾血积也,用枳实于白术之内,使之荡涤而下化。总之,二物俱有流通破结之功,倒壁推墙之用。

凡有积滞壅塞、痰结瘕痞,必须用之,俱须分在上、在下。上用枳壳缓治,下用枳实急治,断断无差也。然而切不可单用,必附之补气、补血之药,则破气而气不耗,攻邪而正不伤,逐血而血不损,尤为万全耳。

或问:枳壳、枳实同是一种,枳壳乃秋收之物,其味之重,宜厚于枳实,何以不下沉而反上浮也?不知枳壳之性,愈熟则愈浮。枳壳收金之气,故能散肺金之结气,非枳壳性缓而留中也。

或问:枳实收予夏,其性轻,宜薄于枳壳,何以反峻烈于枳壳,量其未熟而然乎?曰:枳实之性,小而猛,大而弱,收于夏,得夏令之威也。脾乃土脏也,宜于夏气,故能下行,而推荡其脾中之积滞,非枳实性急而速行也。

或问:枳实过于迅利,病宜消导者,何不用枳壳之为善乎?夫枳壳与枳实,不可同用,一治上而一治下。枳壳之功,不如枳实之大。

枳实攻坚,佐大黄以取胜,实为破敌之先锋,非若枳壳居中调剂,仅可以攻城内之狐鼠也。

或问:枳实无坚不破,佐之大黄,则祛除荡积之功更神,以之治急,何不可者,而必戒之谆谆乎?夫看症既清。用药之更当,何必顾瞻而不用。惟是病有变迁之不同,人有虚实之各异,苟辨之不确,而妄用枳实,不几杀人乎。我有一辨之之法,腹中疼痛,而不可手按者,可用无疑。倘按之不疼痛,而确是有坚积者,又将何法辨之?辨之于口中之舌,如有红黑者,即用无疑。

如此,则何至有失乎。

或问:枳壳治胎气不安,古人入于瘦胎药中,以防难产,何子不言及耶?曰:妇人怀孕,全藉气血以养胎,气血足而易产,气血亏而难产。用枳壳以安胎,必至胎动不安,而生产之时,亦必艰涩。是枳壳非安胎之药,乃损胎之药,非易产之剂,乃难产之剂也。况古人瘦胎饮,为湖阳公主而设,以彼生长皇家,奉养太过,其气必实,不得已而损其有余,则胎易养也。岂执之而概治膏梁之妇乎。膏梁之妇,既不可用枳壳以安胎,况荆布之家,原非丰厚,又胡可损其不足哉,余所以略而不谈也。

或问:枳壳治心下痞满与心中痞痛,何也?盖胃之上口,名日贲门。贲门与心相连,胃气壅住,则心下亦急而不舒,故痞满也。邪塞于中焦,则欲升不能,欲降不可,必然气逆而上冲,而肝经本郁,又不能条达而开畅。则胁亦胀满,而心中痞痛矣。得枳壳之破散消导,而痞满、痞病尽也去。

女贞实女贞子,味苦、甘,气乎,无毒。入肾经。

黑须乌发,壮筋强力,安五脏,补中气,除百病,养精神。多服,补血祛风,健身不老。近人多用之,然其力甚微,可入丸以补虚,不便入汤以滋益,与熟地、枸杞、南烛、麦冬、首乌、旱莲草、乌芝麻、山药、桑椹、茄花,杜仲、白术同用,真变白之神丹也。然又为丸则验,不可责其近效也。

或问:女贞既善黑须,又有诸益。自宜入汤剂中,以收其功,何以不宜乎?夫女贞子功缓,入在汤剂中,实无关于重轻,无之不见损,有之不见益。若必欲入汤荆,非加入一两不可,然而过多,则又与胃不相宜。盖女贞少用则气平,多用则气浮也。

按:女贞子,非冬青也。冬青子大,而女贞子小,冬青子长,而女贞子圆也。若用冬青更为寒凉,尤无功效,未可因《本草》言是一种,而采家园之冬青子以入药也。

或疑女贞子为长生之药,而子以为无足重轻,何以又誉之为变白之神丹乎?曰:余前言其有功者,附之于诸补阴药中为丸,以变白也,后言其无足重轻者,欲单恃之作汤,难速效也。女贞子缓则有功,而速则寡效,故用之速,实不能取胜于一时;而用之缓,实能延生于永久,亦在人用之得宜耳。

厚朴厚朴,味甘、辛,气大温,阴中之阳,可升可降。无毒。入脾、胃、大肠。主中风寒热,治霍乱转筋,止呕逆吐酸。禁泻利淋露,消痰下气。乃佐使之药,不可为君臣。盖攻而不补,有损无益之味也,然而善用之,收功正多,未可弃而不用。大约宜与诸药同用,同大黄、枳实,则泻实满矣;同人参、苍术、陈皮,则泻湿满矣;同桂枝,则伤寒之头痛可除;同槟榔、枳实,则痢疾之秽物可去。同苦药则泻,同温药则补,同和药则止痛,同攻药则除痞,亦在人善用之。倘错认为补益,虚人用之,脱元气矣。

或问:厚朴收功甚多,不补而能之乎?夫疑厚朴为补,固不可。然而。厚朴实攻药,能于攻处见补,此厚朴之奇也。若论其性,实非补剂也。

或厚朴能升清降浊,有之乎?曰:厚朴可升可降,非自能升清而降浊也。用之补气之中,则清气能升;用之于补血之中,则浊气能降。升降全恃乎气血之药,与厚朴何所与哉。

或问:厚朴佐大黄以攻坚,仲景张公入于承气汤中,有奇义乎?曰:承气汤中用大黄者,以邪结于大肠也。大黄迅拂之速,何藉于厚朴。不知大黄走而不守,而厚朴降中有升,留大黄而不骤降,则消导祛除。合而成功,自然根株务绝。无有少留。此厚朴入之大承气汤,佐大黄之义也。

或问:厚朴入于平胃散中,以平胃气,似厚朴乃益胃之品,而非损胃之药。然平胃散,非益胃之品也。彼其命名之意,谓胃之不平者而平之也,是泻胃气之有余,非补胃气之不足。胃气既无所补,又何所益乎。平胃散用厚朴,泻胃实而不补胃虚,人奈何错认为益胃之品哉。

桑白皮附桑叶桑椹桑白皮,味甘而辛,气寒,可升可降,阳中阴也。入手太阴肺脏。助元气,补劳怯虚赢.泻火邪,止喘嗽唾血,利水消肿,解渴祛痰。

刀刃伤,作线缝之,热鸡血涂合可愈。

桑叶之功,更佳于桑皮,最善补骨中之髓,添肾中之精,止身中之汗,填脑明目,活血生津,种子安胎,调和血脉,通利关节,止霍乱吐泻,除风湿寒痹,消水肿脚浮,老男人可以扶衰却老,老妇人可以还少生儿。

桑椹,专黑髭须,尤能止渴润燥。添精益脑。此三品相较,皮不如椹,而椹更不如叶也。前人未及分晰,世人不知,余得岐伯天师亲讲。老人男女之不能生子者,制桑叶为方,使老男年过八八之数、老女年过七七之数者,服之尚可得子,始知桑叶之妙,为诸补真阴者之所不及。所用桑叶,必须头次为妙,采后再生者,功力减半矣。

或疑桑椹乃桑树之精华,其功自胜于叶,而吾子谓椹不如叶,意者桑叶四季皆可采用,而桑椹必须四月采之为艰乎?曰:甚与叶,功用实同。因甚艰于四季之采用,且制之不得法,功逊于叶多矣。我今备传方法,使人尽知可也。四月采桑椹数斗,饭锅蒸熟,晒干即可为末。桑椹不蒸熟,断不肯干,即于而味已尽散无用,且尤恶铁器。然在饮锅内蒸熟,虽铁锅而无碍也,此皆岐天师传余之秘。同熟地、山茱萸、五味子、人参同用,实益算仙丹,诚恐世人不知制法,所以单言桑叶之奇。盖无椹用叶,功实相同耳。桑椹紫者为第一,红者次之,青则不可用。桑叶采叶如茶,种大者第一,再大者次之,再小者又次之。与其小,无宁大也。过大,则止可煎汤以入药,不堪为丸散矣。洗目,宜取老桑叶,自落者无用矣。

山栀子山栀子,味苦,气寒,可升可降,阴中阳也,无毒。入于肝、肺,亦能入心。有佐使之药,诸经皆可入之。专泻肝中之火,其余泻火,必借他药引经而后泻之也。止心胁疼痛,泻上焦火邪,祛湿中之热,消五痹黄病,止霍乱转筋赤痢。用之吐则吐,用之利则利。可为臣佐之药,而不可以为君。虽然山栀未尝不可为君也。当两胁大痛之时,心君拂乱之后,苟不用山栀为君,则拂逆急迫,其变有不可言者矣。用山栀三五钱,附之以甘草、白芥子、白芍、苍术、贯众之类,下喉而痛立止,乱即定,其神速之效,有不可思议者。然则山栀又似君臣佐使而无不宜者,要在人善用之。而非可拘泥也。

或问:山栀子能解六经之郁火,子何以未言,岂谓其性寒不宜解郁乎?曰:山栀子非解郁之药,非因其性寒而略之也。夫郁病非火也,郁之久,斯生火矣。不用香附、柴胡、白芍、川芎之解郁,而遽投山栀子以泻火,则火不能散,而郁气更结矣。然则谓山栀子之解郁尚不可,况谓解六经之郁火乎。独是山栀实泻火之药,安在郁中之火独不降之。然而止可谓是泻火,而终不可谓是解郁也。

或问:山栀子消火,消肝中之火也,何以各经之火俱能消之?曰:山栀子,非尽能消各经之火也。人身之火,止肝中之火有长生之气,肝火不清,则诸火不息;肝火一平,则诸火无不平矣。故泻肝火,即所以泻各经之火也。

况又有引经之药,引入于各经之中,火安得而不平哉?或问:山栀子泻火,能泻膻中之火。膻中,相火也。既泻膻中之火,则肾中之相火无难泻矣。乃用山栀子泻膻中之火而不伤,泻肾中之火而不入,何也?曰:山栀子入肝,泻肝火即泻肾火也。夫肝为肾之子,子虚则母亦虚,子衰则母亦衰,泻肝.火即泻肾火,则山栀子乃肾之仇。见仇而肯纳仇乎,此肾之所以不受也。若膻中,乃肝之子也,山栀子泻肝,则肝母之火必遁入于膻中之子矣。膻中惊肝母之受伤,火自不散升泄,母衰而子亦衰,此膻中之所以无伤也。

或问:山栀子每用于伤寒汤中,以之为吐药,仲景张公亦有秘义乎?曰:栀子味苦而泻火,伤寒火旺上焦,用苦寒以泻火,则火性炎上,反击动其火势之腾天,不若因势而上越,随火之气,一涌而出之为得。栀子性本可升,同瓜蒂散用之,则尤善于升,故下喉即吐,火出而邪亦出。因其可吐而吐之也。仲景夫子岂好为吐哉。

或问:栀子亦寒凉之药,子何以不辟之而称道之耶?嗟乎。余非尽恶寒凉也,恶错用寒凉者耳。医道寒热并用,攻补兼施,倘单喜用热而不喜用寒,止取用补而不用攻,亦一偏之医,何足重哉。吾所尚者,宜用热,则附子、肉桂而亟投;宜用寒,则黄柏、知母而急救;宜且补,则人参、熟地而多加;宜用攻,则大黄、石膏而无忌。庶几危者可以复安,死者可以重生,必如此,而医道始为中和之无弊也。

枸杞子附地骨皮枸杞子,味甘、苦,气微温,无毒。甘肃者佳。入肾、肝二经。明耳目,安神,耐寒暑,延寿,添精固髓,健骨强筋。滋阴不致阴衰,兴阳常使阳举。更止消渴,尤补劳伤。

地骨皮,即枸杞之根也。性甚寒凉,入少阴肾脏,并入手少阳三焦。解传尸有汗肌热骨蒸,疗在表无汗风湿风痹.去五内邪热,利大、小二便,强阴强筋,凉血凉骨。二药同是一本所出,而温寒各异,治疗亦殊者,何也?盖枸杞秉阴阳之'气而生。亲于地者,得阴之气;亲于天者,得阳之气也。得阳气者益阳,得阴气者益阴,又何疑乎?惟是阳之中又益阴,而阴之中不益阳者,天能兼地,地不能包天。故枸杞子益阳而兼益阴,地骨益阴而不能益阳也。然而,二物均非君药,可为褊裨之将。枸杞佐阳药以兴阳,地骨皮佐阴药以平阴也。

或疑枸杞阳衰者尤宜用之,以其能助阳也。然吾独用一味煎汤服之,绝不见阳兴者,何故?恐枸杞乃地骨皮所生,益阴而非益阳也。曰:兴阳亦不同也。阳衰而不至大亏者,服枸杞则阳生。古人云:离家千里,莫服枸杞。正因其久离女色,则其阳不衰,若再服枸杞,必致阳举而不肯痿,故戒之也。否则,何不戒在家之人,而必戒远行之客,其意可知矣。然则吾子服枸杞而阳不兴者,乃阳衰之极也。枸杞力微,安得有效乎。

或问:地骨皮治骨蒸之热,用之不见效者,何也?夫骨蒸之热,热在骨髓之中,其热甚深,深则凉亦宜深,岂轻剂便可取效乎,势必多用为佳。世人知地骨皮之可以退热,而不知多用,故见功实少耳。曰:黄柏、知母,亦凉骨中之热也,辟黄柏、知母,而劝多用地骨皮,何也?不知地骨皮非黄柏、知母之可比,地骨皮虽入肾而不凉肾,止入肾而凉骨耳。

凉肾必至泻肾而伤胃;凉骨反能益骨而生髓。

黄柏、知母泻肾伤胃,故断不可多用以取败。

地骨皮益肾生髓,不可少用而图功。欲退阴虚火动、骨蒸劳热之症,用补阴之药,加地骨皮或五钱或一两,始能凉骨中之髓,而去肾中之热也。

或问:地骨皮用至五钱足矣,加至一两,毋乃太多乎,恐未必有益于阴虚内热之人耳?不知地骨皮,非大寒之药也,而其昧又轻清,如用之少,则不能入骨髓之中而凉其骨。大寒恐其伤胃,微寒正足以养胃也。吾言用一两。犹少之辞,盖既有益于胃,自有益于阴矣。

辛夷辛夷,味辛,气温,无毒。入肺、胆二经。

止脑内风疼、面肿引齿痛眩目,除身体寒热,通鼻塞,止鼻渊清涕,生须发。此物通窍,而上走于脑,舍鼻塞、鼻渊之症,无他用,存之以备用可耳。且辛散之物多用,则真气有伤,变可暂用而不可久服。总之,去病即已,不可因其效甚而纵用之,非独辛夷之为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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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0 08:30:18 | 显示全部楼层
酸枣仁酸枣仁,味酸,气平,无毒。入心、肝、胆与胞络四经。宁心志,益肝胆,补中,敛虚汗,祛烦止渴,安五脏,止手足酸痛,且健筋骨,久服多寿。以上治疗,俱宜炒用,惟夜不能眠者,必须生用.或神思昏倦,久苦梦遗者,亦宜生用。可为臣佐,多用尤佳,常服亦妙也。

