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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學衷中參西錄》清·張錫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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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3 08:39: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醫學衷中參西錄》清·張錫純
中医瑰宝苑
醫學衷中參西錄yi
清·張錫純
yi er san si wu l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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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一)治陰虛勞熱方
1、資生湯
治勞瘵羸弱已甚,飲食減少,喘促咳嗽,身熱脈虛數者。亦治女子血枯不月。 生山藥(一兩) 玄參(五錢) 于朮(三錢) 生雞內金(二錢,搗碎) 牛蒡子(三錢,炒,搗) 熱甚者,加生地黃五六錢。脾為後天之本,能資生一身。脾胃健壯,多能消化飲食,則全 身自然健壯,何曾見有多飲多食,而病勞瘵者哉?《內經》陰陽別論曰︰"二陽之病發心脾,有不得隱曲,在女子為不月,其傳為風,以其先不過陽明,胃腑不能多納飲食也,而原其飲食減少之故。曰發於心脾,原其發於心脾之故。曰有不得隱曲者何居?蓋心為神明之府,有時心有隱曲,思想不得自遂,則心神拂郁,心血亦遂不能濡潤脾土,以成過思傷脾之病。脾傷不能助胃消食,變化津液,以溉五臟,在男 子已隱受其病,而尚無顯征;在女子則顯然有不月之病。此乃即女以征男也。至於傳為風消 ,傳為息賁,無論男女病証至此,人人共見,勞瘵已成,挽回實難,故曰不治。然醫者以活 人為心,病証之危險,雖至極點,猶當於無可挽回之中,盡心設法以挽回之。而其挽回之法 ,仍當遵二陽之病發心脾之旨。戒病者淡泊寡欲,以養其心,而複善於補助其脾胃,使飲食 漸漸加多,其身體自漸漸複原。如此湯用于朮以健脾之陽,脾土健壯,自能助胃。山藥以滋 胃之陰,胃汁充足,自能納食(胃化食賴有酸汁)。特是脾為統血之臟,《內經》謂"血生 脾",蓋謂脾系血液結成,故中多函血。西人亦謂脾中多回血管 為血匯萃之所。此証因心思拂郁,心血不能調暢,脾中血管遂多閉塞 ,或如爛炙,或成絲膜,此脾病之由。而脾與胃相助為理,一氣貫通,臟病不能助腑,亦即胃 不能納食之由也。雞內金為雞之脾胃,中有瓷、石、銅、鐵,皆能消化,其善化有形郁積可 知。且其性甚和平,兼有以脾胃補脾胃之妙。故能助健補脾胃之藥,特立奇功,迥非他藥所 能及也。方中以此三味為不可挪移之品。
玄參《神農本草經》謂其微寒,善治女子產乳餘疾,且其 味甘勝於苦,不至寒涼傷脾胃可知,故用之以去上焦之浮熱,即以退周身之燒熱;且其色黑 多液,《神農本草經》又謂能補腎氣,故以治勞瘵之陰虛者尤宜也。牛蒡子體滑氣香,能潤肺又能 利肺,與山藥、玄參並用,大能止嗽定喘,以成安肺之功,故加之以為佐使也。 地黃生用,其涼血退熱之功,誠優於玄參。西人謂其中函鐵質,人之血中,又實有鐵鏽。地 黃之善退熱者,不但以其能涼血滋陰,實有以鐵補鐵之妙,使血液充足,而蒸熱自退也。又 勞瘵之熱,大抵因真陰虧損,相火不能潛藏。
地黃善引相火下行,安其故宅。《神農本草經》列之上品,洵良藥也。然必燒熱過甚而始 加之者,以此方原以健補脾胃為主,地黃雖系生用,經水火煎熬,其汁漿仍然粘泥,恐於脾 胃有不宜也。至熱甚者,其脾胃必不思飲食,用地黃退其熱,則飲食可進,而轉有輔助脾胃 生山藥,即坊間所鬻之干山藥,而未經火炒者也。此方若用炒熟山藥,則分毫無效 于朮色黃氣香,乃浙江于潛所產之白朮也。色黃則屬土,氣香則醒脾,其健補脾胃之功,迥 異於尋常白術。若非于潛產而但觀 其色黃氣香,用之亦有殊效,此以色、味為重,不以地道為重也。 西人謂︰胃之所以能化食者,全賴中有酸汁。腹飢思食時,酸汁自然從胃生出。若憂思過度 ,或惱怒過度,則酸汁之生必少,或分毫全無,胃中積食,即不能消化。此論與《內經》"二 陽之病發心脾"、"過思則傷脾"之旨暗合。
或問曰︰《內經》謂脾主思,西人又謂思想發於腦部,子則謂思發於心者何也?答曰︰《內經》所謂脾主思者,非謂脾自能思也。蓋脾屬土,土主安靜,人安靜而後能深思,至西人謂思發於腦部,《內經》早寓其理。脈要精微論曰︰"頭者精明之府。"夫頭之中心點在腦,頭為精明之府,即腦為精明之府矣。既曰精明,豈有不能思之理,然亦非腦之自能思也。試觀古文"思"字作" ",囟者腦也,心者心也,是知思也者,原心腦相輔而成,又須助以脾土鎮靜之力也。或問曰︰子解二陽之病發心脾一節,與王氏《內經》之注不同,豈王氏之注解謬歟?答曰︰愚實不敢云然。然由拙解以繹經文,自覺經文別有意味,且有實用也。夫二陽之病發心脾,與下三陽為病發寒熱,一陽發病、少氣、善咳、善泄,句法不同,即講法可以變通。蓋二陽之病發心脾,謂其病自心脾而來也。三陽為病發寒熱,是形容三陽之病狀也,故將之病"之"字易作"為'字。至一陽發病數句,其句法又與三陽為病句不同,而其理則同也。
或又問︰三陽一陽病,皆形容其發病之狀,二陽病,獨推究其發病之原因者何居?答曰︰三陽、一陽,若不先言其病發之狀,人即不知何者為三陽、一陽病。至二陽胃腑,原主飲食,人人皆知。至胃腑有病,即不能飲食,此又人人皆知。然其所以不能飲食之故,人多不能知也。故發端不言其病狀,而先發明其得病之由來也。
或又問︰胃與大腸皆為二陽,經文既渾曰二陽,何以知其所指者專在於胃、答曰︰胃為足陽明,大腸為手陽明,人之足經長、手經短,足經原可以統手經,論六經者原當以足經為主。故凡《內經》但曰某經,而不別其為手與足者,皆指足經而言,或言足經而手經亦統其中。若但言手經,則必別之曰手某經矣。經文俱在,可取而細閱也。
一九一三年,客居大名。治一室女,勞瘵年餘,月信不見,羸弱不起。詢方於愚,為擬此湯。 連服數劑,飲食增多。身猶發熱,加生地黃五錢,五六劑後熱退,漸能起床,而腿疼不能行 動。又加丹參、當歸各三錢,服至十劑腿愈,月信亦見。又言有白帶甚劇,向忘言及。遂去 丹參加生牡蠣六錢,又將于朮加倍,連服十劑帶証亦愈。遂將此方郵寄家中,月餘門人高 促異常,飲食減少,脈甚虛數,投以資生湯十劑全愈。"審斯則知此方治勞瘵,無論男女, 服之皆有捷效也。
女子月信,若日久不見,其血海必有堅結之血。治此等証者,但知用破血通血之藥,往往病 猶未去,而人已先受其傷。雞內金性甚和平,而善消有形郁積,服之既久,瘀血之堅結者, 自然融化。矧此方與健脾滋陰之藥同用,新血活潑滋長,生新自能化瘀也。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津埠宋氏婦,年將四旬,身體羸弱,前二年即咳嗽吐痰,因不以為事未嘗調治。今春証浸加劇,屢次服藥無效。診 其脈, 左部弦細,右部微弱,數近六至。咳嗽,吐痰白色,氣腥臭,喘促自汗,午後發熱,夜間尤甚,胸膈滿悶,飲食減少, 大便秘結,知其已成癆瘵而兼肺病也。從前所服藥十餘紙,但以止嗽藥治其肺病,而不知子虛補母之義,所以無效。為 疏方用資生東加減,生山藥八錢,玄參、大生地、淨萸肉各六錢,生牡蠣、生杭芍、生赭石各四錢,于朮、生雞內金、 甘草各二錢。煎服二劑,汗止喘輕,發熱咳嗽稍愈。遂將前方去牡蠣,加蔞仁、地骨皮各三錢,山藥改用一兩,赭石改 用六錢。連服十劑,諸病皆愈,為善後計,用生山藥細末八錢煮粥,調白糖服之,早晚各一次。後月餘。與介紹人晤面, 言此時宋氏婦飲食甚多,身體較前健壯多矣。
又︰族嫂年三十五歲,初患風寒咳嗽,因懶於服藥,不以為事。後漸至病重,始延醫延醫。所服之藥,皆溫散燥烈之品, 不知風寒久而化熱,故越治越劇,幾至不起。後生於臘底回裡,族兄邀為診視。脈象虛而無力,身瘦如柴,咳嗽微喘, 飲食減少,大便泄瀉,或兼白帶,午後身熱, 顴紅,確系癆瘵已成。授以資生湯,加炒薏仁、茯苓片、生龍骨、生牡蠣各三錢,茵陳、炙甘草各錢半。服二劑,身熱、 顴紅皆退,咳嗽泄瀉亦見愈。後仍按此方加減,又服六劑,諸病皆痊。囑其每日用生懷山藥細末煮粥,調以白糖服之, 以善其後。
四川涇南周××來函︰ 楊姓女,年十九歲。出嫁二載,月事猶未見,身體羸瘦,飲食減少,干咳無痰,五心煩熱,診其脈細數有力。仿用資生 湯方,用生山藥一兩,于朮二錢,牛蒡子三錢,玄參五錢,生地黃四錢,生雞內金一錢。連服五劑,熱退咳減,食欲增 加。遂於原方中去生地,倍于朮。又服三劑, 潮忽至。共服二十劑全愈。
奉天法庫縣萬××來函︰ 族弟婦產後虛羸少食,遷延月餘,漸至發灼、自汗、消瘦、乏氣、干嘔、頭暈等証,此方書所謂蓐勞也。經醫四人治不 效,並添顴紅作瀉。適生自安東歸,為之診視,六脈虛數。檢閱所服之方,有遵《醫宗金鑒》三合飲者,有守用養榮湯 者,要皆平淡無奇。然病勢至此,誠難入手,幸脈雖虛數,未至無神,顴雖紅,猶不摶聚(若摶聚則陰陽離矣,不摶聚 是其陰陽猶未離),似尚可治。此蓋素即陰虛,又經產後亡血,氣亦隨之,陰不中守,陽不外固,故汗出氣乏;其陰陽不 相維系,陰愈虧而陽愈浮,故發燒咳嗽頭暈;其顴紅者,因其部位應腎,腎中真陽上浮,故發現於此,而紅且熱也;其 消瘦作瀉者,以二陽不納,無以充肌肉,更不特腎陰虛,而脾陰胃液均虛,中權失司,下陷不固,所必然者。此是病之 原委歟?再四思維,遂處方,用生懷山藥二兩,于朮三錢,玄參四錢,雞內金、牛蒡子各二錢(此系資生湯原方稍加重), 外加淨萸肉、龍骨、牡蠣各五錢,止汗並以止瀉。五劑後,汗與瀉均止,飲食稍進,惟干咳與發熱僅去十之二三。又照 原方加粉甘草、天冬、生地等味,連服七劑。再照方減萸肉,加黨參二錢,服四劑後,飲食大進,並能起坐矣,惟經尚 未行。更按資生湯原方,加當歸四錢。服數劑後,又複少有加減,一月經脈亦通。
2、十全育真湯
治虛勞,脈弦、數、細、微,肌膚甲錯,形體羸瘦,飲食不壯筋力,或自汗,或咳逆, 或喘促,或寒熱不時,或多夢紛紜,精氣不固。 野台參(四錢) 生黃 (四錢) 生山藥(四錢) 知母(四錢) 玄參(四錢) 生龍骨(四錢,搗細) 生 牡蠣(四錢,搗細) 丹參(二錢) 三棱(錢半) 莪術(錢半) 氣分虛甚者,去三棱、莪術,加生雞內金三錢;喘者,倍山藥,加牛蒡子三錢;汗多者,以 白術 骨、牡蠣、萸肉各一兩煎服,不過兩劑其汗即止。汗止後再服原方。若先冷後熱而汗出者 ,其脈或更兼微弱不起,多系胸中大氣下陷,細閱拙擬升陷湯後跋語,自知治法。
仲景治勞瘵,有大黃 虫丸,有百勞丸,皆多用破血之藥。誠以人身經絡,皆有血融貫其 間,內通臟腑,外溉周身,血一停滯,氣化即不能健運,勞瘵 恆因之而成。是故勞瘵者肌膚甲錯,血不華色,即日食珍饈服參苓,而分毫不能長肌肉、壯 筋力。或轉消瘦支離,日甚一日,誠以血瘀經絡阻塞其氣化也。玉田王清任著《醫林改錯》 一書,立活血逐瘀諸湯,按上中下部位,分消瘀血,統治百病,謂瘀血去而諸病自愈。其立言不 無偏處,然其大旨則確有主見,是以用其方者,亦多效驗。今愚因治勞瘵,故擬十全育真湯 ,於補藥劑中,加三棱,莪術以通活氣血,竊師仲景之大黃 虫丸、百勞丸之意也。且仲景 於《金匱》列虛勞一門,特以血痺虛勞四字標為提綱。益知虛勞者必血痺,而血痺之甚,又 未有不虛勞者。並知治虛勞必先治血痺,治血痺亦即所以治虛勞也。
或問︰治勞瘵兼用破血之藥,誠為確當之論,但破血用三棱、莪術,將毋其力過猛乎?答曰 ︰仲景之大黃 虫丸,與百勞丸所用破血之藥,若大黃、干漆、水蛭,皆猛於 三棱、莪術,而方中不用三棱、莪術者、誠以三棱、莪術《神農本草經》不載。至梁陶 弘景著《名醫別錄》於《神農本草經》外增藥品 三百六十五味,皆南北朝以前,名醫所用之藥,亦未載三棱、莪術。是當仲景時猶無三棱、 莪術,即有之,亦未經試驗可知。而愚於破血藥中,獨喜用三棱、莪術者,誠以其既善破血 ,尤善調氣。補藥劑中以為佐使, 將 資生納谷為寶。無論何病,凡服藥後飲食漸增者易治,飲食漸減者難治。三棱、莪術與參 、術、 諸藥並用,大能開胃進食,又愚所屢試屢效者也。 或問︰勞瘵之証,陰虛發熱者居其強半。故錢仲陽之減味地黃丸;張景岳 之左歸飲,皆為對証良方,以其皆以熟地黃為君,大能滋真陰退虛熱也。子方中何以獨不用 也?答曰︰若論用熟地,我固過來人也。憶初讀方書時,曾閱趙氏《醫貫》、《張氏八陣》 、《馮氏錦囊》諸書,遂確信其說。臨証最喜用熟地,曾以八味地黃丸作湯,加蘇子、白芍, 治吸不歸根之喘逆;加陳皮、白芍,治下虛上盛之痰涎;加蘇子、濃朴,治腎不攝氣,以致 沖氣上逆之脹滿(時病患服之覺有推蕩之力,後製參赭鎮氣湯治此証更效,又嘗減茯苓、澤瀉三分之二,治女子消渴小 便頻數(《金匱》謂 治男子消渴以治女子亦效,案詳玉液湯下),又嘗去附子,加知母、白芍 ,治陰虛不能化陽,致小便不利積成水腫;又嘗用六味地黃丸作湯,加川芎、知母,以治如破 之頭疼;加膽草、青黛,以治非常之眩暈;加五味、枸杞、柏子仁,以斂散大之瞳子,且信 其煎汁數碗,浩蕩飲之之說;用熟地四兩、茯苓一兩,以止下焦不固之滑瀉;用熟地四兩、 白芍一兩,以通陰虛不利之小便;又嘗於一日之中用熟地斤許,治外感大病之後,忽然喘逆 ,脈散亂欲脫之險証(此証當用後來複湯,彼時其方未擬出,惟知用熟地亦幸成功 ,是知馮楚瞻謂熟地能大補腎中元氣誠有所試也),且不獨治內傷也;又嘗用熟地 、阿膠大滋真陰之類,治溫病脈陽浮而陰不應,不能作汗,一日連服二劑,濟陰以應其陽, 使之自汗(詳案在寒解湯下);並一切傷寒 外感,因下元虛憊而 邪深陷者,莫不重用熟地,補其下元,即以托邪外出。惟用以治陰虛勞熱之証,輕者可效, 若脈數至七八至鮮有效者。彼時猶不知改圖,且以為地黃丸,即《金匱》之腎氣丸,自古推 為良方,此而不效,則他方更無論矣,不知腎氣丸原用干地黃,即藥坊間之生地也,其桂用 桂枝,即《神農本草經》之牡桂也,與今之地黃丸迥不侔矣。其方《金 匱》凡五見,一治"香港腳上入少腹不仁";一治"虛勞腰痛,少腹拘急,小便不利";一治 "短氣有微飲,當從小便去之";一治"男子消渴,小便反多,飲一斗,小便一斗";一治 "婦人轉胞,胞系了戾,不得溺"。統觀五條,原治少腹膀胱之疾居多,非正治勞瘵之藥, 況後世之修製,又失其本然乎。 後治一婦人,年近五旬。身熱勞嗽,脈數幾至八至。先用六 味地黃丸加減作湯服不效,繼用左歸飲加減亦不效。愚忽有會悟,改用生黃 六錢、知母八 錢為方,數劑見輕,又加丹參、當歸各三錢,連服十劑全愈。以後凡遇陰虛有熱之証,其稍 有根柢可挽回者,於方中重用黃 、知母,莫不隨手奏效。始知叔和脈法謂數至七八至為不 治之脈者,非確論也。蓋人稟天地之氣以生,人身之氣化即天地之氣化,天地將雨之時,必 陽氣溫暖上升,而後陰雲會合大雨隨之。黃 溫升補氣,乃將雨時上升之陽氣也;知母寒潤 滋陰,乃將雨時四合之陰雲也。二藥並用,大具陽升陰應雲行雨施之妙。膏澤優渥煩熱自退 ,此不治之治也。況勞瘵者多損腎 ,黃 能大補肺氣,以益腎水之源,使氣旺自能生水,而知母又大能滋肺中津液,俾陰陽不 至偏勝,即肺臟調和,而生水之功益普也(黃 、知母雖可並用以退虛熱,然遇 陰虛熱甚者,又必須加生地黃八錢或至一兩,方能服之有效)。
或又問︰腎氣丸雖非專治虛勞之藥,而《金匱》虛勞門,明載其治虛勞腰疼,似虛者皆可服 之,子獨謂無甚效驗,豈古方不可遵歟?答曰︰腎氣丸若果按古方修製,地黃用干地黃,桂 用桂枝,且止為丸劑,而不作湯劑,用之得當,誠有效驗。蓋生地能逐血痺(《神 農本草經》),而熟地無斯效也。桂枝能調營衛,而肉桂無斯效也。血痺逐,則瘀血 自消,營衛調,則氣血自理。至於山萸肉之酸溫,亦能逐痺(《神龍本草經》山茱萸逐寒 濕痺)。牡丹皮之辛涼,亦能破血。附子之大辛大溫,又能溫通血脈,與地黃之寒 涼相濟,以共成逐血痺之功。是腎氣丸為補腎之藥,實兼為開瘀血之藥,故列於《金匱》虛 勞門,而為要方也。其止為丸劑,而不作湯劑者,誠以地黃經水火煎熬,則汁漿稠粘、性近熟 地,其逐血痺之力必減,是以《神農本草經》,謂地黃生者尤良 也。後賢徐靈胎曾治一人,上盛下虛,胸次痰火壅滯,喘不能臥,將人參切作小塊,用清水 理痰之藥煎湯,送服而愈。後其病複發,病家自用原方,並人參亦煎服,病益甚,靈胎仍教以 依從前 ,可以悟古人製腎氣丸之精義矣。
或又問︰腎氣丸既按古方修製,可以有效,而《金匱》虛勞門,腎氣丸與大黃 虫丸之外,又有 七方,皆可隨証采擇,則子之十全育真湯,似亦可以不擬歟?答曰︰《金匱》虛勞門諸方, 雖皆有效,而一方專治虛勞門一証。若拙擬十全育真湯,實兼治虛勞門諸証。如方中用黃 以補氣,而即用人參以培元氣之根本。用知母以滋陰,而即用山藥、元參以壯真陰之淵源。 用三棱、莪術以消瘀血,而即用丹參以化瘀血之渣滓。至龍骨、牡蠣,若取其收澀之性,能 助黃 以固元氣;若取其涼潤之性,能助知母以滋真陰;若取其開通之性(《神農本草經 》龍骨主 瘕,後世本草亦謂牡蠣消血),又能助三棱、莪術以 消融瘀滯也。至於療肺虛之咳逆、腎虛之喘促,山藥最良。治多夢之紛紜,虛汗之淋漓,龍骨、牡蠣尤勝。此 方中意也,以尋常藥餌十味,匯集成方,而能補助人身之真陰陽、真氣血、真精神,故曰十全育真也。 勞瘵者多兼瘀血,其証原有兩種︰有因勞瘵而瘀血者,其人或調養失宜,或縱欲過度,氣血 虧損,流通於周身者必然遲緩,血即因之而瘀,其瘀多在經絡;有因瘀血而成勞瘵者,其人 或有跌傷碰傷,或力小任重,或素有吐衄証,服藥失宜,以致先有瘀血,日久浸成勞 瘵,其瘀血多在臟腑。此二者服十全育真湯皆可愈。而瘀血在臟腑者,尤須多用破血之藥。又 瘀在經絡者,亦可用前方資生湯,加當歸、丹參。瘀在臟腑之劇者,又宜用拙擬理沖湯,或理 沖丸。此數方可參變匯通,隨時製宜也。
世俗醫者,遇脈數之証,大抵責之陰虛血涸。不知元氣虛極莫支者,其脈可至極數。設有人 或力作,或奔馳,至氣力不能支持之時,其脈必數。乃以力倦之不能支持,以仿氣虛之不能 支持,其事不同而其理同也。愚臨証細心體驗,凡治虛勞之証,固不敢純用補藥,然理氣藥 多於補氣藥,則脈即加數,補氣藥多於理氣藥,則脈即漸緩。是知脈之數與不數,固視乎血 分之盈虧,實尤兼視乎氣分之強弱。故此十全育真湯中,台參、黃 各四錢,而三棱、莪術 各錢半,補氣之藥原數倍於理氣之藥。若遇氣分虛甚者,猶必以雞內金易三棱、莪術也。 藥性之補、破、寒、熱,雖有一定,亦視乎服藥者之資稟為轉移。嘗權衡黃 之補力,與三 棱、莪術之破力,等分用之原無軒輊。嘗用三棱、莪術各三錢,治臟腑間一切 瘕積聚,恐其傷氣,而以黃 六錢佐之,服至數十劑,病去而氣分不傷,且有愈服而愈覺強壯者。若遇氣 分甚虛者,才服數劑,即覺氣難支持,必須加黃耆,或減三棱、莪術,方可久服。蓋虛極之 人,補藥難為攻,而破藥易見過也。若其人氣壯而更兼郁者,又必須多用三棱、莪術,或少 用黃 ,而後服之不至滿悶。又嘗權衡黃 之熱力,與知母之寒力,亦無軒輊,等分用之可久 服無寒熱也(此論湯劑作丸劑則知母寒力勝於黃耆熱力)。而素畏熱者 ,服之必至增熱,素畏寒者,服之又轉增寒,其寒熱之力無定,亦猶補破之力無定也。故臨 証調方者,務須細心斟酌,隨時體驗,息息與病機相符,而後百用不至一失也。
附錄︰ 直隸滄縣李××來函︰ 弟長男媳,年二十四歲,於本年(丙寅)正月間患寒熱往來,自原素畏服藥,故隱忍不肯言。至四月初,家人來迓 弟, 言兒媳病劇。回家視之,雖未臥床不起。而瘦弱實難堪矣。診其脈,弦而浮數。細詢病情,言每逢午後先寒後熱,時而 微咳無痰,日夜作瀉十餘次,黎明則頭汗出,胸間綿綿作疼,食一下咽即脹滿難堪,而諸虛百損之狀,顯然盡露。籌思 良久,為立逍遙散方。服兩劑無效。因複至滄取藥,適逢張××自津來滄,遂將兒媳之病細述本末。張××曰︰"以弟之 意,將用何方以治之?"答曰︰"余擬將資生湯、十全育真湯二方,匯通用之,可乎?"張××曰︰"得之矣。此良方也, 服之必效。"弟遂師二方之義,用生懷山藥八錢,生白術、淨萸肉、生雞內金、生龍骨、生牡蠣、鮮石斛各三錢,丹參四 錢。連服四劑,諸証皆大輕減。又於原方加三棱、莪術(十全育真湯中用此二藥者,因虛勞之証多血痺也。)各一錢,粉 丹皮、地骨皮各二錢。又連服八劑,諸病悉退,飲食增加,今已完全成功矣。
3、醴泉飲
治虛勞發熱,或喘或嗽,脈數而弱。 生山藥(一兩) 大生地(五錢) 人參(四錢) 玄參(四錢) 生赭石(四錢,軋細) 牛蒡子(三錢,炒,搗) 天冬(四錢) 甘草(二錢)
勞熱之証,大抵責之陰虛。有肺陰虛者,其人因肺中虛熱熏蒸,時時痒而作嗽, 甚或肺中有所損傷,略一動作,輒發喘促,宜滋補肺陰,兼清火理痰之品,有腎陰虛者,其 人因腎虛不能納氣,時時咳逆上氣,甚或喘促,宜填補下焦真陰。兼用收降之品。若其脈甚 數者,陳修園謂,宜滋養脾陰。蓋以脾脈原主和緩,脈數 者必是脾陰受傷,宜於滋陰藥中,用甘草以引之歸脾,更兼用味淡之藥,如薏米、石斛之類 。特是人身之陰,所蓋甚廣,凡周身之濕處皆是也。