或问:酸枣仁止能益心,何以补肾之药,古人往往用之乎?盖心肾原不可两治也。因世人贪色者多,仲景夫子所以止立六味、八味。以补肾中之水火宜。然而肾火原通于胞络,而肾水原通于心,补心未尝不能益肾,古人所以用枣仁以安心,即安肾也。

且世人入房而强战者,心君不动,而相火乃克其力以用命。心君一移,而相火即懈,精即下泄。可见补心所以补肾,心气足而肾气更坚,不信然哉。

或问:酸枣仁之治心也,不寐则宜炒,多寐则宜生,又云夜不能寐者,必须生用。何其自相背谬耶?不知此实用药之机权也。

夫人不寐,乃心气之不安也,酸枣仁安心,宜用之以治不寐矣。然何以炒用枣仁则补心也?夫人多寐,乃心气之大昏也。炒用,则补心气而愈昏;生用,则心清而不寐耳,夜不能寐者,乃心气不交于肾也;日不能寐者,乃肾气不交于心也。肾气不交于心,宜补其肾;心气不交于肾,宜补其心。用枣仁正所以补心也。补心宜炒用矣,何以又生用。不知夜之不寐,正心气之有余,清其心,则心气不足,而肾气乘之矣,此所以必须生用。若日夜不寐,正宜用炒,而不宜用生矣。

或疑枣仁安心,人人知之,安心而能安肾,此则人未知也。曰:枣仁岂特安心以安肾而已乎,更能安五脏之气。盖心肾安,而五脏有不安者乎,不必其入脾、入肺、入肝而后能安也。

杜仲杜仲,味辛、甘,气平温,降也,阳也。无毒。入肾经。补中强志,益肾添精,尤治腰痛不能屈伸者神效,亦能治足、阴囊湿痒,止小水梦遗。此物可以为君,而又善为臣使,但嫌过燥,与熟地同用,则燥湿相宜,自然无火动之忧也。

或问:肾恶燥,而杜仲性燥,何以入肾以健腰?吾子加熟地尤宜,然亦似熟地之滋肾,终非杜仲之益肾矣。曰:补肾原不必熟地,余用熟地者,不过取其相得益彰也。夫肾虽恶燥,而湿气侵之,腰即重著而不可俯仰,是肾又未尝不恶湿也。杜仲性燥,燥肾中之邪水,而非烁肾中之真水也。去熟地而肾中之燥不相妨,用熟地而肾中之湿亦无碍,盖杜仲自能补肾,而非借重于熟地之助也。

或问:杜仲非燥药也,而吾子谓是燥药,何据而云然乎?曰:论杜仲之有丝,其非燥药也。然而杜仲之燥,正有有丝之不肯断。夫太刚则折,大柔则不肯折矣。杜仲之丝,经火炒则断,其中之柔软为何如,而独谓其性燥者,别有义也。杜仲不经火则湿,经火则燥。

不断之丝,非火炒至无丝,则不可为未非受火气迫急而为燥乎。肾恶燥,而以燥投燥,遽入往往动火,我所以教人与熟地同用也。至于肾经中湿,不特宜同熟地并施,且宜生用为妙,并不可火炒。盖肾既有湿,得熟地则增润,反牵制杜仲。一加火,则失其本性,但补而不攻,而湿邪反不得遽散。夫杜仲不炒则湿,何反宜于治湿。盖杜仲燥中有湿,湿非水气之谓也。邪湿得真水而化,生用正存其真气耳。

或问:杜仲补肾,仲景公何故不采入八味丸中?不知杜仲补肾中之火,而有动肾气,动则桂、附不安于肾宫,恐有飞越之虞,故用桂、附,而不用杜仲。然则固不可用乎,肾中有湿气,正宜加用于八味丸中,取其动而能散湿也,又不可拘执不用而尽弃之耳。

或问:杜仲补肾,世人意以破故纸佐之,毋乃太燥乎?杜仲得破故纸,而其功始大,古人嫌其太燥,益胡桃仁润之,有鱼水之喻。其实,杜仲得破故纸,正不必胡桃仁之润也。盖破故纸温补命门之火,而杜仲则滋益肾中之水,水火有既济之美,又何必胡桃之润哉。虽杜仲得胡桃仁之相助,亦无碍其益肾之功,然而,杜仲实无借于胡桃仁也。或云胡桃仁滋破故纸之燥也。夫破故纸用之于他药之中,未见用胡桃仁之助,何独入于杜仲之中而加胡桃仁也。谓非因杜仲而入之,吾不信也。

使君子使君子,味甘,气温,无毒。入脾、胃、大肠。去白浊,除五疳,杀蛔虫,止泻痢。用之以治小儿伤食生虫者实妙,以其不耗气也。

然而大人用,未尝不佳。但宜用鲜,而不宜用陈,用熟而不宜用生。入药之时,宜现煨熟,去壳口嚼咽下,以汤药送之,始能奏功也。

或问:使君子杀虫,小儿食之,往往虫从口出,杀虫者固如是乎?曰:虫在上焦,则虫犯使君子之气味,必上窜而越出。虫从口出,正杀虫之验也,奈何疑之乎。夫杀虫分上、中、下也。虫在上焦者则吐,虫在中焦者则和.虫在下焦者则泻焉也。

山茱萸山茱萸,味酸涩,气平、微湿,无毒。入肾、肝二经。温肝经之血,补肾脏之精,兴阳道以长阴茎,暖腰膝而助阳气,经候可调,小便能缩,通水窍,去三虫,强力延年,轻身明目。其核勿用,用则滑精难收,实益阴之圣丹、补髓之神药。仲景夫子所以采入于八味丸中,取其固精而生水也。《本经》谓其九窍堪通,而世人疑之者,以其味过于涩,则窍闭而不能开,恐难以通之也。予以为不然。夫人五脏安,则九窍自利,而五脏之内,一脏不安,则四脏因之不安矣。所谓一脏者何?即肾脏也。肾为四脏之本,肾安而四脏俱安。

安四脏而利九窍,又何疑乎。山茱萸佐八味以补肾,正安肾以安五脏之药也。五脏既安,而谓九窍之不能利乎。且山茱萸不止利九窍也,三焦七府,无不藉其庇荫,受其滋益。此八味汤中之所必用,而岐伯天师新立补肾诸方,无不用之以救垂绝之症也。

或问:山茱萸入六味丸中,不过佐熟地之生精耳,先生谓其能利九窍,毋乃夸乎?非夸也。熟地得山茱萸,则功始大;山茱萸得熟地,则其益始弘。盖两相须而两相成也。有此二品,则生精而人生;无此二品,则不能生精而人死。山茱萸关人之死生,岂特利九窍而已哉。

或问:补阴之药甚多,何必用山茱萸以佐熟地乎?曰:补阴之药,未有不偏胜者也。独山茱萸大补肝肾、性专而不杂.既无寒热之偏,又无阴阳之背,实为诸补阴之冠。此仲景夫子所以采入于六味中,以为救救之药也。

或问:山茱萸为救命之药,所救者何病乎?吁!天下之死于病者,半好色之徒也。

好色者,泄精必多,精泄则髓空,精泄则神散。

非用九味地黄汤,以大填补其精,则髓空者何以再满而能步履,神散者何以再返而能掺哉。

虽六味丸中之功效,不止山茱萸之一味。然舍山茱萸之佐熟地,又何生精之速,添髓而益神乎。所谓救命之药,真非虚语耳。

或问:六味丸之妙义,已将各药阐发无遗,不知山茱萸亦可再为宣扬乎?曰:山茱萸乃六味丸中之臣药也,其功必大中诸药,是以仲景公用之耳。山茱萸补肾中之水,而又有涩精之妙。精涩则气不走而水愈生,更使利者不至于全利,而泻者不至于全泻也。虽六味丸中如茯苓、泽泻,亦非利泻之药,然补中有利泻之功,未必利泻无补益之失。得山茱萸之涩精,则所泻所利,去肾中之邪,而不损肾中之正,故能佐熟地、山药.以济其填精增髓之神功也。

或又问子既阐山茱萸用于八味丸中者,非仅补水制火,实补水以养火也。肾中之火,非水不能生,亦非水不能养。火生于水之中,则火不绝;火养于水之内,则火不飞。山茱萸补而且涩,补精则精盛而水增。涩精则精闭而水静,自然火生而无寒弱之虞,火养而无炎腾之祸,助熟地、山药而成既济之功,辅附子、肉桂而无亢阳之失矣。

或问:山茱萸用于六味、八味,妙义如此,未知舍二方之外,亦可独用以出奇乎?曰:人有五更泄泻,用山茱萸二两为末,米饭为丸,临睡之时一次服尽,即用饭压之,戒饮酒、行房三日,而泄泻自愈。盖五更泄泻,乃肾气之虚,则水不行于膀胱,而尽入于大肠矣。五更亥子之时也,正肾水主事。肾气行于此时。则肾不能司其权而泻作。山茱萸补肾水,而性又兼涩,一物二用而成功也,非单用之以出奇乎。推之而精滑可止也,小便可缩也,三虫可杀也。单用奏效,又乌能尽宣其义哉。

或疑山茱萸过于涩精,多服有精不出而内败之虞。嗟乎!此犹临饭而防其不能咽也。山茱萸涩精,又不闭精,为补精之独绝,仲景夫子所以用之于地黄丸中。若精不出而内败者,乃人入房精欲泄而强闭,或有老人与大虚之人,见色而畏怯而不敢战,而心又怦怦动也。相火内炎,而游精暗出于肾宫,亦能精不出而内败。服山茱萸,正足以治之焉。有精闭而内败之虞,彼不出而内败者,乃不服山茱萸,致大小便牵痛,欲便不能,不便不可,愈痛则愈便,愈便则愈痛。服山茱萸,而痛与便立愈矣。可见,山茱萸乃治精不出而内败之神药,如之何其反疑之乎。

或疑山茱萸性温,阴虚火动者,不宜多服。夫阴虚火动,非山茱萸又何以益阴生水,止其龙雷之虚火哉。凡火动起于水虚,补其水则火自降,温其水则火自安。倘不用山茱萸之益精温肾。而改用黄柏、知母泻水寒肾,吾恐水愈干而火愈燥。肾愈寒而火愈多,势必至下败其脾,而上绝其肺。脾肺两坏,人有生气乎,故山茱萸正治阴虚火动之神药。不可疑其性温而反助火也。

或又疑山茱萸性温动火,不宜于火动梦遗之症。夫梦遗之症,愈寒而愈遗,何忌于山茱萸乎。山茱萸性涩精,安有涩精而反致遗精乎。盖梦遗而至玉关不闭,正因于肾火之衰也。肾火衰。则火不能通于膀胱,而膀胱之水道闭矣。水道闭而水窍塞.水窍塞而精窍反不能寒也,于是,日遗精而不止。然则欲止其精,舍温肾又何以止之乎。人以为山茱萸性温动火,恐不可以治遗精之病。吾以为山茱萸之性,仅温尚不足以助火,恐未能竟治遗精之病也。

或问:缪仲醇阐山茱萸之误,云命门火炉.阳强不痿,忌用茱萸,而先生所谈六味、八味,又似命门火炽者服之无碍,然则仲醇非欤?曰:是仲醇过慎药饵之失也。命门火炽,非山茱萸纯阴之药,又何以制之。既不敢轻用山茱萸,又不能舍山茱萸而他用制火之药,又云当与黄柏同加。则惑矣也。

接骨木接骨木,味苦、辛,气平,有小毒。入骨节。专续筋接骨,易起死回生。折伤吞酒,风痒汤浴。止用之以接续骨节,产前、产后皆不用。存之以备折伤之需。生接骨木独用之,接骨固奇。然用之生血,活血药中,其接骨尤奇。但宜生用为佳,至干木用之,其力减半,炒用又减半也。盖取其生气则神而已矣。

蔓荆子蔓荆子,味苦、辛、甘,气温、微寒,阳中之阴,无毒。入太阳经。主筋骨寒热,湿痹拘挛,本经头痛,头沉昏闷,利关节。

长发,通九窍,去虫,散风淫,明目。耳鸣乃止,齿动尤坚。

此物散而不补,何能轻身耐老。胃虚因不可用,气血弱衰者,尤不可频用也。

或问:蔓荆子,止头痛圣药,凡有风邪在头面者。俱可用,而吾子又以为不可频用,谓其攻而不补也。但药取其去病,能去病,又何虑用之频与不频哉。不知蔓荆子体轻而浮,虽散气不至于太甚,似乎有邪者。俱可用之。

然而,虚弱者少有所损,则气怯神虚,而不胜其狼狈矣。予言不可频用者,为虚者言之也。

若形气实,邪塞于上焦,又安在所禁之内哉。

蔓荆子佐补药中,以治头痛尤效。因其体轻力薄,藉之易于上升也。倘单恃一味,欲取胜于顷刻,则不能也。

或问:蔓荆子入太阳经,能散风邪,何仲景张公不用之以表太阳之风邪,得毋非太阳之药乎?不知蔓荆子入太阳之营卫,不能如桂枝单散卫而不散营,麻黄单散营而不散卫,各有专功。伤寒初入之时,邪未深入,在卫不可引入营,在营不可仍散卫。蔓荆子营卫齐散,所以不宜矣。

猪苓猪苓,味苦、甘、淡,气平。降也,阳也,无毒。入肾与膀胱经。通淋消肿满,除湿利小便泄滞,助阳利窍。功专于行水,凡水湿在肠胃、膀胱、肢体、皮肤者,必须猪苓以利之。然而水湿之症有阳、有阴、有虚、有实,未可一概利之也。倘阴虚之症,轻用猪苓以泻其水,水去阴亦消亡,必有口干舌燥之症。况原无水湿之症,利之则重亡津液,阴愈虚矣。甚则有利小便,欲行点滴而不可得者,非误利之明验乎。虽然水湿之邪既在人身,岂可以阴虚难治,竞置于不治哉?用猪苓利水之药,仍入之阴药中,阴既不虚,而湿亦自利,安在猪苓之不可用乎。

或问:猪苓利水,胡为利水而水不通,且多急闷而不可解,何也?此火蓄膀胱,而上焦之气不升,肺金清肃之令不行于下焦之故也。

夫膀胱泻水也,然必得肺金之气清肃下行,而乃水走于阴器而出。猪苓但利水,而不能升上焦之气,上焦有火,过抑肺金,清肃之令不能行于下焦,不用降火之品,而唯从事于利水。所以,用猪苓而不效,非猪苓之不能利水也。

或问:猪苓导水,使火邪从小便而出,是引火邪之下出也,然仲景张公往往用猪苓汤以散邪,何也?盖猪苓之性,不特下走于阴窍,而且兼走于皮毛之窍。仲景夫子用猪苓汤者,恶邪不走膀胱而走皮毛肤,虑亡阳之症,所以用之,即引火邪从皮毛而外出也。然则猪苓不特引水下泄,而亦能引火外泻也。

或问:猪苓利水,何能解口之不渴也?夫小便数而口不渴者,火蓄于膀胱也。火蓄则熬干其水,水沸而为热,所以作渴。用猪苓以利水,实所以泻火,火泻而水独存,则津液通。

而上润于口舌之间矣。然则猪苓非利水之药,乃生津之药也。

或疑猪苓为生津之药,终不可为训。曰:猪苓利水尽,则口益干,而欲其口舌之生津。

难矣。所谓生津者,止能生于多水之症,而不能生于无水之症。无水之症,泻水则水涸而火起;多水之症.泻水则火降而水升。水既升矣,而津液有不润于口齿者乎。是猪苓之生津,生于利水以去火,而非概生于利水也。

或疑猪苓、泽泻,同是利水之物,而吾子偏分出功用之不同,非好奇耶?曰:猪苓、泽泻用既不同,义自各别,有异言异,有同言同,可好奇之有。

南烛枝叶南烛,即乌米饭树也。味苦,气平,无毒。

入肾。治一切风痰,悦颜色耐老,坚筋骨健行,久服,身轻不饥;多服,发白变黑。此物草木之王,专益精而变白,老人尤宜服之。味虽苦而不寒,气甚平。有益,乃续命之津、延龄之液也。世人不知用之,殊可惜。春间采嫩叶约二十斤,用蒸笼在饭锅蒸之,虽历铁器无妨。否则,必须砂锅内蒸熟,晒干为末。饭锅不能蒸,可用米煮粥上蒸之亦妙。不蒸熟而阴干者,无用。

大约一斤南烛叶末,加入桑叶一斤、熟地二斤、山茱萸一斤、白果一斤、花椒三两、白术二斤,为末,密为丸,白滚水送下一两,每日于早晨服之。不特变白甚速,而且助阳补阴,延年益寿,鄙意加入人参二两,尤神之神也。倘命门寒者,加入巴戟天斤,殊妙。

南烛叶固佳,而南烛子尤佳,深秋结实,先红后紫,其味甘而酸,入肾、肝二经。胜于南烛之叶。添精益髓,舒筋明目,久服延年。余更有一方,用南烛子者二斤,捣烂,入白果去壳四两,同捣,入山药末一斤、茯苓四两、芡实半斤,同捣为饼,火焙干,为末。入枸杞子一斤、熟地一斤、山茱萸一斤、桑叶末一斤,嫩叶为妙。巨胜子半斤,共为末,密为丸。每日早晨,老酒送下五钱,一月白发变黑矣,且能颜色如童子。此方不寒不热,自是生精圣方,修服必有利益也。

或问:变白药多,何吾子独称南烛之子?盖乌须药,多是气苦寒,恐有碍于脾胃。惟南烛气味和平,而子尤加甘温,益肾之余,更能开胃健脾,真变白之神品、滋颜之妙药。牧童采食,辄止饥,此非明验欤。

或问:南烛之黑须,吾子大肆阐扬,然未见子之自验也。曰:吾尚论《本草》,实欲阐发各药之微。南烛黑须,古人有服之而验者,不必铎之自验也。江南人多采之以煮饭,白米辄变为黑,故欲名"乌米饭",非有据之谈乎。

蜀椒蜀椒,味辛,气温、大热,浮也,阳中之阳,有毒,入心、脾、肾之经。却心腹疼痛及寒湿痹疼,杀鬼疰蛊毒并虫鱼毒蛇,除皮肤骨节死肌,疗伤寒温疟,退两目翳膜,驱六腑沉寒,通气脉,开鬼门,乃调关节,坚齿发,暖腰膝,尤缩小便,理风邪,禁咳逆之邪,治噫气,养中和之气,消水肿、黄疸,止肠癖、痢红。多食乏气失明,久服黑发耐老。功用实多,不止书上所载。然而少用则益,多用则转损。入于补阴之药,可以久服;入于补阳之剂,未可常施也。

按:蜀椒功用实胜于近处所产,以蜀椒味轻,转有益也。土产之椒,其辛香倍于蜀产,虽功用少薄,未尝不可用也。大约蜀椒用一两者,土产必须一两二钱,何必专觅蜀椒哉。

或问:蜀椒可以乌须,而乌须之方似可用之也?夫蜀椒未能乌须也,取其引乌须之药,入任、督之路耳。大约乌须药多寒,而蜀椒性热,相侔同用,尤能制阴寒之气,所以易于奏功,而变黑甚速也。但热药宜少用,不可多用耳。吴茱萸吴茱萸,味辛、苦,气温,大热,可升可降,阳中阴也,有小毒。入肝、脾、肾之经。主咽塞气不通,散气膈冷气窒塞,驱脾胃停寒,脐腹成阵绞痛,逐膀胱受湿,阴囊作疝剜痛,开腠理,解风邪,止呕逆,除霍乱。因顺折肝木之性,治吞吐酸水如神。厥阴头疼,引经必用。气猛,不宜多食,令人目瞪口开。久服亦损元气,肠虚泄者尤忌。可逆用之以祛寒,复可顺用之以解热。大约祛寒可以多用,而解热难以多投也。

按:吴萸入四神丸中,以治肾泄,非用之以祛寒耶。然而,四神丸中用吴茱萸者,非尽去寒也,亦借其性燥以去湿耳。夫肾恶燥,而泻久则肾正苦湿也。吴茱萸正喜其燥,以投肾之欢,入诸肾脏以逐其水而外走于膀胱,不走于大肠也。

或疑吴茱萸性热祛寒,恐不可用之以解热。不知从治之道,宜顺而不宜逆。逆其性,致有相格之忧;顺其性,始有相投之庆也。

钩藤钩藤,味甘、苦,气微寒,无毒。入肝经。

治寒热惊痫,手足瘛疭,胎风客忤,口眼抽搐。

此物去风甚速,有风症者,必宜用之。然尤能盗气,虚者勿投。

或问:钩藤为手少阴、足厥阴要药。少阴主火,厥阳主风,风火相搏,故寒热惊痫之症生。但风火之生,多因于肾水之不足,以致木燥火炎,于补阴药中少用钩藤,则风火易散。

倘全不补阴,纯用钩藤以祛风散火,则风不能息,而火且愈炽矣。

大腹皮大腹皮,味辛、苦,~气微温,降也,无毒。

入肺、脾、胃三经。主冷热诸气,通大、小二肠,止霍乱痰隔醋心,攻心腹大肠壅毒,消浮肿。亦佐使之药。若望其一味以攻邪,则单寒力薄,必至覆亡矣。

或问:大腹皮,即槟榔之外皮也,缪仲醇谓气味所主与槟榔同。而实不同也。大腹皮之功,尤专消肿,然亦必与白术、薏苡、茯苓、车前、桑白皮、人参同用,始有功耳。

槟榔槟榔,味辛、苦,气温,降,阴中阳也,无毒。入脾、胃、大肠、肺四经。消水谷,除痰癖,止心痛,杀三虫,治后重如神,坠诸气极下,专破滞气下行。若服之过多,反泻胸中至高之气。善消瘴气,两粤人至噬之如始。古人疑其耗损真气,劝人调胃,而戒食槟榔。此亦有见之言,然而非通论也。岭南烟瘴之地,其蛇虫毒气,借炎蒸势氛,吞吐于山巅水溪,而山岚水瘴之气,合而侵人,有立时而饱闷晕眩者。非槟榔口噬,又何以迅解乎。天地之道,有一毒,必生一物以相救。槟榔感天地至正之气,即生于两粤之间,原所以救两粤之人也。况此物降而不升,虽能散气,亦不甚升,但散邪而不散正,此两粤之人所以长服而无伤。至身离粤地,即不宜长服,无邪可散,自必损伤正气矣。

或问:槟榔乃消瘴之物,似宜止治瘴气,何以治痢必须?曰:槟榔虽可治痢,亦止宜于初起,而不宜于久痢也。痢无止法,用槟榔,所以下其积秽也,故初起之痢断须用之。痢久则肠中无积秽之存,若仍如初痢之治法,则虚者益虚,而痢者益痢矣,是久痢断不可用槟榔也。然吾以为初痢亦不可纯用槟榔,用当归、白芍为君,而佐之槟榔,则痢疾易痊,而正气又复不损,实可为治痢之权衡也。

或疑槟榔去积滞,即宜独用之,何以反佐之以当归?当归虽补犹滑,以助其攻也。何以更用白芍之酸收,偏能奏功哉。不知槟榔必得补以行其攻也。夫积滞之不行也,由于气血之干涸。倘徒用槟榔以攻其积滞,则气血愈伤,而瘀秽愈阻而不通,故必须当归以生气血,则大肠自润,有可通之机。然而,肝木克脾,木旺则火旺,火旺必烁干气血。当归所生,不足以济其所克,故必须益之芍药以平肝,则肝不克脾,而芍药酸中又能生血,以助当归之润,故同群共济,以成槟榔之功,然则收之,正所以能其攻也。

五倍子五倍子,一名文蛤。味辛、酸,气平,无毒。入肾经。疗齿宣疳慝,及小儿面鼻疳疮,治风癣痒疮,并治大人五痔下血。洗目消赤肿,止疼痛。染须髭变黑。专为收敛之剂,又禁泻痢阳虚,解消渴,生津,却顽疼,去热。百药煎,亦此造成。此药外治之功居多,内治之功甚少,存之以备疮毒之用耳。

或问:五倍子乃收敛之。药,用之外治更宜,然而内治以固滑泻,未尝不佳,何子著《本草》,单为外治留之乎?曰:痢无止法,用涩药以止痢,前人所戒。况五倍子止痢,乃不得已而用之,止痢之品甚多,何必借此不可用之药。此铎所以止取外治,而不取内治。

皂荚皂荚,味辛、咸,气温,有小毒。入足厥阴、手少阴、手太阴三经。理气疏风,搐鼻喷噎,可救五绝痰迷、中风不语诸症。敷肿痛即除。吐风痰,杀痨虫精物,起风痹,治死肌,利窍开关,破症堕孕。此物备急用之药,药笼中不可无者也。

或问:皂荚开关之药,单用以取捷乎?夫皂荚之功用,不止此也。凡心疼之病,随愈而随发者,必用皂荚,始可除根,此《本草》所未言也。张夫子曾传余治心痛之方,实有皂荚火炒一两、炒栀子一两、炙甘草五钱、白芍二两、广木香三钱,为细末。

老黄米煮粥为丸,如米大,滚水送下即愈,永不再发。是皂荚又可以治心疼也。然而,皂荚非治心疼之药,借其开窍引入于心之中,使诸药直攻其邪也。

或问:皂荚生用乎,抑熟用之乎?皂荚熟用则无益矣,必生用为佳。然而,生用切不可用蛀者。盖皂荚虫尤细,凡研末之时,蛀虫乘开关之际,直入肺中,反成大害。故必须拣不蛀者,研为细末,即包在纸包之内,亦必须常取出经风,以防其再蛀。我有一方,制之最佳,用麝香同包,断无再蛀之理,且又可借麝香之香,引入鼻窍,而开关更灵也。

或问:用皂荚末以治中风,吐其痰而不愈,反成偏枯之症,何也?曰:皂荚用未以吹鼻使中风之人关开,实治方之功也。若入于稀涎散中吐之,非治也。盖近来中风者,皆非真中风,尽由于阴阳水火之虚,或阴虚火炎,煎熬津液,结而为痰,热极生风,猝然仆厥。

则愈损其津液矣。津液重伤,经络无水以相养,或气虚而无以相通,安得不变为拘挛偏废之症哉。

或疑《神仙传》载:崔言逢异人传皂荚刺三斤烧灰,调大黄末,以治大麻风,虽将死尚可救。何子注《本草》略之乎?臼:皂角刺安能救大麻风哉,此误传也。用此方以救之,是速之死耳。

乌药乌药,味辛,气温,阳也,无毒。入足少阴肾经及阳明胃腑。性多走泄,不甚刚强,诸冷能除。凡气堪顺,止翻胃,消积食作胀,缩小便,逐气冲致疼,辟疫瘴时行,解蛊毒卒中,攻女人滞凝血气,去小儿积聚蛔虫。此品功多而效少。盖佐使之至微者也。力微似可多用,然而多用反不见佳。不若少用之,以佐君臣之用耳。

乌药无关轻重,其实过多功少,近人未知耳。产妇虚而胎气不顺者,切不可用,用则胎立堕。人以为顺气用之,谁知乌药能顺胎,惟气血虚而带郁滞者宜之耳。

血竭血竭,味辛、咸,气平,有小毒。入肾。治跌打伤损,消恶毒痈疽,专破积血,引脓,驱邪气止痛,外科多用之。然治诸痛,内治实神效。存之以备采用。

血竭内科可用,而近人不敢用之。不知血竭得补气血之药,其功更神。惜人未谙,故再表之也。

沉香沉香,味辛,气微温。阳也,无毒。入命门。补相火,抑阴助阳,养诸气,通天彻地,治吐泻,引龙雷之火下藏肾宫,安呕逆之气,上通于心脏,乃心肾交接之妙品。又温而不热,可常用以益阳者也。

沉香温肾而又通心。用黄连、肉桂以交心肾者,不若用沉香更为省事。一药而两用之也。但用之以交心肾,须用之一钱为妙。

不必水磨,切片为末,调入于心肾补药中,同服可也。

乳香乳香,味辛、苦,气温,阻也,无毒。入脾、肺、心、肝、肾五脏。疗诸般恶疮及风水肿毒,定诸经卒痛并心腹急疼。亦入散膏,止痛长肉。更催生产,且理风邪,内外科皆可用。大约内治止痛,实为圣药,研末调服尤神。

或问:诸痛皆属于火,而乳香性温,宜与痛病不相合,何以定诸经之卒痛耶?盖乳香气虽温,而味实苦,温为热,苦为寒。气温则先入于火之中,相合而不相碍;味苦则后居于痛之内,相制而不相违。此所以能定诸痛,而无不宜也。

丁香丁香,有雌、雄之分,其实治病无分彼此。

味辛,气温,纯阳,无毒。入肾、胃二经,又走太阴肺脏。善祛口舌溃烂,伐逆气殊功。止噫呃气逆、翻胃呕吐、霍乱,除心腹冷疼,暖腰膝,壮阳。杀疳慝,坚齿。治奶头绽裂,消虫毒膨胀。亦有旋转天地之功,直中阴经之病,尤宜可用之,但不可用之于传经之伤寒也。

世人重母丁香,而轻公丁香,不知何故?谓母丁香能兴阳道也。夫丁香而日母,其属阴,可知阴不能助阳,亦明矣。丁香公者易得,而母者难球,此世所以重母丁香也。舍易而求难,世人类如是夫。