故陰虛之甚者,其周身血脈津液,皆就枯涸。必用汁漿最多之藥,滋臟腑之陰,即以溉周身 之液,若方中之山藥、地黃是也。然脈之數者,固系陰虛,亦系氣分虛弱,有不能支持之象 ,猶人之任重而體顫也。故用人參以補助氣分,與玄參、天冬之涼潤者並用,又能補助陰分。 且慮其升補之性,與咳嗽上逆者不宜,故又佐以赭石之壓力最勝者,可使人參補益之 力下行直至涌泉,而上焦之逆氣浮火,皆隨之順流而下;更可使下焦真元之氣,得人參之峻 補而頓旺,自能吸引上焦之逆氣浮火下行也。至於牛蒡子與山藥並用,最善止嗽,甘草與天冬 並用,最善潤肺,此又屢試屢效者也。
初製此方時,原無赭石,有丹參三錢,以運化人參之補力。後治一年少婦人,信水數月不行 ,時作寒熱,干嗽連連,且兼喘逆,胸隔滿悶,不思飲食,脈數幾至七至。治以有丹參原方 不效,遂以赭石易丹參,一劑咳與喘皆愈強半,胸次開通,即能飲食,又服數劑脈亦和緩, 共服二十劑,諸病皆愈。以後凡治婦女月閉血枯,浸至虛勞,或兼咳嗽滿悶者,皆先 投以此湯,俾其飲食加多,身體強壯,經水自通。間有瘀血暗阻經道,或顯有 瘕可據者,繼服拙擬理沖湯,或理沖丸以消融之,則婦女無難治之病矣。若 其人胸中素覺短氣,或大便易滑瀉者,又當預防其大氣下陷(大氣下陷詳升 陷湯)。用醴泉飲時,宜減赭石、牛蒡子,並一切蘇子、蔞仁、紫菀、杏仁,治咳
按︰短氣與喘原迥異。短氣者難於呼氣不上達也。喘者難於吸氣不下降也。而不善述病情者 ,往往謂喘為"上不來氣",是以愚生平臨証,凡遇自言上不來氣者,必細細詢問,確知其 果系呼氣難與吸氣難,而後敢為施治也。
又按︰方書名咳喘曰"咳逆",喘曰"喘逆",因二証多由逆氣上干也。而愚臨証實驗以來 ,知因大氣下陷而咳喘者,亦複不少。蓋肺懸胸中,必賴大氣以包舉之,而後有所附麗;大 氣以鼓舞之,而後安然呼吸。大氣一陷,則包舉之力微,肺即無所附麗,而咳嗽易生。鼓舞 之機滯,肺必努力呼吸,而喘促易作。曾治一少年,泄瀉半載方愈。後因勞力過度,覺喉中之氣不舒,五六呼吸之間, 必咳 ; 以拙擬升陷湯,數劑而愈。
又︰曾治一人,年近五旬,素有喘疾。因努力任重,舊証複發。延 醫服藥罔效。後愚診視其脈,數近六至,而兼有沉濡之象。愚疑其陰虛不能納氣,因其脈兼 沉濡,不敢用降氣之藥。遂用熟地、生山藥、枸杞、玄參大滋真陰之藥,大劑煎湯,送下人 參小塊二錢,連服三劑脈即不數,仍然沉濡,喘雖見輕,仍不能愈。因思此証得之努力任重 ,胸中大氣因努力而陷,所以脈現沉濡,且其背惡寒而兼發緊,此亦大氣下陷之征也。亦治 以升陷湯,方中升麻、柴胡、桔梗皆不敢用,以桂枝尖三錢代之。因其素有不納氣之 証,桂枝能升大氣,又能納氣歸腎也(理詳參赭鎮氣湯下)。又外 加滋陰之藥,數劑全愈(詳案在升陷湯下)。按此二証之病因,與 醴泉飲所主之病迥異,而其咳喘則同。必詳觀升陷湯後跋語,及所載諸案,始明治此二証之 理。而附載於此者,恐臨証者審証不確,誤以醴泉飲治之也。
沈陽婁××,年二十二,虛勞咳嗽,其形羸弱,脈數八至,按之即無。細詢之,自言 曾眠熱炕之上,晨起覺心中發熱,從此食後即吐出,夜間咳嗽甚劇,不能安寢。因二十餘日 寢食俱廢, 遂覺精神恍惚,不能支持。愚聞之,知脈象雖危,仍系新証,若久病至此,誠 難挽回矣。遂投以醴泉飲,為其嘔吐,將赭石改用一兩(重用赭石之理詳參 赭鎮氣湯下),一劑吐即止,可以進食,嗽亦見愈。從前五六日未大便,至此大便 亦通下。如此加減服之,三日後脈數亦見愈。然猶六至餘,心中猶覺發熱,遂將玄參、生地 皆改用六錢,又每日於午時,用白蔗糖沖水,送服西藥阿斯匹林(藥性詳參麥湯 下)七厘許。數日諸病皆愈,脈亦複常。
沈陽蘇××,年三十許,勞嗽二年不愈,動則作喘,飲食減少。更醫十餘人,服藥數百劑, 分毫無效,羸弱轉甚。來院延醫。其脈數六至,雖細弱仍有根柢,知其可治。自言上焦恆覺發熱,大便三四日一行 ,時或干燥。遂投以醴泉飲,為其便遲而燥,赭石改用六錢,又加雞內金二錢(搗 細),恐其病久臟腑經絡多瘀滯也。數劑後飯量加增,心中仍有熱時,大便已不燥 ,間日 一行。遂去赭石二錢,加知母二錢,俾於晚間服湯藥後,用白蔗糖水,送服阿斯匹林 四分之一瓦,得微汗。後令於日間服之,不使出 汗,數日不覺發熱,脈亦複常,惟咳嗽未能全愈。又用西藥幾阿蘇六分,薄荷冰四分,和以綠豆 粉為丸,梧桐子大,每服三丸,日兩次,湯藥仍照方服之,五六日後咳嗽亦愈,身體從此康 健。
4、一味薯蕷飲
治勞瘵發熱,或喘或嗽,或自汗,或心中怔忡,或因小便不利,致大便滑瀉,及一切陰分虧 生懷山藥(四兩,切片) 煮汁兩大碗,以之當茶,徐徐溫飲之。 山藥之性,能滋陰又能利濕,能滑潤又能收澀。是以能補肺補腎兼補脾胃。且其含蛋白質最 多,在滋補藥中誠為無上之品,特性甚和平,宜多服常服耳。 陳修園謂︰山藥為尋常服食之物,不能治大病,非也。若果不治大病,何以《金匱》治勞瘵有 薯蕷丸。嘗治一室女,溫病痰喘,投以小青龍加石膏湯,又遵《傷寒論》加減法,去麻黃加 杏仁,喘遂定。時已近暮,一夜安穩。至黎明喘大作,脈散亂如水上浮麻,不分至數,此將 脫之候也。取藥不及,適有生山藥兩許,急煮汁飲之,喘稍定,脈稍斂,可容取藥,方中仍 重用山藥而愈(詳案在仙露湯下)。
一室女,月信年餘未見,已成勞瘵,臥床不起。治以拙擬資生湯,複俾日用生山 藥四兩,煮汁當茶飲之,一月之後,體漸複初,月信亦通。
一婦人,產後十餘日,大喘大汗,身熱勞嗽。醫者用黃 、熟地、白芍等藥,汗出愈多。後 愚診視,脈甚虛弱,數至七至,審証論脈,似在不治。俾其急用生山藥六兩,煮汁徐徐 飲之,飲完添水重煮,一晝夜所飲之水,皆取於山藥中。翌日又換山藥六兩,仍如此煮飲之 。三日後諸病皆愈。
一人,年四十餘,得溫病十餘日,外感之火已消十之八九。大便忽然滑下,喘息迫促,且有 煩渴之意。其脈甚虛,兩尺微按即無。亦急用生山藥六兩,煎汁兩大碗,徐徐溫飲下,以之 當茶,飲完煎渣再飲,兩日共用山藥十八兩,喘與煩渴皆愈,大便亦不滑瀉。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侄女××,已於歸數載,因患瘰 証成癆,喘嗽不休,或自汗,或心中怔忡,來函索方。余揣此系陰分虧損已極所 致。
俾先用一味薯蕷飲,每日用生懷山藥四兩,煮汁兩大碗,當茶頻頻溫飲之。不數劑,喘定汗止,咳嗽亦見輕。繼又兼服 薯蕷粥,作點心用之,漸漸全愈。
奉天法庫縣萬××來函︰ 家慈患痰喘咳嗽病,三十年於茲矣。百方不效,且年愈高,病愈進。乃於今春宿病既發,又添發灼、咽干、頭汗出、食 不下等証。生雖習醫,此時惟戰兢不敢處方,遂請一宿醫診視,云是痰盛有火,孰知是肺氣與脾陰腎陰將虛竭也。與人 參清肺湯,加生地、丹皮等味,服二劑,非特未效,遂發灼如火,更添泄瀉,有不可終日之勢。於是不敢延醫,自選用 資生湯方,服一劑,亦無顯效。轉思此時方中于朮、牛蒡子、雞內金等味有未合也。因改用一味薯蕷飲,用生懷山藥四 兩,加玄參三錢。服一劑見效,二劑大見效,三劑即病愈強半矣。後乃改用薯蕷粥,用生懷山藥一兩為細末,煮作粥, 少調以白糖,每日兩次當點心服之。又間進開胃之藥。旬餘而安。
5、參麥湯
治陰分虧損已久,浸至肺虛有痰,咳嗽勞喘,或兼肺有結核者。 人參(三錢) 干麥冬(四錢,帶心) 生山藥(六錢) 清半夏(二錢) 牛蒡子(三錢,炒,搗) 蘇子(二錢,炒,搗) 生杭芍(三錢) 甘草(錢半)
人參為補肺之主藥,而有肺熱還傷肺之虞,有麥冬以佐之,則轉能退熱。麥冬為 潤肺之要品,而有咳嗽忌用之說,有半夏以佐之,則轉能止嗽。至於山藥,其收澀也能助人 參以補氣,其粘潤也,能助麥冬以滋液。雖多服久服,或有壅滯,而牛蒡子之滑利,實又可以 相濟。且牛蒡子能降肺氣之逆,半夏能降胃氣、沖氣之逆,蘇子與人參同用,又能降逆氣 之因虛而逆。平其逆氣,則喘與嗽不治自愈矣。用白芍者,因肝 為肺之對宮,肺金虛損,不能清肅下行以鎮肝木,則肝火恆恣橫而上逆,故加芍藥以斂戢其 火。且芍藥與甘草同用,甘苦化合味近人參,即功近人參,而又為補肺之品也。
按︰古方多以麥冬治肺虛咳嗽,獨徐靈胎謂嗽者斷不宜用。蓋以其汁漿膠粘太甚,肺中稍有 客邪,即可留滯不散,惟濟以半夏之辛燥開通,則不惟治嗽甚效。即治喘亦甚效。故仲景治 傷寒解後,虛羸少氣,氣逆欲吐,有竹葉石膏湯,麥冬與半夏同用。治火逆上氣,有麥門冬湯,以麥冬為君 ,亦佐以半夏也。又肺虛勞嗽者,醫者多忌用半夏,是未知半夏之性者也。徐靈胎曰︰"肺 屬金喜斂而不喜散。"蓋斂則肺葉垂而氣順,散則肺葉張而氣逆。半夏之辛,與姜、桂之辛 迥別,入喉則閉不能言,涂金瘡則血不複出,辛中滯澀,故能疏又能斂也。又辛之斂與酸之 斂不同,酸則一主於斂,辛則斂中有發散之意,尤與肺投合也。又喻嘉言贊麥門冬湯中用半夏曰︰"於大建中氣,大生津 液藥中,增入半夏之辛溫一味,以利咽下氣,此非半夏之功,實善用半夏之功也。"
愚對於此証,悉心研究,知其治法,當細分為數種。腎傳肺者,以大滋真陰之藥為主,以清肺理痰之藥為佐, 若拙擬之醴泉飲是也;肺傳腎者,以清肺理痰之藥為主,以滋補 真陰之藥為佐,若此參麥湯是也;其因肺腎俱病,而累及脾胃者,宜肺腎雙補,而兼顧其 脾胃,若拙擬之滋培湯、珠玉二寶粥是也。如此分途施治,斟酌咸宜,而又兼服阿斯匹林,凡其脈之稍有根柢可挽回者, 需以時日皆愈也。至於但肺有結核,而未累及他臟者,可於斯編治肺病方中,酌其治法(論肺病治法,實合虛勞肺病詳 細論之 也,凡治虛勞及肺病者皆宜參觀) 阿斯匹林,其性涼而能散,善退外感之熱,初得外感風熱,服之出涼汗即愈。兼能退內 傷之熱,肺結核者,借之以消除其熱,誠有奇效。又善治急性關節腫疼,發表痘毒、麻疹及 腸胃炎、肋膜炎諸証,西藥中之最適用者也。
特其發汗之力甚猛。若結晶堅而大者,以治外感,半瓦即可出汗;若當天氣寒涼,或近寒帶 之地,須服至一瓦,或至瓦半。若其略似白粉,微有結晶者,藥力薄弱,服至一瓦方能出汗 ,多可服至瓦半或二瓦。是在臨証者,相其藥力之優劣,而因時、因地、因人製宜也。 至用阿斯匹林治內傷,其分量尤須少用。因內傷發熱之人,陰虛陽浮,最易發汗。西人用治 肺結核之熱,日服三瓦,其在歐洲地寒,且其人自幼多肉食,臟腑營衛壯固,或者猶可,在 吾中華則定然不可。是以丁仲祜用阿斯匹林治肺結核,一日三次共服一瓦半,則視西人所用之 愚用阿斯匹林治肺結核,視西人所用之數,則減之又減。曾治一少年,染肺結核,咳嗽食少 ,身體羸弱,半載不愈,求為延醫。遂投以理肺清痰、健胃滋陰之藥,又於晚間臨睡時,用 白蔗糖沖水,送服阿斯匹林三分之一瓦。須臾周身即得大汗,過三點鐘其汗始止,翌日覺周 身酸懶,蓋因汗太過也。而咳嗽則較前見輕,食欲亦少振,繼服滋補之藥數劑,每日只用阿 斯匹林六分之一瓦,作一次服下,或出微汗,或不出汗,從此精神漸漸清爽,調治月餘而愈 。自此以後,用阿斯匹林治肺結核,必先少少試服,初次斷不敢稍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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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3 08:39:44 | 显示全部楼层
至西人謂防其出汗,可與止汗之藥同服,亦系善法。然仍恐服後止汗之藥不效,而阿斯匹林 之發汗,仍然甚效也。愚治肺結核証,若一日用至一瓦,或一瓦強,恆作十次,或十餘次服 下。勿須用止汗之藥,亦可不出汗。即有時微見汗,亦系佳兆。 凡勞瘵陰虛之証,其脈之急數者,無論肺結核與不結核,於每服滋補劑外,皆宜服阿斯匹 林,或半瓦,或至一瓦。恐其出汗多,分幾次服下,其初日服之俾微見汗,後日日常服,以 或出汗或不出汗為適宜。如此旬日之間,脈之數者可漸和緩。
附錄︰ 廣西柳州賓××來函︰ 治一婦人,年四十三歲,素因家務勞心,又兼傷心,遂患吐血。後吐血雖愈,而喘嗽殊甚,夜不能臥。諸醫率用枇 杷葉、 款冬花、杏仁、紫菀、貝母等藥治之。其後右邊面顴淡紅腫起,嗽喘仍不少愈。後仆為延醫,先投以王清任少腹逐瘀湯 加蘇子沉香二劑,繼服書中參麥湯八劑,喘嗽皆愈。 又︰治一男子,年四十六歲,心中發熱作喘,醫治三年無效。仆為診視,先投以書中首方資生湯,遵注加生地黃六錢。 一劑見輕,數劑病愈強半。繼用參麥湯數劑,病愈十之八九。然病已數年,身體羸弱,非倉猝所能複原;望先生賜惠, 為擬一善後之方,則幸甚矣。
6、珠玉二寶粥
治脾肺陰分虧損,飲食懶進,虛熱勞嗽,並治一切陰虛之証。 生山藥(二兩) 生薏米(二兩) 柿霜餅(八錢) 上三味,先將山藥、薏米搗成粗渣,煮至爛熟,再將柿霜餅切碎,調入融化,隨 意服之。山藥、薏米皆清補脾肺之藥。然單用山藥,久則失於粘膩;單用薏米,久則失於淡 滲,惟等分並用,乃可久服無弊。又用柿霜之涼可潤肺、甘能歸脾者,以為之佐使。病患服 之不但療病,並可充飢,不但充飢,更可適口。用之對証,病自漸愈,即不對証,亦無他患 。柿霜餅,即柿霜熬成者,為柿霜白而淨者甚少,故用其熬成餅者。然熬此餅時恆有摻以薄荷水 者,其性即不純良。遇陰虛汗多之証用之即有不宜,若果有白淨柿霜尤勝於餅。
一少年,因感冒懶於飲食,猶勤稼穡,枵腹力作,遂成勞嗽。過午發熱,徹夜咳吐痰涎。醫 者因其年少,多用滋陰補腎之藥,間有少加參、 者。調治兩月不效,飲食減少,痰涎轉增 ,漸至不起,脈虛數兼有弦象,知其肺脾皆有傷損也。授以此方,俾一日兩次服之,半月全愈
或問︰脈現弦象,何以即知其脾肺傷損?答曰︰脈雖分部位,而其大致實不分部位,今此証 左右之脈皆弦,夫弦為肝脈,肝盛必然侮脾,因肝屬木脾屬土也。且五行之中,惟土可以包 括四行,即脾氣可以包括四臟。故六部脈中,皆以和緩為貴,以其饒有脾土之氣也。今其脈 不和緩而弦硬,其脾氣受傷,不能包括四臟可知。又肺屬金,所以鎮肝木者也,故肺金清肅 之氣下行,肝木必不至恣橫,即脈象不至於弦。今其脈既現如此弦象,則肺金受傷,不能鎮 肝木更可知也。
7、沃雪湯
治同前証,更兼腎不納氣作喘者。 生山藥(一兩半) 牛蒡子(炒搗,四錢) 柿霜餅(沖服,六錢) 一人,年四十餘,素有喘証,薄受外感即發。醫者投以小青龍湯,一劑即愈,習 以為常。一日喘証複發,連服小青龍湯三劑不愈。其脈五至餘,右寸浮大,重按即無。知其 從前服小青龍即愈者,因其証原受外感;今服之而不愈者,因此次發喘原無外感也,蓋其薄 受外感即喘;肺與腎原有傷損,但知治其病標,不知治其病本,則其傷損必益甚,是以此 次不受外感亦發喘也。為擬此湯服兩劑全愈,又服數劑以善其後。
8、水晶桃
治肺腎兩虛,或咳嗽,或喘逆,或腰膝酸疼,或四肢無力,以治孺子尤佳 核桃仁(一斤) 柿霜餅(一斤)
先將核桃仁飯甑蒸熟,再與柿霜餅同裝入瓷器內蒸之,融化為一,晾冷,隨意服 凡果核之仁,具補益之性者,皆能補腎。核桃乃果核之最大者,其仁既 多脂,味更香美,為食中佳品,性善補腎可知。柿霜色白入肺,而甘涼滑潤,其甘也能益肺 氣,其涼也能清肺熱,其滑也能利肺痰,其潤也能滋肺燥,與核 桃同用,肺腎同補,金水相生,虛者必易壯實。且食之又甚適口,飢時可隨便服之,故以治 小兒尤佳也。
【附方】
俗傳治勞嗽方,秋分日取鮮萊菔十餘枚去葉,自葉中心穿以鮮槐條,令槐條頭透出 根外,懸於茂盛樹上滿百日,至一百零一日取下。用時去槐條,將萊菔切片煮爛,調紅 沙糖服之,每服一枚,數服即愈。
按︰
萊菔色白入肺,槐條色黑入腎,如此作用,蓋欲導引肺氣歸腎。其懸于茂盛樹上者,因 茂樹之葉多吐氧氣,萊菔借氧氣醞釀,其補益之力必增也。懸之必滿百日者,欲其飽經霜露 ,借金水之氣,以補金水之臟也。邑中孫姓叟,年近六旬,勞喘,百藥不效,後得此方服之 而
9、既濟湯
治大病後陰陽不相維系。陽欲上脫,或喘逆,或自汗,或目睛上竄,或心中搖搖如懸旌;陰 欲下脫,或失精,或小便不禁,或大便滑瀉。一切陰陽兩虛,上熱下涼之証。 大熟地(一兩) 萸肉(去淨核,一兩) 生山藥(六錢) 生龍骨(搗細,六錢) 生牡蠣(搗細,六錢) 茯苓(三錢) 生杭芍(三錢) 烏附子(一錢)
或問︰既濟湯原為救脫之藥,方中何以不用人參?答曰︰人參之性補而兼升,以治上脫,轉有氣高不返之虞。喻嘉 言《寓意草》中論之甚詳。惟與赭石同用,始能納氣歸根。而証兼下脫者,赭石又不宜用,為不用赭石,所以不敢用人 參。且陽之上脫也,皆因真陰虛損,不能潛藏元陽,陽氣始無所系戀而上奔。故方中重用熟地、山藥以峻補真陰,俾陰 足自能潛陽。而佐以附子之辛熱,原與元陽為同氣,協同芍藥之苦降(《神農本草經》味苦),自能引浮越之元陽下歸其 宅。更有萸肉、龍骨、牡蠣以收斂之,俾其陰陽固結,不但元陽不複上脫,而真陰亦永不下脫矣。
一人,年二十餘,稟資素羸弱,又耽煙色,於秋初患瘧,兩旬始愈。一日大便滑 瀉數次,頭面汗出如洗,精神頹憒,昏昏似睡。其脈上盛下虛,兩寸搖搖,兩尺欲無,數至 七至。延醫二人皆不疏方。愚後至為擬此湯,一劑而醒,又服兩劑遂複初。
友人張××,曾治一少年,素患心疼,發時 晝夜號呼。醫者屢投以消通之藥,致大便滑瀉,虛氣連連下泄,汗出如洗,目睛上泛,心神 驚悸,周身 動,須人手按,而心疼如故。延醫數人皆不敢疏方。張××投以此湯,將方中萸 肉倍作二兩,連服兩劑,諸病皆愈,心疼竟從此除根。
或問︰此方能治脫証宜矣,而並能治心疼者何也?答曰︰凡人身內外有疼處,皆其氣血痺而 不通。《神農本草經》謂"山茱萸主心下邪氣、寒熱、溫中、逐寒濕痺",是萸肉不但酸斂,而更 善開通可知。李士材治肝虛作疼,萸肉與當歸並用。愚治肝虛腿疼,曾重用萸肉隨手奏效( 詳案在曲直湯下)。蓋萸肉得木氣最濃,酸斂之中大具條暢之性 ,故善於治脫,尤善於開痺也。大抵其証原屬虛痺,氣血因虛不能流通而作疼。醫者不知,惟事 開破,迨開至陰陽將脫,而其疼如故,醫者亦束手矣。而投以此湯,惟將萸肉加倍,竟能於 救脫之外,更將心疼除根。此非愚製方之妙,實張××之因証施用,而善於加減也。
10、來複湯
治寒溫外感諸証,大病瘥後不能自複,寒熱往來,虛汗淋漓;或但熱不寒,汗出而熱解,須 臾又熱又汗,目睛上竄,勢危欲脫;或喘逆,或怔忡,或氣虛不足以息,諸証若見一端,即 宜急服。
萸肉(去淨核,二兩) 生龍骨(搗細,一兩) 生牡蠣(搗細,一兩) 生杭芍(六錢) 野台參(四錢) 甘草(二錢, 蜜炙)
萸肉救脫之功,較參、術、 更勝。蓋萸肉之性,不獨補肝也,凡人身之陰陽氣血將散者,皆能斂之。故救脫之藥, 當 以萸肉為第一。而《神農本草經》載於中品,不與參、術、 並列者,竊憶古書竹簡韋編,易於錯簡,此或錯簡之誤歟﹗ 凡人元氣之脫,皆脫在肝。故人虛極者,其肝風必先動,肝風動,即元氣欲脫之兆也。又肝與膽臟腑相依,膽為少 陽, 有病主寒熱往來;肝為厥陰,虛極亦為寒熱往來,為有寒熱,故多出汗。萸肉既能斂汗,又善補肝,是以肝虛極而元氣 將脫者服之最效。愚初試出此藥之能力,以為一己之創見,及詳觀《神農本草經》山茱萸原主寒熱,其所主之寒熱,即 肝經虛極之寒熱往來也。特從前涉獵觀之,忽不加察,且益嘆《神農本草經》之精當,實非後世本草所能及也。又《神 農本草經》謂山茱萸能逐寒濕痺,是以本方可用以治心腹疼痛。曲直湯用以治肢體疼痛,以其味酸能斂。補絡補管湯, 用之以治咳血吐血。再合以此方重用之,最善救脫斂汗。則山茱萸功用之妙,真令人不可思議矣。
一人,年二十餘,於孟冬得傷寒証,調治十餘日,表裡皆解。忽遍身發熱,頓飯 頃,汗出淋漓,熱頓解,須臾又熱又汗。若是兩晝夜,勢近垂危,倉猝迎愚延醫。及至,見 汗出渾身如洗,目上竄不露黑睛,左脈微細模糊,按之即無,此肝膽虛極,而元氣欲脫也, 蓋肝膽虛者,其病象為寒熱往來,此証之忽熱忽汗,亦即寒熱往來之意。急用淨萸肉二兩煎 服,熱與汗均愈其半,遂為擬此方,服兩劑而病若失。
趙叟,年六十三歲,於仲冬得傷寒証,痰喘甚劇。其脈浮而弱,不任循按,問其平素,言有勞病,冬日恆發喘嗽。 再三 籌思,強治以小青龍湯去麻黃,加杏仁、生石膏,為其脈弱,俾預購補藥數種備用。服藥後喘稍愈,再診其脈微弱益甚, 遂急用淨萸肉一兩,生龍骨、生牡蠣各六錢,野台參四錢,生杭芍三錢為方,皆所素購也。煎湯甫成,此時病患呼吸俱 微,自覺氣息不續,急將藥飲下,氣息遂能接續。
李××,年五旬,偶相值,求為診脈,言前月有病服藥已愈,近覺身體清爽,未知脈象何如?診之,其脈尺部無根, 寸 部搖搖有將脫之勢,因其自謂病愈,若遽悚以危語,彼必不信,姑以脈象平和答之。遂秘謂其侄曰︰"令叔之脈甚危險, 當服補斂之藥,以防元氣之暴脫。"其侄向彼述之,果不相信後二日,忽遣人迎愚,言其驟然眩暈不起,求為延醫。既至, 見其周身顫動,頭上汗出,言語錯亂,自言心怔忡不能支持,其脈上盛下虛之象較前益甚,急投以淨萸肉兩半,生龍骨、 生牡蠣、野台參、生赭石各五錢,一劑即愈。繼將萸肉改用一兩,加生山藥八錢,連服數劑,脈亦複常。按︰此方赭石 之分量,宜稍重於台參。
附錄︰ 湖北天門縣崔××來函︰ 張港朱××之兒媳,產後角弓反張,汗出如珠,六脈散亂無根,有將脫之象,迎為延醫。急用淨萸肉二兩,俾煎湯 服之,一劑即愈。
11、鎮攝湯
治胸膈滿悶,其脈大而弦,按之似有力,非真有力,此脾胃真氣外泄,沖脈逆氣上干之証, 慎勿作實証治之。若用開通之藥,凶危立見。服此湯數劑後脈見柔和,即病有轉機,多服自 愈。
野台參(五錢) 生赭石(軋細,五錢) 生芡實(五錢) 生山藥(五錢) 萸肉(去淨核,五錢) 清半夏(二錢) 茯苓 (二錢)
服藥數劑後,滿悶見輕,去芡實加白術二錢。
脈之真有力者,皆有洪滑之象。洪者如波濤疊涌,勢作起伏;滑者指下滑潤,累 累如貫珠。此脈象弦直,既無起伏之勢,又無貫珠之形,雖大而有力,實非真有力之象。 和緩者脾胃之正脈,弦長者肝膽之正脈。然脾胃屬土,其脈象原宜包括金、木、水、火諸臟 腑,故六部之脈皆有和緩,乃為正象。今其脈弦而有力,乃肝木橫恣,侵侮脾土之象,故知 其脾胃虛也。
沖脈上隸陽明,故沖氣與胃氣原相貫通。今因胃氣虛而不降,沖氣即易於上干。此時脾胃氣 化不固,既有外越之勢,沖氣複上干而排擠之,而其勢愈外越,故其脈又兼大也。
一媼,年過六旬,胸腹滿悶,時覺有氣自下上沖,飲食不能下行。其子為書賈,且知醫。曾 因賣書至愚書校,述其母病証,且言脈象大而弦硬。為擬此湯,服一劑滿悶即減,又服數 劑全愈。
一人,年近五旬,心中常常滿悶,嘔吐痰水。時覺有氣起自下焦,上沖胃口。其 脈弦硬而長,右部尤甚,此沖氣上沖,並迫胃氣上逆也。問其大便,言甚干燥。遂將方中赭 石改作一兩,又加知母、生牡蠣各五錢,濃朴、蘇子各錢半,連服六劑全愈。
附錄: 直隸鹽山李××來函︰ 天津王媼,得病月餘,困頓已極,求治於弟。診其脈,六部皆弦硬有力,更粗大異常,詢其病,則胸膈滿悶,食已 即吐,月餘以來,未得一飯不吐,且每日大便兩三次,所便少許有如雞矢,自云心中之難受,莫可言喻,不如即早與世 長辭,脫此苦惱。細思胸膈滿悶,頗似實証者;,然而脈象弦硬粗大,無一點柔和之象,遂憶鎮攝湯下注云,治胸膈滿悶, 其脈大而弦,按之有力,此脾胃真氣外泄,沖脈逆氣上干之証,慎勿以實証治之云云。即抄鎮攝湯原方予之。服一劑, 吐即見減,大便次數亦見減,脈遂有柔和之象。四五劑,即諸病全愈。以後遇此等脈象,即按此東加減治之,無不效如 桴鼓。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二)治陽虛方
1、敦複湯
(附︰服硫黃法)治下焦元氣虛憊,相火衰微,致腎弱不能作強(《內經》云腎者作強之官),脾弱不能健運,或腰膝酸疼,或黎明泄瀉,一切虛寒諸証。
野台參(四錢)烏附子(三錢)生山藥(五錢)補骨脂(四錢,炒搗)核桃仁(三錢)萸肉(四錢,去淨核)茯苓(錢半)生雞內金(錢半,搗細)
敦複湯,原為補相火之專方,而方中以人參為君,與萸肉、茯苓並用,借其收斂下行之力,能大補腎中元氣,元氣既旺相火自生。又用烏附子、補骨脂之大熱純陽,直達下焦,以助相火之熱力,核桃仁之溫潤多脂,峻補腎臟,以濃相火之基址。且附子與人參同用名參附湯,為回元陽之神丹,補骨脂與核桃仁並用名青蛾丸,為助相火之妙品(核桃仁屬木,補骨脂屬火,並用之,有木火相生之妙),又恐藥性太熱,於下焦真陰久而有礙,故又重用生山藥,取其汁漿稠粘,能滋下焦真陰,其氣味甘溫,又能固下焦氣化也。至於雞內金,其健運脾胃之力,既能流通補藥之滯,其收澀膀胱之力,又能逗留熱藥之性也。
人身之熱力,方書恆責重相火,而不知君火之熱力,較相火尤勝。蓋生育子女以相火為主,消化飲食以君火為主。君火發於心中,為陽中之火,其熱下濟,大能溫暖脾胃,助其消化之力,此火一衰,脾胃消化之力頓減。若君火旺而相火衰者,其人仍能多飲多食可享大壽,是知君火之熱力,關於人身者甚大也。愚自臨証實驗以來,遇君火虛者不勝計,其人多廉於飲食,寒飲留滯為恙,投以辛熱升補之劑,即隨手奏效(拙擬理飲湯為治是病的方)。彼謂心臟惡熱,用藥惟宜寒涼者,猶是一偏之論。曾治一人,年二十余,嗜睡無節,即動作飲食之時,亦忽然昏倒鼾睡。診其脈兩尺洪滑有力,知其腎經實而且熱也。遂用黃柏、知母各八錢,茯苓、澤瀉各四錢,數劑而愈。是知人之資稟不齊︰心臟多惡熱,而亦有宜溫補者;腎臟多惡寒,而亦有宜涼瀉者。是在臨証時細心與之消息,不可拘於成見也。
欲明心火之熱力,今又得一確實証驗。愚資稟素強壯,心火頗旺而相火少衰,飲食不忌寒涼,恆畏坐涼處。因此,數年來,常於食前,服生硫黃如黑豆大一塊,約有四厘,甚見效驗。
嘗觀葛稚川《肘後方》,首載扁鵲玉壺丹,系硫黃一味九轉而成。治一切陽分衰憊之病。而其轉法所需之物頗難備具,今人鮮有服者。愚臨証實驗以來,覺服製好之熟硫黃,猶不若徑服生者其效更捷。蓋硫黃製熟則力減,少服無效,多服又有燥渴之弊,服生硫黃少許,即有效而又無他弊也。十余年間,用生硫黃治愈沉寒錮冷之病不勝計。蓋硫黃原無毒,其毒也即其熱也,使少服不令覺熱,即於人分毫無損,故不用製熟即可服,更可常服也。且自古論硫黃者,莫不謂其功勝桂、附,惟徑用生者系愚之創見,而實由自家徐徐嘗驗,確知其功效甚奇,又甚穩妥,然後敢以之治病。今邑中日服生硫黃者數百人,莫不飲食加多,身體強壯,皆愚為之引導也。今略舉生硫黃治驗之病數則於下︰
一孺子三歲失乳。頻頻滑瀉,米谷不化,瘦弱異常。俾嚼服生硫黃如綠豆粒大兩塊,當日滑瀉即愈,又服數日,飲食加多,肌肉頓長。後服數月,嚴冬在外嬉戲,面有紅光,亦不畏寒。
一叟年近六旬,得水腫証。小便不利,周身皆腫,其脈甚沉細,自言素有疝氣,下焦常覺寒涼。愚曰︰欲去下焦之寒,非服硫黃不可。且其性善利水,施之火不勝水而成水腫者尤為對証。為開苓桂朮甘東加野台參三錢、威靈仙一錢,一日煎渣再服,皆送服生硫黃末二分。十日後,小便大利,腫消三分之二。下焦仍覺寒涼,遂停湯藥單服硫黃試驗,漸漸加多,一月共服生硫黃四兩,周身腫盡消,下焦亦覺溫暖。
一人年十八九,常常嘔吐涎沫,甚則吐食。診其脈象甚遲濡,投以大熱之劑毫不覺熱,久服亦無效驗。俾嚼服生硫黃如黃豆粒大,徐徐加多,以服後移時覺微溫為度。後一日兩次服,每服至二錢,始覺溫暖。共服生硫黃四斤,病始除根。
一數月孺子,乳汁不化,吐瀉交作,常常啼號,日就羸瘦。其啼時蹙眉,似有腹疼之意。俾用生硫黃末三厘許,乳汁送服,數次而愈。
一人年四十許,因受寒腿疼不能步履。投以溫補宣通之劑,愈後,因食豬頭(豬頭咸寒與豬肉不同)反複甚劇,疼如刀刺,再服前藥不效。俾每於飯前嚼服生硫黃如玉秫粒大,服後即以飯壓之。試驗加多,後每服至錢許,共服生硫黃二斤,其証始愈。
一叟年六十有一,頻頻咳吐痰涎,兼發喘逆。人皆以為勞疾,未有治法。診其脈甚遲,不足三至,知其寒飲為恙也。投以拙擬理飲東加人參、附子各四錢,喘與咳皆見輕而脈之遲仍舊。因思脈象如此,非草木之品所能挽回。俾服生硫黃少許,不覺溫暖,則徐徐加多,兩月之間,服生硫黃斤余,喘與咳皆愈,脈亦複常。
一婦人年五旬,上焦陽分虛損,寒飲留滯作嗽,心中怔忡,飲食減少,兩腿畏寒,臥床不起者已二年矣。醫者見其咳嗽怔忡,猶認為陰分虛損,複用熟地、阿膠諸滯泥之品,服之病益劇。後愚診視,脈甚弦細,不足四至,投以拙擬理飲東加附子三錢,服七八日咳嗽見輕,飲食稍多而仍不覺熱,知其數載沉,非程功半載不能愈也。俾每日於兩餐之前服生硫黃三分,體驗加多,後服數月,其病果愈。
按︰古方中硫黃皆用石硫黃,而今之硫黃皆出於石,其色黃而亮,砂粒甚大,且無臭氣者即堪服食。且此物燃之雖氣味甚烈,嚼之實無他味。無論病在上在下,皆宜食前嚼服,服後即以飯壓之。若不能嚼服者,為末開水送服亦可,且其力最長,即一日服一次,其熱亦可晝夜不歇。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三)治大氣下陷方
1、升陷湯
治胸中大氣下陷,氣短不足以息。或努力呼吸,有似乎喘。或氣息將停,危在頃刻。其兼証,或寒熱往來,或咽干作渴,或滿悶怔忡,或神昏健忘,種種病狀,誠難悉數。其脈象沉遲微弱,關前尤甚。其劇者,或六脈不全,或參伍不調。
生箭(六錢)知母(三錢)柴胡(一錢五分)桔梗(一錢五分)升麻(一錢)氣分虛極下陷者,酌加人參數錢,或再加山萸肉(去淨核)數錢,以收斂氣分之耗散,使升者不至複陷更佳。若大氣下陷過甚,至少腹下墜,或更作疼者,宜將升麻改用錢半,或倍作二錢。升陷湯,以黃為主者,因黃既善補氣,又善升氣。惟其性稍熱,故以知母之涼潤者濟之。柴胡為少陽之藥,能引大氣之陷者自左上升。升麻為陽明之藥,能引大氣之陷者自右上升。桔梗為藥中之舟楫,能載諸藥之力上達胸中,故用之為向導也。至其氣分虛極者,酌加人參,所以培氣之本也。或更加萸肉,所以防氣之渙也。至若少腹下墜或更作疼,其人之大氣直陷至九淵,必需升麻之大力者,以升提之,故又加升麻五分或倍作二錢也。方中之用意如此,至隨時活潑加減,尤在臨証者之善變通耳。
大氣者,充滿胸中,以司肺呼吸之氣也。人之一身,自飛門以至魄門,一氣主之。然此氣有發生之處,有培養之處,有積貯之處。天一生水,腎臟先成,而腎系命門之中(包腎之膜油連于脊椎自下上數七節處)有氣息息萌動,此乃乾元資始之氣,《內經》所謂"少火生氣"也。此氣既由少火發生,以徐徐上達。培養于後天水谷之氣,而磅因礡之勢成。績貯于膺胸空曠之府,而盤據之根固。是大氣者,原以元氣為根本,以水谷之氣為養料,以胸中之地為宅窟者也。夫均是氣也,至胸中之氣,獨名為大氣者,誠以其能撐持全身,為諸氣之綱領,包舉肺外,司呼吸之樞機,故鄭而重之曰大氣。夫大氣者,內氣也。呼吸之氣,外氣也。人覺有呼吸之外氣與內氣不相接續者,即大氣虛而欲陷,不能緊緊包舉肺外也。醫者不知病因,猶誤認為氣郁不舒,而開通之。其劇者,呼吸將停,努力始能呼吸,猶誤認為氣逆作喘,而降下之。則陷者益陷,凶危立見矣。其時作寒熱者,蓋胸中大氣,即上焦陽氣,其下陷之時,非盡下陷也,亦非一陷而不升也。當其初陷之時,陽氣郁而不暢則作寒,既陷之後,陽氣蓄而欲宣則作熱。迨陽氣蓄極而通,仍複些些上達,則又微汗而熱解。其咽干者,津液不能隨氣上潮也。其滿悶者,因呼吸不利而自覺滿悶也。其怔忡者,因心在膈上,原懸于大氣之中,大氣既陷,而心無所附麗也。其神昏健忘者,大氣因下陷,不能上達于腦,而腦髓神經無所憑借也。其証多得之力小任重或枵腹力作,或病後氣力未複,勤于動作,或因泄瀉日久,或服破氣藥太過,或氣分虛極自下陷,種種病因不同。而其脈象之微細遲弱,與胸中之短氣,實與寒飲結胸相似。然診其脈似寒涼,而詢之果畏寒涼,且覺短氣者,寒飲結胸也;診其脈似寒涼,而詢之不畏寒涼,惟覺短氣者,大氣下陷也。且即以短氣論,而大氣下陷之短氣,與寒飲結胸之短氣,亦自有辨。寒飲結胸短氣,似覺有物壓之;大氣下陷短氣,常覺上氣與下氣不相接續。臨証者當細審之(寒飲結胸詳理飲湯下)。
肺司呼吸,人之所共知也。而謂肺之所以能呼吸者,實賴胸中大氣,不惟不業醫者不知,即醫家知者亦鮮,並方書亦罕言及。所以愚初習醫時,亦未知有此氣。迨臨証細心體驗,始確知于肺氣呼吸之外,別有氣貯于胸中,以司肺臟之呼吸。而此氣,且能撐持全身,振作精神,以及心思腦力、官骸動作,莫不賴乎此氣。此氣一虛,呼吸即覺不利,而且肢體酸懶,精神昏憒,腦力心思,為之頓減。若其氣虛而且陷,或下陷過甚者,其人即呼吸頓停,昏然罔覺。愚既實驗得胸中有此積氣與全身有至切之關系,而尚不知此氣當名為何氣。涉獵方書,亦無從考証。惟《金匱》水氣門,桂枝加黃湯下,有"大氣一轉,其氣乃散"之語。後又見喻嘉言《醫門法律》謂︰"五臟六腑,大經小絡,晝夜循環不息,必賴胸中大氣,斡旋其間"。始知胸中所積之氣,當名為大氣。因憶向讀《內經》熱論篇有"大氣皆去病日已矣"之語,王氏注大氣,為大邪之氣也。若胸中之氣,亦名為大氣,仲景與喻氏果何所本?且二書中亦未嘗言及下陷。于是複取《內經》,挨行逐句細細研究,乃知《內經》所謂大氣,有指外感之氣言者,有指胸中之氣言者。且知《內經》之所謂宗氣,亦即胸中之大氣。並其下陷之說,《內經》亦嘗言之。
今試取《內經》之文釋之。《靈樞》五味篇曰︰"谷始入于胃,其精微者,先出于胃之兩焦,以溉五臟,別出兩行營衛之道,其大氣之摶而不行者,積于胸中,命曰氣海。出于肺,循喉咽,故呼則出,吸則入。天地之精氣,其大數常出三入一,故谷不入半日則氣衰,一日則氣少矣。"愚思肺懸胸中,下無透竅,胸中大氣,包舉肺外,上原不通于喉,亦並不通于咽,而曰出于肺循喉咽,呼則出,吸則入者,蓋謂大氣能鼓動肺臟使之呼吸,而肺中之氣,遂因之出入也。所謂天地之精氣常出三入一者,蓋謂吸入之氣,雖與胸中不相通,實能隔肺膜透過四分之一以養胸中大氣,其余三分吐出,即換出臟腑中混濁之氣,此氣化之妙用也。然此篇專為五味養人而發,故第言飲食能養胸中大氣,而實未發明大氣之本源。愚嘗思之,人未生時,皆由臍呼吸,其胸中原無大氣,亦無需乎大氣。迨胎氣日盛,臍下元氣漸充,遂息息上達胸中而為大氣。大氣漸滿,能鼓動肺膜使之呼吸,即脫離母腹,由肺呼吸而通天地之氣矣(西人謂肺之呼吸延髓主之,胸中大氣實又為延髓之原動力)。
至大氣即宗氣者,亦嘗深考《內經》而得之。《素問》平人氣象論曰︰"胃之大絡名虛裡,出于左乳下,其動應衣,脈宗氣也。"
按︰虛裡之絡,即胃輸水谷之氣于胸中,以養大氣之道路。而其貫膈絡肺之余,又出于左乳下為動脈。是此動脈,當為大氣之余波,而曰宗氣者,是宗氣即大氣,為其為生命之宗主,故又尊之曰宗氣。其絡所以名虛裡者,因其貫膈絡肺游行于胸中空虛之處也。
又︰《靈樞》客邪篇曰︰"五谷入于胃,其糟粕、津液、宗氣,分為三隧。故宗氣積于胸中,出于喉嚨,以貫心脈,而行呼吸焉。"觀此節經文,則宗氣即為大氣,不待詮解。且與五味篇同為伯高之言,非言出兩人,而或有異同。且細審"以貫心脈,而行呼吸"之語,是大氣不但為諸氣之綱領,並可為周身血脈之綱領矣。至大氣下陷之說,《內經》雖無明文,而其理實亦寓于《內經》中。《靈樞》五色篇雷公問曰︰"人無病卒死,何以知之?"黃帝曰︰"大氣入于臟腑者,不病而卒死。"夫人之膈上,心肺皆臟,無所謂腑也。經既統言臟腑,指膈下臟腑可知。以膈上之大氣,入于膈下之臟腑,非下陷乎?大氣既陷,無氣包舉肺外以鼓動其辟之機,則呼吸頓停,所以不病而猝死也。觀乎此,則大氣之關于人身者,何其重哉﹗愚深憫大氣下陷之証醫多誤治,因製升陷湯一方,又有回陽升陷湯、理郁升陷湯二方,皆由升陷東加減而成。此三升陷湯後,附載治愈之案,其病之現狀︰有呼吸短氣者,有心中怔忡者,有淋漓大汗者,有神昏健忘者,有聲顫身動者,有寒熱往來者,有胸中滿悶者(此因呼吸不利而自覺滿悶,若作滿悶治之立危),有努力呼吸似喘者(此種現狀尤多,乃肺之呼吸將停,其人努力呼吸以自救,若作喘証治之立危),有咽干作渴者,有常常呵欠者,有肢體痿廢者,有食後易飢者,有二便不禁者,有癃閉身腫者,有張口呼氣外出而氣不上達,肛門突出者,在女子有下血不止者,更有經水逆行者(証因氣逆者多,若因氣陷致經水逆行者曾見有兩人,皆投以升陷湯治愈),種種病狀實難悉數。其案亦不勝錄。治愈大氣下陷之案,略登數則于下,以備考征。
有兄弟二人,其兄年近六旬,弟五十余。冬日畏寒,共處一小室中,熾其煤火,複嚴其戶牖。至春初,二人皆覺胸中滿悶,呼吸短氣。蓋因戶牖不通外氣,屋中氧氣全被煤火著盡,胸中大氣既乏氧氣之助,又兼受炭氣之傷,日久必然虛陷,所以呼吸短氣也。因自覺滿悶,醫者不知病因,竟投以開破之藥。迨開破益覺滿悶,轉以為藥力未到,而益開破之。數劑之後,其兄因誤治,竟至不起。其弟服藥亦增劇,而猶可支持,遂延愚診視。其脈微弱而遲,右部尤甚,自言心中發涼,少腹下墜作疼,呼吸甚覺努力。知其胸中大氣下陷已劇,遂投以升陷湯,升麻改用二錢,去知母,加干姜三錢。兩劑,少腹即不下墜,呼吸亦順。將方中升麻、柴胡、桔梗皆改用一錢,連服數劑而愈。
一人,年四十八。素有喘病,薄受外感即發,每歲反複兩三次,醫者投以小青龍加石膏湯輒效。一日反複甚劇,大喘晝夜不止。醫者投以從前方兩劑,分毫無效。延愚診視,其脈數至六至,兼有沉濡之象。疑其陰虛不能納氣,故氣上逆而作喘也。因其脈兼沉濡,不敢用降氣之品。遂用熟地黃、生山藥、枸杞、玄參、大滋真陰之品,大劑煎湯,送服人參小塊二錢。連服三劑,喘雖見輕,仍不能止。複診視時,見令人為其椎背,言背常發緊,椎之則稍輕,呼吸亦稍舒暢。此時,其脈已不數,仍然沉濡。因細詢,此次反複之由,言曾努力搬運重物,當時即覺氣分不舒,遲兩三日遂發喘。乃恍悟,此証因陰虛不能納氣,故難于吸。因用力太過,大氣下陷,故難于呼。其呼吸皆須努力,故呼吸倍形迫促。但用納氣法治之,止治其病因之半,是以其喘亦止愈其半也。遂改用升陷湯,方中升麻、柴胡、桔梗,皆不敢用,以桂枝尖三錢代之。又將知母加倍,再加玄參四錢,連服數劑全愈。
按︰此証雖大氣下陷,而初則實兼不納氣也。升麻、柴胡、桔梗,雖能升氣,實與不納氣之証有礙,用之恐其証仍反複。惟桂枝性本條達,能引臟腑之真氣上行,而又善降逆氣。仲景苓桂朮甘湯,用之以治短氣,取其能升真氣也。桂枝加桂湯,用之以治奔豚,取其能降逆氣也。且治咳逆上氣吐吸(喘也)《神農本草經》原有明文。既善升陷,又善降逆,用于此証之中,固有一無二之良藥也。
或問︰桂枝一物耳,何以既能升陷又能降逆?答曰︰其能升陷者,以其枝直上而不下垂,且色赤屬火,而性又溫也。其能降逆者,以其味辛,得金氣而善平肝木,凡逆氣之緣肝而上者(逆氣上升者多由于肝),桂枝皆能鎮之。大抵最良之藥,其妙用恆令人不測。拙擬參赭鎮氣湯後,有單用桂枝治一奇病之案,可以參觀。
一人,年二十余。動則作喘,時或咳嗽。醫治數年,病轉增劇,皆以為勞疾不可治。其脈非微細,而指下若不覺其動。知其大氣下陷,不能鼓脈外出,以成起伏之勢也。投以升陷湯,加人參、天冬各三錢,連服數劑而愈。因其病久,俾于原方中減去升麻,為末煉蜜作丸藥,徐服月余,以善其後。
一人,年二十四。胸中滿悶,晝夜咳嗽,其咳嗽時,脅下疼甚。診其脈象和平,重按微弦無力。因其脅疼,又兼胸滿,疑其氣分不舒,少投以理氣之藥。為其脈稍弱,又以黃佐之,而咳嗽與滿悶益甚,又兼言語聲顫動。乃細問病因,知其素勤稼穡,因感冒懶食,猶枵腹力作,以致如此。據此病因,且又服理氣之藥不受,其為大氣下陷無疑。遂投以升陷湯,四劑,其病脫然。
按︰此証之形狀,似甚難辨,因初次未細詰問,致用藥少有差錯,猶幸迷途未遠,即能醒悟,而病亦旋愈。由斯觀之,臨証者,甚勿自矜明察,而不屑瑣瑣細問也。
一人,年四十許。失音半載,漸覺咽喉發緊,且常潰爛,畏風惡寒,冬日所著衣服,至孟夏猶未換。飲食減少,浸成虛勞,多方治療,病轉增劇。診其脈,兩寸微弱,毫無軒起之象,知其胸中大氣下陷也。投以升陷湯,加玄參四錢,兩劑,咽喉即不發緊。遂減去升麻,又連服十余劑,諸病皆愈。
西豐縣張××,年十八九,患病數年不愈,來院延醫。其証夜不能寐,飲食減少,四肢無力,常覺短氣。其脈關前微弱不起。知系胸中大氣下陷,故現種種諸証。投以升陷湯,為其不寐,加熟棗仁、龍眼肉各四錢,數劑全愈。
奉天于氏女,出嫁而孀,依居娘門。因病還家中,夜忽不能言,並不能息。其同院住者王××,系愚門生,急來院扣門,求為援救。原素為診脈調藥,知其大氣虛損,此次之証,確知其為大氣下陷,遂為疏方,用生箭一兩,當歸四錢,升麻二錢,煎服,須臾即能言語。翌晨舁至院中,診其脈沉遲微弱,其呼吸仍覺短氣。遂將原方減升麻一錢,又加生山藥、知母各三錢,柴胡、桔梗各一錢,連服數劑全愈。按此証,脈遲而仍用知母者,因大氣下陷之脈大抵皆遲,非因寒涼而遲也,用知母以濟黃之熱,則藥性和平,始能久服無弊。奉天袁姓少婦,小便處常若火炙,有時覺腹中之氣下墜,則炙熱益甚。診其脈關前微弱,關後重按又似有力。其呼吸恆覺短氣,心中時或發熱。知其素有外感伏邪,久而化熱,又因胸中大氣下陷,伏邪亦隨之下陷也。治以升陷東加生石膏八錢,後漸加至二兩,服藥旬日全愈。或疑大氣下陷者,氣不上達也,喘者,氣不下降也,何以歷述大氣下陷之病狀,竟有努力呼吸有似乎喘者?答曰︰此理不易驟解,仍宜以治愈之案証之。一人,年二十余。因力田勞苦過度,致胸中大氣下陷,四肢懶動,飲食減少,自言胸中滿悶,其實非滿悶乃短氣也,病患不善述病情,往往如此。醫者不能自審病因,投以開胸理氣之劑,服之增重。又改用半補半破之劑,服兩劑後,病又增重。又延他醫,投以桔梗、當歸、木香各數錢,病大見愈,蓋全賴桔梗升提氣分之力也,醫者不知病愈之由,再服時,竟將桔梗易為蘇梗,升降易性,病驟反複。自此不敢服藥。遲延二十余日,病勢垂危,喘不能臥,晝夜倚壁而坐;假寐片時,氣息即停,心下突然脹起,急呼醒之,連連喘息數口,氣息始稍續;倦極偶臥片時,覺腹中重千斤,不能轉側,且不敢仰臥;其脈乍有乍無,寸關尺或一部獨見,或兩部同見,又皆一再動而止。此病之危,已至極點。因確知其為大氣下陷,遂放膽投以生箭一兩,柴胡、升麻、淨萸肉各二錢。煎服片時,腹中大響一陣,有似昏憒,蘇息片時,恍然醒悟。自此呼吸複常,可以安臥,轉側輕松。其六脈皆見,仍有雀啄之象。自言百病皆除,惟覺胸中煩熱,遂將方中升麻、柴胡皆改用錢半,又加知母、玄參各六錢,服後脈遂複常。惟左關三五不調,知其氣分之根柢猶未實也,遂用野台參一兩,玄參、天冬、麥冬(帶心)各三錢,兩劑全愈。蓋人之胸中大氣,實司肺臟之呼吸。此証因大氣下陷過甚,呼吸之機關將停,遂勉強鼓舞肺氣,努力呼吸以自救,其迫促之形有似乎喘,而實與氣逆之喘有天淵之分。觀此証假寐片時,肺臟不能努力呼吸,氣息即無,其病情可想也。設以治氣逆作喘者治此証之喘,以治此証之喘者治氣逆作喘,皆凶危立見。然欲辨此二証,原有確實征驗︰凡喘証,無論內傷外感,其劇者必然肩息(《內經》謂喘而肩上抬者為肩息);大氣下陷者,雖至呼吸有聲,必不肩息。蓋肩息者,因喘者之吸氣難,不肩息者,因大氣下陷者之呼氣難也。欲辨此証,可作呼氣難與吸氣難之狀,以默自體驗,臨証自無差謬。又喘者之脈多數,或有浮滑之象,或尺弱寸強,大氣下陷之脈,皆與此成反比例,尤其明征。
一人,年四十許。每歲吐血兩三次,如此四年,似有一年甚于一年之勢。其平素常常咳嗽,痰涎壅滯,動則作喘,且覺短氣。其脈沉遲微弱,右部尤甚。知其病源系大氣下陷,投以升陷湯,加龍骨、牡蠣(皆不用)、生地黃各六錢,又將方中知母改用五錢,連服三劑,諸病皆愈。遂減去升麻,又服數劑以善其後。或問︰吐血之証,多由于逆氣上干,而血隨氣升。此証既大氣下陷,當有便血溺血之証,何以竟吐血乎?答曰︰此証因大氣陷後,肺失其養,勞嗽不已,以致血因嗽甚而吐出也。究之胸中大氣,與上逆之氣原迥異。夫大氣為諸氣之綱領,大氣陷後,諸氣無所統攝,或更易于上干。且更有逆氣上干過甚,排擠胸中大氣下陷者(案詳參赭鎮氣湯下)。至便血溺血之証,由于大氣下陷者誠有之,在婦女更有因之血崩者(案詳固沖湯下)。又轉有因大氣下陷,而經血倒行,吐血衄血者(案詳加味麥門冬湯下)。是知大氣既陷,諸經之氣無所統攝,而或上或下錯亂妄行,有不能一律論者。