阿魏阿魏,味辛,气平,无毒,热。入脾、胃、大肠。杀虫下恶气,破症积,辟瘟禁疟,却鬼祛邪,蛊毒能消,传尸可减,乃消毒攻邪之物,宜于外治,而不宜于内治者也。

阿魏以是臭者为佳,无臭气者皆假。然亦有臭者不可用,乃取蒜捣为汁而乱人者也。

然我有辨真假之法,臭阿魏投之水中,半沉半浮者上也,浮者次之,沉者假物,而不堪入药也。

没药没药,味苦、辛,气平,无毒。入脾、肾二经。消肿突恶疮,痈疽溃腐,破血止痛如神,疗坠堕跌打损伤尤效。亦内、外可用之药,而外治更奇也。

没药亦有赝者,尤难辨。辨法亦投之水中,立时色黯者为真,否则假物,无益于用,不如勿用也。

雷丸雷丸,味苦、咸,气寒,有小毒。入脾、胃与大肠。胃热可解,力能杀虫。不论各虫,皆能驱逐。男妇皆利,非利男子而不利妇人也。

主癫痫狂走,堕鬼胎甚速。遇怪病在腹,无药可治者,加入辄应如响。名日雷丸者,言如雷之迅、知丸之转也,走而不留,坚者能攻,积者能去,实至神之品。但有小毒,未免损伤胃气,去病则已,不可多服。宜以之逐邪,不宜以之耗正也。

或问:闻雷丸善治奇病,有之乎?雷丸何能治奇病也,用之有理则奇,用之无事则拙。

吾深怪世人,无理而欲眩异也。

或问:雷丸可以逐邪,亦可以逐鬼乎?既可逐邪,独不可以逐鬼乎。惟是逐鬼与逐邪少异,逐邪须用攻邪之药为佐,而逐鬼必须用补正之药为君,未可单用攻剂也。

或问:邪与鬼,何分?曰:寒热之有常,此邪气而非鬼祟也;寒热之无常,此邪祟而非邪气矣。然亦不可拘也。天下有鬼祟凭之而无寒热者,亦有寒热未解,而鬼祟先去者。虽曰逐邪用攻邪之药,逐鬼用补正之药,苟能以补正为主,而佐之逐邪、逐鬼也,则无往而非宜也。

或问:雷丸性至急,不识可少制而缓之乎?夫雷丸一制,则无用矣。大凡逐邪之药。

正取其迅速,制之则失其性,安能施其功用乎。设于同群之中,而佐之和平之味,则彼此调剂,自得其宜,亦不制之制也。

麦芽大麦芽,味咸,气温,无毒。入脾、胃二经。尤化米食,消痰亦效。孕妇勿服,多用恐堕胎元,若止用一、二钱,亦无妨。惟大麦煎糖,孕妇切戒。多食极消肾水,必损胎元矣。

或问:麦芽亦米谷之类,何以能消米食?不知麦芽虽与米谷同类,而气味相克,麦钟四时之气,而尤得夏气俱多,米谷则得秋气者也。夏气克秋,米谷逢麦,犹秋得夏气也,安得不消化乎。

或问:麦芽消食,亦能消痰,江北中州之人尤善食面,宜痰食之咸化矣,何以消食多痰之比比乎?夫麦芽,乃大麦之芽,非小麦之芽也。大麦与小麦性殊,而功用各别,小麦养人而大麦伤人,且麦芽与未发芽之麦,功用亦殊也。未芽之大麦性静,已芽之大麦性动。动则变,变则化矣。又何之疑乎。

或问:小麦亦得夏气,何以不克米谷?不知小麦虽与大麦同类,而早晚之性实异。大麦得夏之初气,小麦得夏之中气,初气克削。

中气和平。故大麦消谷,而小麦养胃,且小麦无须芒,房亦易脱,形体亦甚不同。试看大麦芒能消无形之水肿,而小麦之房不能消湿,非一补一消之明验乎。

赤小豆赤小豆,味辛、甘、酸,气温而平,阴中之阳,无毒。入脾经。下水,治黄烂疮,解酒醉,燥湿浸手足肿大,疗脚气入脐高突。但专利水逐津,久服令人枯燥,亦可暂用以利水,而不可久用以渗湿。湿症多属气虚,气虚利水,转利转虚,而湿愈不能去矣,况赤小豆专利下身之水,而不能利上身之湿。盖下身之湿,真湿也,用之而效;上身之湿,虚湿也,用之而益甚,不可不辨也。

或问:赤小豆,即家园之红豆乎?曰:别是一种,其色如朱而发光,头上一点黑如漆。

若家园之红豆。名日红,而色实紫,能疗饥,而不能利水去湿,多食亦败血,功用与赤小豆迥别。切勿以家园之红豆,而错用之也。

白扁豆自扁豆,味甘,气微温,无毒。入脾、胃二经。下气和中,除霍乱吐逆,解河豚酒毒,善治暑气。佐参、茯、二术,止泻实神。但味轻气薄,单用无功,必须同补气之药共用为佳矣。

或谓:白扁豆非固胎之药,前人安胎药中往往用之,何故?盖胎之不安者,由于气之不安,白扁豆尤能和中,故用之以和胎气耳。因和而安,即谓之能安胎也。亦可但单用此味,以安骤动之胎,吾从未见其能安者矣。

或问:白扁豆气味凉薄,亦可有可无之物,先生删药味甚多,何独不删白扁豆?夫扁豆乃五谷中最纯之味,淡而不厌,可以适用者,不止入汤剂也,或入于丸剂,或磨粉而调食,均能益人。一况功用不独安胎,尤善种子。

凡妇人之不受孕者,半由于任、督之伤也,白扁豆善理任、督,又入脾、胃二经,同人参、白术用之,引入任、督之路,使三经彼此调和,而子宫胞胎自易容物。予所以特登此味。以为毓麟之资,岂漫然而收录乎哉。

乌芝麻乌芝麻,味甘,气温,无毒。入肾经,并通任、督之脉。功擅黑须,《图经》未载,故近人无知之者。凡黑须髭之药,缺乌芝麻则不成功。盖诸药止能补肾,而不能通任督之路也。

唇口之间,正在任督之路,乌芝麻通任督而又补肾,且其汁又黑,所以取神效也。但功力甚薄,非久服多服,益之以补精之味,未易奏功也。

或问:乌芝麻黑须髭,神农未书,《本草》不志,何吾子创言之哉?曰:乌芝麻变白,予亲试而验者。乃不慎色故,余年四十早衰,须髯半白,服乌芝麻重黑,后因变乱,不慎酒色复白。可见,服乌须药,必须断欲,不可归咎乌芝麻之无效验焉哉。

或疑乌芝麻即白芝麻同类,未闻白芝麻之润肾,乌芝麻之变白,恐亦好事者之言。不知乌芝麻之变白,实有义也。芝麻性润而汁乌,乌自入肾,既入肾,自能润髭矣,况又通任督之脉乎。然而,乌芝麻之义,又不止此,乌芝麻更能上润于心,使心火不炎,不烧任督之路,引补肾之药至于唇口,故能变白也。

巨胜子巨胜子,非胡麻也。味甘,气温平,无毒。

丹溪盛称之,原有功益也。入心、肾二经。补虚赢,耐饥渴寒暑,填坚髓骨,益气力,长肌肤,明目轻身,延年不老,益元阳,兴阴茎,尤生津液,入口即生,与人参相同。其补益之功,不可思议。惟其体尤轻,内实者正无多也,然亦不必尽是内实者始可用,亦不必尽去其壳,但投之水中,半沉半浮者即可用,将浮者弃去,取出沉与半沉者,用地黄汁泡之一日,晒干,磨末用为妙。此药宜入丸,而不宜煎汤,煎则味不能出也。

或问:巨胜子胡僧用入桑叶中为丸,果有益乎?此奇方也。先君曾服之,年逾六十,须髯未白,后不服此药即白,可见此方之奇。盖巨胜子得桑叶更神者。

或问:巨胜子载之《参同契)书中,谓是长生之药。但不知何法服食便可长生?嗟乎!长生,即不死之谓也。世人安有服草木之味,而即能长生者乎。夫欲求长生,舍金丹之法,无他药也。虽然金丹不可得,而巨胜子则易得,胡僧之方虽佳,尚未尽妙。

铎有一方,名延景丸,用巨胜子二斤、熟地一斤、山药一斤、桑叶干者二斤,三月尽采之,晒干为末者佳,老叶不可用、茯苓三两、薏苡仁三两、芡实三两、淫羊霍半斤.、巴戟天一斤、山茱萸半斤、北五味三两、菟丝子一斤,各为末,蜜为丸。

每日白滚水送下五钱,长年可服。如脾气欠健,加白术一斤。气虚.加人参六两、黄耆一斤。阳道欠举,加肉桂三两。此方不寒不热,实延龄妙法,虽治百岁外,尚可服也。是乃南岳道士所传,谓铎最宜服,可登百岁外。铎用是公之天下,愿共珍之。

火麻子火麻子,味甘,气平,无毒。入阳明大肠经及足太阴脾脏。益气补中,催生下乳,去中风汗出、皮肤顽痹,润大肠风热结涩便难,止消渴而小水能行,破、精血而血脉可复。产逆横生易顺,沐发可润。此物性过于润,凡燥结者,可借之以润肠,而脾气虚者,断难多服。

至于吞之可以见魅,祝之可以辟瘟,俱非近理之谈,而不老神仙尤为荒诞。产生宜戒,慎勿轻投之也。

或问:火麻子宜于大便燥结之人,《本草》所载其功用,亦果多乎?夫火麻子实有功用,但宜于实症,而不宜于虚症而已。

神曲神曲,味甘,气平,无毒。入脾、胃二经。

下气调中,止泻,开胃,化水谷,消宿食,破症结,逐积痰,疗妇人胎动不安,治小儿胸腹坚满。行而不损,与健脾胃之药同用,多寡勿忌。但世人所造神曲之法,欠妙。予师传制法:择六月六日,用白面三斤,苍甘草捣烂取汁一合,以井水调匀,又桑叶十斤,捣研烂,取布沥出汁,再用赤小豆一升磨末,拌面匀,以前二汁拌之成饼,以野蓼盖之十四日,取出纸包之,悬于风处阴干。临时用最佳。由二、三分用至二钱,其效如响也。

或疑制法异于前人,不可为训。不知前人之方过于刻削,惟此方和平,可为攻补之佐使也。

酒酒,味苦、甘、辛,气大热,有毒。无经不达,能引经药,势尤捷速,通行一身之表,高中下皆可至也。少饮有节,养脾扶肝,驻颜色,荣肌肤,通血脉,厚肠胃,御露雾瘴气,敌风雪寒威,诸恶立驱,百邪竟辟,消愁遗兴,扬意宣言,此酒之功也。

若恣饮助火,则乱性损身,烂胃腐肠,蒸筋溃髓,伤生减寿,此酒之过也。

嗟乎!酒何过哉。知酒之功受其益,知酒之过而防其损,何害于人。况酒又实能愈人之病乎。

或问:酒味甘者多热,味苦者多寒。仲景张公用苦酒,以治咽喉之肿痛与黄汗之淋漓,似乎饮甘香,不若饮苦辣,不致烧肠腐胃耳。

醋醋,昧酸、寒,气温,无毒。入胃、大肠,尤走肝脏。散水气,杀邪毒,消痈肿,敛咽疮,祛胃脘气疼并坚积症块,治产后血晕及伤损金疮。

按:醋乃食物中必需,用之入药绝少。然亦有不得不用之时,其功用必宜知也。故存之以备稽考矣。

或问:米醋可以入药,不是米醋,亦可入药否?夫醋必米造,始得温热之气,否则,味过于酸,入肝不能收敛,及走筋而缩涩矣,故入药必取米醋。凡吐血,与肢体肚脐出血,与毛孔标血者,用醋二升煮滚,倾在盆内,以双足心泡之,少顷即止血。此则不必米醋,凡米醋皆可用,正取其过酸,易于敛涩而宁谧耳。

冬葵子冬葵子,味甘,气寒,性滑利,无毒。主五脏六腑寒热、赢瘦五癃,利小便,疗妇人乳难内闭。久服,坚骨长肌肉。冬葵子本非佳品,然药笼中必备者,以其能顺胎也。横生倒产,子死腹中,必藉此以滑之也。

或问:冬葵子治难产,未见神效,何子独取之?曰:冬葵子治难产,亦要人必用之耳。

当横生倒产之时,或却一足下而一足不下,或于一臂伸而一臂不伸,欲开产门而儿头未顺也,不可速用柞木枝以先启产户,以针利之而儿已死,疾痛不知,徒刺无益。若不用冬葵子以助其胞胎之顺利,又何以救危亡于顷刻乎。

然而,徒用冬葵子,不知加入人参、当归、川芎之类,补气血以生水,则胞胎干涸。亦本能活利顺生,变危为安也。

生姜生姜,味辛、辣,大热。通畅神明,辟疫疬,且助生发之气,能祛风邪。姜通神明,古志之矣。然徒用一二片,欲遽通神明,亦必不得之数。或用人参,或用白术,或用石菖蒲,或用丹砂,彼此相济,而后神明可通,邪气可辟也。

生姜性散,能散风邪,伤风小恙,何必用桂枝。用生姜三钱。捣碎,加薄荷二钱,滚水冲服.邪即时解散,真神妙方也。

或问:生姜发汗,不宜常服,有之乎?曰:生姜四时皆可服,但不宜多服,多服散气。岂特发汗哉。

或问:生姜辛散,既能散气,似不宜常服,然而多服则正气受伤,少服则正气无害,又不可过于避忌,坐视而不收其功也。至于偶受阴寒,如手足厥逆,腹痛绕腹而不可止,不妨多用生姜,捣碎炒热.慰于心腹之外,以祛其内寒也。

干姜干姜味辛,炮姜味苦,皆气温大热,半浮半沉,阳中阴也。解散风寒湿痹、鼻塞头痛、发热之邪者,干姜也;调理痼冷沉寒、霍乱腹痛吐泻之痰者,炮姜也。盖干姜治表,而炮姜温中。其所以温中者,炮姜止而不动,能固正于内也。虽然姜性大热而辛散,俱能散邪补正,安在炮制而异宜。干姜散邪之中,未尝无温中之益;炮姜固正之内,未尝无治表之功。

但干姜散多于温,而炮姜固多于散耳。

或问:干姜用之于理中汤中,佐附子以成功,岂有妙义乎?曰:无妙义,仲景夫子不用之矣。理中汤,理中焦也。虽有白术是理中焦之药,然气味与附子温热之性尚不相同,故人用干姜之辛热,与附子同性,专顾中焦,则附子亦顾恋同气而不上越,共逐中焦之寒,以成其健脾还阳之功也。

或问:伤寒门中有姜附汤,其用干姜之义,想亦与理中汤同意?曰:姜附汤中用人参,似与理中汤相同,而孰知别有意义。理中汤,理中焦;姜附汤,治下焦也。附子领人参直入于至阴之中,专祛腹中之寒,而躯外皮肤之寒邪,则未遑驱逐。加干姜走而不守,如大将亲捣巢穴,而偏裨旁掠于外,自然内外肃清,远近安奠也。倘止用附子、人参,未尝不可奏功,然而攻彼失此.仲景夫子所以必加入干姜。使同队而并逐也。