或問︰龍骨、牡蠣為收澀之品,大氣陷者宜升提,不宜收澀。今方中重用二藥,皆至六錢,獨不慮其收澀之性,有礙大氣之升乎?答曰︰龍骨、牡蠣最能攝血之本源。此証若但知升其大氣,恐血隨升氣之藥複妄動,于升陷湯中,加此二藥,所以兼顧其血也。且大氣下陷後,慮其耗散,有龍骨、牡蠣以收斂之,轉能輔升陷湯之所不逮。況龍骨善化瘀血(《神農本草經》主瘕),牡蠣善消堅結(觀其治瘰可知)。二藥並用,能使血之未離經者,永安其宅,血之已離經者,盡化其滯。加于升陷湯中,以治氣陷兼吐血之証,非至穩善之妙藥乎。
按︰吐血証最忌升麻。此証兼吐血,服升陷湯時,未將升麻減去者,因所加之龍骨、牡蠣原可監製之,而服藥之時,吐血之証,猶未反複也。若恐升麻有礙血証時,亦可減去之,多加柴胡一錢。
一人,年四十余。小便不利,周身漫腫,自腰以下,其腫尤甚。上焦痰涎杜塞,劇時幾不能息。咳嗽痰中帶血,小便亦有血色。遷延半載,屢次延醫服藥,病轉增劇。其脈滑而有力,疑是濕熱壅滯,詢之果心中發熱。遂重用滑石、白芍以滲濕清熱,佐以柴胡、乳香、沒藥以宣通氣化。為其病久,不任疏通,每劑藥加生山藥兩許,以固氣滋陰。又用藥汁,送服三七末二錢,以清其血分。數劑熱退血減,痰涎亦少,而小便仍不利。偶于診脈時,見其由臥起坐,因稍費力,連連喘息十余口,呼吸始順。且其脈從前雖然滑實,究在沉分。此時因火退,滑實既減,且有濡象。恍悟此証確系大氣下陷。遂投以升陷湯,知母改用六錢,又加玄參五錢,木通二錢,一劑小便即利。又服數劑,諸病全愈。
一人,年四十七。咳嗽短氣,大汗如洗,晝夜不止,心中怔忡,病勢危急。遣人詢方,俾先用山萸肉(去淨核)二兩煎服,以止其汗。翌日迎愚診視,其脈微弱欲無,呼吸略似迫促。自言大汗雖止,而仍有出汗之時,怔忡見輕,仍覺短氣。知其確系大氣下陷,遂投以升陷湯,為其有汗,加龍骨、牡蠣(皆不用)各五錢,三劑而愈。
一婦人,年二十余。資稟素羸弱,因院中失火,驚恐過甚,遂覺呼吸短氣,心中怔忡,食後更覺氣不上達,常作太息。其脈近和平,而右部較沉。知其胸中大氣,因驚恐下陷,《內經》所謂恐則氣陷也。遂投以升陷湯,為心中怔忡,加龍眼肉五錢,連服四劑而愈。一婦人,年二十余。因境多拂郁,常作惱怒,遂覺呼吸短氣,咽干作渴,劇時,覺氣息將停,努力始能呼吸。其脈左部如常,右部來緩去急,分毫不能鼓指。《內經》謂宗氣貫心脈,宗氣即大氣也。此証蓋因常常惱怒,致大氣下陷,故不能鼓脈外出,以成波瀾也。遂投以升陷湯,為其作渴,將方中知母改用六錢,連服三劑,病愈強半,右脈亦較前有力,遂去升麻,又服數劑全愈。
或問︰《內經》謂恐則氣陷,前案中已發明之。然《內經》又謂怒則氣逆也,何以與此案中之理,相矛盾乎?答曰︰《內經》所謂怒則氣逆者,指肝膽之氣而言,非謂胸中大氣也。然肝膽之氣上逆,上沖大氣亦上逆者,故人當怒急之時,恆有頭目眩暈,其氣呼出不能吸入,移時始能呼吸,此因大氣上逆也。有肝膽之氣上逆,排擠大氣轉下陷者,拙擬參赭鎮氣湯下,有治驗之案可考也。況大氣原賴谷氣養之,其人既常惱怒,納谷必少,大氣即暗受其傷,而易下陷也。
一婦人,因臨盆努力過甚,產後數日,脅下作疼,又十余日,更發寒熱。其翁知醫,投以生化湯兩劑,病大見愈。遲數日,寒熱又作。遂延他醫調治,以為產後瘀血為恙,又兼受寒,于活血化瘀藥中,重加干姜。數劑後,寒熱益甚,連連飲水,不能解渴。時當仲夏,身熱如炙,又複嚴裹濃被,略以展動,即覺冷氣侵膚。後愚診視,左脈沉細欲無,右脈沉緊,皆有數象。知其大氣下陷,又為熱藥所傷也。其從前服生化湯覺輕者,全得芎升提之力也。治以升陷湯,將方中知母改用八錢,又加玄參六錢,一劑而寒熱已,亦不作渴。從前兩日不食,至此遂能飲食。惟脅下微疼,繼服拙擬理郁升陷湯,二劑全愈。
按︰產後雖有實熱,若非寒溫外感之熱,忌用知母,而不忌用玄參,以玄參原為治產乳之藥,《神農本草經》有明文也。此証雖得之產後,時已逾月,故敢放膽重用知母。或問︰緊為受寒之脈,故傷寒麻黃湯証,其脈必緊。此証既為熱藥所傷,何以其右脈沉緊?答曰︰脈沉緊者,其脈沉而有力也。夫有力當作洪象,此証因大氣下陷,雖內有實熱,不能鼓脈作起伏之勢,故不為洪而為緊,且為沉緊也。其獨見于右部者,以所服干姜之熱,胃先受之也。
按︰脈無起伏為弦,弦而有力,即緊脈也。若但弦,則為寒矣。仲景平脈篇謂"雙弦者寒,偏弦者飲。"究之飲為稀涎,亦多系因寒而成也。
一婦人,年三十余。得下痿証,兩腿痿廢,不能屈伸,上半身常常自汗,胸中短氣,少腹下墜,小便不利,寢不能寐。延醫治療數月,病勢轉增。診其脈細如絲,右手尤甚。知其系胸中大氣下陷,欲為疏方。病家疑而問曰︰"大氣下陷之說,從前醫者,皆未言及。然病之本源,既為大氣下陷,何以有種種諸証乎?"答曰︰人之大氣雖在胸中,實能統攝全身,今因大氣下陷,全身無所統攝,肢體遂有廢而不舉之處,此兩腿之所以痿廢也。其自汗者,大氣既陷,外衛之氣亦虛也。其不寐者,大氣既陷,神魂無所依附也。小便不利者,三焦之氣化,不升則不降,上焦不能如霧,下焦即不能如瀆也。至于胸中短氣,少腹下墜,又為大氣下陷之明征也。遂治以升陷湯,因其自汗,加龍骨、牡蠣(皆不用)各五錢,兩劑汗止,腿稍能屈伸,諸病亦見愈。繼服拙擬理郁升陷湯數劑,兩腿漸能著力。然痿廢既久,病在筋脈,非旦夕所能脫然。俾用舒筋通脈之品,製作丸藥,久久服之,庶能全愈。
一婦人,年三十許。胸中滿悶,不能飲食。醫者純用開破之藥數劑,忽然寒熱,脈變為遲。醫者見脈遲,又兼寒熱,方中加黃、桂枝、干姜各數錢,而仍多用破氣之藥。購藥未服,愚應其鄰家延請,適至其村,病家求為診視,其脈遲而且弱,問其呼吸覺短氣乎?答曰︰今于服藥數劑後,新添此証。知其胸中大氣因服破氣之藥下陷。時醫者在座,不便另為疏方,遂謂醫曰︰子方中所加之藥,極為對証,然此時其胸中大氣下陷,破氣藥分毫不可再用。遂單將所加之黃、桂枝、干姜煎服。寒熱頓已,呼吸亦覺暢舒。後醫者即方略為加減,又服數劑全愈。
門人高××曾治一人,年三十余。因枵腹勞力過度,致大氣下陷。寒熱往來,常常短氣,大汗淋漓,頭疼咽干,畏涼嗜睡,遷延日久,不能起床。醫者誤認為肝氣郁結,投以鱉甲、枳實、麥芽諸藥,病益劇。診其脈,左寸關尺皆不見,右部脈雖見,而微弱欲無。知其為大氣下陷,投以升陷湯,加人參三錢,一劑左脈即見,又將知母改用五錢,連服數劑全愈。
高××又治一婦人,年三十許。胸中短氣,常常出汗,劇時覺氣不上達,即昏不知人,移時始蘇,睡時恆自驚寤。診其脈,微弱異常,知其胸中大氣下陷甚劇。遂投以升陷湯,知母改用五錢,又加人參、萸肉(去淨核)各三錢,連服數劑全愈。
大氣下陷之証,不必皆內傷也,外感証亦有之。一人年四十許,于季春得溫証,延醫調治不愈,留連兩旬,病益沉重。後愚診視,其兩目清白無火,竟昏憒不省人事,舌干如磋,卻無舌苔。問之亦不能言語,周身皆涼,其五六呼吸之頃,必長出氣一口。其脈左右皆微弱,至數稍遲,此亦胸中大氣下陷也。蓋大氣不達于腦中則神昏,大氣不潮于舌本則舌干,神昏舌干,故問之不能言也。其周身皆涼者,大氣陷後,不能宣布于營衛也。其五六呼吸之頃,必長出氣者,大氣陷後,胸中必覺短氣,故太息以舒其氣也。遂用野台參一兩、柴胡二錢,煎湯灌之,一劑見輕,兩劑全愈。
按︰此証從前原有大熱,屢經醫者調治,大熱已退,精神愈憊。醫者諉為不治,病家亦以為氣息奄奄,待時而已。乃遲十余日,而病狀如故,始轉念或可挽回,而迎愚診視。幸投藥不瘥,隨手奏效,是知藥果對証,誠有活人之功也。
又按︰此証若不知為大氣下陷,見其舌干如斯,但知用熟地、阿膠、枸杞之類滋其津液,其滯泥之性,填塞膺胸,既陷之大氣將何由上達乎?愚愿業醫者,凡遇氣分不舒之証,宜先存一大氣下陷理想,以細心體察,倘遇此等証,庶可挽回人命于頃刻也。
一人,年三十余。于初夏得溫病,醫者用涼藥清解之,兼用枳實、青皮破氣諸品,連服七八劑,譫語不省人事,循衣摸床,周身顫動。再延他醫,以為內風已動,辭不治。後愚診視,其脈五至,浮分微弱,而重按似有力,舌苔微黃,周身肌膚不熱,知其溫熱之邪,隨破氣之藥下陷已深,不能外出也。遂用生石膏二兩,知母、野台參各一兩,煎湯兩茶杯,分二次溫服。自午至暮,連進二劑,共服藥四次,翌日精神清爽,能進飲食,半日進食五次,猶飢而索食。看護者不敢複與,則周身顫動,複發譫語,疑其病又反複,求再診視。其脈象大致和平,而浮分仍然微弱。恍悟其胸中大氣,因服破氣之藥下陷,雖用參數次,至此猶未盡複,故亟亟求助于水谷之氣,且胃中之氣,因大氣下陷無所統攝,或至速于下行,而飲食亦因之速下也。遂用野台參兩許,佐以麥門冬(帶心)三錢、柴胡二錢,煎湯飲下,自此遂愈。
或問︰子所治大氣下陷証,有兩日不食者,有飲食減少者。此証亦大氣下陷,何以轉能多食?答曰︰事有常變,病亦有常變。王清任《醫林改錯》載有所治胸中瘀血二案︰一則胸不能著物,一則非以物重壓其胸不安,皆治以血腑逐瘀湯而愈。夫同一胸中瘀血,其病狀竟若斯懸殊,故同一大氣之下陷也,其脾胃若因大氣下陷,而運化之力減者,必然少食;若大氣下陷,脾胃之氣亦欲陷者,或轉至多食。曾治一少婦,忽然飲食甚多,一時覺飢不食,即心中怔忡。醫者以為中消証,屢治不效。向愚詢方,疑其胸中大氣下陷,為開升陷湯方,加龍骨、牡蠣(皆不用)各五錢,數劑而愈。蓋病因雖同,而病之情狀,恆因人之資稟不同,而有變易。斯在臨証者,細心體察耳。
按︰此証與前証,雖皆大氣下陷,而實在寒溫之余,故方中不用黃,而用人參。因寒溫之熱,最能鑠耗津液,人參能補氣,兼能生津液,是以《傷寒論》方中,凡氣虛者,皆用人參,而不用黃也。上所列者,皆大氣下陷治驗之案也。然此証為醫者誤治及失于不治者甚多,略登數則于下,以為炯戒。庚戍秋,在滄州治病,有趙姓,忽過訪,言有疑事,欲質諸先生。問何疑?曰︰予妹半月前來歸寧,數日間,無病而亡,未知何故?愚曰︰此必有病,子蓋未知耳。×曰︰其前一日,覺咽喉發悶,診其脈沉細,疑其胸有郁氣,俾用開氣之藥一劑,翌日不覺輕重,惟自言不再服藥,斯夕即安坐床上而逝。其咽喉中發悶,並不甚劇,故曰無病也。愚曰︰此胸中大氣下陷耳。時行篋中有治大氣下陷諸案,因出示之,且為剖析其理。×泫然流涕曰,斯誠為藥誤矣。
一人,年三十余。呼吸短氣,胸中滿悶。醫者投以理氣之品,似覺稍輕,醫者以為藥病相投,第二劑,遂放膽開破其氣分。晚間服藥,至夜如廁,便後遂不能起。看護者,扶持至床上,昏昏似睡,呼之不應,須臾張口呼氣外出,若呵欠之狀,如斯者日余而亡。後其兄向愚述之,且問此果何病?因歷舉大氣下陷之理告之。其兄連連太息,既自悔擇醫不慎,又痛恨醫者誤人,以後不敢輕于延醫服藥。
一農家媼,年五十余。因麥秋農家忙甚,井臼之事皆自任之,漸覺呼吸不利,氣息迫促。醫者誤認為氣逆作喘,屢投以納氣降氣之藥,氣息遂大形迫促,其努力呼吸之聲,直聞戶外。延愚診視,及至,診其脈左右皆無,勉為疏方,取藥未至而亡,此亦大氣下陷也。其氣息之迫促,乃肺之呼吸將停,努力呼吸以自救也,醫者又複用藥,降下其氣,何其謬哉﹗
一諸生,年五十六,為學校教員,每講說後,即覺短氣,向愚詢方。愚曰,此胸中大氣,虛而欲陷,為至緊要之証,當多服升補氣分之藥。彼欲用燒酒燉藥,謂朝夕服之甚便。愚曰,如此亦可,然必須將藥燉濃,多飲且常飲耳。遂為疏方,用生黃四兩、野台參二兩,柴胡、桔梗各八錢,先用黃酒斤許,煎藥十余沸,再用燒酒二斤,同貯瓶中,置甑中燉開,每飯前飲之,旬日而愈。後因病愈,置不複飲。隔年,一日步行二裡許,自校至家,似有氣息迫促之狀,不能言語,倏忽而亡。蓋其身體素胖,艱于行步,胸中大氣,素有欲陷之機,因行動勞苦,而遂下陷,此誠《內經》所謂"大氣入于臟腑,不病而猝死"者也。方書有氣厥,中氣諸名目,大抵皆大氣下陷之証,特未窺《內經》之旨,而妄為議論耳。
按︰《內經》原有氣厥二字,乃謂氣厥逆上行,非後世所謂氣厥也。
或問︰案中所載大氣下陷証,病因及其病狀,皆了如指掌矣。然其脈之現象,或見于左部,或見于右部,或左右兩部皆有現象可征,且其脈多遲,而又間有數者,同一大氣之下陷也,何以其脈若是不同乎?答曰︰胸中大氣包舉肺外,原與肺有密切之關系,肺之脈診在右部,故大氣下陷,右部之脈多微弱者其常也。然人之元氣自腎達肝,自肝達于胸中,為大氣之根本。其人或肝腎素虛,或服破肝氣之藥太過,其左脈或即更形微弱,若案中左部寸關尺皆不見,左脈沉細欲無,左關參伍不調者是也。至其脈多遲,而又間有數者,或因陰分虛損,或兼外感之熱,或為熱藥所傷,乃兼証之現脈,非大氣下陷之本脈也。
或問︰李東垣補中益氣湯所治之証,若身熱惡寒、心煩懶言,或喘、或渴、或陽虛自汗,子所治大氣下陷案中,類皆有之。至其內傷外感之辨,謂內傷則短氣不足以息,尤為大氣下陷之明征。至其方中所用之藥,又與子之升陷湯相似。何以其方名為補中益氣,但治中氣之虛陷,而不言升補大氣乎答曰︰大氣之名,雖見于《內經》,然《素問》中所言之大氣,乃指外感之邪氣而言,非胸中之大氣也。至《靈樞》所言,雖系胸中大氣,而從來讀《內經》者,恆目《靈樞》為針經而不甚注意。即王氏注《內經》,亦但注《素問》而不注《靈樞》。後人為其不易索解,則更廢而不讀。至仲景《傷寒》、《金匱》兩書,惟《金匱》水氣門,有"大氣一轉,其氣乃散"之語。他如《難經》、《千金》、《外台》諸書,並未言及大氣。是以東垣于大氣下陷証,亦多誤認為中氣下陷,故方中用白朮以健補脾胃,而後來之調補脾胃者,皆以東垣為法。夫中氣誠有下陷之時,然不若大氣下陷之尤屬危險也。間有因中氣下陷,泄瀉日久,或轉致大氣下陷者,可仿補中益氣湯之意,于拙擬升陷湯中,去知母加白朮數錢。若但大氣下陷,而中氣不下陷者,白朮亦可不用,恐其氣分或有郁結,而、朮並用,易生脹滿也。
按︰補中益氣湯所治之喘証,即大氣下陷者之努力呼吸也。若果系真喘,桔梗尚不宜用,況升麻乎?愚少時觀東垣書,至此心嘗疑之,後明大氣下陷之理,始覺豁然,而究嫌其立言欠妥。設醫者,真以為補中益氣湯果能治喘,而于氣機上逆之真喘亦用之,豈不足僨事乎?此有關性命之處,臨証者當審辨之。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湖北韓××妻,年六旬,素多肝郁,浸至胸中大氣下陷。其氣短不足以息,因而努力呼吸,有似乎喘;喉干作渴;心中滿悶怔忡;其脈甚沉微。知其胸中大氣下陷過甚,肺中呼吸幾有將停之勢,非投以升陷湯,以升補其大氣不可。為錄出原方,遵注大氣;陷之甚者將升麻加倍服。一劑後,吐出粘涎數碗,胸中頓覺舒暢。又于方中加半夏、陳皮,連服三劑,病遂霍然。蓋此証因大氣下陷,其胸肺胃脘無大氣以斡旋之,約皆積有痰涎,迨服藥後,大氣來複,故能運轉痰涎外出,此《金匱》水氣門所謂"大氣一轉,其氣(水氣即痰涎)乃散"也。後大氣下陷証數見不鮮,莫不用升陷東加減治愈。
河北省淪縣張××來函︰族嬸母,年四十余歲,身體素弱。因境遇不順,又多抑郁。癸亥十月下旬,忽患頭疼甚劇,已三日矣,族叔來舍,俾生往診。及至,聞呻吟不已,臥床不起,言已針過百會及太陽兩處,均未見效。其左脈微細如絲,按之即無,右脈亦無力,自言氣息不接,胸悶不暢,不思飲食,自覺精神恍惚,似難支持,知其胸中之大氣下陷也。其頭疼者,因大氣陷後,有他經之逆氣乘虛上干也。遵用升陷湯原方,升提其下陷之大氣,連服數劑全愈。
四川涇南周××來函︰程姓男孩,年五歲,乳哺不足,脫肛近四載,醫不能治。其面白神疲,身體孱弱;大腸墜出二寸許,用手塞入,旋又墜出;其脈濡弱無力;呼吸促短,狀若不能接續。知其胸中大氣下陷,下焦之氣化因之不能固攝也。仿用升陷湯方,用生箭四錢,知母二錢,桔梗、柴胡、升麻各一錢,潞參、淨萸肉各三錢煎湯一盅,分兩次溫飲下。連服二劑,肛即收縮。乃減去升麻,再服三劑,全愈。
直隸唐山張××來函︰××之內,以其夫病勢沉重,深恐難起,憂慮成疾。心內動悸,痞塞短氣。醫者以為痰郁,用二陳東加減清之,病益加劇。因鑒其父為藥所誤(其父因下痢十余日,醫用大黃四錢降之複杯而卒),遂停藥不敢服。此際愚正在城中為其夫調治余病。俟愚來家求診,見其滿面油光,兩手尺寸之脈皆極沉,惟關脈堅而有力。愚曰︰"此乃胸中大氣下陷,何醫者不明如是,而用清痰之二陳也。今兩關脈之堅弦,乃彼用藥推蕩之力。"診際,大氣一陷,遂全身一戰,冷汗滿額,心即連次跳動十余次。遂用升陷湯,再仿逍遙散、炙甘草湯之意,提其下陷之氣,散其中宮之滯,並以交其心腎。一劑而三部平,大氣固。嗣因尺中太微,而理氣藥及升柴等藥皆不敢用,遂按治大氣下陷方之意及治虛勞之法,精心消息,調治而愈。
安徽績溪章××來函︰有馮××,務農而家小康。其母章氏,年正八秩,體豐善飯。一日忽覺左手麻痺,漸至不能持碗。越朝方食面餅,倏然僵厥,坐向下墮,肢冷額汗,氣息僅屬。人皆以為猝中也,聚商救治,自午至晡,逐見危殆,來請吾為籌挽救簡方,以老人素不服藥,且口噤鼻塞,恐藥汁亦難下咽耳。吾意謂年老久厥,詎能回陽?姑囑以紅靈丹少許吹鼻中,倘嚏氣能宣通,再議用藥。乃藥甫入而嚏作,似漸蘇醒。然呼吸甚微,如一線游絲,恐風吹斷。先按口鼻,溫度甚低,音在喉中,猶言誓不服藥。診其脈,則沉微,察其瞳,亦渙散。遂確定為大氣下陷。但值耄年,勢難遽投重峻之劑,爰照升陷湯方而小其劑,用生箭一錢五分,知母八分,淨萸肉一錢,柴胡四分,升麻三分。煎服須臾,即漸有轉機。續進兩劑,逐次平複。繼俾服潞黨參,每日二錢,加五味子五粒,廣陳皮少許,頻飲代茶。今春見之,較未病前更倍康強矣。
山東德州盧××來函︰五家嫂及內子兩人,系因家務心力煎勞,自覺無日不病者。五家嫂怔忡異常,每犯此病,必數日不能起床,須人重按其心,終日面目虛浮,無病不有。而內子則不但怔忡,寒熱往來,少腹重墜,自汗、盜汗,亦無定時,面目手足及右腿無日不腫。而兩人丸藥日不離口,不但無效,更漸加劇。後侄查大氣下陷一切方案,確知兩人皆系大氣下陷無疑。服升陷湯數劑,並加滋補之味,而各病若失,現今均健壯如常矣。
直隸鹽山孫××來函︰一九二六年冬,河東友人翟××之母乳部生瘡,疼痛難忍,同事王××約往診視。翟××言,昨日請醫診治,服藥一劑,亦不覺如何,惟言誓不再服彼醫方藥。生診視時,其脈左關弦硬,右寸獨微弱,口不能言,氣息甚微,病勢已危險萬分。生斷為年高因病瘡大氣下陷,為開升陷湯,以升舉其氣,又加連翹、丹參諸藥,以理其瘡。一劑能言,病患喜甚,非按原方再服一劑不可。後生又診數次,即方略為加減,數服全愈。後遇此証數次,亦皆用升陷東加減治愈。
奉天桓仁縣閻××來函︰客歲家慈得大氣下陷証,吾以向未行醫,未敢率爾用藥,遂聘本縣名流再三延醫,終無效驗。遲至今歲正月初二日,氣息奄奄,迫不及待,遂急用升陷湯,遵方後所注更番增減,按証投藥,數月沉,數日全愈。
江蘇平台王××來函︰一婦人,產後乳上生癰,腫疼殊甚。延西醫治不效,繼延吾延醫。其膿已成,用針刺之,出膿甚多,第二日已眠食俱安矣。至第三日,忽神昏不食,並頭疼。其母曰︰"此昨日受風寒以致如此。"診其脈,微細若無,身無寒熱,心跳,少腹微疼,知非外感,當系胸中大氣下陷。投以升陷湯,兩劑全愈。
2、回陽升陷湯
治心肺陽虛,大氣又下陷者。其人心冷、背緊、惡寒,常覺短氣。
生黃(八錢)干姜(六錢)當歸身(四錢)桂枝尖(三錢)甘草(一錢)
周身之熱力,借心肺之陽,為之宣通,心肺之陽,尤賴胸中大氣,為之保護。大氣一陷,則心肺陽分素虛者,至此而益虛,欲助心肺之陽,不知升下陷之大氣,雖日服熱藥無功也。
或問︰心臟屬火,西人亦謂周身熱力皆發于心,其能宣通周身之熱宜矣。今論周身熱力不足,何以謂心肺之陽皆虛?答曰︰肺與心同居膈上,左心房之血脈管,右心房之回血管,皆與肺循環相通,二臟之宣通熱力,原有相助為理之妙。然必有大氣以斡旋之,其功用始彰耳。
按︰喻嘉言《醫門法律》最推重心肺之陽,謂心肺陽旺,則陰分之火自然潛伏。至陳修園推展其說,謂心肺之陽下濟,大能溫暖脾胃消化痰飲。皆確論也。
一童子,年十三四,心身俱覺寒涼,飲食不化,常常短氣,無論服何熱藥,皆分毫不覺熱。其脈微弱而遲,右部兼沉。知其心肺陽分虛損,大氣又下陷也。為製此湯,服五劑,短氣已愈,身心亦不若從前之寒涼。遂減桂枝之半,又服數劑全愈。俾停藥,日服生硫黃分許,以善其後。
一人,年五十余。大怒之後,下痢月余始愈。自此胸中常覺滿悶,飲食不能消化。數次延醫服藥,不外通利氣分之品,即間有溫補脾胃者,亦必雜以破氣之藥,愈服病愈增重。後愚診視,其脈沉細微弱,至數甚遲。詢其心中,常有覺涼之時。知其胸中大氣下陷,兼上焦陽分虛損也。遂投以此湯,十劑全愈。後因怒,病又反複,醫者即愚方,加濃朴二錢,服後少腹下墜作疼,徹夜不能寐,複求為延醫,仍投以原方而愈。
趙姓媼,年近五旬,忽然昏倒不語,呼吸之氣大有滯礙,幾不能息,其脈微弱而遲。詢其生平,身體羸弱,甚畏寒涼,恆覺胸中滿悶,且時常短氣。即其素日資稟及現時病狀以互戡病情,其為大氣下陷兼寒飲結胸無疑。然此時情勢將成痰厥,住在鄉村取藥無及,遂急用胡椒二錢搗碎煎兩三沸,澄取清湯灌下。須臾胸中作響,呼吸頓形順利。繼用干姜八錢煎湯一盅,此時已自能飲下。須臾氣息益順,精神亦略清爽,而仍不能言,且時作呵欠,十余呼吸之頃必發太息,知其寒飲雖開,大氣之陷者猶未複也。遂投以拙擬回陽升陷湯。服數劑,呵欠與太息皆愈,漸能言語。按︰此証初次單用干姜開其寒飲,而不敢佐以赭朴諸藥以降下之者,以其寒飲結胸又兼大氣下陷也。設若辨証不清而誤用之,必至凶危立見,此審証之當細心也。
3、理郁升陷湯