或问:四逆汤亦用干姜,其义岂有异乎?夫四逆汤之用于姜,又非前二条之意。四逆汤,乃救逆也。救气之逆。必须同群共济,故用附子、肉桂为君,必用干姜为副,否则,气逆而不能遽转矣。

或问:干姜用之白通汤中以通脉,吾惧其散气,则脉随气而散矣,又何以通脉哉?嗟乎。脉非气通,又用何物以通之。干姜原非通脉之药,正取其通气耳,气通则脉通矣。夫脉之不通者,乃寒凝而不通,非气绝而不通也。用干姜以散寒,寒气散,脉气有不通乎。

或问:干姜既能通气,用干姜足矣,何以又用葱耶?曰:葱性亦散气者也。单用干姜,恐通气有余而通脉则不足,单用葱,恐通脉有余,而通气又不足。合而用之,气通又不伤脉,脉通又不伤气,两相济而成功,何伤气之足忧乎。

或问:干姜炒熟入于健脾药中。谓能补脾以生气,然乎?曰:干姜温热,原有益于脾气,何在炒熟始能补土以生气。但干姜性走,脾气不独受其惠。一经炮制,则干姜守而不走,独留于脾中,诸经不得而夺之,自然较生用更效也。

白芥子白芥子,昧辛,气温,无毒。入肝、脾、肺、胃、心与胞络之经。能去冷气,安五脏,逐膜膈之痰。辟鬼祟之气。消癖化疟,降息定喘,利窍明目。逐瘀止疼,俱能奏效。能消能降,能补能升,助诸补药,尤善收功。近人不知用白芥以化痰,而频用半夏、南星以耗气,所不解也。

白芥子善化痰涎,皮里膜外之痰无不消去,实胜于半夏、南星。半夏性燥而烁阴,南星味重而损胃。独自芥子消化痰涎,又不耗损肺、胃、肝、心之气,入于气分而实宜,即用于血分而亦当者也。

或疑白芥子止能消膜膈之痰,而不能消胃肺之痰,似乎消肺之痰必须贝母,消胃之痰必须半夏也。而谁知不然。夫膜膈之痰,统胃、肺而言之也。胃、肺中之膜膈,尤善藏痰者也。白芥子消膜膈之痰,是有痰之处无不尽消,况且肺、胃浅近之间,岂有反不能消之理。试看疟疾,正痰藏于膜膈之中也。用白芥子一两,炒为末,米饮为丸,一日服尽,而久疟顿止,非消痰之明验乎。疟止之后,神气不倦,非消痰而不耗气之明验乎。故白芥子消痰,实胜于贝母、半夏,谁谓肺、胃之痰不能消也。

或谓:白芥子虽消膜膈之痰,未必气之不耗,天下安有消痰之药而不耗气者乎?曰:白芥子实不耗气,能安五脏。耗气则五脏不安矣,岂有五脏安而耗气者乎。其余消痰之药,或安肺而不安胃,或安胃而不安肺,总不如自芥子之能安五脏也。此所以实胜于各消痰之药耳。

或疑白芥子消痰而不耗气,然用之而痰仍未消,是消膜膈之痰,未可全信也。曰:白芥子止可消膜膈之痰,而肾中之痰,不能消也。服白芥子而仍有痰者,宜补其肾,肾足而痰自化,何疑白芥子非消膜膈之痰乎。

或疑白芥子消阴分之痰,不消阳分之痰,然乎?曰:非也。芥子阴分、阳分之痰,无不尽消,不必分阴阳也。但肾经水泛火沸之痰不能化,余则尽消而无疑矣。

或问:白芥子即芥菜之子,人食芥菜,觉消食之甚多,是白芥子大能消食,似未可多食也。谁知芥菜消食,而芥子消痰,各不相同,不可疑其菜,而戒其子也。

或疑白芥子消膜膈之痰而不耗气,发明几天遗议。但不知膜膈之痰在于何处?曰:在胃脘之上下之中,而不在胃脘上下之外。

虽痰分五脏六腑,要皆存于胃脘膜膈之中。白芥子善消膜膈之痰。亦于胃脘中消之,岂各入五脏六腑而后消之乎。

莱菔子即萝卜子萝卜子,味辛、辣,气温,无毒。入胃、脾二经。却喘咳下气甚神,解面食至效。治风痰,消恶疮,善止久痢,除胀满亦奇,但宜少少用之。补气之药得之,而无大过之忧;利湿之剂入之,而有善全之妙。多服则损气,久服则伤阴也。

或疑萝卜子能治喘胀,然古人用之于人参之中,反奏功如神。人参原是除喘消胀之药,菜菔子最解人参,何以同用而奏功乎?夫人参之除喘消胀,乃治虚喘虚胀也。虚症反现假实之象,人参遽然投之,直至其喘胀之所未能骤受,往往服之而愈喘愈服者有之。虽所增之喘胀,乃一时之假象,少顷自然平复,然终非治之之善。少加萝卜子以制人参,则喘胀不敢增,而反得消喘消胀之益,此所谓相制而相成也。

或问:萝卜子专解人参,用人参而一用萝卜子,则人参无益矣。此不知萝卜子,而并不知人参者也。人参得萝卜子,其功更补。盖人参补气,骤服气必难受,非止喘胀之症也。

然得萝卜子,以行其补中之利气,则气平而易受。是萝卜子平气之有余,非损气之不足,实制人参以平其气,非制人参以伤其气也。世人动谓萝卜子解人参,误也。

瓜蒂瓜蒂,味苦,性寒,有小毒。凡邪在上焦。

致头目、四肢、面上浮肿,与胸中积滞,并下部有脉、上部无脉者。皆宜用瓜蒂以吐之也。

或问:瓜蒂可疗黄疸。吾子略而不言,何也?夫黄疸之症,多从下受.用瓜蒂吐之,是从上疗之也,似乎相宜。然而。黄疸乃湿热壅于上、中、下三焦,下病而止治上,将置中焦于不问乎,此瓜蒂不可治黄疸亦明矣。余所以作缺疑之论矣也。

或问:瓜蒂能去鼻中息肉,子亦不论,是何说乎?曰:鼻中生息肉者,因肺中之热也。

用瓜蒂以吐去痰涎,则肺热除,而鼻火亦泄,似乎相宜。然而,肺热虽移热于鼻,上吐以泄鼻中之火,势必中伤肺中之气。肺气既伤,胃气自逆,肺心反动其火。火动鼻中。更添热气,前之息肉未消,而后之息肉又长矣。予所以削而不道也。至于瓜蒂性易上涌。不宜轻用,不独鼻中生息肉也。若胸中无寒,胃家无食,皮中无水,心中无邪。以致诸虚各症,均宜慎用。误用则祸不旋踵矣也。

葱葱,味辛,气温,升也,阳也,无毒。入足阳明胃经,及手太阴肺脉,疏通关节,祛逐风邪,理霍乱转筋,治伤寒头痛,杀鱼肉之毒,通大小肠,散面目肿浮,止心腹急痛,去喉痹,愈金疮折伤血出疼,捣烂炒热,傅之血止。安娠妊。塞衄血,除脚气奔豚之邪,疗蛇伤蚯蚓之毒,功专发散,食多神昏。病属气虚,尤勿沾口。可为佐使,而亦可为君臣。大约为佐使者内治也,为君臣者外治也。外治宜多,内治宜少也。

葱有益而亦有损。益者,通气而散邪;损者。昏目而神夺也。北人喜食葱,往往坏目,习俗使然,不能禁耳。

葱善通脉,仲景夫子所以制通脉汤也。

盖葱空中而善通气,通气即通脉也。温其里之寒,解其表之热,故脉之不通者即通。世人疑用葱以散邪。则失用葱之意矣。

韭附韭子韭,味辛微散,气温性急。温中下气,归心益阳。暖膝胫,和脏腑,除胸腹痃癖痼冷,止茎管白浊遗精,活血解毒。少用则有益于肾,多食则有损于心,蜜食杀人,不可不戒。

韭子善止遗精,功胜于叶,然亦不可多用也。

或问:《神农本草》云病人可久服韭,而吾子日不可多食,岂神农非欤?嗟乎。《神农本草》因传世既久,远落误传耳。夫韭性辛温。

尤善通利。虽曰益肾,未免消多于补,多食能令人神昏,正伤心之明验。此予所以戒之也。

蒜大蒜,味辛,气大温,有毒。入五脏。解毒去秽,除疟辟瘟,消肉消食,止吐止泻。外治涂足心,可以止衄。此物亦可救急,但不宜多食,过食损胃脾之气耳。

古人云:蒜有百益,其损在目。然而损不止在目也。耗肺气,伤心气,动胃气,消脾气,伐肾气,触肝气,发胆气,此人之未知也。但有损而有益,祛寒气,辟臭气,止逆气,解毒气,除疟气,消肉气,此则人之所知也。两相较之,损多而益少,未可谓益百而损一也。

卷之五羽集

橘皮附陈皮青皮橘皮,味辛、苦,气温,沉也。阴中之阳,无毒。陈皮治高,青皮治低,亦以功力大小不同也。入少阳三焦、胆腑,又入厥阴肝脏、太阴脾脏。

青皮,消坚辟,消瘟疟滞气,尤胁下郁怒痛甚者须投,却疝疏肝,消食宽胃。橘红名陈皮,气味相同,而功用少缓,和中消痰,宽胁利膈。用之补,则佐补以健脾;用之攻,则尚攻以损肺。宜于补药同行,忌于攻剂共用。倘欲一味出奇,未有不倒戈而自败者也。

或问:陈皮留白为补,去白为攻,然乎?此齐东之语也。陈皮与青皮,同为消痰利气之药,但青皮味厚于陈皮,不可谓陈皮是补而青皮是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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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0 08:30:41 | 显示全部楼层
或问:陈皮即橘红也,子何以取陈皮而不取橘红?夫陈皮之妙,全在用白,用白则宽中消。若去白而用红,与青皮何异哉。此世所以"留白为补,去_白为攻"之说也。其实,留白非补,和解则有之耳。

或问:世人竟尚法制陈皮,不知吾子亦有奇方否?曰:陈皮制之得法,实可消痰,兼生津液,更能顺气以化饮食。市上贸易者非佳,惟姑苏尤胜。然又过于多制,惟取生津,而不能顺气。余有方更妙,用陈皮一斤,切,不可去白,清水净洗,去其陈秽即取起。用生姜一两,煎汤一碗,拌陈皮晒干。又用白芥子一两,煮汤一碗,拌陈皮晒干,饭锅蒸熟,又晒干。又用甘草、薄荷一两三钱,煎汤,拌陈皮,又晒干.又蒸熟晒干。又用五味子三钱、百合一两,煎汤二碗,拌匀又蒸晒。又用青盐五钱、白矾二钱,滚水半碗拌匀,又蒸熟晒干。

又用人参三钱,煎汤二碗,拌匀蒸熟晒干。又用麦门冬、橄榄各一两煎汤,照前晒干,收藏于磁器内。此方含在口中,津液自生,饮食自化,气自平而痰自消,咳嗽顿除矣。修合时,切忌行经妇人矣。

或问!陈皮用之于补中益气汤中,前人虽有发明,然非定论,不识先生之可发其奇否?夫补中益气汤中用陈皮也,实有妙义,非取其能宽中也。气陷至阴,得升麻、柴胡以提之矣。然提出于至阴之上,而参、芪、归、术。未免尽助其阳,而反不能遽受。

得陈皮,以分消于其间,则补不绝补,而气转得益。东垣以益气名汤者,谓陈皮而非谓参、芪、归、术也。

桃核仁桃仁,味苦、甘,气平,苦重于甘,阴中阳也,无毒。入手足厥阴经。主瘀血血闭,血结血燥,瘙瘕邪气,杀小虫,除卒暴,通润大便,活血通经止痛。苦以破滞血,甘以生新血。

花味苦,三月三日采,阴干者佳,然亦不必拘泥。总以布单盛之自落者俱可用,花摘者,转无功效也。杀鬼疰,令人好颜色,除水肿石淋,利大小便,下三虫。渍酒服之,能除百病也。

桃仁,即能花所结之子,而攻补实殊,其故何也?盖桃花,仙种也。仙者阳之极,鬼乃阴象,阳能辟阴,故能却鬼。桃花得仙人之气而生,随风飘堕,其气发扬,故利益之功多。

桃仁则不然。花辨已谢,其气已尽,树中津液全注精于桃肉,所存之仁,无非阴气耶。少有微阳,仅可自守以传种,又何能变攻为补乎,故一木而彼此不同。从来《本草》不言,而余独发异议者,实之本岐天师之教我也。桃花瓣自落者佳,然制之不得法,亦徒然也。布单盛贮,须于日下晒干。然而一日不能干也,必须夜间用扇煽干为佳。盖花瓣得风则香,得火则死,故不可火焙。若夜间天自有风,不必扇煽;第二日再晒,无不干者。干则用砂瓶盛贮,俟泡酒时入之佳绝也。

或问:桃仁用之于承气汤中,泻肠中之血乎,抑泻脾中之邪也?顾桃仁泻血,何待问哉。但谓泻血而不泻邪,则是又不可。夫血之所以瘀者,邪谈之也;血之所结者,邪结之也。泻血即所以泻邪,泻邪即所以泻血,原不可分视之也。况用之于承气汤中,纯是散邪之药,谓其散血而不散邪,得乎?独是桃仁长予散血,而短于散邪,用之于承气汤中,毕竟散瘀结之血是其专功也。

或疑桃仁散血而不散邪,何以邪结之症用之,奏功如响?不知瘀血之症,邪结之也。

桃仁攻坚而散血,则邪无巢穴,何以能聚,故血散而邪亦散。其实,桃仁散血而不能散邪也。

杏仁杏仁,味甘、苦。气温,可升可降,阴中阳也,有小晦。专入太阴肺经。乃利下之剂,除胸中气逆喘足,止咳嗽,坠痰,润大肠,气闭便难,逐痹散结。研纳女人阴户,又治发痒虫疽。虽与桃仁同是利气下血之药,其中亦有分别。东垣分杏仁治气、桃仁治血,似乎明晰,而不知杏仁未尝不治血,桃仁未尝不治气也。如大便闭结,气闭者,桃仁亦能开;血闭者。杏仁亦能下。

惟真阳真阴虚者,二物俱不能通。所谓其阳与阴者,乃肾中之真火真水,非气血之谓也。真火衰。则大肠冰冻,非桂、附不能温;真水竭,则大肠枯槁,非熟地、山茱不能生。桃、杏之仁,又何能润泽而下降,况加陈皮以耗散其气血乎。

或问:杏仁利气而不下血,而子以为未尝不可血。古人亦曾见之乎?嗟乎。杏仁下血。

仲景夫子用杏仁汤非乎。盖消血于利气之中,实有神功耳。木瓜木瓜,味酸,气温,无毒。入手太阴、足厥阴之经。气脱能固,气滞能和。平胃以滋脾,益肺而去湿,助谷气,调荣卫,除霍乱,止转筋,祛脚气,禁水利。但可臣、可佐使,而不可以为君。乃入肝益筋之品。养血卫脚之昧,最宜与参、术同施,归、熟并用,生者可以辟邪也。

或疑木瓜可以为君,治霍乱转筋实神。

不知木瓜非君药,霍乱非香薷不能转其逆,木瓜不过助香薷而回筋,不去香薷而返气。且香薷无参、术,则返逆之气亦不能骤顺也。谁谓木瓜是君药哉。

或问:木瓜利气,故能转逆,然有用木瓜而不能定逆者,岂木瓜不能利气乎?目:木瓜未尝不利气也,因用之未当耳。木瓜无君主之药,愈利气而愈无成功。盖木瓜宜于补中利气,而不宜散中利气也。

乌梅乌梅味酸.气平。可升可降,阳也,无毒。

收敛肝气,固涩大肠,止血痢,安虫痛。乃止脱之药,备之以敛滑脱可也。

按:乌梅止痢断疟,每有速功。然效速者,取快于一时。往往有变生久病而不能愈,不可不慎也。世有夏日将乌梅作汤以止渴者,腹中无暑邪者,可以故肺而止渴。倘有署邪未散,而结闭于肠胃之中,及至秋冬,不变为痢,必为疟矣。乌梅治回厥,蛔上入膈,故烦而呕.用之即定矣。

大枣大枣,味甘,气温,无毒.阳也,降也。入五脏。通九窍,和百药,养肺胃,益气,润心肺,生津。助诸经,补五脏。惟中满及热疾忌食,齿疼并风疾禁尝。乃调和之品,非补益之味。《本经》曰其补者,亦因其调和之故也。

按:大枣,仙人遗种,故其味独异于凡枣,善能调和五脏之气也。虽非补益,要亦无损。

吾浙诸暨,往往枣实有大如鸡蛋者,真仙种也。得其解者食之,实能益暮,惜不可多得耳。

龙眼肉龙眼肉,味甘,气平,无毒。入脾、心二经。解毒去虫,安志定神,养肌肉,美颜色,除健忘,却怔忡。多服强魂聪明,久服轻身不老。此物果中之尤益入者。入药,不过脾、心二脏。若泡酒服,大有补滋之益。同补气、补血之酒,泡酒为佳也。

或问:龙眼肉煎汤服之,宜食其肉,恐有滑肠之损?不知龙眼非滑肠也。但戒多食,未免大肠欠实耳。

或问:龙眼肉何以用之于归脾汤内,岂以其补脾也?夫归脾汤何物,非健脾之药,而必藉龙眼肉哉。龙眼肉实能调和诸药,使之分送于心、肝、脾、胃之中,不但专入心、肝也。

榧子榧子,味甘、少涩.气温。入胃、脾、大肠之经,又入肺。主五痔,杀三虫,坚筋骨,调荣卫。药笼中断不可缺之品。杀蛔虫,而又不损气血,用之实能奏功。惟有火病肠滑者不宜,然暂服一二次,亦复何害。

按:榧子杀虫尤胜.但从未有用入汤药者,切片用之至妙。此物吴越最多。余用入汤剂,虫痛者立时安定。亲试屡验,故敢告人共用也。

或疑榧子过于杀虫,未有杀虫之品而不耗气血者。吾谓凡杀虫之物,多伤气血,惟榧子不然。以榧子杀虫于无形也。无形之味,杀寓于生之中,虫不知其杀,而贪食丧生自死耳,脏腑正无伤也。脏腑既无所伤,气血又何伤之有。

枇杷叶枇杷叶,味苦,气平,无毒。入肺经。止咳嗽,下气,除呕秽不已,亦解口渴。用时去毛,但止用之以止阴虚之咳嗽,他嗽不可用也。

枇杷叶凌冬不凋,自是益阴妙药,但制之不得法,反动其嗽。盖叶上尤毛多,必须以水洗去,不可少带一毫始妙。否则,毛入喉中,无益转有害矣。

郁李仁郁李仁,味酸、苦,气平,降也,阴中阳也,无毒。入肝、胆二经,去头风之痛。又入脾,止鼻渊之涕。消浮肿,利小便,通关格,破血润燥,又其余枝。虽非当施之品,实为解急之需也。

关格之症,最难开关,郁李仁善入肝,以调逆气,故能通达上下,不可不备也。

莲子附藕花心莲子,味甘涩,气平、寒,无毒。入心、脾、肝、肾四脏。养神定志,能交君相二火,善止泄精,精心气。去腰疼,禁痢疾。

花心,益肾,涩精,固髓。

藕,甘寒。主血多验,治瘀血,逐散不凝,止吐衄溢妄行,破产后血积烦闷,解酒却热,治金疮生肌。

按:莲子、花、藕,俱能益人,而莲子之功尤胜。世人谓莲子不宜食心,恐成卒暴霍乱。

不知莲子去心用之,全无功效,其妙全在于心,不特止产后消渴也。莲子之心,清心火,又清肾火。二火炎,则心肾不交;二火清,则心肾自合。去莲心,而止用莲肉,徒能养脾胃,而不益心肾矣。莲子心单用入之于参、苓、芪、术之中,治梦遗尤神,取其能交心肾也。故用莲子断不可去心,一去心,则神不能养,而志不能定,精泄不能止,而腰痛不能除矣。

或问:莲子清心汤,前人用之,未闻用心也。曰:莲子而不用心,此清心汤之所以不效也。前人制方,未必不单用莲心,岁久失传,人不知用,致清心汤神效竟为无用之方。此铎所以三叹也。原世人用清心汤者,用莲子心一钱以清心,未有效应如响者矣。石莲子,树上者,不可入药也。

芡实芡实,味甘,气平,无毒。入脾、肾二经。

主湿痹,止腰膝疼痛,益精,令耳目聪明,强志补中,除暴疾,久食延龄益寿。视之若平常,用之大有利益。可君可臣,而又可佐使者也。

其功全在补肾去湿。夫补肾之药,大都润泽者居多,润泽则未免少湿矣。芡实补中去湿,性又不燥,故能去邪水而补神水,与诸补阴之药同用,尤能助之以添精,不虑多投以增湿也。

或问:芡实平平无奇,而子偏誉之为益精补中之药,何也?曰:芡实不特益精,且能涩精,补肾至妙药也,子不信其功效乎?夫芡实与山药并用,各为末,日日米饮调服,虽遗精至衰惫者,不旬日而精止神旺矣。至平之药,而实有至奇之功。非世人所能测也。

或问:芡实性实平淡,吾子誉其功用,不识益肾补精之外,更有何病可大用乎?曰:芡实,无症不可大用,而尤可大用者,开胃气耳。

胃气大开,何病不藉之以得利。平而实奇,淡而无厌,殆芡实之谓乎。

或问:芡实平淡无奇而益人,如若,何不日食之作饭乎?曰:芡实虽不可作饭,然日用之固宜。我有一方,在家、作客,两食之而咸宜。方用芡实二斤、山药二斤、白糯米四斤、白糖一斤、花椒二两,去核,各为末。每日白滚水冲调服一两,最能开胃生精,并无梦遗之病。可服至百岁也。

或疑芡实但能止精,而不能益精,虽精止即是益精,而终不可谓精得芡实而生也。曰:芡实岂但止精哉。夫遗精之病,必能补而后能止。使芡实不能益精,又何能止精。况芡实不但止精,而亦能生精也。去脾中之湿痰,即生肾中之真水。芡实益精,又何疑乎。

甘蔗附砂糖甘蔗,味甘,气平,无毒。入脾、肺、大小肠。绞汁入药,养脾和中,解酒毒,止渴,利大小肠,益气,驱天行热,定狂。

砂糖,杀疳虫,润肺,除寒热,凉心。多食伤齿。二味糖,不可入诸药中。唯蔗可用者,取其生气以止热,自易生津耳。

蔗浆,止渴,亦权宜之法,多饮又不相宜,恐过多生痰耳。

甘蔗,世人皆以为性热,不敢多食。不知甘蔗甘平而兼微寒,能泻火热,润燥之妙品也。

覆盆子覆盆子,味甘,气平、微热,无毒。入五脏命门。拯疴益气,温中补虚,续绝,安和五脏,悦泽肌肤,疗中风发热成惊。治肾伤精竭流滑,明目黑须,耐老轻身。男子久服轻身,女人多服结孕,益人不浅,而医家止入于丸散之中,而不用于汤剂之内。

谁知覆盆子用之汤剂,更效应如响,其功不亚于肉桂。且肉桂过热,而覆盆子微热,既无阳旺之虞,且有阴衰之益。虽不可全倚之为君,而实可大用之为臣,不可视为佐使之具也。

或疑覆盆子一味为末,酒送亦能兴阳,非君药乎?曰:单味服之,终觉效轻。止可与阳微衰者,为助阳之汤,而不可与阳大衰者,为起阳之剂。盖覆盆子必佐参、芪,而效乃大,必增以桂、附,而效乃弘。实可臣而不可君之品也。

或疑覆盆子亦可为君,而子必以为臣,然吾见古人有配二、三味而成功者,亦独何欤?曰:覆盆子遇补气之药,不可与人参争雄;遇补血之药,不可与当归争长;遇补精之药,不可与熟地争驱;遇补脾之药,不可与自术争胜。殆北面之贤臣,非南面之英主也。故辅佐赞襄,必能奏最以垂勋,而不能独立建绩矣。

或疑覆盆子兴阳实有功,而吾子必贬之为臣使之药,意谓必与人参同用为佳,然天下之人安得尽用人参也?曰:覆盆子何必尽用人参,归、熟、芪、术,何者不可并用乎。

金樱子金樱子,味甘、微涩。气平、温,无毒。入肾与膀胱之经。涩精滑,止梦遗遗尿,杀寸白虫。此物世人竟采以涩精,谁知精滑,非止涩之药可止也。遗精梦遗之症,皆尿窍闭而精窍开。不兼用利水之药以开尿窍,而仅用涩精之味以固精门,故愈涩而愈遗也。所以用金樱子,必须兼用芡实、山药、莲子、薏仁之类,不单止遗精而精滑反涩。用涩于利之中.用补于遗之内,此用药之秘,而实知药之深也。

或问:金樱子乃涩精之药,先生谓涩精而精愈遗,必加利水之药同治,其论实精。但恐利多而精不能涩,意者治遗精者,多用金樱子为君,少用利药为佐使乎?目:利水过多,亦非治遗之妙法,必须补多于涩之中,涩多于利之内,自然精足而不遗,尿窍开而精窍闭也。

或问:金樱子凌冬而色愈有神,其得于金气者深矣。金能生水,似能益精而不止涩精也。不知金樱子非益精之物,使金樱子益精,则必涩精而无不效矣。唯其止能涩精,而不能益精,所以愈涩而愈遗也。

金樱子内多毛及子,必去之净,方能补肾涩精。其腹中之子,偏能滑精,煎膏不去其子,全无功效。

木通木通,即葡萄根也。味苦涩,气微寒。入膀胱。逐水气,利小便。亦佐使之药,不可不用,而又不可多用。多用泄人元气。

或疑木通利水,去滞气,亦有益之品,何先生谓是泄人元气?曰:木通利水,何异于猪苓,但嫌其苦寒损胃,非若淡泻之无害也。胃气既伤,元气必耗,故用之为佐使,则有功无过。倘多用之为君,则过于祛逐,元气必随水而走,安得不耗哉。

山楂山楂,昧甘辛。气平,无毒。入脾、胃二经。消宿食,除儿枕痛,去滞血,理疮疡,行结气,疗癞疝,健脾胃,祛臌胀。煮肉少加,须臾即烂,故尤化肉食。此伤诸肉者,必用之药也,佐使实良。

或问:山楂止消肉食,并治儿枕作痛者神效,未闻他有功绩也。曰:山楂功用,实不止此。大约消食理滞,是其所长,祛臌胀、疗(疒/颓)疝,是其所短。

或疑山楂有功有过。未可见是伤肉食而概用之也。曰:山楂之功,全在于消肉物。使伤肉食者忌用,又用何物以化之乎?夫山楂之过,在于消肉之过伤,以消其脏腑之气也。

然能用山楂于补气、补血之中,不特善于消肉,而更且善于利气。是山楂之功过,全在用之有方与无方耳。

或疑山楂之功过甚轻,何必危言而戒。

曰:山楂之功用虽轻,然用于气旺阳健之人,正不觉其损,而用之于气馁血衰之子,实有见其伤也。

胡桃肉胡桃肉,味甘,气温,无毒。入肾经。润能生精,涩能止精,更益肾火,兼乌须发,愈石淋。实温补命门之药,不必佐之破故纸始愈腰疼。尤善安气逆,佐人参、熟地、山药、麦冬、牛膝之类,定喘实神。世人但知为食物,而不知用入于补剂,其成功更奇也。

胡桃补肾,尽人知之,但多食亦有生虫,世人不识也。或谓胡桃杀虫,子反谓生虫,得无误耶?夫胡桃杀虫,乃胡桃之油者也。凡虫得油即死,故油胡桃杀虫。若胡桃未油者,乌能杀虫。古人取胡桃加硼砂,以治痞瘕者,非取其杀虫也,乃取其引入于下焦至阴之处耳。若与补药同施,则不能生虫,而反得其大益矣。

橄榄橄榄,味酸、甘,气温,无毒。入肺、胃、脾三经。生津开胃,消酒,解鱼毒,化鱼鲠,亦备急之需,药笼中不可不备者也。

连肉敲碎核,煎汤用之。

或问:梦中有神告曰:橄榄能治哮病。可信乎?不可信乎?曰:余亦梦内父鄂仍张公告予曰:橄榄治哮病最有效,但用新鲜者捣汁,饮半瓯,其哮立定,干者不能取汁,煎汤饮之,则无益矣。余试之神效,后一人患哮症,无生橄榄,取干者煎汤服,果无功,亦一奇也。

因附载之。

白果白果,味甘、少涩.气微寒。入心经,通任、督之脉,至于唇口。有毒,多食至千者死。

治白浊,精心。性不能乌须发,然乌须发必须用之,引乌黑之汁至于唇口之间以变白也。

此从来《本经》之所未言。

白果不可多用,然小儿又最宜食之。盖小儿过餐水果,必伤任督之脉,五日内,与十枚熟食,永无饱伤之苦,并不生口疳之病。

或疑白果有损无益,先生谓能补任督之脉,此从前注《本草》者并未言及,何说之创乎?嗟乎。神农尝百草,安能尽尝。则注《本草》者,何能尽注,所望于后人之阐发者实多。

况白果补任督,又铎闻之于纯阳吕祖之教,以治舍弟选之之子丙郎,而亲效者乎。盖丙郎多食水果,脾胃两困,越中儿科治之不效。适吕祖鸾降,训铎用六君子汤加白果十枚治之,不旬日全愈。请问用白果之故。吕祖曰:丙郎乃伤任督脉也,非白果不效,故用之耳。志之以见铎之立论,非无本之学也。

或谓:白果小儿最不宜食,有食之口吐清水而死者。曰:凡物不宜多服,安能独咎于白果。白果,少用则益于任督,多用则损于包络。口吐清水者,过清其心也。包络为心之相臣,包络损而心亦损矣。然必心气原虚,而又食白果至数百枚者,始有此祸,非食数十枚,便致如此也。