治胸中大氣下陷,又兼氣分郁結,經絡湮淤者。
生黃(六錢)知母(三錢)當歸身(三錢)桂枝尖(錢半)柴胡(錢半)乳香(三錢,不去油)沒藥(三錢,不去油)
脅下撐脹,或兼疼者,加龍骨、牡蠣(皆不用)各五錢;少腹下墜者,加升麻一錢。
一婦人,年三十許。胸中滿悶,時或作疼,鼻息發熱,常常作渴。自言得之產後數日,勞力過度。其脈遲而無力,籌思再三,莫得病之端緒。姑以生山藥一兩,滋其津液,雞內金二錢、陳皮一錢,理其疼悶,服後忽發寒熱。再診其脈,無力更甚,知其氣分郁結,又下陷也。遂為製此湯,一劑諸病皆覺輕,又服四劑全愈。
一少女,年十五。臍下左邊起一瘕,沉沉下墜作疼,上連腰際,亦下墜作疼楚,時發呻吟。劇時,常覺小便不通,而非不通也。診其脈,細小而沉。詢其得病之由,言因小便不利,便時努力過甚,其初腰際墜疼,後遂結此瘕。其方結時,揉之猶軟,今已五閱月,其患處愈堅結。每日晚四點鐘,疼即增重,至早四點鐘,又漸覺輕。愚聞此病因,再以脈象參之,知其小便時努力過甚。上焦之氣,陷至下焦而郁結也。遂治以理郁升陷湯,方中乳香、沒藥皆改用四錢,又加丹參三錢、升麻錢半,二劑而墜與疼皆愈。遂去升麻,用藥汁送服朱血竭末錢許,連服數劑,瘕亦消。
或問︰龍骨、牡蠣為收澀之品,兼脅下脹疼者,何以加此二藥?答曰︰脅為肝之部位,脅下脹疼者,肝氣之橫恣也,原當用瀉肝之藥,又恐與大氣下陷者不宜。用龍骨、牡蠣,以斂戢肝火,肝氣自不至橫恣,此斂之即以瀉之,古人治肝之妙術也。且黃有膨脹之力,脹疼者原不宜用,有龍骨、牡蠣之收斂,以縮其膨脹之力,可放膽用之無礙,此又從體驗而知道也。嘗治一少婦,經水兩月不見,寒熱往來,脅下作疼,脈甚微弱而數至六至。詢之常常短氣,投以理郁升陷湯,加龍骨、牡蠣各五錢,為脈數,又加玄參、生地、白芍各數錢,連服四劑。覺脅下開通,瘀血下行,色紫黑,自此經水調順,諸病皆愈。蓋龍骨、牡蠣性雖收澀,而實有開通之力,《神農本草經》謂龍骨消瘕,而又有牡蠣之咸能軟堅者以輔之,所以有此捷效也。
4、醒脾升陷湯
治脾氣虛極下陷,小便不禁。
生箭(四錢)白朮(四錢)桑寄生(三錢)川續斷(三錢)萸肉(四錢,去淨核)龍骨(四錢,搗)牡蠣(四錢,搗)川萆(二錢)甘草(二錢,蜜炙)
《內經》曰︰"飲入于胃,游溢精氣,上輸于脾,脾氣散精,上歸于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是脾也者,原位居中焦,為水飲上達下輸之樞機,樞機不旺,則不待上達而即下輸,此小便之所以不禁也。然水飲降下之路不一,《內經》又謂"肝熱病者,小便先黃",又謂"肝壅兩(脅也)滿,臥則驚悸,不得小便。"且芍藥為理肝之主藥,而善利小便。由斯觀之,是水飲又由胃入肝,而下達膀胱也。至胃中所余水飲,傳至小腸滲出,此又人所共知。故方中用黃、白朮、甘草以升補脾氣,即用黃同寄生、續斷以升補肝氣,更用龍骨、牡蠣、萸肉、萆以固澀小腸也。又人之胸中大氣旺,自能吸攝全身氣化,不使下陷,黃與寄生並用,又為填補大氣之要藥也。或問︰黃為補肺脾之藥,今謂其能補肝氣何也?答曰︰肝屬木而應春令,其氣溫而性喜條達,黃性溫而升,以之補肝,原有同氣相求之妙用。愚自臨証以來,凡遇肝氣虛弱,不能條達,一切補肝之藥不效者,重用黃為主,而少佐以理氣之品,服之,複杯之頃,即見效驗(治驗詳黃解)。是知謂肝虛無補法者,非見道之言也。
或問︰《神農本草經》謂桑寄生能治腰疼、堅齒發、長須眉,是當為補肝腎之藥,而謂其能補胸中大氣何也?答曰︰寄生根不著土,寄生樹上,最善吸空中之氣,以自滋生,故其所含之氣化,實與胸中大氣為同類。嘗見有以補肝腎,而多服久服,胸中恆覺滿悶,無他,因其胸中大氣不虛,故不受寄生之補也。且《神農本草經》不又謂其治癰腫乎?然癰腫初起,服之必無效,惟癰腫潰後,生肌不速,則用之甚效。如此而言,又與黃之主癰疽敗証者相同,則其性近黃,更可知矣。
或問︰萆世醫多用以治淋,夫淋以通利為主,蓋取萆能利小便也。此方中用之以固小便,其性果固小便乎,抑利小便乎?答曰︰萆為固澀下焦之要藥,其能治失溺,《名醫別錄》原有明文。時醫因古方有萆解釐清飲,遂誤認萆為利小便之要藥,而于小便不利、淋澀諸証多用之。嘗見有以利小便,而小便轉癃閉者,以治淋証,竟致小便滴瀝不通者,其誤人可勝道哉﹗蓋萆釐清飲之君萆,原治小便頻數,溺出旋白如油,乃下焦虛寒,氣化不固之証,觀其佐以縮小便之益智,溫下焦之烏藥,其用意可知。特當日命名時,少欠斟酌,遂致庸俗醫輩,錯有會心,貽害無窮,可不慎哉﹗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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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3 08:40:15 | 显示全部楼层
(四)治喘息方
1、參赭鎮氣湯
治陰陽兩虛,喘逆迫促,有將脫之勢。亦治腎虛不攝,沖氣上干,致胃氣不降作滿悶。野台參(四錢)生赭石(六錢,軋細)生芡實(五錢)生山藥(五錢)萸肉(六錢,去淨核)生龍骨(六錢,搗細)生牡蠣(六錢,搗細)生杭芍(四錢)蘇子(二錢,炒搗)生赭石壓力最勝,能鎮胃氣沖氣上逆,開胸膈,墜痰涎,止嘔吐,通燥結,用之得當,誠有捷效。虛者可與人參同用。
仲景旋複代赭石湯,赭石、人參並用。治"傷寒發汗,若吐若下解後,心下痞硬,噫氣不除者"。參、赭鎮氣湯中人參,借赭石下行之力,挽回將脫之元氣,以鎮安奠定之,亦旋複代赭石湯之義也。
一婦人,年三十余,勞心之後兼以傷心,忽喘逆大作,迫促異常。其翁知醫,以補斂元氣之藥治之,覺胸中窒礙不能容受。更他醫以為外感,投以小劑青龍湯喘益甚。延愚診視,其脈浮而微數,按之即無,知為陰陽兩虛之証。蓋陽虛則元氣不能自攝,陰虛而肝腎又不能納氣,故作喘也。為製此湯,病患服藥後,未及複杯曰︰"吾有命矣。"詢之曰︰"從前呼吸惟在喉間,幾欲脫去,今則轉落丹田矣。"果一劑病愈強半,又服數劑全愈。
一婦人,年二十余,因與其夫反目,怒吞鴉片。已經救愈,忽發喘逆,迫促異常。須臾又呼吸頓停,氣息全無,約十余呼吸之頃,手足亂動,似有蓄極之勢,而喘複如故。若是循環不已,勢近垂危,延醫數人,皆不知為何病。後愚診視其脈,左關弦硬,右寸無力,精思良久,恍然悟曰︰此必怒激肝膽之火,上沖胃氣。夫胃氣本下行者也,因肝膽之火沖之,轉而上逆,並迫肺氣亦上逆,此喘逆迫促所由來也。逆氣上干,填塞胸膈,排擠胸中大氣,使之下陷。夫肺懸胸中,須臾無大氣包舉之,即須臾不能呼吸,此呼吸頓停所由來也(此理參觀升陷湯後跋語方明)。迨大氣蓄極而通,仍上達胸膈,鼓動肺臟,使得呼吸、逆氣遂仍得施其擊撞,此又病勢之所以循環也。《神農本草經》載,桂枝主上氣咳逆、結氣、喉痺、吐吸(吸不歸根即吐出),其能降逆氣可知。其性溫而條達,能降逆氣,又能升大氣可知。遂單用桂枝尖三錢,煎湯飲下,須臾氣息調和如常。夫以桂枝一物之微,而升陷降逆,兩擅其功,以挽回人命於頃刻,誠天之生斯使獨也。然非親自經驗者,又孰信其神妙如是哉﹗繼用參赭鎮氣湯,去山藥、蘇子,加桂枝尖三錢、知母四錢,連服數劑,病不再發。此喘証之特異者,故附記於此。
附錄︰直隸青縣張××來函︰定縣吳××妻病,服藥罔效。弟診其脈,浮而無力。胸次郁結,如有物杜塞,飲食至胃間,恆覺燒熱不下。仿參赭鎮氣湯之義,用野台參六錢,赭石細末二兩。將二藥煎服,胸次即覺開通。服至二劑,飲食下行無礙。因其大便猶燥,再用當歸、肉蓯蓉各四錢,俾煎服。病若失。
安徽績溪章××來函︰洪××,年五十余,家素貧苦,曾吸鴉片,戒未多年,由咳而成喘疾,勉強操勞,每屆冬令則加劇,然病發時亦往往不服藥而自愈。茲次發喘,初由外感,兼發熱頭痛。醫者投以二活、防、葛,大劑表散,遂汗出二日不止,喘逆上沖,不能平臥,胸痞腹脹,大便旬余未行,語不接氣,時或螈,種種見証,已瀕極險。診其脈,微細不起。形狀頹敗殊甚。詳細勘視,誠將有陰陽脫離之虞。適日前閱赭石解,記其主治,揣之頗合。但恐其性太重鎮而正氣將隨以下陷也,再四躊躇,因配以真潞黨參、生懷山藥、野茯神、淨萸肉、廣桔紅、京半夏、龍骨、牡蠣、蘇子、蒡子等,皆屬按証而擬,竟與參赭鎮氣湯大致相同。一劑病愈大半,兩劑即扶杖起行,三劑則康複如恆矣。前月遇之,自言冬不知寒,至春亦未反複。
2、薯蕷納氣湯
治陰虛不納氣作喘逆。
生山藥(一兩)大熟地(五錢)萸肉(五錢,去淨核)柿霜餅(四錢,沖服)生杭芍(四錢)牛蒡子(二錢,炒搗)蘇子(二錢,炒搗)甘草(二錢,蜜炙)生龍骨(五錢,搗細)
前方,治陰陽兩虛作喘,此方,乃專治陰虛作喘者也。方書謂肝腎虛者,其人即不能納氣,此言亦近理,然須細為剖析。空氣中有氧氣,乃養物之生氣也。人之肺臟下無透竅,而吸入之養氣,實能隔肺胞,息息透過,以下達腹中,充養周身。肝腎居於腹中,其氣化收斂,不至膨脹,自能容納下達之氣,且能導引使之歸根。有時腎虛氣化不攝,則上注其氣於沖,以沖下連腎也。夫沖為血海,實亦主氣,今因為腎氣貫注,則沖氣又必上逆於胃,以沖上連胃也。由是,沖氣兼挾胃氣上逆,並迫肺氣亦上逆矣,此喘之所由來也。又《內經》謂肝主疏,泄腎主閉藏。夫肝之疏泄,原以濟腎之閉藏,故二便之通行,相火之萌動,皆與肝氣有關,方書所以有肝行腎氣之說。今因腎失其閉藏之性,肝遂不能疏泄腎氣使之下行,更迫於腎氣之膨脹,轉而上逆。由斯,其逆氣可由肝系直透膈上,亦能迫肺氣上逆矣,此又喘之所由來也。方中用地黃、山藥以補腎,萸肉、龍骨補肝即以斂腎,芍藥、甘草甘苦化陰,合之柿霜之涼潤多液,均為養陰之妙品,蘇子、牛蒡又能清痰降逆,使逆氣轉而下行,即能引藥力速於下達也。至方名薯蕷納氣湯者,因山藥補腎兼能補肺,且饒有收斂之力,其治喘之功最弘也。
或問︰養氣雖能隔肺胞透過,亦甚屬些些無多,何以當吸氣內入之時,全腹皆有膨脹之勢?答曰︰若明此理,益知所以致喘之由。人之臟腑皆賴氣以撐懸,是以膈上有大氣,司肺呼吸者也;膈下有中氣,保合脾胃者也,臍下有元氣,固性命之根蒂者也。當吸氣入肺之時,肺胞膨脹之力,能鼓舞諸氣,節節運動下移,而周身之氣化遂因之而流通。且喉管之分支下連心肝,以通於奇經諸脈,當吸氣內入之時,所吸之氣原可由喉管之分支下達,以與肺中所吸之氣,相助為理也。下焦肝腎(奇經與腎相維系)屬陰,陰虛氣化不攝則內氣膨脹,遂致吸入之氣不能容受而急於呼出,此陰虛者所以不納氣而作喘也。
3、滋培湯
治虛勞喘逆,飲食減少,或兼咳嗽,並治一切陰虛羸弱諸証。
生山藥(一兩)於朮(三錢,炒)廣陳皮(二錢)牛蒡子(二錢,炒搗)生杭芍(三錢)玄參(三錢)生赭石(三錢,軋細)炙甘草(二錢)
痰郁肺竅則作喘,腎虛不納氣亦作喘。是以論喘者恆責之肺、腎二臟,未有責之於脾、胃者。不知胃氣宜息息下行,有時不下行而轉上逆,並迫肺氣亦上逆即可作喘。脾體中空,能容納諸回血管之血,運化中焦之氣,以為氣血寬閑之地,有時失其中空之體,或變為緊縮,或變為脹大,以致壅激氣血上逆迫肺,亦可作喘。且脾脈緩大,為太陰濕土之正象,虛勞喘嗽者,脈多弦數,與緩大之脈反對,乃脾土之病脈也。故重用山藥以滋脾之陰,佐以於朮以理脾之陽,脾臟之陰陽調和,自無或緊縮、或漲大之虞。特是,脾與胃臟腑相依,凡補脾之藥皆能補胃。而究之臟腑異用,脾以健運磨積,宣通津液為主;胃以熟腐水谷、傳送糟粕為主。若但服補藥,壅滯其傳送下行之機,胃氣或易於上逆,故又宜以降胃之藥佐之,方中之赭石、陳皮、牛蒡是也。且此數藥之性,皆能清痰涎利肺氣,與山藥、玄參並用,又為養肺止嗽之要品也。用甘草、白芍者,取其甘苦化合,大有益於脾胃,兼能滋補陰分也。並治一切虛勞諸証者,誠以脾胃健壯,飲食增多,自能運化精微以培養氣血也。一人,年二十二,喘逆甚劇,脈數至七至,用一切治喘藥皆不效,為製此方。將藥煎成,因喘劇不能服,溫湯三次始服下,一劑見輕,又服數劑全愈。
或問︰藥之健脾胃者,多不能滋陰分,能滋陰分者,多不能健脾胃,此方中芍藥、甘草同用,何以謂能兼此二長?答曰︰《神農本草經》謂芍藥味苦,後世本草謂芍藥味酸。究之,芍藥之味苦酸皆有。陳修園篤信《神農本草經》謂芍藥但苦不酸。然嚼服芍藥錢許,恆至齒,兼有酸味可知。若取其苦味與甘草相合,有甘苦化陰之妙(甘苦化陰說始於葉天士),故能滋陰分。若取其酸味與甘草相合,有甲己化土之妙(甲木味酸己土味甘),故能益脾胃。此皆取其化出之性以為用也。又陳修園曰︰芍藥苦平破滯,本瀉藥非補藥也。
若與甘草同用,則為滋陰之品,與生姜、大棗、桂枝同用,則為和營衛之品,與附子、干姜同用,則能收斂元陽,歸根於陰,又為補腎之品。本非補藥,昔賢往往取為補藥之主,其旨微矣。按此論甚精,能示人用藥變化之妙,故連類及之。
西人謂︰心有病可以累肺作喘,此說誠信而有征。蓋喘者之脈多數,夫脈之原動力發於心,脈動數則心動亦數可知。心左房之赤血與右房之紫血,皆與肺循環相通。若心動太急,逼血之力過於常度,則肺臟呼吸亦因之速過常度,此自然之理也。然心與腎為對待之體,心動若是之急數,腎之真陰不能上潮,以靖安心陽可知。由是言之,心累肺作喘之証,亦即腎虛不納氣之証也。
西人又謂︰喘証因肺中小氣管,痰結塞住,忽然收縮,氣不通行,呼吸短促,得痰出乃減。有日日發作者,又數日或因辛苦寒冷而發作者,又有因父母患此病傳延者。發作時,苦劇不安,醫治無良法。應用紙浸火硝水內,取出晒干,置盆內燃點,乘煙焰熏騰時,以口吸養氣入肺(火硝多含養氣)。或用醉仙桃干葉當煙吸之,內服樟腦鴉片酒壹貳錢、更加姜末一分半、白礬七厘共為散,水調服。雖未必能除根,亦可漸輕。按︰此証乃勞疾之傷肺者,當名為肺勞。雖發作時甚劇,仍可久延歲月。其治法當用拙擬黃膏。
肺勞之証,因肺中分支細管多有瘀滯,熱時肺胞松客氣化猶可宣通,故病則覺輕;冷時肺胞緊縮其痰涎恆益杜塞,故病則加重。此乃肺部之錮疾,自古無必效之方。惟用曼陀羅熬膏,和以理肺諸藥,則多能治愈。
爰將其方詳開於下︰
曼陀羅正開花時,將其全科切碎,榨取原汁四兩,入鍋內熬至若稠米湯;再加入硼砂二兩,熬至融化;再用遠志細末、甘草細末各四兩,生石膏細末六兩,以所熬之膏和之,以適可為丸為度,分作小丸。每服錢半,若不效可多至二錢,白湯送下,一日兩次。久服病可除根。若服之覺熱者,石膏宜加重。
肺臟具辟之機。其辟之機自如,自無肺勞病証。遠志、硼砂最善化肺管之瘀,甘草末服,不經火炙、水煮,亦善宣通肺中氣化,此所以助肺臟之辟也。曼陀羅膏大有收斂之力,此所以助肺臟之也。用石膏者,因曼陀羅之性甚熱,石膏能解其熱也。且遠志、甘草、硼砂皆為養肺之品,能多生津液,融化痰涎,俾肺臟辟之機靈活無滯,則肺勞之喘嗽自愈也。
按︰
醉仙桃即曼陀羅花也。其花白色,狀類牽牛而大,其葉大如掌而有尖,結實大如核桃,實蒂有托盤如錢,皮有芒刺如包麻,中含細粒,如火麻仁。渤海之濱生殖甚多,俗呼為洋金花。李時珍謂︰"服之令人昏昏如醉,可作麻藥。"又謂︰"熬水洗脫肛甚效。"蓋大有收斂之功也。西人藥學謂︰用醉仙桃花實葉,俱要鮮者榨汁,或熬干,或晒干作膏。每服三厘,能補火止疼、令人熟睡,善療喘嗽。正與時珍之說相似。然此物有毒不可輕用。今人治勞喘者,多有取其花與葉,作煙吸之者,實有目前捷效,較服其膏為妥善也。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五)治痰飲方
1、理飲湯
治因心肺陽虛,致脾濕不升,胃郁不降,飲食不能運化精微,變為飲邪。停於胃口為滿悶,溢於膈上為短氣,漬滿肺竅為喘促,滯膩咽喉為咳吐粘涎。甚或陰霾布滿上焦,心肺之陽不能暢舒,轉郁而作熱。或陰氣逼陽外出為身熱,迫陽氣上浮為耳聾。然必診其脈,確乎弦遲細弱者,方能投以此湯。
于朮(四錢)干姜(五錢)桂枝尖(二錢)炙甘草(二錢)茯苓片(二錢)生杭芍(二錢)桔紅(錢半)川濃朴(錢半)
服數劑後,飲雖開通,而氣分若不足者,酌加生黃數錢。
方中用桂枝、干姜,以助心肺之陽,而宣通之。白朮、茯苓、甘草,以理脾胃之濕,而淡滲之(茯苓甘草同用最瀉濕滿)。用濃朴者,葉天士謂︰"濃朴多用則破氣,少用則通陽",欲借溫通之性,使胃中陽通氣降,運水谷速於下行也。用桔紅者,助白朮、茯苓、甘草以利痰飲也。至白芍,若取其苦平之性,可防熱藥之上僭(平者主降),若取其酸斂之性,可製虛火之浮游(《神農本草經》謂芍藥苦平,後世謂芍藥酸斂,其味實苦而微酸)。且藥之熱者,宜於脾胃,恐不宜於肝膽,又取其涼潤之性,善滋肝膽之陰,即預防肝膽之熱也。況其善利小便,小便利而痰飲自減乎。
一婦人,年四十許。胸中常覺滿悶發熱,或旬日,或浹辰之間,必大喘一兩日。醫者用清火理氣之藥,初服稍效,久服轉增劇。後愚診視,脈沉細幾不可見。病家問︰系何病因?愚曰︰此乃心肺陽虛,不能宣通脾胃,以致多生痰飲也。人之脾胃屬土,若地輿然。心肺居臨其上正當太陽部位(膈上屬太陽,觀《傷寒論》太陽篇自知),其陽氣宣通,若日麗中天暖光下照。而胃中所納水谷,實借其陽氣宣通之力,以運化精微而生氣血,傳送渣滓而為二便。清升濁降,痰飲何由而生?惟心肺陽虛,不能如離照當空,脾胃即不能借其宣通之力,以運化傳送,於是飲食停滯胃口,若大雨之後,陰霧連旬,遍地污淖,不能干滲,則痰飲生矣。痰飲既生,日積月累,郁滿上焦則作悶,漬滿肺竅則作喘,阻遏心肺陽氣,不能四布則作熱。醫者不識病源,猶用涼藥清之,勿怪其久而增劇也。遂為製此湯,服之一劑,心中熱去,數劑後轉覺涼甚。遂去白芍,連服二十餘劑,胸次豁然,喘不再發。
一婦人,年三十許。身形素豐。胸中痰涎郁結,若礙飲食,上焦時覺煩熱。偶服礞石滾痰丸有效,遂日日服之。初則飲食加多,繼則飲食漸減,後則一日不服,即不能進飲食。又久服之。竟分毫無效,日僅一餐,進食少許,猶不能消化。且時覺熱氣上騰,耳鳴欲聾,始疑藥不對証。求愚延醫,其脈象浮大,按之甚軟。愚曰︰此証心肺陽虛,脾胃氣弱,為服苦寒攻瀉之藥太過,故病証脈象如斯也。擬治以理飲湯。病家謂,從前醫者,少用桂附,即不能容受,恐難再用熱藥。愚曰︰桂附原非正治心肺脾胃之藥,況又些些用之,病重藥輕,宜其不受。若拙擬理飲湯,與此証針芥相投,服之必無他變。若畏此藥,不敢輕服,單用干姜五錢,試服亦可。病家依愚言,煎服干姜後,耳鳴即止,須臾覺胸次開通。繼投以理飲湯,服數劑,心中亦覺涼甚。將干姜改用一兩,又服二十餘劑,病遂除根。
一婦人,年四十許。上焦滿悶煩躁,思食涼物,而偶食之,則滿悶益甚。且又黎明泄瀉,日久不愈,滿悶益甚,將成臌脹。屢次延醫服藥,多投以半補半破之劑,或佐以清涼,或佐以收澀,皆分毫無效。後愚診視,脈象弦細而遲。知系寒飲結胸,阻塞氣化。欲投以理飲湯,病家聞而遲疑,似不敢服。亦俾先煎干姜數錢服之,胸中煩躁頓除。為其黎明泄瀉,遂將理飲湯去濃朴、白芍,加生雞內金錢半,補骨脂三錢,連服十餘劑,諸病皆愈。一婦人,年近五旬,常覺短氣,飲食減少。屢次延醫服藥,或投以宣通,或投以升散,或投以健補脾胃,兼理氣之品,皆分毫無效。浸至飲食日減,羸弱不起,奄奄一息,病家亦以為不治之証矣。後聞愚在其鄰村,屢救危險之証,複延愚診視。其脈弦細欲無,頻吐稀涎。詢其心中,言覺有物杜塞胃口,氣不上達,知其為寒飲凝結也。遂投以理飲湯,方中干姜改用七錢,連服三劑,胃口開通。又覺呼吸無力,遂於方中加生黃三錢,連服十餘劑,病全愈。方書謂,飲為水之所結,痰為火之所凝,是謂飲涼而痰熱也。究之飲証亦自分涼熱,其熱者,多由於憂思過度,甚則或至癲狂,雖有飲而恆不外吐。其涼者,則由於心肺陽虛,如方名下所言種種諸情狀。且其証,時吐稀涎,常覺短氣,飲食廉少,是其明征也(後世謂痰之稀者為飲,稠者為痰,與《金匱》所載四飲名義不同)。
邑,韓××醫學傳家,年四十有四,偶得奇疾。臥則常常發搐,旋發旋止,如發寒戰之狀,一呼吸之間即愈。即不發搐時,人偶以手撫之,又輒應手而發。自治不效,廣求他醫治療皆不效。留連半載,病勢浸增。後愚診視,脈甚弦細。詢其飲食甚少,知系心肺脾胃陽分虛憊,不能運化精微,以生氣血。血虛不能榮筋,氣虛不能充體,故發搐也。必發於臥時者,臥則氣不順也。人撫之而輒發者,氣虛則畏人按也。授以理飲湯方,數劑,飲食加多,搐亦見愈。二十劑後,病不再發。
2、理痰湯
治痰涎郁塞胸膈,滿悶短氣。或漬於肺中為喘促咳逆。停於心下為驚悸不寐。滯於胃口為脹滿噦呃。溢於經絡為肢體麻木或偏枯。留於關節,著於筋骨,為俯仰不利,牽引作疼。隨逆氣肝火上升,為眩暈不能坐立。
生芡實(一兩)清半夏(四錢)黑芝麻(三錢,炒搗)柏子仁(二錢,炒搗)生杭芍(二錢)陳皮(二錢)茯苓片(二錢)
世醫治痰,習用宋《局方》二陳湯,謂為治痰之總劑。不知二陳湯能治痰之標,不能治痰之本。何者?痰之標在胃,痰之本原在於腎。腎主閉藏,以膀胱為腑者也。其閉藏之力,有時不固,必注其氣於膀胱。膀胱膨脹,不能空虛若谷,即不能吸引胃中水飲,速於下行而為小便,此痰之所由來也。又腎之上為血海,奇經之沖脈也。其脈上隸陽明,下連少陰。為其下連少陰也,故腎中氣化不攝,則沖氣易於上干。為其上隸陽明也,沖氣上干,胃氣亦多上逆,不能息息下行以運化水飲,此又痰之所由來也。此方以半夏為君,以降沖胃之逆。即重用芡實,以收斂沖氣,更以收斂腎氣,而濃其閉藏之力。腎之氣化治,膀胱與沖之氣化,自無不治,痰之本原清矣。用芝麻、柏實者,潤半夏之燥,兼能助芡實補腎也。用芍藥、茯苓者,一滋陰以利小便,一淡滲以利小便也。用陳皮者,非借其化痰之力,實借其行氣之力,佐半夏以降逆氣,並以行芡實、芝麻、柏實之滯膩也。
友人毛××,曾治一婦人,年四十餘。上盛下虛,痰涎壅滯,飲食減少,動則作喘。他醫用二陳東加減治之,三年,病轉增劇。後延毛××診視,投以此湯,數劑病愈強半。又將芡實減去四錢,加生山藥五錢,連服二十餘劑,痰盡消,諸病皆愈。至今數年,未嘗反複。