或疑白果清心,多食则过于清心矣,安得而不伤乎?然而心不畏清也,仍是过清包络耳。倘包络火旺者,食数百枚,正复相宜。唯包络素虚寒者,实宜戒耳。

白果,方中所用极少,唯治哮喘方有用白果者,取其能涤胃中饮食之积也。

丹砂附水银轻粉丹砂,味甘,气微寒,生饵无毒,炼服杀人。入心经。镇养心神,通调血脉,杀鬼崇精魅,扫疥瘘疮疡,止渴除烦恼,安魂定魄。水银,即丹砂火煅而出之者也,止可为外科之用。轻粉,又从水银而再变者也,亦外科所需。此三物,至毒者水银,其次轻粉,又其次则丹砂也。盖水银、轻粉经火百炼而成。丹砂未经火者,秉南方至精之气,可借以安神定魄,然亦止可少服以获益也。轻粉功专收敛,世人治杨梅风毒,用之以图速效,谁知毒未宣扬,遽用轻粉以敛毒,顾目前片刻之快,变成终身难治之疮,鼻落身腐而死,可不慎哉。

或问:轻粉之毒,多成于杨梅疮,不识有何药可救?近人多以土茯苓救之,然未见其收功也。曰:轻粉之毒,非服丹砂,则毒不能出。盖轻粉即丹砂之子也,子见母即化矣。

[批】子见毒则出,奇方至理。但服丹砂则有法,用丹砂一斤,切不可火煅,须觅明亮者,研末,水飞过,用茯苓末二斤,生甘草三两,为末,共拌匀。每日用白滚水调服三钱,不须一月,轻粉毒尽散。而结毒全愈矣。

或问:丹砂,古之真人每借之飞丹炼石,引纳清和,配以金铅,按之法象,合成金丹而成变化。青霞子及太清真君炼法,皆载之(丹经》,而录之各《本草》也,先生略而不言.何也?曰:丹法难言,非有形之物也。古之真人,不过托言丹砂、黑铅,以喻其金丹之妙也,何尝取丹砂而烹炼之哉。夫丹砂最恶者火也,得火则有大毒。有唐以来,上而人主,下而缙绅,服烹炼丹砂之药,未有不烂肠裂肤而死者。又安能长变化飞腾升举哉。此余所以略而不存也。

或问:缪仲醇注疏《本草》,谓久服水银,神仙不死之说,必得铅华相合,乃能收摄真气,凝结为丹,即道家所谓"太阳流珠,常欲去人,卒得金华,转而相合"之旨也,吾子以为然乎?否乎?曰:此缪仲醇不知丹决而错认之也。金丹大道,岂藉后天有形之物而成哉?况水银生用、炼用,无非有毒,大非丹砂可比,尤不可服。古今来服水银丽死者比比。夫水银入耳则脑烂,岂入脏腑偏能有益乎。此不必辨而自明者也。

或问:丹砂能消鱼、龙、蛇、鳖之毒,有之乎?曰:有之。但生用则不能消毒耳。盖鱼、龙、蛇、鳖之毒,中于人身内外者,用丹砂煮熟作汤,或火煅为末服之,则毒气尽消。丹砂生用则无毒,而熟用则有毒,以毒攻毒,故能奏功独神耳。

阳起石阳起石最难得真,必得真者,依法配合方验,非云母石之根也。明透者-佳。味甘,气平,有毒。入命门。治肾气乏绝,阴痿不举,破血瘕积凝腹痛,去阴囊湿痒,驱子宫冷寒。

此物虽温补命门,而制之不得法,反能动燥,受害无穷。金石之药,所以不及草本之味。

然亦有时不可不服金石药者,乃阴寒无火之人,又加天厌之客也。天厌之客,为天所厌绝。吾人行医,必欲使其阳道修伟,不几受逆天之愆乎。不知医道之大,实能参赞天地之穷。苟人心悔悟,上至格天,而竟无法以挽回,使其天厌终身,后嗣绝灭,亦失爱育之至仁也。故吾注《本草》,不得不阐发阳起石之奇。盖此物制之得宜,实可使天厌者重新再造,非草本之药可比也。其法用阳起石一两,先用驴鞭肉汁煮三炷香取起,白炭火烧红,即于驴鞭汁淬之七次,而阳起石可用矣。同驴肉汁入于人参、芪、术、茯神、菟丝、龙骨、熟地、枸杞、山株萸、杜仲、破故纸之中,自然重新长肉,改换筋膜,内阳既兴,外阳亦出,必非从前细小之势矣。倘舍驴鞭之汁煅炼阳起石,虽亦能取效,止可兴平常之阳,不能兴天厌之阳也,且口干舌燥,亦所不免,非疮疡生,即消渴患矣。

或问:阳起石,但知其兴阳,未闻其能改造天厌,先生之论自应奇绝,但未知曾有验之否?曰:天有缺陷,炼石可以补天,岂人有缺陷,炼石独不可以补人乎。其有验有不验者,因人有善不善也。阳起石之能改造天厌。又何必过疑哉。

或问:先生伤人死于贪生,戒丹砂之不可轻用,何于阳起石而表扬其奇,似乎有导淫之失矣。曰:吾尚论《本草》,功过不掩。丹砂实有过。予不敢隐;阳起石实有功,予亦不敢没。

至人之生死,人自取之,于余何讥焉。

禹余粮禹余粮,味甘,气寒,无毒。入脾、胃、大肠。疗血闭瘕症。上赤白漏下,除寒热烦满、咳逆邪伤。经曰:重可去怯。禹余粮之重,正镇固之剂,可用之止滑也。但止可暂用以固脱,不可久服以延年。《本经》言耐老轻身,予不敢信。

或问:禹余粮,传大禹治水之时,弃粮于山中,乃成此物,故凶荒之时。可掘而服食以救饥,果有之乎?曰:此好事者之言也。禹余粮乃山中之土,异于凡土则有之,岂能疗饥以活命。夫饥馑之民,肠胃未有不虚弱者也。

用禹余粮之重物以充饥,非充饥也,正所以速之死耳。

吕仙曰:远公注《本草》,悯禹余粮之不可救荒,请命于我。我嘉远公善心之无穷也,传一法以救饥。遇凶荒之年,朝东方日出时,心中注定于太阳,不必朝对太阳也,用口开吸太阳之气,自觉为我吞入,咽下腹中一口,口中漱津一口,咽送腹中,如此七次,不必再咽。

但饮滚水、食青草,再不死矣,此救饥之妙法也,特志之。

石膏石膏,味辛、甘,气大寒,体重而沉降也,阴中之阳,无毒。生用为佳,火煅不灵。入肺、胃、三焦。能出汗解肌,上理头痛,缓脾止渴。风邪伤阳,寒邪伤阴,皆能解肌表而愈。

胃热多食,胃热不食,唯泻胃火而痊。祛痰火之积,止胃脘之痛,发狂可安,谵语可定,乃降火之神剂,泻热之圣药也。仲景张夫子以白虎名之,明示人以不可轻用,而非教人之不用也。乃世人畏之真如白虎,竟至不敢一用,又何以逢死症而重生,遇危症而重安哉。夫石膏降火,乃降胃火,而非降脏火也;石膏泻热,乃泻真热,而非泻假热也。辨其胃火真热,用石膏自必无差。而胃火初起之时,口必作渴,呼水饮之必少快,其汗必如雨,舌必大峭,虽饮水而口必燥,眼必红,神必不安。如见此等之症,确是胃火而非脏火,即可用石膏而不必顾忌。而真热者,舌必生刺,即不生刺,舌胎必黄而有裂纹,大渴呼饮,饮水至十余碗而不足,轻则谵语,大则骂詈,见水而入,弃衣而走,登高。而呼,发狂不知人,此真热也,即可用石膏大剂灌之,不必疑虑。倘或口虽渴而不甚,与之水而不饮,言语虽胡乱而不骂詈,身虽热而不躁动,上身虽畏热而下身甚寒,皆假热之症,即不可轻用石膏矣。以此辨火热,万不至杀人,奚必畏之如虎,看其死而不救也。

盖石膏实救死之药,因看症不清,遂至用药有误,救死之药反变为伤生之药矣。今即辨之明,自必用之确也。

或问:用石膏以治真正胃火,单用石膏可矣,何以张仲景先生必加入人参、麦冬者乎?曰:胃火之盛者,胃土之衰也。泻胃火,未有不伤胃土者也。伤胃土,必伤胃气矣。加人参于石膏汤中,非助胃火,乃顾胃土也。胃土不伤,则胃气不丧,似乎可不顾肺气矣。然而冒火升腾,必伤肺金,用人参以顾胃,而不用麦冬以养肺,则胃子必救肺金之母,以泄胃气,则胃气仍损,虽用人参,犹之无用也。故又加麦冬,同人参并用,以助石膏之泻火。火泻而肺金有养,不耗气于胃土,则胃气更加有养。此所以既用石膏,而又加人参,既用人参,而又加麦冬也。

或问:石膏泻胃火,又加知母以泻肾火,何为耶?盖胃火太盛,烁干肾水。用石膏以泻胃火者,实所以救肾水也。然而,胃火既烁肾水,肾水若干,相火必然助胃火以升腾矣,胃火得相火而益烈。单泻胃火,而相火不退,则胃火有源,未易扑灭,愈加其焰矣。泻胃火,而即泻相火,则胃火失党,其火易散,大雨滂沱,而龙雷不兴,其炎热之威自然速解。此所以用石膏以泻胃中之火者,必用知母以泻肾中之火也。

或疑石膏既泻胃火,又用知母以泻肾火,用麦冬以安肺火,宜乎火之速退而热之尽解矣,何以用白虎汤往往有更甚者?曰:嗟乎。

此又非白虎汤之故,乃不善用白虎汤之故也。

火势不同,有燎原之火,有延烧之火,延烧之火,其势已衰;燎原之火,其势正炽。以救延烧者救燎原,势必愈为扑灭,而愈增其光焰矣。人身之胃火亦不同,有轻有重。轻者,如延烧之火,少用白虎汤,即可解其热;重者。如燎原之火,非多用白虎汤,不足以灭其氛。倘以治轻者治重,安得不添其火势之焰天乎,非变为亡阳,即变为发狂矣。

或疑石膏比为白虎,明是杀人之物,教人慎用之宜也。今又云火重者,非多用石膏不可,吾恐又启天下轻用石膏之祸,未必非救人而反害人也。目:嗟乎。论证不可不全,论药不可不备,天下有此症候,即宜论此治法。乌可因石膏之猛,避其杀人之威,而不彰其生人之益乎。石膏实有功过,总在看症之分明,不在石膏之多寡。若看症之误,多用固杀人,而少用亦未尝不杀人。若看症之确,少用固救人,而多用亦未尝不救人。然则人亦辨症可也,何必忌用石膏哉。

或又疑石膏可多用以救人之生,先生不宜从前之过虑矣,毕竟石膏宜少用而不宜多用也。曰:石膏原不宜多用。石膏大寒,戒多用者,乃论其常;胃火大旺,戒少用者,乃论其变。存不可多用之心,庶不至轻投以丧命;存不宜少用之心,庶不至固执以亡躯。知不宜多用,而后可多用以出奇,庶几变死为生。反危为安也。

或疑石膏泻燎原之火,自宜多用以泻火矣,然而过多又恐伤胃,若何而使胃不伤,火又即熄之为快乎?目:燎原之火,即生于地上,胃中之火,即起于土中。以石膏而救其胃中之火,即如用水而救其燎原之火也。然而,燎原之火以水救之,而无伤于地;胃中之火以石膏救之,必有伤于土。盖土即胃土也,胃土非火不能生,奈何反用水以灭之乎?然而胃火之盛,非胃中之真火盛,乃胃中之邪火盛也。邪火,非水不可灭,故不得已大用石膏,以泻其一时之火也。又胃火之盛,乃胃土之衰也,胃火既盛,而胃土愈衰,胃土既衰,复用寒凉以泻火,火衰而胃土更衰矣。故泻火之中,即宜补土之为急。倘徒泻其火,未有不土崩者矣。治法宜人参同用于石膏之中,大约用石膏十之七者,人参用十之三,相济而相施。火既易熄,而胃土又不伤,断无有亡阳之祸者也。

或疑石膏泻胃火,有用至一两,而仍不解,几几有发狂之变,又将何药以解之乎?曰:舍石膏,再无别法也。夫发狂之病,此胃火热极,不可以常法治者也,必须用石膏至二三两,加人参亦必二三两。又不可拘于前说,用石膏十之七,而人参用十之三也。盖火盛之极者,土衰之极也,不用人参以补元气,而唯用石膏以救其火炎,未有不败者也。此等之病,必登高而歌,弃衣而走,见水而入,大骂大叫,神欲外越,此呼吸存亡之秋,不得不以变法治之。倘服前药而少安,便有生机,否则,虽多用石膏、人参,亦何以救之哉。

或疑发狂之病,往往有少用石膏,多用人参而愈者,又是何故?曰:发狂有虚火、邪火之不同。邪火之发狂,必须多用石膏、人参,以挽回于俄顷;虚火之发狂,又宜专用人参,以定乱于须臾。岂特石膏必宜少用,且断断不可共用也。、苟虚实、邪正之不明,而用药一错,未有不下喉即杀人者。而虚实、邪正,何以辨之,要不能舍验舌之法,而另求辨症也。

正虚而发狂者神乱,而舌必润滑;邪实而发狂者神越,而舌必红黄,且燥极而开裂纹也。以此辨症,又何误乎。

或疑石膏定狂,定胃中之火也,何以即能定心中之狂乎?不知心中之狂,乃起于胃中之火也。救胃火,正所以救心狂也。夫心乃火脏,胃火宜非所畏。乃胃火热而心发狂者,如本是同舟之入,一时劫夺,变出非常。苟不诛讨,则心宫何安乎,此救狂必泻火也。

或疑寒凉之药多能杀人者,无过石膏,即黄柏、知母,亦不同其类。屏黄柏、知母而不弃石膏,何也?曰:石膏,乃救死之药也。胃火热极,非石膏不能降。冒火不降,必变发狂而死矣,用石膏救之,死症立变为生。彼用石膏而杀人者,非胃火而妄用之也。夫人身之火,最烈者,胃火与肾火也。胃火宜泻,而肾火宜补。不用石膏以泻胃火,而反用石膏以泻肾火,安得而不杀人乎。但肾火与胃火补泻之不同,乃宜补而用泻,亦咽黄柏、知母降肾火之说而误之也。寒凉之药:未尝不生人,彼误用之而杀人,与石膏何过乎。

或又疑屏黄柏、知母之并用,是知母不可助寒凉以杀人矣,先生偏称知母助石膏能生人,抑又何也?曰:胃火之盛,原宜直降胃火,用石膏,不宜再用知母。然而胃火之所以盛,由于肾水之衰,水虚而不能制火也。胃火既盛,势必烁干肾水,水尽而火势焰天,人即立亡矣。用石膏以泻胃火者,正所以急救肾火也。但徒救肾水,而肾火增热,势必冒火仍旺,而不遽熄。故又用知母,以暂退其肾中之火,则胃火无党,庶几易于扑灭也。此石膏必用知母之相助,乃一时权宜之计,而非永久之图也。