毛××又嘗治一少婦,患癇風。初兩三月一發,浸至兩三日一發。脈滑、體豐,知系痰涎為恙。亦治以此湯,加赭石三錢,數劑竟能拔除病根。後與愚覿面述之。愚喜曰︰向擬此湯時,原不知能治癇風,經兄加赭石一味,即建此奇功,大為此方生色矣。按︰此方若治癇風,或加朱砂,或加生鐵落,或用磨刀水煎藥,皆可。
3、龍理痰湯
治因思慮生痰,因痰生熱,神志不寧。
清半夏(四錢)生龍骨(六錢,搗細)生牡蠣(六錢,搗細)生赭石(三錢,軋細)朴硝(二錢)黑芝麻(三錢,炒搗)柏子仁(三錢,炒搗)生杭芍(三錢)陳皮(二錢)茯苓(二錢)
此方,即理痰湯,以龍骨、牡蠣代芡實,又加赭石、朴硝也。其所以如此加減者,因此方所主之痰,乃虛而兼實之痰。實痰宜開,礞石滾痰丸之用硝黃者是也;虛痰宜補,腎虛泛作痰,當用腎氣丸以逐之者是也。至虛而兼實之痰,則必一藥之中,能開痰亦能補虛,其藥乃為對証,若此方之龍骨、牡蠣是也。蓋人之心腎,原相助為理。腎虛則水精不能上輸以鎮心,而心易生熱,是由腎而病及心也;心因思慮過度生熱,必暗吸腎之真陰以自救,則腎易虧耗,是由心而病及腎也。於是心腎交病,思慮愈多,熱熾液凝,痰涎壅滯矣。惟龍骨、牡蠣能寧心固腎,安神清熱,而二藥並用,陳修園又稱為治痰之神品,誠為見道之言。故方中用之以代芡實,而猶恐痰涎過盛,消之不能盡消,故又加赭石、朴硝以引之下行也。
一人,年三十餘。常覺膽怯,有時心口或少腹動後,須臾覺有氣起自下焦,上沖胸臆,郁而不伸,連作呃逆,脖項發熱,即癲狂唱呼。其夾咽兩旁內,突起若瘰,而不若瘰之硬。且精氣不固,不寐而遺,上焦覺熱,下焦覺涼。其脈左部平和,微嫌無力,右部直上直下(李士材脈訣雲直上直下沖脈昭昭),仿佛有力,而按之非真有力。從前屢次醫治皆無效。此腎虛,致沖氣挾痰上沖,亂其心之神明也。投以此湯,減濃朴之半,加山萸肉(去淨核)五錢,數劑諸病皆愈,惟覺短氣。知系胸中大氣下陷(理詳升陷湯下),投以拙擬升陷湯,去升麻、柴胡,加桂枝尖二錢,兩劑而愈。蓋此証,從前原有逆氣上干,升麻、柴胡能升大氣,恐兼升逆氣。桂枝則升大氣,兼降逆氣,故以之代升、柴也。
一媼,年六十二,資稟素羸弱。偶當外感之餘,忽然妄言妄見,驚懼異常,手足擾動,飢渴不敢飲食,少腹塌陷,胸膈突起。脈大於平時一倍,重按無力。知系肝腎大虛,沖氣上逆,痰火上並,心神擾亂也。投以此湯,去朴硝,倍赭石,加生山藥、山萸肉(去淨核)、生地黃各六錢。又磨取鐵鏽水煎藥(理詳一味鐵養湯下),一劑即愈。又服一劑,以善其後。
4、健脾化痰丸
治脾胃虛弱,不能運化飲食,以至生痰。
生白朮(二兩)生雞內金(二兩,去淨瓦石糟粕)
上藥二味,各自軋細過羅,各自用慢火焙熟(不可焙過),煉蜜為丸梧桐子大。每服三錢,開水送下。白朮為健補脾胃之主藥,然土性壅滯,故白朮多服久服,亦有壅滯之弊;有雞內金之善消瘀積者以佐之,則補益與宣通並用。俾中焦氣化,壯旺流通,精液四布,清升濁降,痰之根柢蠲除矣。又此方不但治痰甚效,凡廉於飲食者,服之莫不飲食增多。且久服之,並可消融腹中一切積聚。
初擬此方時,原和水為丸。而久服者間有咽干及大便燥結之時。後改用蜜丸,遂無斯弊。
5、期頤餅
治老人氣虛,不能行痰,致痰氣鬱結,胸次滿悶,脅下作疼。凡氣虛痰盛之人,服之皆效,兼治疝氣。
生芡實(六兩)生雞內金(三兩)白面(半斤)白沙糖(不拘多少)
先將芡實用水淘去浮皮,晒干,軋細,過羅。再將雞內金(中有瓦石糟粕去淨分量還足)軋細,過羅,置盆內浸以滾水,半日許。再入芡實、白糖、白面,用所浸原水,和作極薄小餅,烙成焦黃色,隨意食之。雞內金,以補助脾胃,大能運化飲食,消磨瘀積。食化積消,痰涎自除。再者,老人痰涎壅盛,多是下焦虛憊,氣化不攝,痰涎隨沖氣上泛。芡實大能斂沖固氣,統攝下焦氣化。且與麥面同用,一補心,一補腎,使心腎相濟,水火調和,而痰氣自平矣。
或問︰老人之痰,既由於氣虛不行,何不加以補助氣分之品?答曰︰凡補氣之藥,久服轉有他弊。此方所用藥品,二谷食,一肉食,複以沙糖調之,可作尋常服食之物,與他藥餌不同。且食之,能令人飲食增多,則氣虛者自實也。
此方去芡實,治小兒疳積痞脹,大人瘕積聚。
6、治痰點天突穴法
(附︰捏結喉法、明礬湯、麝香香油灌法)
點天突穴以治痰厥,善針灸者,大抵知之。而愚臨証體驗,尤曲盡點法之妙。穴在結喉(頸間高骨)下宛宛中。點時屈手大指(指甲長須剪之)以指甲貼喉,指端著穴,直向下用力(勿斜向裡),其氣即通。指端,當一起一點,令痰活動,兼頻頻撓動其指端,令喉痒作嗽,其痰即出。
一婦人,年二十許。數日之前,覺胸中不舒,一日忽然昏昏似睡,半日不醒。適愚自他處歸,過其村。病家見愚喜甚,急求延醫。其脈沉遲,兼有閉塞之象。唇動。凡唇動者,為有痰之征。脈象,當系寒痰壅滯上焦過甚。遂令人扶之坐,以大指點其天突穴,俾其喉痒作嗽。約點半點鐘,咳嗽十餘次,吐出涼痰一碗,始能言語。又用干姜六錢,煎湯飲下而愈。
歲在甲寅,客居大名之金灘鎮。時當孟春,天寒,雨且雪,一兵士衣裝盡濕,因凍甚,不能行步,其伙舁之至鎮,昏不知人。呼之不應,用火烘之,且置於溫暖之處,經宿未醒。聞愚在鎮,曾用點天突穴法,治愈一人,求為延醫。見其僵臥不動,呼吸全無。按其脈,仿佛若動。以手掩其口鼻,每至呼吸之頃,微覺有熱,知猶可救。遂令人扶起俾坐,冶以點天突穴之法,兼捏其結喉。約兩點鐘,咳嗽二十餘次,共吐涼痰碗半,始能呻吟。亦飲以干姜而愈。
【捏結喉法】
得之滄州友人張××,其令人喉痒作嗽之力尤速。欲習其法者,可先自捏其結喉,如何捏法即可作嗽,則得其法矣。然當氣塞不通時。以手點其天突穴,其氣即通。捏結喉,必痒嗽吐痰後,其氣乃通。故二法宜相輔並用也。
[按︰]西人謂,凍死者若近火,則寒氣內迫,難救。宜置寒冷室中,或樹陰無風處,將衣服脫除,用雪團或冷水,周身摩擦;或將身置冷水中,周身摩擦。及四肢漸次柔軟,行人工呼吸法,此時摩擦,更不宜間斷。迨患者自能呼吸,先被以薄衾,繼用稍濃之被,漸移入暖室。
[按︰]此法必周身血肉,凍至冰凝,呼吸全無者,方宜用之。若凍猶不至若是之劇,用其法者又宜斟酌變通。究之其法雖善,若果有寒痰杜塞,必兼用點天突穴,捏結喉法,方能挽救。人工呼吸法,即患者呼吸全無,以法複其呼吸之謂也。其法,先將患者仰臥,俾其頭及胸稍高。啟其口,將舌周遭纏以細布條,緊結之,防舌退縮,及口之收閉。救護者跪於頭之旁,以兩手握患者之兩肘,上提過頭,俾空氣流入肺中,以助其吸後,須臾,將兩肘放下,緊壓於胸脅之際,以助其呼(助其呼時更有人以兩手心按其胸及心窩更佳)。如此往複,行至患者自能呼吸而止。此為救急之良方,凡呼吸暴停者,皆可用此方救之。
【明礬湯】
生白礬,長於治頑痰熱痰,急証用之,誠有捷效。惟涼痰凝滯者,斷不可用。一婦人,年二十餘。因悲泣過度,痰涎杜塞胃口,其胃氣蓄極上逆,連連干嘔。形狀又似呃逆,氣至咽喉不能上達。劇時,渾身抖戰,自掇其發,有危在頃刻之狀。醫者,用生姜自然汁灌之,益似不能容受。愚診視之,其脈左手沉濡,右三部皆無。然就其不受生姜觀之,仍當是熱痰杜塞,其脈象如此者,痰多能瘀脈也。且其面有紅光,亦系熱証。遂用生白礬二錢,化水俾飲之,即愈。此方愚用之屢次,審知其非寒痰杜塞,皆可隨手奏效。即痰厥至垂危者,亦能救愈。
【麝香香油灌法】
嚴用和云︰"中風不醒者,麝香清油灌之。"曾治一人,年二十餘。因夫妻反目,身軀忽然後挺,牙關緊閉,口出涎沫。及愚診視,已閱三點鐘矣。其脈閉塞不全,先用痧藥吹鼻,得嚏氣通,忽言甚渴。及詢之,仍昏昏如故,惟牙關微開,可以進藥。因憶嚴用和麝香清油灌法,雖治中風不醒,若治痰厥不醒,亦當有效。況此証形狀,未必非內風掀動。遂用香油二兩燉熱,調麝香一分,灌之即醒。又︰硼砂四錢化水,治痰厥可代白礬,較白礬尤穩妥。若治寒痰杜塞,用胡椒三錢搗碎,煎湯灌之,可代生姜自然汁,與干姜湯。
[附錄︰]滄縣董××來函︰朱姓婦,產後旬餘,甚平順。適伊芳弟來視,午後食煮包一大碗,伊芳弟去後,竟猝然昏倒,四肢抽搐,不省人事。延為診視,六脈皆伏。當系產後五內空虛,驟而飽食填息,胸中大氣不能宣通,諸氣亦因之閉塞,故現此証。取藥不及,急用點天突穴及捏結喉法,又用針刺十宣及少商穴,須臾咳吐稠痰若干,氣順腹響,微汗而愈。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六)治肺病方
1、黃膏
治肺有勞病,薄受風寒即喘嗽,冬時益甚者。
生箭(四錢)生石膏(四錢搗細)淨蜂蜜(一兩)粉甘草(二錢細末)生懷山藥(三錢細末)鮮茅根(四錢,銼碎如無鮮者可用干者二錢代之)
上藥六味,先將黃、石膏、茅根,煎十余沸去渣,澄取清汁二杯,調入甘草、山藥末同煎,煎時以箸攪之,勿令二末沉鍋底,一沸其膏即成。再調入蜂蜜,令微似沸,分三次溫服下,一日服完,如此服之,久而自愈。然此乃預防之藥,喘嗽未犯時,服之月余,能祓除病根。
肺胞之體,原玲瓏通徹者也。為其玲瓏通徹,故具辟之機,而司呼吸之氣。其辟之機無礙,即呼吸之氣自如也。有時肺臟有所損傷,其微絲血管及肺胞涵津液之處,其氣化皆湮淤凝滯,致肺失其玲瓏之體,即有礙于辟之機,呼吸即不能自如矣。然當氣候溫和時,肺葉舒暢,呼吸雖不能自如,猶不至甚劇。有時薄受風寒,及令屆冱寒之時,肺葉收縮,則瘀者益瘀,能而不能辟,而喘作矣。肺中之氣化,瘀而且喘,痰涎壅滯,而嗽亦作矣。故用黃以補肺之陽,山藥以滋肺之陰,茅根以通肺之竅,俾肺之陰陽調和,竅絡貫通,其辟之力自適均也。用石膏者,因其涼而能散,其涼也能調黃之熱,其散也能助茅根之通也。用甘草者,因其味甘,歸脾益土,即以生金也。用蜂蜜者,因其甘涼滑潤,為清肺潤肺,利痰寧嗽之要品也。
茅根稟初春少陽之氣,升而能散,原肺臟對宮,肝家之藥也。夫肺金主斂,肝木主散,此証因肺金之斂太過,故用茅根導引肝木之氣,入肺以宣散之,俾其辟之機自若,而喘嗽均不作矣。
或問︰凡藥之名膏者,皆用其藥之原汁,久經熬煉而成膏。今僅取黃、石膏、茅根之清汁,而調以山藥、甘草之末與蜜,以成膏者何也?答曰︰古人煎藥,皆有火候,及藥之宜先入后入,或浸水摻入;及藥之宜湯、宜膏、宜丸、宜散之區別,然今人不講久矣。如此方黃、茅根過煉,則宣通之力微,石膏過煉,則清涼之力減,此三味所以不宜熬膏也。然猶恐藥入胃之后,由中焦而直趨下焦,其力不能灌注于肺。故加山藥、蜂蜜之潤而粘,甘草之和而緩者,調入成膏。使人服之,能留戀胃中不遽下,俾其由胃輸脾,由脾達肺也。或問︰調之成膏者,恃山藥、蜂蜜也。至甘草何不與黃、石膏同煎取汁,而亦為末調入?答曰︰西人謂,甘草微有苛(苛即薄荷)辣之味,煎之則甘味減,而苛辣之味轉增。是以西人潤肺之甘草水,止以開水浸之,取其味甘、且清輕之氣上升也。此方將甘草調入湯中,止煎一沸,亦猶西人作甘草水之意也。
2、清金益氣湯
治羸少氣,勞熱咳嗽,肺痿失音,頻吐痰涎,一切肺金虛損之病。
生黃(三錢)生地黃(五錢)知母(三錢)粉甘草(三錢)玄參(三錢)沙參(三錢)川貝母(二錢去心)牛蒡子(三錢炒搗)
一婦人,年四十,上焦發熱,咳吐失音,所吐之痰自覺腥臭,漸漸羸瘦,其脈弦而有力。投以清火潤肺之藥,數劑不效。為製此湯,于大隊清火潤肺藥中,加生黃一味以助元氣,數劑見輕,十余劑后,病遂全愈。或問︰脈既有力矣,何以複用補氣之藥?答曰︰脈之有力,有真有假。凡脈之真有力者,當于敦濃和緩中見之,此脾胃之氣壯旺,能包括諸臟也(脾胃屬土能包括金木水火諸臟腑)。其余若脈象洪而有力,多系外感之實熱。若滑而有力,多系中焦之熱痰。若弦而有力,多系肝經之偏盛,尤為有病之脈,此証之脈是也。蓋肺屬金、肝屬木,金病不能鎮木,故脈現弦而有力之象。此肝木橫恣,轉欲侮金之象也。凡肺痿、肺癰之病,多有脅下疼者,亦系肝木偏勝所致。
一人,年三十余,肺中素郁痰火,又為外感拘束,頻頻咳嗽,吐痰腥臭。恐成肺癰,求為延醫。其脈浮而有力,關前兼滑。遂先用越婢湯,解其外感,咳嗽見輕,而吐痰腥臭如故。次用葶藶(生者三錢紗袋裝之)大棗(七枚擘開)湯,瀉其肺中壅滯之痰,間日一服。又用三七、川貝、粉甘草、金銀花為散,鮮地骨皮煎湯,少少送服,日三次。即用葶藶大棗湯之日,亦服一次。如此調治數日,葶藶大棗湯用過三次,痰涎頓少,亦不腥臭。繼用清金益氣湯、貝母、牛蒡子各加一錢,連服十余劑,以善其后。
3、清金解毒湯
治肺臟損爛,或將成肺癰,或咳嗽吐膿血者,又兼治肺結核。
生明乳香(三錢)生明沒藥(三錢)粉甘草(三錢)生黃(三錢)玄參(三錢)沙參(三錢)牛蒡子(三錢炒搗)貝母(三錢)知母(三錢)三七(二錢,搗細藥汁送服)將成肺癰者去黃,加金銀花三錢。
一人,年四十八,咳吐痰涎甚腥臭,夜間出汗,日形羸弱。醫者言不可治,求愚診視。脈數至六至,按之無力,投以此湯,加生龍骨六錢,又將方中知母加倍,兩劑汗止,又服十劑全愈。肺結核之治法,曾詳載于參麥湯下。然所論者,因肺結核而成勞瘵之治法,此方及下方,乃治肺結核而未成勞瘵者也。
4、安肺寧嗽丸
治肺郁痰火及肺虛熱作嗽,兼治肺結核。
嫩桑葉(一兩)兒茶(一兩)蓬砂(一兩)蘇子(一兩炒搗)粉甘草(一兩)
上藥五味為細末,蜜作丸三錢重,早晚各服一丸,開水送下。
肺臟具辟之機,治肺之藥,過于散則有礙于,過于斂則有礙于辟。桑得土之精氣而生(根皮甚黃燧應夏季是其明征),故長于理肺家之病,以土生金之義也。至其葉涼而宣通,最解肺中風熱,其能散可知。又善固氣化,治崩帶脫肛(肺氣旺自無諸疾),其能斂可知。斂而且散之妙用,于肺臟辟之機尤投合也。蓬砂之性涼而滑,能通利肺竅,兒茶之性涼而澀,能安斂肺葉。二藥並用,與肺之辟亦甚投合。又佐以蘇子之降氣定喘,甘草之益土生金,蜂蜜之潤肺清燥,所以治嗽甚效也。
按︰蓬砂、兒茶,醫者多認為瘡家專藥。不知其理痰寧嗽,皆為要品。且二藥外用,能解毒化腐生肌,故內服亦治肺結核,或肺中損爛,亦甚有效驗。
5、清涼華蓋飲
治肺中腐爛,浸成肺癰,時吐膿血,胸中隱隱作疼,或旁連脅下亦疼者。
甘草(六錢)生明沒藥(四錢,不去油)丹參(四錢)知母(四錢)
病劇者加三七二錢(搗細送服)。脈虛弱者,酌加人參、天冬各數錢。
肺癰者,肺中生癰瘡也。然此証肺中成瘡者,十之一二,肺中腐爛者,十之八九。故治此等証,若葶藶、皂莢諸猛烈之藥,古人雖各有專方,實不可造次輕用,而清火解毒化腐生肌之品,在所必需也。甘草為瘡家解毒之主藥,且其味至甘,得土氣最濃,故能生金益肺,凡肺中虛損糜爛,皆能愈之。是以治肺癰便方,有單用生粉草四兩煎湯,頻頻飲之者。而西人潤肺藥水,亦單有用甘草製成者。特其性微溫,且有壅滯之意,而調以知母之寒滑,則甘草雖多用無礙,且可借甘草之甘溫,以化知母之苦寒,使之滋陰退熱,而不傷胃也。丹參性涼清熱,色赤活血,其質輕松,其味微辛,故能上達于肺,以宣通臟腑之毒血郁熱而消融之。乳香、沒藥同為瘡家之要藥,而消腫止疼之力,沒藥尤勝,故用之以參贊丹參,而癰瘡可以內消。三七化瘀解毒之力最優,且化瘀血而不傷新血,其解毒之力,更能佐生肌藥以速于生肌,故于病之劇者加之。至脈虛者,其氣分不能運化藥力,方雖對証無功,又宜助以人參。而猶恐有肺熱還傷肺之虞,是以又用天冬,以解其熱也。
一人,年三十余,晝夜咳嗽,吐痰腥臭,胸中隱隱作疼,恐成肺癰,求為延醫。其脈浮而有力,右勝于左,而按之卻非洪實。投以清金解毒湯,似有煩躁之意,大便又滑瀉一次。自言從前服藥,略補氣分,即覺煩躁,若專清解,又易滑瀉,故屢次延醫無效也。遂改用粉甘草兩半、金銀花一兩、知母、牛蒡子各四錢,煎湯一大碗,分十余次溫飲下,俾其藥力常在上焦,十劑而愈。后兩月,因勞力過度舊証複發,胸中疼痛甚于從前,連連咳吐,痰中兼有膿血。再服前方不效,為製此湯,兩劑疼止。為脈象虛弱,加野台參三錢,天冬四錢,連服十劑全愈。
邑曾××,精通醫學,曾告愚曰︰治肺癰方,林屋山人犀黃丸最效。余用之屢次,皆隨手奏功,今錄其方于下,以備參觀。
《外科証治全生集》(王洪緒所著)犀黃丸,用乳香、沒藥末各一兩,麝香錢半,犀牛黃三分,共研細。取黃米飯一兩搗爛,入藥再搗為丸,萊菔子大,晒干(忌火烘)。每服三錢,熱陳酒送下。徐靈胎曰︰"蘇州錢複庵咳血不止,諸醫以血証治之,病益劇。余往診,見其吐血滿地,細審血中似有膿而腥臭,因謂之曰︰此肺癰也,膿已成矣。《金匱》雲'膿成則死',然有生者。余遂多方治之,病家亦始終相信,一月而愈。蓋余平日,因此証甚多,集唐人以來驗方,用清涼之藥以清其火,滋肺之藥以養其血,滑降之藥以祛其痰,芳香之藥以通其氣,更以珠黃之藥解其毒,金石之藥填其空,兼數法而行之,屢試必效。今治複庵,亦兼此數法而痊。"按︰此論誠為治肺癰者之準繩,故錄之以備參觀。
西人、東人,對于肺結核,皆視為至險之証。愚治以中藥湯劑,輔以西藥阿斯匹林,恆隨手奏效,參麥湯下論之甚詳。而于近今,又得一治法。奉天宿××之兄,年近五旬,素有肺病。東人以為肺結核,屢次醫治皆無效。一日忽給其弟來電報,言病勢已革,催其速還。宿××因來院中,求為疏方,謂前數日來信言,痰嗽較前加劇,又添心中發熱,今電文未言及病情,大約仍系前証,而益加劇也。夫病勢至此,誠難挽回,因其相求懇切,遂為疏方︰玄參、生山藥各一兩,而佐以川貝、牛蒡、甘草諸藥。至家將藥煎服,其病竟一汗而愈。始知其病之加劇者,系有外感之証。外感傳裡,陽明燥熱,得涼潤之藥而作汗,所以愈也。其從前肺病亦愈者,因肺中之毒熱隨汗外透,暫覺愉快,而其病根實猶伏而未除也。后旬余其肺病複發,咳嗽吐痰腥臭。宿××複來詢治法,手執一方,言系友人所贈,問可服否。視之林屋山人犀黃丸也。愚向者原擬肺結核可治以犀黃丸,及徐氏所論治肺癰諸藥。為其價皆甚昂,恐病者辭費,未肯輕于試用。今有所見與愚同者,意其方必然有效。慫恿製其丸,服之未盡劑而愈。
奉天趙××,年四十許。心中發熱、懶食、咳嗽、吐痰腥臭,羸弱不能起床。詢其得病之期,至今已遷延三月矣。其脈一分鐘八十五至,左脈近平和,右脈滑而實,舌有黃苔滿布,大便四五日一行且甚燥。知其外感,稽留于肺胃,久而不去,以致肺臟生炎,久而欲腐爛也。西人謂肺結核証至此,已不可治。而愚慨然許為治愈,投以清金解毒湯,去黃,加生山藥六錢、生石膏一兩,三劑后熱大清減,食量加增,咳嗽吐痰皆見愈。遂去山藥,仍加黃三錢,又去石膏,以花粉六錢代之,每日兼服阿斯匹林四分之一瓦,如此十余日后,病大見愈。身體康健,而間有咳嗽之時,因忙碌遂停藥不服。二十日后,咳嗽又劇,仍吐痰有臭,再按原方加減治之,不甚效驗。亦俾服犀黃丸病遂愈。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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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3 08:40:43 | 显示全部楼层
(七)治吐衄方
1、寒降湯
治吐血、衄血,脈洪滑而長,或上入魚際,此因熱而胃氣不降也,以寒涼重墜之藥,降其胃氣則血止矣。
生赭石(六錢,軋細)清半夏(三錢)蔞仁(四錢,炒搗)生杭芍(四錢)竹茹(三錢)牛蒡子(三錢,炒搗)粉甘草(錢半)
《金匱》治心氣不足吐衄,有瀉心湯,大黃與黃連、黃芩並用,后世未窺仲景製方之意,恆多誤解。不知所謂心氣不足者,非不足也,若果不足,何又瀉之?蓋此証因陽明胃腑之熱,上逆沖心,以致心中怔忡不安,若有不足之象。仲景從淺處立說,冀人易曉,遂以心氣不足名之。故其立方,獨本《內經》吐血、衄血,責重陽明不降之旨,用大黃直入陽明之腑,以降其逆上之熱,又用黃芩以清肺金之熱,使其清肅之氣下行,以助陽明之降力,黃連以清心火之熱,使其元陽潛伏,以保少陰之真液,是瀉之實所以補之也。且黃連之性肥腸止瀉,與大黃並用,又能逗留大黃之力,使之不至滑瀉,故吐衄非因寒涼者,服之莫不立愈。且愈后而瘀血全消,更無他患,真良方也。即使心氣果系不足,而吐衄不止將有立危之勢,先用瀉心湯以止其吐衄,而后從容調補,徐複其正,所謂急則治標,亦醫家之良圖也。乃世人竟畏大黃力猛,不敢輕用,即或用之,病家亦多駭疑。是以愚不得已,擬此寒降湯,重用赭石,以代大黃降逆之力,屢次用之,亦可隨手奏效也。
或問︰后世本草謂血証忌用半夏,以其辛而燥也。子所擬寒降湯,治吐衄之因熱者,何以方中仍用半夏,獨不慮其辛燥傷血乎?答曰︰血証須有甄別,若虛勞咳嗽,痰中帶血,半夏誠為所忌。若大口吐血,或衄血不止,雖虛勞証,亦可暫用半夏以收一時之功,血止以后,再徐圖他治。蓋吐血之証,多由于胃氣挾沖氣上逆,衄血之証,多由于胃氣沖氣上逆,並迫肺氣亦上逆。《內經》厥論篇曰︰陽明厥逆、喘咳身熱、善驚衄、嘔血。煌煌聖言,萬古不易。是治吐衄者,原當以降陽明之厥逆為主,而降陽明胃氣之逆者,莫半夏若也。
一童子,年十四,陡然吐血,一晝夜不止,勢甚危急,求為診視。其脈洪長,右部尤重按有力。知其胃氣因熱不降,血隨逆氣上升也。為擬此湯,一劑而愈,又服一劑,脈亦和平。
一人,年十八,偶得吐血証,初不甚劇。因醫者誤治,遂大吐不止。診其脈如水上浮麻,莫辨至數,此虛弱之極候也。若不用藥立止其血,危可翹足而待。遂投以此湯,去竹茹,加生山藥一兩,赭石改用八錢,一劑血止。再診其脈,左右皆無,重按亦不見。愚不禁駭然。詢之心中亦頗安穩,惟覺酸懶無力。忽憶呂滄洲曾治一發斑証,亦六脈皆無,滄洲謂︰脈者血之波瀾,今因發斑傷血,血傷不能複作波瀾,是以不見,斑消則脈出矣。遂用白虎加人參湯,化其斑毒,脈果出(詳案在青盂湯下)。今此証大吐亡血,較之發斑傷血尤甚,脈之重按不見,或亦血分虛極,不能作波瀾歟?其吐之時,脈如水上浮麻者,或因氣逆火盛,強迫其脈外現歟?不然聞其診畢還裡(相距十裡),途中複連連嘔吐,豈因路間失血過多歟?躊躇久之,乃放膽投以大劑六味地黃湯,減茯苓、澤瀉三分之二,又加人參、赭石各數錢,一劑脈出。又服平補之藥二十余劑,始複初。
按︰因寒因熱,皆可使胃氣不降。然因熱胃氣不降者,人猶多知之,因寒胃氣不降者,則知者甚鮮。黃氏論胃氣不降,專主因寒一面,蓋有所感觸而言也。曾有一少婦,上焦煩熱,不能飲食,頻頻咳吐,皆系稀涎,脈象弦細無力。知系脾胃濕寒,不能運化飲食下行,致成留飲為恙也。詢其得病之初,言偶因咳嗽懶食,延本處名醫投以栝蔞、貝母、麥冬之類,旋愈旋即反複,服藥月余竟至如此。遂為開苓桂術甘湯,加干姜、半夏(細觀理飲湯后跋語自知),且細為剖析用藥之意。及愚旋裡,其藥竟不敢服,複請前醫治之,月余而亡。夫世之所謂名醫者,其用藥大抵如此,何不讀黃氏之論,而反躬自省也哉﹗
門人高××實驗一方︰赭石、滑石等分研細,熱時新汲井泉水送服,冷時開水送服,一兩或至二兩,治吐衄之因熱者甚效。高××又在保陽,治一吐血証甚劇者,諸藥皆不效,診其脈浮而洪,至數微數,重按不實。初投以拙擬保元寒降湯,稍見效,旋又反複。高××遂放膽投以赭石二兩、台參六錢、生杭芍一兩,一劑而愈。
附錄︰直隸青縣張××來函︰天津曹××,年二十五歲,自春日患吐血証,時發時愈,不以介意。至仲冬,忽吐血較前劇,咳嗽音啞,面帶貧血,胸中煩熱,食少倦怠,屢治罔效,來寓求診。左脈細弱,右脈則弦而有力,知其病久生熱,其胃氣因熱上逆,血即隨之上升也。為開寒降湯方,為其咳嗽音啞,加川貝三錢,連服二劑,病大輕減。又服二劑,不但吐血已止,而咳嗽音啞諸病皆愈。
安徽當陽吳××來函︰孟夏二十三日,赤日晴天,鑠人臟腑。有陶××者,因業商,斯日出外買糧,午后忽于路中患吐血,迨抵家尚嘔不止。凌晨來院求治。診其脈象洪滑,重按甚實,知其為熱所迫而胃氣不降也。因夫子嘗推?? ??? ?治吐血《金匱》瀉心湯為治吐衄良方,遂俾用其方煎湯,送服黑山梔細末二錢。服后病稍愈而血仍不止,診其脈仍然有力,遂為開寒降湯,加廣三七細末三錢,俾將寒降湯煎一大盅,分兩次將三七細末送服。果一劑而愈。
2、溫降湯
治吐衄脈虛濡而遲,飲食停滯胃口,不能消化,此因涼而胃氣不降也,以溫補開通之藥,降其胃氣,則血止矣。
白術(三錢)清半夏(三錢)生山藥(六錢)干姜(三錢)生赭石(六錢,軋細)生杭芍(二錢)川濃朴(錢半)生姜(二錢)
或問︰此湯以溫降為名,用藥宜熱不宜涼矣。乃既用干姜之熱,複用芍藥之涼,且用干姜而更用生姜者何也?答曰︰脾胃與肝膽,左右對待之臟腑也。肝膽屬木,中藏相火,其性恆與熱藥不宜。用芍藥者,所以防干姜之熱力入肝也。且肝為藏血之臟,得芍藥之涼潤者以養之,則寧謐收斂,而血不妄行。更與生姜同用,且能和營衛,調經絡,引血循經,此所以用干姜又用生姜也。
《內經》厥論篇謂陽明厥逆衄嘔血,所謂陽明者,指胃腑而言也,所謂厥逆者,指胃腑之氣上行而言也。蓋胃以消化飲食,傳送下行為職,是以胃氣以息息下行為順,設或上行則為厥逆;胃氣厥逆,可至衄血、嘔血,因血隨胃氣上行也。然胃氣厥逆因熱者固多,因寒者亦間有之。歲在壬寅,邑之北境,有學生劉××者,年十三歲,一日之間衄血四次。診其脈甚和平,詢其心中不覺涼熱。因思吐衄之証熱者居多,且以童子少陽之體,時又當夏令,遂略用清涼止血之品。衄益甚,脈象亦現微弱,知其胃氣因寒不降,轉迫血上逆而為衄也。投以拙擬溫降湯,一劑即愈。隔數日又有他校學生,年十四歲,吐血數日不愈,其吐之時,多由于咳嗽。診其脈,甚遲濡,右關尤甚。疑其脾胃虛寒,不能運化飲食,詢之果然。蓋吐血之証多由于胃氣不降,飲食不能運化,胃氣即不能下降。咳嗽之証,多由于痰飲入肺。飲食遲于運化,又必多生痰飲,因痰飲而生咳嗽,因咳嗽而氣之不降者更轉而上逆,此吐血之所由來也。亦投以溫降湯,一劑血止,接服數劑,飲食運化,咳嗽亦愈。近在沈陽論及此事,李××謂,從前有老醫徐××者,曾用理中湯治愈歷久不愈之吐血証,是吐血誠有因寒者之明征也。然徐××但用理中湯以暖胃補胃,而不知用赭石、半夏佐之以降胃氣,是處方猶未盡善也。特是藥局製藥,多不如法,雖清半夏中亦有礬,以治吐衄及嘔吐,必須將礬味用微溫之水淘淨。淘時,必于方中原定之分量外,多加數錢,以補其淘去礬味所減之分量及藥力。
又︰薛立齋原有血因寒而吐者,治用理中東加當歸之說。特其因寒致吐血之理,未嘗說明,是以后世間有駁其說者。由斯知著醫書者宜將病之原因仔細發透,俾讀其書者易于會悟,不至生疑為善。不惟吐衄之証有因寒者,即便血之証亦有因寒者,特其証皆不多見耳。鄰村高某,年四十余,小便下血久不愈,其脈微細而遲,身體虛弱,惡寒,飲食減少。知其脾胃虛寒,中氣下陷,黃坤載所謂"血之亡于便溺者,太陰不升也。"為疏方︰干姜、于術各四錢,生山藥、熟地黃各六錢,烏附子、炙甘草各三錢。煎服一劑,血即見少。連服十余劑,全愈。此方中不用肉桂者,恐其動血分也。
3、清降湯
治因吐衄不止,致陰分虧損,不能潛陽而作熱,不能納氣而作喘。甚或沖氣因虛上干,為呃逆、為眩暈。心血因虛甚不能內榮,為怔忡、為驚悸不寐。或咳逆、或自汗諸虛証蜂起之候。
生山藥(一兩)清半夏(三錢)淨萸肉(五錢)生赭石(六錢,軋細)牛蒡子(二錢,炒搗)生杭芍(四錢)甘草(錢半)
4、保元寒降湯
治吐血過多,氣分虛甚,喘促咳逆,血脫而氣亦將脫。其脈上盛下虛,上焦兼煩熱者。
生山藥(一兩)野台參(五錢)生赭石(八錢,軋細)知母(六錢)大生地(六錢)生杭芍(四錢)牛蒡子(四錢,炒搗)三七(二錢,細軋藥汁送服)
一叟,年六十四,素有勞疾,因勞嗽太甚,嘔血數碗。其脈搖搖無根,或一動一止,或兩三動一止。此氣血虛極,將脫之候也。診脈時見其所嗽吐者,痰血相雜。詢其從前嘔吐之時心中發熱。為製此湯,一劑而血止,又服數劑脈亦調勺。
附錄︰直隸青縣張××來函︰河間裘××,年二十八歲。患咳嗽吐血,且咯吐甚多,氣分太虛,喘息迫促,上焦煩熱,其脈大而無力,右部尤甚,蓋血脫而氣亦將脫也。急用保元寒降湯,加青竹茹、麥門冬各三錢。一劑血止。至第二劑,將台參五錢易為西洋參一錢,服之而愈。方病相投,效如影響,洵不誤也。
5、保元清降湯
治吐衄証,其人下元虛損,中氣衰憊,沖氣胃氣因虛上逆,其脈弦而硬急,轉似有力者。
野台參(五錢)生赭石(八錢,軋細)生芡實(六錢)生山藥(六錢)生杭芍(六錢)牛蒡子(二錢,炒搗)甘草(錢半)
附錄︰友人毛××曾治一少年吐血証。其人向經醫者治愈,旋又反複。毛××診其脈弦而有力,知其為沖胃之氣上逆也。遂于治吐血方中,重用半夏、赭石以降逆,白芍、牡蠣(不)以斂沖瀉熱,又加人參以補其中氣,使中氣健旺以斡旋諸藥成功。有從前為治愈之醫者在座,頗疑半夏不可用,毛××力主服之。一劑血止,再劑脈亦和平,醫者訝為異事。毛××曉知曰︰"此証乃下元虛損,沖氣因虛上逆,並迫胃氣亦上逆,脈似有力而非真有力,李士材四字脈訣所謂︰直上直下,沖脈昭昭者,即此謂也。若誤認此脈為實熱,而恣用苦寒之藥涼其血分,血分因涼而凝,亦可止而不吐,而異日瘀血為恙,竟成勞瘵者多矣。今方中用赭石、半夏以鎮沖氣,使之安其故宅,而即用白芍、牡蠣以斂而固之,使之永不上逆。夫血為氣之配,氣為血之主,氣安而血自安矣,此所以不治吐血,而吐血自止也。況又有人參之大力者,以參贊諸藥,使諸藥之降者、斂者,皆得有所憑借以成功乎。"
6、秘紅丹
治肝郁多怒,胃郁氣逆,致吐血、衄血及吐衄之証屢服他藥不效者,無論因涼因熱,服之皆有捷效。
川大黃(一錢細末)油肉桂(一錢細末)生赭石(六錢細末)
上藥三味,將大黃、肉桂末和勻,用赭石末煎湯送下。
一婦人,年近三旬,咳嗽痰中帶血,劇時更大口吐血,常覺心中發熱。其脈一分鐘九十至,按之不實。投以滋陰寧嗽降火之藥數劑無效。因思此証,若用藥專止其嗽,嗽愈其吐血亦當愈。遂用川貝九錢,煎取清湯四茶盅,調入生山藥細末一兩,煮作稀粥。俾于一日連進二劑,其嗽頓止(此方可為治虛嗽良方),吐血証亦遂愈。數日后,覺血氣上潮,肺複作痒而嗽,因此又複吐血。自言夜間睡時,常作生氣惱怒之夢,怒極或夢中哭泣,醒后必然吐血。據所雲雲,其肝氣必然郁遏,遂改用舒肝(連翹薄荷不可多用)瀉肝(龍膽楝子)之品,而以養肝(柏子仁生阿膠)鎮肝(生龍骨生牡蠣)之藥輔之,數劑病稍輕減。而猶間作惱怒之夢,夢后仍複吐血。欲辭不治,病家又信服難卻。再四躊躇,恍悟平肝之藥,以桂為最要,肝屬木,木得桂則枯也(以桂作釘釘樹,其樹立枯),而單用之則失于熱。降胃止血之藥,以大黃為最要(觀《金匱》治吐衄有瀉心湯重用大黃可知),胃氣不上逆,血即不逆行也,而單用之又失于寒。若二藥並用,則寒熱相濟,性歸和平,降胃平肝,兼顧無遺。況俗傳方,原有用此二藥為散,治吐血者,用于此証當有捷效。而再以重墜之藥輔之,則力專下行,其效當更捷也。遂用大黃、肉桂細末各一錢和勻,更用生赭石細末煎湯送下,吐血頓愈,惱怒之夢,亦從此不作。后又遇吐血者數人,投以此方,皆隨手奏效。至其人身體壯實而暴得吐血者,又少變通其方︰大黃、肉桂細末各用錢半,將生赭石細末六錢與之和勻,分三次服,白開水送下,約點半鐘服一次。
7、二鮮飲
治虛勞証,痰中帶血。
鮮茅根(四兩,切碎)鮮藕(四兩,切片)
煮汁常常飲之,旬日中自愈。若大便滑者,茅根宜減半。再用生山藥細末兩許,調入藥汁中,煮作茶湯服之。茅根善清虛熱而不傷脾胃,藕善化瘀血而兼滋新血,合用之為涵養真陰之妙品。且其形皆中空,均能利水,血亦水屬,故能引泛濫逆上之血徐徐下行,安其部位也。
至于藕以治血証,若取其化瘀血,則紅蓮者較優。若用以止吐衄,則白蓮者勝于紅蓮者。
堂兄××,年五旬,得吐血証,延醫治療不效。脈象滑數,搖搖有動象,按之不實。時愚在少年,不敢輕于疏方,因擬此便方,煎湯兩大碗,徐徐當茶溫飲之,當日即見愈,五六日后病遂脫然。自言未飲此湯時,心若虛懸無著,既飲后,覺藥力所至,若以手按心,使複其位,此其所以愈也。
8、三鮮飲
治同前証兼有虛熱者。
即前方加鮮小薊根二兩。
大、小薊皆能清血分之熱,以止血熱之妄行,而小薊尤勝。凡因血熱妄行之証,單用鮮小薊根數兩煎湯,或榨取其自然汁,開水沖服,均有捷效,誠良藥也。
小薊莖中生虫,即結疙瘩如小棗。若取其鮮者十余枚搗爛,開水沖服,治吐衄之因熱者甚效。鄰村李××曾告愚曰︰"余少年曾得吐血証,屢次服藥不效,后得用小薊疙瘩便方,服一次即愈。因呼之謂清涼如意珠,真藥中之佳品也。"
9、化血丹
治咳血,兼治吐衄,理瘀血,及二便下血。
花蕊石(三錢,存性)三七(二錢)血余(一錢,存性)共研細,分兩次,開水送服。
世醫多謂三七為強止吐衄之藥,不可輕用,非也。蓋三七與花蕊石,同為止血之聖藥,又同為化血之聖藥,且又化瘀血而不傷新血,以治吐衄,愈后必無他患。此愚從屢次經驗中得來,故敢確實言之。即單用三七四五錢,或至一兩,以治吐血、衄血及大、小便下血皆效。常常服之,並治婦女經閉成瘕。至血余,其化瘀血之力不如花蕊石、三七,而其補血之功則過之。以其原為人身之血所生,而能自還原化,且之為炭,而又有止血之力也。
曾治一童子,年十五,大便下血,數月不愈,所下者若爛炙,雜以油膜,醫者諉謂不治。后愚診視其脈,弦數無力。俾用生山藥軋細作粥,調血余炭六七分服之,日二次,旬日全愈。
10、補絡補管湯
治咳血吐血,久不愈者。
生龍骨(一兩,搗細)生牡蠣(一兩,搗細)萸肉(一兩,去淨核)三七(二錢,研細藥汁送服)服之血猶不止者,可加赭石細末五六錢。
張景岳謂︰"咳嗽日久,肺中絡破,其人必咳血。"西人謂︰胃中血管損傷破裂,其人必吐血。龍骨、牡蠣、萸肉,性皆收澀,又兼具開通之力(三藥之性詳既濟湯來複湯與理郁升陷湯清帶湯下),故能補肺絡,與胃中血管,以成止血之功,而又不至有遽止之患,致留瘀血為恙也。又佐以三七者,取其化腐生新,使損傷之處易愈,且其性善理血,原為治衄之妙品也。
咳血之原由于肺,吐血之原由于胃,人之所共知也。而西人于吐血,論之尤詳。其說謂︰胃中多回血管,有時潰裂一二處而血出,其故或因胃本體自生炎証,爛壞血管,或因跌打外傷,胃中血管斷裂,其血棕黑而臭穢,危險難治,但此類甚少。常見之証,大概血管不曾潰裂,其血亦可自管中溢出,其血多帶黑色。因回血管之血色原紫黑,而溢出在胃,胃中酸汁又能令血色變黑也。若血溢自胃中血管,即時吐出,其色亦可鮮紅。其病原,或因胃致病,或因身虛弱血質稀薄,皆能溢出。有胃自不病,或因別經傳入于胃,如婦女倒經,是子宮之血傳入于胃。又如肝脾脹大,血不易通行,回血管滿溢,入胃則吐出,入大小腸則便出。便與吐之路不同,其理一也。
或問︰《內經》謂︰陽明厥逆,則吐衄。西人謂︰胃中血管損傷破裂出血,則吐血。此二說亦相通乎?答曰︰陽明厥逆,胃腑氣血必有膨脹之弊,此血管之所以易破也。降其逆氣,血管之破者自閉。設有不閉,則用龍骨、牡蠣諸收澀之藥以補之,防其潰爛,佐以三七、乳香、沒藥諸生肌之品以養之。此拙擬補絡補管湯所以效也。設使陽明未嘗厥逆,胃中血管或因他故而破裂,則血在胃中,亦恆隨飲食下行自大便出,不必皆吐出也。此方原無三七,有乳香、沒藥各錢半。偶與友人××談及,××謂︰"余治吐血,亦用兄補絡補管湯,以三七代乳香、沒藥,則其效更捷。"愚聞之遂欣然易之。
××又謂︰"龍骨、牡蠣能收斂上溢之熱,使之下行,而上溢之血,亦隨之下行歸經。至萸肉為補肝之妙藥,凡因傷肝而吐血者,萸肉又在所必需也。且龍骨、牡蠣之功用神妙無窮。即脈之虛弱已甚,日服補藥毫無起象,或病虛極不受補者,投以大劑龍骨、牡蠣,莫不立見功效,余亦不知其何以能然也。"愚曰︰人身陽之精為魂,陰之精為魄。龍骨能安魂,牡蠣能強魄。魂魄安強,精神自足,虛弱自愈也。是龍骨、牡蠣,固為補魂魄精神之妙藥也。
邑有吐血久不愈者,有老醫于××,重用赤石脂二兩,與諸止血藥治之,一劑而愈。后其子××向愚述其事,因詰之曰︰"重用赤石脂之義何據?"其子曰︰"凡吐血多因虛火上升,然人心中之火,亦猶爐中之火,其下愈空虛,而火上升之力愈大,重用赤石脂,以填補下焦,虛火自不上升矣。"愚曰︰"兄之論固佳,然猶有剩義。赤石脂重墜之力,近于赭石,故能降沖胃之逆,其粘澀之力,近于龍骨、牡蠣,故能補血管之破。兼此二義,重用石脂之奧妙,始能盡悉。是以愚遇由外傷內,若跌碰致吐血久不愈者,料其胃中血管必有傷損,恆將補絡補管湯去萸肉,變湯劑為散劑,分數次服下,則龍骨、牡蠣,不但有粘澀之力,且較煎湯服者,更有重墜之力,而吐血亦即速愈也。"其子聞之欣然曰︰"先嚴用此方時,我年尚幼,未知詳問,今聞兄言貺我多矣。"
曾治滄州馬氏少婦,咳血三年,百藥不效,即有愈時,旋複如故。后愚為診視,其夜間多汗,遂用淨萸肉、生龍骨、生牡蠣各一兩,俾煎服,擬先止其汗,果一劑汗止,又服一劑咳血亦愈。蓋從前之咳血久不愈者,因其肺中之絡,或胃中血管有破裂處,萸肉與龍骨、牡蠣同用以澀之斂之,故咳血亦隨之愈也。
又治本村表弟張×,年三十許,或旬日,或浹辰之間,必吐血數口,浸至每日必吐,亦屢治無效。其脈近和平,微有芤象,亦治以此方,三劑全愈。后又將此方加三七細末三錢,煎藥湯送服,以治咳血吐血久不愈者,約皆隨手奏效。若遇吐血之甚者,宜再加赭石五六錢,與此湯前三味同煎湯,送服三七細末更效。
邑張某家貧佣力,身挽鹿車運貨遠行,因枵腹努力太過,遂致大口吐血。臥病旅邸,恐即不起,意欲還裡,又乏資斧。乃勉強徒步徐行,途中又複連吐不止,目眩心慌,幾難舉步。腹中覺飢,懷有干餅,又難下咽。偶拾得山楂十數枚,遂和干餅食之,覺精神頓爽,其病竟愈。蓋酸者能斂,而山楂則酸斂之中,兼有化瘀之力。與拙擬補絡補管湯之意相近,故獲此意外之效也。
附錄︰江蘇崇明縣蔡××來函︰回憶畢業中學時,勞心過度,致患吐血,雖家祖世醫,終難療治。遍求名醫延醫,亦時止時吐。及肄業大學時,吐血更甚,醫者多勸輟學靜養,方可望痊。乃輟學家居,服藥靜養,病仍如舊。計無所施,自取數世所藏醫書遍閱之,又汗牛充棟,渺茫無涯。況玉石混雜,瑜瑕莫辨,徒增望洋之嘆也。幸今秋自周小農處購得《衷中參西錄》,閱至吐衄方補絡補管湯,知為治仆病的方。抄出以呈家祖父,命將藥劑減半煎服,頗見效驗。遂放膽照原方,兼取寒降湯之義加赭石六錢,連服三劑全愈。從前半月之間,必然反複,今已月余安然無恙,自覺身體漸強,精神倍加。
11、化瘀理膈丹
治力小任重,努力太過,以致血瘀膈上,常覺短氣。若吐血未愈者,多服補藥或涼藥,或多用諸藥炭,強止其血,亦可有此病,皆宜服此藥化之。
三七(二錢,搗細)鴨蛋子(四十粒,去皮)
上藥二味,開水送服,日兩次。凡服鴨蛋子,不可嚼破,若嚼破即味苦不能下咽,強下咽亦多嘔出。
一童子,年十四,夏日牧牛野間。眾牧童嬉戲,強屈其項背,納頭中,倒縛其手,置而弗顧,戲名為看瓜。后經人救出,氣息已斷。俾盤膝坐,捶其腰背,多時方蘇。惟覺有物填塞胸膈,壓其胸中大氣,妨礙呼吸。劇時氣息仍斷,兩目上翻,身軀后挺。此必因在中悶極之時努掙不出,熱血隨努掙之氣力上溢,而停于膈上也。俾單用三七三錢搗細,開水送服,兩次全愈。
一人,年四十七,素患吐血。醫者謂其虛弱,俾服補藥,連服十余劑,覺胸中發緊,而血益不止。后有人語以治吐血便方,大黃、肉桂各五分軋細,開水送服,一劑血止。然因從前誤服補藥,胸中常覺不舒,飲食減少,四肢酸懶無力。愚診之,脈似沉牢,知其膈上瘀血為患也。俾用鴨蛋子五十粒去皮,糖水送服,日兩次,數日而愈。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八)治心病方
1、定心湯
治心虛怔忡。
龍眼肉(一兩)酸棗仁(五錢,炒搗)萸肉(五錢,去淨核)柏子仁(四錢,炒搗)生龍骨(四錢,搗細)生牡蠣(四錢,搗細)生明乳香(一錢)生明沒藥(一錢)
心因熱怔忡者,酌加生地數錢,若脈沉遲無力者,其怔忡多因胸中大氣下陷,詳觀拙擬升陷湯后跋語及諸案自明治法。
《內經》謂"心藏神",神既以心為舍字,即以心中之氣血為保護,有時心中氣血虧損,失其保護之職,心中神明遂覺不能自主而怔忡之疾作焉。故方中用龍眼肉以補心血,棗仁、柏仁以補心氣,更用龍骨入肝以安魂,牡蠣入肺以定魄。魂魄者心神之左輔右弼也,且二藥與萸肉並用,大能收斂心氣之耗散,並三焦之氣化亦可因之團聚。特是心以行血為用,心體常有舒縮之力,心房常有啟閉之機,若用藥一于補斂,實恐于舒縮啟閉之運動有所妨礙,故又少加乳香、沒藥之流通氣血者以調和之。其心中兼熱用生地者,因生地既能生血以補虛,尤善涼血而清熱,故又宜視熱之輕重而斟酌加之也。
西人曰︰人身心肺關系尤重,與腦相等。凡關系重者、護持之尤謹,故腦則有頭額等八骨以保護之,而心肺亦有胸脅諸骨以保護之。心肺體質相連,功用亦相倚賴,心之功用關系全體,心病則全體皆受害,心之重如此。然論其體質,不過赤肉所為,其能力專主舒縮,以行血脈。有左右上下四房;左上房主接肺經赤血;右上房主接周身回血;左下房主發赤血,營運周身;右下房主接上房回血過肺,更換赤血而回左上房;左上房赤血,落左下房入總脈管,以養全體;右上房回血,落右下房上注于肺,以出炭氣而接養氣。故人一身之血,皆經過于心肺。心能運血周流一身,無一息之停,即時接入,即時發出,其跳躍即其逼發也,以時辰表驗試,一(即一分鐘)跳七十五次,每半時跳四千五百次,一晝夜計跳十萬八千次。然平人跳不自覺,若覺心跳即是心經改易常度。心房之內左濃于右,左下房濃于右下房幾一倍,蓋左房主接發赤血,功用尤勞,故亦加濃也。心位在胸中居左,當肋骨第四至第七節,尖當肋骨第五第六之間,下于乳頭約一寸至半寸,橫向胸骨。病則自覺周遭皆跳,凡心經本體之病,或因心房變薄變濃,或心房之門有病,或夾膜有病,或總管有病。亦如眼目之病,或在明角罩,或在瞳人,或在睛珠,非必處處皆病也。大概心病左多于右因左房功用尤勞故耳。心病約有數端︰一者,心體變大,有時略大,或大過一半。因心房之戶,有病攔阻,血出入不便,心舒縮之勞過常度。勞多則變大,亦與手足過勞則腫大之理相同。大甚,則逼血舒縮之用因之不靈矣。一者,心房門戶變小、或變大、或變窄、或變闊,俱為非宜。蓋心血自上房落下房之門,開張容納血入后,門即翕閉,不令血得回旋上出。其自下房入總管處亦有門,血至則開張使之上出,血出后門即翕閉,不令血得下返。若此處太窄太小,則血不易出。太大太闊,則血逼發不盡,或已出複返,營運不如常度矣。再者心跳︰凡無病之人心跳每不自覺。若因病而跳時時自覺,撫之或覺動。然此証有真有假︰真者心自病而跳也,或心未必有病,但因身虛而致心跳,亦以真論;若偶然心跳,其人驚懼,防有心病,其實心本無病,即心跳亦暫時之事,是為假心跳証,醫者均須細辨。凡心勻跳無止息,側身而臥,可左可右,呼吸如常,大概心自不病。所慮跳躍不定,或三四次一停,停后複跳不能睡臥,左半身著床愈覺不安,當慮其門戶有病,血不回運如常。有停滯妄流而為膨脹者,有累肺而咳嗽、難呼吸或喘者,有累腦而昏蒙頭疼,中風慌怯者,有累肝而血聚積滿溢者,有累胃不易消化,食后不安,心更跳者,皆心病之關系也。若胸脅骨之下有時動悸,人或疑為心跳,其實因胃不消化、內有風氣,與心跳病無涉,虛弱人及婦女患者最多,略服補胃及微利藥可也。
按︰西人論心跳証有真假,真者手捫之實覺其跳,假者手捫之不覺其跳。其真跳者又分兩種︰一為心體自病,若心房門戶變大小窄闊之類,可用定心湯,將方中乳香、沒藥皆改用三錢,更加當歸、丹參各三錢;一為心自不病,因身弱而累心致跳,當用治勞瘵諸方治之。至假心跳即怔忡証也,其收發血脈之動力,非大于常率,故以手捫之不覺其跳。特因氣血虛而神明亦虛,即心之尋常舒縮,徐徐跳動,神明當之,亦若有沖激之勢,多生驚恐,此等証治以定心湯時,磨取鐵鏽水煎藥更佳。至于用鐵鏽之說,不但如西人之說,取其能補血分,實借其鎮重之力以安心神也。載有一味鐵養湯,細觀方后治驗諸案,自知鐵鏽之妙用。惟怔忡由于大氣下陷者,斷不宜用。
2、安魂湯