或问:石膏能泻胃火,胃火既泻,何必又用知母?先生偏誉知母助石膏之有功,似亦偏说也。曰:石膏泻胃火以救肾水,不能泻胃火以泻肾火也。胃为肾之关门,胃火息而肾火犹盛,是关门路平烽熄,而内火焚烧,岂是安宁之象。故泻胃火,即宜泻肾火也。泻肾火,非知母不可,尤妙知母不唯止泻肾火,且能泻胃火,所以同石膏用之,则彼此同心,顾肾即能顾胃,不比黄柏专泻肾而不泻胃也。

或问:白虎汤发明真无微不晰,而石膏用之于大、小青龙汤中,尚未议及,岂白虎能杀人,而青龙否乎?'曰:龙性难驯,用之不当,其杀人同于白虎。夫同一石膏也,何以分称龙、虎,亦在人用之何如耳。用之于热散之中,则名青龙;用之于寒散之中,则名自虎。石膏大凉,用于热之内,则能解热,而不畏其凉;用于寒之内,过于大凉,虽能退热:而常生其变。

似乎白虎之汤,猛于青龙也。然而,邪在胃,非白虎不可解热;邪未入胃而将入于胃,非青龙不可解热也。惟是石膏得桂枝、麻黄,势善升腾,用之青龙汤中,止可少而不可多,有异于白虎汤中,石膏可以重加也。

或问:青龙汤有大、小之名,分在石膏之多寡乎?曰:石膏不可多用,不独小青龙汤也。小青龙之别于大青龙者,以方中用芍药也。龙性虽难驯,得芍药之酸收,则石膏不能升腾矣,盖芍药所以制石膏也。譬如小龙初长头角,惟恐伤人,畏首畏尾,故以小名之。

世人但知石膏之猛',谁知加入芍药,则石膏正无足忌乎。惟小青龙之用石膏,不得其宜,亦有祸害,但木若大青龙无制之横耳。

又问:大青龙既然'过横,何不加入芍药乎?曰:此又不可也。邪在荣卫之间,将趋入于阳明,非大青龙之急用,断不。能行雨以散热。若加入芍药之酸收,则风云不能际会,未免收敛有余,而优渥不足。此仲景夫子特制大青龙汤,雨以沛之,毋单尚凉风之习习也。

硫黄硫黄,味酸,气温、大热,有毒。至阳之精,入肾。能化五金奇物,壮兴阳道,益下焦虚冷,元气将绝者甚效。禁止寒泻,或脾胃衰微,垂命欲死者立效。坚筋骨,去心腹痃癖,却脚膝冷疼,仍除格拒之寒。此物纯阳,专伏纯阴之气,化魄生魂,破邪归正,其功甚巨,故有将军之号。然而,其性大热,用之不得其宜,亦必祸生不测,必须制伏始佳。此物用寒水石制之大妙,世人未知也。硫黄十两,研为末,加入寒水石一两,亦研为末,和在一处,以水化之,寒水化而硫黄不化也,候其水干,然后取出用之,自无他患。

或疑硫黄大热,寒水大凉,取之相制,似乎得宜,然而用硫黄正取其纯阳也,以寒水制之,阳不变为阴乎?不知寒水制硫黄,非制其热,制其毒也。去毒则硫黄性纯,但有功而无过,可用之而得其宜也。

赤石脂赤石脂,味甘、酸、辛气温,无毒。入脾与大肠。凡有溃疮,收口长肉甚验。能止血归经,养心气,涩精,住泻痢。此亦止涩之药,内外科俱不可缺者也。

赤石脂,禀土金之气,而色赤则象离火,寒邪之下痢白积者,似可涩之。若大热暴注滞下,全是湿热,似宜祛暑祛积,未可用此以止涩之也。

或问:赤石脂酸涩之味,过于收敛,似不可轻用?曰:病有泄泻太滑者,非此不能止。

有不可不用之时,亦不宜慎重而失之也。

寒水石寒水石,味辛、甘,气寒,无毒。入胃经。

却胃中大热,五脏伏热亦可祛解,并解巴豆、丹石诸毒。兼治伤寒劳复,散积聚邪热,止烦闷喉痹。消渴可除。水肿可去。此物存之以解热毒,亦药笼中不可少之味也。

或问:寒水石解胃中之大热,是其功与石膏正复相同,何以泻胃中之热用石膏,而不用寒水石乎?曰:寒水石虽解胃中大热,然不可与石膏并论。寒水石却胃中大热,但能下行。

而不能外散。若石膏,则内、外、上、下无不可以泻火也。

或问:寒水石同是解热之药,而谓不可与石膏并论,岂更有他义耶?曰:寒水石可以泻有余之邪热,而不可泻不足之虚热,此则与石膏同也。更有与石膏异者,石膏泻湿热,而寒水石止可泻燥热耳。故诸湿肿满属脾者,最宜忌之也。

或问:寒水石,近人用之于药中者绝少,似亦可删之品。而先生收之,何也?曰:燥症之不明于天下也,久矣,而润燥之药,又无多几味。余独存寒水石者,所以救燥热之病也。

石钟乳石钟乳,味甘,气温,无毒。主咳逆上气,疗脚弱冷疼,安五脏,百节皆通,下乳汁,九窍并利,解舌痹渴,补下焦。止遗精,益气强阴,通声明目,久服育子。亦须制伏,方可入药。

雷公之制自佳,非研万遍,断不可轻用。

钟乳石专能化精。凡人精少者,最宜用之,然亦必须用之于补药中,始能奏效,否则亦徒然也。

或问:钟乳石得火有大毒,,先生谓入药必须制伏,经火煅耶?不经火煅耶?曰:钟乳石断不可经火,研极细末,另用牡丹皮煮汁泡三日,去汁用之最佳,无毒而获大益。

或问:钟乳石以明亮者为佳乎?抑杂色者皆可用之乎?曰:用钟乳石,所以化精也。

化精自取明亮者,始能入肾。其治诸病,虽杂色亦可用也。

或问:石钟乳,其气傈疾,令阳气暴充,饮食暴进,世人未免恃之为淫佚之资。谁知精气暗损,石气独存,孤阳转肆,益精之谓何。

李时珍戒人久嗜,有益于世不浅,而吾子不言及,何也?曰:人有强弱之不同。火衰之人,必须服钟乳以益精;而火盛者,不特不可久服,而并且不可暂服也,时珍备言之矣,余何必再宣哉。

代赭石代赭石,味苦而甘,气寒,无毒。入少阳三焦及厥阴肝脏。治女人赤白崩漏带下,暨难产胎衣不下,疗小儿疳疾泻痢惊痫,并尿血遗溺惊风,入腹可愈。经曰:怯者,惊也。怯则气浮,重剂以镇之,代赭之重,以镇虚逆也。

孕妇忌服,恐堕胎元。此物有旋转乾坤之力,.药笼中以备急用,断难轻置。

代赭石虽能旋转逆气,然非旋履花助之,亦不能成功,二味必并用为佳。

或问:代赭石体重以定逆,何以能逆耶?曰:代赭石非能转逆也,旋履花实能转逆耳。

然则转逆用旋履花足矣,何以又用代赭石乎?不知旋履花虽能止逆,而不能定逆。用旋覆花以转其逆,复用代赭石以定之,则所转之气,不至再变为逆也。

滑毛滑石,味甘,气大寒,性沉重,降也,阴也。

无毒。入足太阳。利九窍,津液频生。行六腑,积滞不阻。逐瘀血而解烦渴,分水道以实大肠,上气降火。实有奇功。此药功专滑利,凡有火积在膀胱者。非此不能除。故夏月犯暑口渴者,必须用之以解,似乎滑石乃止渴之圣药。然而,滑石非止渴之药也,藉其利膀胱而去湿热耳。夫湿热积于膀胱,则火必上升而作渴,利其湿热,则火随湿解,而膀胱之气化自行。膀胱之气化既行,则肺气清肃。不生火而生阴,而津液自润矣。此滑石所以利尿而止渴也。然而渴症不同,有内火而渴,有外火而渴。

犯暑而渴者,乃外来之火,而湿郁于膀胱也;阴虚而渴,乃内起之火,而湿流于膀胱也。倘亦用滑石以利其湿热,湿不能去,而转添其燥热也。盖外火可泻,而内火宜补,未可概以滑石而轻利其湿也。否则,转利转虚,益犯虚虚之戒不可不慎耳。

或疑滑石性急,甘草性缓,相合成散,缓急得宜,似乎泻火至神,消暑至易矣。然而有泻火而火愈增,消暑而暑益炽者,何也?夫天水、六一、本一方也。然而此方止可泻火之已燃,而不能泻火之未发,能消暑之既盛,而不能消暑之将残,盖滑石有形之物。安能消火于无形。滑石甚重之物,安能泻暑于不重。各有所长,即各有所短耳。

或疑滑石利水,何以伤寒热病亦用之,而得解其邪?盖滑石性速。最能逐邪从膀胱下泄,犹恐过于迅速。佐之以甘草之缓,使其少迟于逐邪,反能祛邪之尽出,从小便而下泄,水去而火亦去也。

或又问:天水散逐邪最速,何以上焦之邪偏去之迟耶?曰:滑石下行而不上行者也,虽佐以甘草之缓,止能少留于中焦,而不能少留于上焦也。上焦既不能留,又何能逐邪哉?或又问:滑石既能利水,则膀胱之邪必能迅逐之矣,何以有时逐膀胱之邪,反成胀满迫急之病乎?曰:此下焦之虚热,膀胱无水而强利之也。夫膀胱有水,则滑石利之可也,无水而强利之,不犹向无衣者而索衣,无食者而索食乎,其窘迫之状为何如哉。盖滑石止可泻实火之邪水,而不可泻虚火之邪水也。

朴硝附硝芒皮硝玄明粉朴硝,昧苦、辛、咸,气寒,降也,阴也,有毒。青白者佳,黄赤杀人。诸石药毒能化,六腑积聚堪祛。润燥粪,推陈致新。

消痈肿,排脓散毒,却天行疫痢,破留血闭藏,伤寒发狂,停痰作痞。凡有实热,悉可泻除。又善坠胎,孕妇忌用。

芒硝,即朴硝之再煎者。消痰癖,通月经延发,漆疮可敷,难产子胞可下,洗心肝明目,涤肠胃止疼。经云:热淫于内,治以咸寒,佐以苦寒。仲景夫子所以用大黄、芒硝相须为使也。

皮硝,乃硝皮而出之者也。止可用之以洗目,则老眼可复明,洗阴囊可以去湿,洗痔疮可以却疼,余无可用。

玄明粉,微祛虚热,亦消老痰。以上四味,除皮硝乃外治之药,余俱内治之药也。硝性最紧,朴硝第一,芒硝次之,玄明粉又次之,俱宜救急而不可救缓,以之治实病则宜,以之治虚病则失。虽玄明粉能退虚热,似可治虚,然亦止可暂治虚热,而不可久治虚寒也。

或疑朴硝不可用,用芒硝以佐大黄,似乎平善矣,而用之不得当,往往杀人。不识单用大黄而不用硝石,亦可乎?曰:大黄,下药也。

用大黄,似可不用芒硝,然而伤寒之邪传在脏中,常有一刻不可再停之势。大黄不得芒硝,则其势不速,非好用芒硝也。用芒硝以助其迅扫之机,邪去而正始存,安可徒用大黄而不用硝石哉。

或问:芒硝佐大黄,其势更急,使大黄迅逐趋下,吾恐邪气反不尽去也。曰:邪在上焦,用药宜缓;邪在下焦,用药宜急。肠中既有硬粪,不迅逐趋下,则谵语能定乎?子疑芒硝佐大黄,虑其势甚急,而余犹恐其不急,致邪之不去也。

或问:芒硝佐大黄,不过助其急也,岂别有义乎?日;芒硝佐大黄。亦能制大黄之猛。

盖大黄性速,而芒硝之性更紧于大黄。大黄转不敢恃其威,而过于逐北,反有彼此牵制之益,故功成更神也。

或问:芒硝佐大黄而成功,岂不能佐大黄而致败,何子但言其功,不言其过乎?曰:嗟乎。孟贲、乌获之将,骁勇绝伦,用之不得其宜,有不跋扈者乎。唯是宜用而用之耳。用之得宜。则成功于扫荡;用之不得其宜,则致败于崩摧。谁谓芒硝但有功而无过哉。

花蕊石花蕊石,治诸血证神效,最化瘀血,以酒调服,男女俱同。止可酒调服一分,瘀血即化为黄水,诚劫药之至神,化瘀血之至捷也。外调亦验极,金疮口敷上即合。产后血晕,舐舌即安,真有不可恩议之妙。故特存之以备急用也。然用不可过二分,多则反有害矣。

花蕊石最难制,非研至无声,断不可轻用。盖此物愈细愈妙。若无瘀血停滞于腹者,不可服。不由内伤血凝,胸膈作痛如一片横住者,以致火炎血溢。因而吐血者,亦不可轻用之以内治也。

矾石矾石,味酸,气寒。无毒。去鼻窍之肉,除骨髓之热。劫喉痹。止目痛,禁便泻,塞齿疼。

洗脱肛而涩肠,敷脓疮而收水,吐风痰而通窍,平痈肿而护膜。外治甚效,而内治亦神,然可暂而不可常者也。

或疑矾石味酸,宜敛毒而不宜化毒,何以痈疡之症用之,毒易化耶?不知矾石之化毒,正在味酸。矾石,有形之物也。然入之汤药之中,则有形化无形矣。存酸之味于散之中。即行散于酸之内,既消毒而又不散气,此功效之所以更神也。

或问:歧伯有云:久服矾石,必伤人骨。

有之乎?曰:矾性最急而且燥,能劫水,故不利骨与齿耳,盖齿亦骨之余也。肾水虚者,断不可轻用,恐已耗而又耗也。

磁石磁石,味苦,成,无毒。一云:平甘,温涩。

乃铁之母也。火煅七次,醋淬七次,研细,水飞过始可用。专杀铁毒,除大热烦满,去周痹酸疼。绵裹治耳聋,药和点目瞀。

强骨益肾脏,通骨节,消痈疽,逐惊痫风邪,祛颈核喉痛。炼水旋饮,令人有娠。若误吞针入喉。急取系线服下,引上牵出其针,殊效。此物体重,乃去怯之剂也。药笼中亦不可缺。故存之。

磁石能治喉痛者,以喉乃足少阳、少阴二经之虚火上冲也。磁石咸以入肾,其性镇坠而下吸,则火易归原矣。火归于下,而上痛自失。夫肾乃至阴寒水之脏,磁石色黑而入水,故能益肾而坚骨,生精而开窍,闭气而固泄也。

铅附铅霜黄丹自然铜铅,味甘,无毒。禀北方壬癸阴极之精,性懦而滑,色黑而缁。镇心安神,主鬼疰瘿瘤。止反胃呕吐。蛇蝎伤毒,炙熨亦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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