治心中氣血虛損,兼心下停有痰飲,致驚悸不眠。
龍眼肉(六錢)酸棗仁(四錢,炒搗)生龍骨(五錢,搗末)生牡蠣(五錢,搗末)清半夏(三錢)茯苓片(三錢)生赭石(四錢,軋細)若服一兩劑后無效者,可于服湯藥之外,臨睡時用開水送服西藥臭剝一瓦,借其麻痺神經之力,以收一時之效,俾湯劑易于為力也。
方書謂︰痰飲停于心下,其人多驚悸不寐。蓋心,火也,痰飲,水也,火畏水刑,故驚悸至于不寐也。然痰飲停滯于心下者,多由思慮過度,其人心臟氣血,恆因思慮而有所傷損。故方中用龍眼肉以補心血,酸棗仁以斂心氣,龍骨、牡蠣以安魂魄,半夏、茯苓以清痰飲,赭石以導引心陽下潛,使之歸藏于陰,以成瞌睡之功也。
一媼,年五十余,累月不能眠,屢次服藥無效。診其脈有滑象,且其身形甚豐腴。知其心下停痰也。為製此湯,服兩劑而愈。
一婦人,年三十許,一月之間未睡片時,自言倦極仿佛欲睡,即無端驚恐而醒。診其脈左右皆有滑象,遂用苦瓜蒂十枚,焙焦軋細,空心時開水送服,吐出膠痰數碗,覺心中異常舒暢,于臨眠之先又送服熟棗仁細末二錢,其夜遂能安睡。后又調以利痰養心安神之藥,連服十余劑,其証永不反複矣。
《內經》邪客篇有治目不得瞑方。用流水千裡以外者八升,揚之萬遍,取其清五升煮之,炊以葦薪。水沸,置秫米一升,製半夏(製好之半夏)五合,徐炊令竭為一升半。去其渣飲汁一小杯,日三稍益,以知為度(知覺好也)。故其病新發者,複杯則臥,汗出而已矣,久則三飲而已也。觀此方之義,其用半夏,並非為其利痰,誠以半夏生當夏半,乃陰陽交換之時,實為由陽入陰之候,故能通陰陽和表裡,使心中之陽漸漸潛藏于陰,而入睡鄉也。秫米即蘆稷之米(俗名高粱),取其汁漿稠潤甘緩,以調和半夏之辛烈也。水用長流水,更揚之萬遍,名曰︰"勞水",取其甘緩能滋養也。薪用葦薪,取其能暢發腎氣上升,以接引心氣下降,而交其陰陽也。觀古人每處一方,並其所用之薪與水及其煎法、服法,莫不詳悉備載,何其用心之周至哉﹗
按︰《內經》之方多奇驗,半夏秫米湯,取半夏能通陰陽,秫米能和脾胃,陰陽通、脾胃和,其人即可安睡。故《內經》謂"飲藥后,複杯即瞑",言其效之神速也。乃后世因其藥簡單平常,鮮有用者,則良方竟埋沒矣。門生高××治天津劉姓,年四十二,四月未嘗少睡,服藥無效,問治法于愚,告以半夏秫米湯方。高××因其心下發悶,遂變通經方,先用鮮萊菔四兩切絲,煎湯兩茶杯,再用其湯煎清半夏四錢服之。時當晚八點鐘,其人當夜即能安睡,連服數劑,心下之滿悶亦愈。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九)治癲狂方
1、蕩痰湯
治癲狂失心,脈滑實者。
生赭石(二兩,軋細)大黃(一兩)朴硝(六錢)清半夏(三錢)郁金(三錢)
2、蕩痰加甘遂湯
治前証,頑痰凝結之甚者,非其証大實不可輕投。其方,即前方加甘遂末二錢,將他藥煎好,調藥湯中服。凡用甘遂,宜為末,水送服。或用其末,調藥湯中服。若入湯劑煎服,必然吐出。又凡藥中有甘遂,不可連日服之,必隔兩三日方可再服,不然亦多吐出。又其性與甘草相犯,用者須切記。
甘遂性猛烈走竄,后世本草,稱其以攻決為用,為下水之聖藥。痰亦水也,故其行痰之力,亦百倍于他藥。曾治一少年癲狂,醫者投以大黃六兩,連服兩劑,大便不瀉。后愚診視,為開此方,惟甘遂改用三錢。病家謂,從前服如許大黃,未見行動,今方中止用大黃兩許,豈能效乎?愚曰︰但服,無慮也。服后,大便連瀉七八次,降下痰涎若干,癲狂頓愈。見者以為奇異,彼蓋不知甘遂三錢之力,遠勝于大黃六兩之力也。
痰脈多滑,然非頑痰也。愚治此証甚多。凡癲狂之劇者,脈多瘀塞,甚或六脈皆不見,用開痰藥通之,其脈方出,以是知頑痰之能閉脈也。
癲狂之証,乃痰火上泛,瘀塞其心與腦相連竅絡,以致心腦不通,神明皆亂。故方中重用赭石,借其重墜之力,攝引痰火下行,俾竅絡之塞者皆通,則心與腦能相助為理,神明自複其舊也。是以愚治此証之劇者,赭石恆有用至四兩者,且又能鎮甘遂使之專于下行,不至作嘔吐也。
癲者,性情顛倒,失其是非之明。狂者,無所畏懼,妄為妄言,甚或見聞皆妄。大抵此証初起,先微露癲意,繼則發狂。狂久不愈,又漸成癲,甚或知覺全無。蓋此証,由于憂思過度,心氣結而不散,痰涎亦即隨之凝結。又加以思慮過則心血耗,而暗生內熱。痰經熱煉,而膠粘益甚,熱為痰錮,而消解無從。于是痰火充溢,將心與腦相通之竅絡,盡皆瘀塞,是以其神明淆亂也。其初微露癲意者,痰火猶不甚劇也,迨痰火積而益盛,則發狂矣。是以狂之甚者,用藥下其痰,恆作紅色,痰而至于紅,其熱可知。迨病久,則所瘀之痰,皆變為頑痰。其神明淆亂之極,又漸至無所知覺,而變為癲証。且其知覺欲無,從前之憂思必減,其內熱亦即漸消,而無火以助其狂,此又所以變為癲也。然其初由癲而狂易治,其后由狂而癲難治。故此証,若延至三四年者,治愈者甚少。
人之神明,原在心與腦兩處。金正希曰︰"人見一物必留一影于腦中,小兒善忘者,腦髓未滿也,老人健忘者,腦髓漸空也。"汪庵釋之曰︰"凡人追憶往事,恆閉目上瞪,凝神于腦,是影留于腦之明征。"由斯觀之,是腦原主追憶往事也。其人或有思慕不遂,而勞神想象,或因從前作事差誤,而痛自懊,則可傷腦中之神。若因研究理解工夫太過,或有將來難處之事,而思患預防,躊躇太過,苦心思索,則多傷心中之神。究之,心與腦,原徹上徹下,共為神明之府。一處神明傷,則兩處神俱傷。腦中之神明傷,可累及腦氣筋。心中之神明傷,亦可累及腦氣筋。且腦氣筋傷,可使神明顛倒狂亂,心有所傷,亦可使神明顛倒狂亂也。
曾治一少婦癲狂,強灌以藥,不能下咽。遂俾以朴硝代鹽,每飯食之,病患不知,月余而愈。誠以朴硝咸寒屬水,為心臟對宮之藥,以水勝火,以寒勝熱,能使心中之火熱,消解無余,心中之神明,自得其養,非僅取朴硝之能開痰也。
3、調氣養神湯
治其人思慮過度,傷其神明。或更因思慮過度,暗生內熱,其心肝之血,消耗日甚,以致心火肝氣,上沖頭部,擾亂神經,致神經失其所司,知覺錯亂,以是為非,以非為是,而不至于瘋狂過甚者。
龍眼肉(八錢)柏子仁(五錢)生龍骨(五錢,搗碎)生牡蠣(五錢,搗碎)遠志(二錢,不炙)生地黃(六錢)天門冬(四錢)甘松(二錢)生麥芽(三錢)菖蒲(二錢)甘草(錢半)鏡面朱砂(三分,研細用頭次煎藥湯兩次送服)磨取鐵鏽濃水煎藥。
此乃養神明、滋心血、理肝氣、清虛熱之方也。龍眼肉色赤入心,且多津液,最能滋補血分,兼能保合心氣之耗散,故以之為主藥︰柏子仁多含油質,故善養肝,兼能鎮肝,又與龍骨、牡蠣之善于斂戢肝火肝氣者同用,則肝火肝氣自不挾心火上升,以擾亂神經也;用生地黃者,取其能瀉上焦之虛熱,更能助龍眼肉生血也;用天門冬者,取其涼潤之性,能清心寧神,即以開燥痰也;用遠志、菖蒲者,取其能開心竅、利痰涎,且能通神明也;用朱砂、鐵鏽水者,以其皆能鎮安神經,又能定心平肝也;用生麥芽者,誠以肝為將軍之官,中寄相火,若但知斂之鎮之,或激動其回應之力,故又加生麥芽,以將順其性,蓋麥芽炒用能消食,生用則善舒肝氣也。至于甘松,其性在中醫用之以清熱、開瘀、逐痺;在西醫則推為安養神經之妙藥,而兼能治霍亂轉筋,蓋神經不失其所司,則筋可不轉,此亦足見安養神經之效也。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十)治癇風方
1、加味磁朱丸
治癇風。
磁石(二兩,能吸鐵者,研極細水飛出,切忌火)赭石(二兩)清半夏(二兩)朱砂(一兩)
上藥各製為細末。再加酒曲半斤,軋細過羅,可得細曲四兩。炒熟二兩,與生者二兩,共和藥為丸,桐子大。鐵鏽水煎湯,送服二錢,日再服。
磁石為鐵、養二種原質化合,含有磁氣。其氣和異性相引,同性相拒,頗類電氣,故能吸鐵。之則磁氣全無,不能吸鐵,用之即無效。然其石質甚硬,若生用入丸散中,必製為極細末,再以水飛之,用其隨水飛出者方妥。或和水研之,若拙擬磨翳散之研飛爐甘石法,更佳。
朱砂無毒,而之則有毒。按化學之理,朱砂原硫黃、水銀二原質合成。故古方書,皆謂朱砂內含真汞,汞即水銀也。若之,則仍將分為硫黃、水銀二原質,所以有毒。又原方原用神曲,而改用酒曲者,因坊間神曲窨發皆未能如法,多帶酸味,轉不若造酒曲者,業有專門,曲發甚精,用之實勝于神曲也。
磁朱丸方,乃《千金方》中治目光昏耗、神水寬大之聖方也。李瀕湖解曰︰磁石入腎,鎮養真陰,使腎水不外移。朱砂入心,鎮養心血,使邪火不上侵。佐以神曲,消化滯氣,溫養脾胃生發之氣。然從前但知治眼疾而不知治癇風,至柯韻伯稱此方治癇風如神,而愚試之果驗,然不若加赭石、半夏之尤為效驗也。原方止此三味,為加赭石、半夏者,誠以癇風之証,莫不氣機上逆,痰涎上涌。二藥並用,既善理痰,又善鎮氣降氣也。送以鐵鏽湯者,以相火生于命門,寄于肝膽,相火之暴動實于肝膽有關。此肝膽為木臟,即為風臟,內風之煽動,亦莫不于肝膽發軔。鐵鏽乃金之余氣,故取金能製木之理,鎮肝膽以熄內風;又取鐵能引電之理,借其重墜之性,以引相火下行也。
附錄︰友人祁××之弟患癇風,百藥不效。后得一方,用干熊膽若黃豆粒大一塊(約重分半),涼水少許浸開服之(冬月宜溫水浸開溫服),數次而愈。祁××向愚述之,因試其方果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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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3 08:40:51 | 显示全部楼层
2、通變黑錫丹
治癇風。
鉛灰(二兩,研細)硫化鉛(一兩,研細)麥曲(兩半,炒熟)
上三味,水和為丸,桐子大。每服五六丸,多至十丸。用淨芒硝四五分沖水送服。若服藥后,大便不利者(鉛灰硫化鉛皆能澀大便),芒硝又宜多用。
古方有黑錫丹,用硫黃與鉛化合,以治上熱下涼,上盛下虛之証,洵為良方。而猶未盡善者,因其雜以草木諸熱藥,其性易升浮,即不能專于下達。向曾變通其方,專用硫化鉛,和熟麥曲為丸,以治癇風數日一發者,甚有效驗。乃服至月余,因覺熱停服,旬余病仍反複。遂又通變其方,多用鉛灰,少用硫化鉛,俾其久服不致生熱,加以累月之功,癇風自能除根。更佐以健脾,利痰、通絡、清火之湯劑,治法尤為完善。取鉛灰法用黑鉛數斤,熔化后,其面上必有浮灰。屢次熔化,即可屢次取之。
製硫化鉛法用黑鉛四兩,鐵鍋內熔化。再用硫黃細末四兩,撒于鉛上。硫黃皆著,急用鐵鏟拌炒。鉛經硫黃燒煉,結成砂子,取出晾冷,碾軋成餅者(系未化透之鉛)去之,余者,再用乳缽研極細。
3、一味鐵養湯
治癇風,及肝膽之火暴動,或脅疼,或頭疼目眩,或氣逆喘吐,上焦煩熱,至一切上盛下虛之証皆可。用其湯煎藥,又兼能補養血分。
方用長鏽生鐵,和水磨取其鏽,磨至水皆紅色,煎湯服之。
化學家名鐵鏽為鐵養,以鐵與氧氣化合而成鏽也。其善于鎮肝膽者,以其為金之余氣,借金以製木也。其善治上盛下虛之証者,因其性重墜,善引逆上之相火下行。相火為陰中之火,與電氣為同類,此即鐵能引電之理也。其能補養血分者,因人血中原有鐵鏽,且取鐵鏽嗅之,又有血腥之氣,此乃以質補質,以氣補氣之理。且人身之血,得氧氣則赤,鐵鏽原鐵與氧氣化合,故能補養血分也。西人補血之藥,所以有鐵酒。
一六歲幼女,初數月一發癇風,后至一日數發,精神昏昏若睡,未有醒時。且兩目露睛,似兼慢驚。遂先用《福幼編》治慢驚之方治之,而露睛之病除。繼欲治其癇風,偶憶方書有用三家磨刀水洗瘡法,因鐵鏽能鎮肝,以其水煎藥,必能製肝膽上沖之火,以熄內風。乃磨水者,但以水貯罐中,而煎藥者,誤認為藥亦在內,遂但煎其水服之,其病竟愈。后知藥未服,仍欲煎服。愚曰︰磨刀水既對証,藥可不服。自此日煎磨刀水服兩次,連服數日,癇風永不再發。
一人,年三十許,癇風十余年不愈,其發必以夜。授以前加味磁朱丸方,服之而愈。年余其病又反複,然不若從前之劇。俾日磨濃鐵鏽水,煎湯服之,病遂除根。族家嫂,年六旬。夜間忽然嘔吐頭疼,心中怔忡甚劇,上半身自汗。其家人以為霍亂証。診其脈,關前浮洪,搖搖而動。俾急磨濃鐵鏽水,煎湯服下即愈。
友人韓××曾治一人,當惱怒之后,身軀忽然后挺,氣息即斷,一日數次。韓××診其脈,左關虛浮。遂投以萸肉(去淨核)、龍骨、牡蠣(皆不用)、白芍諸藥,用三家磨刀水煎之,一日連服二劑,病若失。西藥治癇風者,皆系麻醉腦筋之品,強製腦筋使之不發,鮮能祓除病根。然遇癇風之劇而且勤,身體羸弱,不能支持者,亦可日服其藥兩次,以圖目前病不反複,而徐以健脾、利痰、通絡、清火之藥治之。迨至身形強壯,即可停止西藥,而但治以健脾、利痰、通絡、清火之品。或更佐以鎮驚(若朱砂、磁石類)、祛風(若蜈蚣、全蠍類)、透達臟腑(若麝香、牛黃類)之品,因証製宜,病根自能祓除無余也。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十一)治小兒風証方
1、定風丹
治初生小兒綿風,其狀逐日抽掣,綿綿不已,亦不甚劇。
生明乳香(三錢)生明沒藥(三錢)朱砂(一錢)全蜈蚣(大者一條)全蠍(一錢)共為細末,每小兒哺乳時,用藥分許,置其口中,乳汁送下,一日約服藥五次。
此方以治小兒綿風或驚風,大抵皆效。而能因証製宜,再煮湯劑以送服此丹,則尤效。一小兒,生后數日即抽綿風。一日數次,兩月不愈。為擬此方,服藥數日而愈。所余之藥,又治愈小兒三人。
附錄︰宗弟張××喜用此丹以治小兒驚風。又恆隨証之涼熱虛實,作湯劑以送服此丹。其所用之湯藥方,頗有可采。爰錄其治驗之原案二則于下。
(原案一)己巳端陽前,友人黃××幼子,生六月,頭身胎毒終未愈。稟質甚弱,忽肝風內動,抽掣綿綿不休。囟門微凸,按之甚軟,微有赤色。指紋色紫為爪形。目睛昏而無神,或歪。脈浮小無根。此因虛氣化不固,致肝陽上沖腦部擾及神經也。黃××雲︰此証西醫已諉為不治,不知尚有救否?答曰︰此証尚可為,聽吾用藥,當為竭力治愈。遂先用定風丹三分,水調灌下。繼用生龍骨、生牡蠣、生石決明以潛其陽;鉤藤鉤、薄荷葉、羚羊角(銼細末三分)以熄其風;生箭、生山藥、山萸肉、西洋參以
補其虛;清半夏、膽南星、粉甘草以開痰降逆和中。共煎湯多半杯,調入定風丹三分,頻頻灌之。二劑肝風止,又增損其方,四劑全愈。
按︰黃治小兒百病,明載《神農本草經》。惟此方用之,微有升陽之嫌。然《神農本草經》又謂其主大風,肝風因虛內動者,用之即能熄風可知。且與諸鎮肝斂肝之藥並用,若其分量止用二三錢,原有益而無損也。
(原案二)天津聶姓幼子,生七月,夜間忽患肝風,抽動喘息,不知啼。時當仲夏,天氣亢旱燥熱。察其風關、氣關紋紅有爪形,脈數身熱,知系肝風內動。急囑其乳母,將小兒置床上,不致懷抱兩熱相並。又囑其開窗,以通空氣。先用急救回生丹吹入鼻中,以鎮涼其腦系。遂灌以定風丹三分。又用薄荷葉、黃菊花、鉤藤鉤、梔子、羚羊角以散風清熱,生龍骨、生牡蠣、生石決明以潛陽鎮逆,天竹黃、牛蒡子、川貝母以利痰定喘。將藥煎好,仍調入定風丹三分,囑其作數次灌下,勿擾其睡。嗣來信,一劑風熄而病愈矣。
按︰此二証,雖皆系肝風內動抽掣,而病因虛實迥異。張××皆治以定風丹,而其煎湯送服之藥,因証各殊。如此善用成方,可為妙手靈心矣。
又︰獻縣劉姓之嬰孩,抽綿風不已,夜半詢方。知病危急,適存有按小兒風証方所製定風丹,與以少許,服之立止,永未再犯。后屢用此方皆效。
【附方】鮑雲韶《驗方新編》預防小兒臍風散。方用枯礬、蓬砂各二錢半、朱砂二分、冰片、麝香各五厘,共為末。凡小兒降生后,洗過,即用此末擦臍上。每小兒換襁布時,仍擦此末。臍帶落后,亦仍擦之。擦完一料,永無臍風之証。按︰此方最妙,愚用之多次皆效。真育嬰之靈丹也。
2、鎮風湯
治小兒急驚風。其風猝然而得,四肢搐溺,身挺頸痙,神昏面熱,或目睛上竄,或痰涎上壅,或牙關緊閉,或熱汗淋漓。
鉤藤鉤(三錢)羚羊角(一錢,另燉兌服)龍膽草(二錢)青黛(二錢)清半夏(二錢)生赭石(二錢,軋細)茯神(二錢)僵蠶(二錢)薄荷葉(一錢)朱砂(二分,研細送服)
磨濃生鐵鏽水煎藥。
小兒得此証者,不必皆由驚恐。有因外感之熱,傳入陽明而得者,方中宜加生石膏;有因熱瘧而得者,方中宜加生石膏、柴胡。
急驚之外,又有所謂慢驚者,其証皆因寒,與急驚之因熱者,有冰炭之殊。方書恆以一方治急、慢驚風二証,殊屬差謬。慢驚之証,惟莊在田《福幼編》辨之最精,用方亦最妙。其辨慢驚風,共十四條︰一、慢驚吐瀉,脾胃虛寒也。一、慢驚身冷,陽氣抑遏不出也。一、慢驚鼻風煽動,真陰失守,虛火燒肺也。一、慢驚面色青黃及白,氣血兩虛也。一、慢驚口鼻中氣冷,中寒也。一、慢驚大小便清白,腎與大腸全無火也。一、慢驚昏睡露睛,神氣不足也。一、慢驚手足抽掣,血不行于四肢也。一、慢驚角弓反張,血虛筋急也。一、慢驚乍寒乍熱,陰血虛少,陰陽錯亂也。一、慢驚汗出如洗,陰虛而表不固也。一、慢驚手足螈,血不足養筋也。一、慢驚囟門下陷,虛至極也。一、慢驚身雖發熱、口唇焦裂出血卻不喜飲冷茶水,進以寒涼愈增危篤,以及所吐之乳、所瀉之物皆不甚消化,脾胃無火可知。唇之焦黑,乃真陰之不足也明矣。
脾風之証,亦小兒發痙之証,即方書所謂慢驚風也。因慢驚二字欠解,近世方書有改稱慢脾風者,有但稱脾風者。二名較之,似但稱脾風較妥,因其証之起點由于脾胃虛寒也。蓋小兒雖為少陽之體,而少陽實為稚陽,有若草木之萌芽,嬌嫩畏寒。是以小兒或飲食起居多失于涼,或因有病過服涼藥,或久瘧、久痢,即不服涼藥亦可因虛生涼,浸成脾風之証。其始也,因脾胃陽虛,寒飲凝滯于賁門之間,阻塞飲食不能下行,即下行亦不能消化,是以上吐而下瀉。久之,則真陰虛損,可作灼熱,其寒飲充盛,迫其身中之陽氣外浮,亦可作灼熱,浸至肝虛風動,累及腦氣筋,遂至發痙,手足抽掣。此証莊在田《福幼編》論之最詳,其所擬之逐寒蕩驚湯及加味理中地黃湯二方亦最善。先用逐寒蕩驚湯,大辛大熱之劑,沖開胸中寒痰,可以受藥不吐,然后接用加味理中地黃湯,諸証自愈。愚用其方救人多矣,而因証製宜又恆有所變通,方能隨手奏效。
【附方】
(1)逐寒蕩驚湯
胡椒、炮姜、肉桂各一錢,丁香十粒,共搗成細渣。以灶心土三兩煮湯,澄清,煎藥大半茶杯(藥皆搗碎,不可久煎,肉桂又忌久煎,三四沸即可),頻頻灌之。接服加味理中地黃湯,定獲奇效。
按︰此湯當以胡椒為君。若遇寒痰結胸之甚者,當用二錢,而稍陳者,又不堪用。族侄××六歲時,曾患此証。飲食下咽,胸膈格拒,須臾吐出。如此數日,昏睡露睛,身漸發熱。投以逐寒蕩驚湯原方,盡劑未吐。欲接服加味理中地黃湯,其吐又作。恍悟,此藥取之鄉間小藥坊,其胡椒必陳。且只用一錢,其力亦小。遂于食料鋪中,買胡椒二錢,炮姜、肉桂、丁香,仍按原方,煎服一劑。而寒痰開豁,可以受食。繼服加味理中地黃湯,一劑而愈。
方中所用灶心土,須為變更。凡草木之質,多含鹼味。草木燒化,其鹼味皆歸灶心土中。若取其土煎湯,鹼味濃濃,甚是難服,且與脾胃不宜。以灶壙內周遭火燎紅色之土代之,則無鹼味,其功效遠勝于灶心土。
(2)加味理中地黃湯
熟地五錢,焦白術三錢,當歸、黨參、炙、故紙(炒搗)、棗仁(炒搗)、枸杞各二錢,炮姜、萸肉(去淨核)、炙草、肉桂各一錢,生姜三片,紅棗三枚(捭開),胡桃二個(用仁)打碎為引。仍用灶心土(代以灶壙土)二兩,煮水煎藥。取濃汁一茶杯,加附子五分,煎水攙入。量小兒大小,分數次灌之。
如咳嗽不止者,加米殼、金櫻子各一錢。如大熱不退者,加生白芍一錢。泄瀉不止,去當歸加丁香七粒。隔二三日,止用附子二三分。蓋因附子大熱,中病即宜去之。如用附子太多,則大小便閉塞不出。如不用附子,則臟腑沉寒,固結不開。若小兒虛寒至極,附子又不妨用一二錢。若小兒但瀉不止,或微見驚搐,尚可受藥吃乳便利者,並不必服逐寒蕩驚湯,只服此湯一劑,而風定神清矣。若小兒尚未成慢驚,不過昏睡發熱,或有時熱止,或晝間安靜,夜間發熱,均宜服之。若新病壯實之小兒,眼紅口渴者,乃實火之証,方可暫行清解。但果系實火,必大便閉結,氣壯聲洪,且喜多飲涼水。若吐瀉交作,則非實火可知。倘大虛之后,服一劑無效,必須大劑多服為妙。方書所謂天吊風、慢脾風皆系此証。
按︰此原方加減治瀉不止者,但加丁香,不去當歸。而當歸最能滑腸,瀉不止者,實不宜用。若減去當歸,恐滋陰之藥少,可多加熟地一二錢(又服藥瀉仍不止者,可用高麗參二錢搗為末,分數次用藥湯送服,其瀉必止。)。
慢驚風,不但形狀可辨,即其脈亦可辨。族侄××七八歲時,瘧疾愈后,忽然吐瀉交作。時霍亂盛行,其家人皆以為霍亂証。診其脈弦細而遲,六脈皆不閉塞。愚曰︰此非霍亂。吐瀉帶有粘涎否?其家人謂偶有帶時。愚曰︰此寒痰結胸,格拒飲食,乃慢驚風將成之兆也。投以逐寒蕩驚湯、加味理中地黃湯各一劑而愈。
又︰此二湯治慢驚風,雖甚效驗。然治此証者,又當防之于預,乃為完全之策。一孺子,年五六歲,秋夏之交,恣食瓜果當飯。至秋末,其行動甚遲,正行之時,或委坐于地。愚偶見之,遂懇切告其家人曰︰此乃慢驚風之先兆也。小兒慢驚風証,最為危險,而此時調治甚易,服藥兩三劑,即無患矣。其家人不以為然。至冬初,慢驚之形狀發現,嘔吐不能受食,又不即治。遷延半月,病勢垂危,始欲調治。而服藥竟無效矣。
又︰有狀類急驚,而病因實近于慢驚者。一童子,年十一二,咽喉潰爛。醫者用吹喉藥吹之,數日就愈。忽然身挺,四肢搐搦,不省人事,移時始醒,一日數次。診其脈甚遲濡。詢其心中,雖不覺涼,實畏食涼物。其呼吸,似覺短氣。時當仲夏,以童子而畏食涼,且征以脈象病情,其為寒痰凝結,瘀塞經絡無疑。投以《傷寒論》白通湯,一劑全愈。
又︰治一五歲幼童,先治以逐寒蕩驚湯,可進飲食矣,而滑瀉殊甚。繼投以加味理中地黃湯,一日連進兩劑,泄瀉不止,連所服之藥亦皆瀉出。遂改用紅高麗參大者一支,軋為細末,又用生懷山藥細末六錢煮作粥,送服參末一錢強。如此日服三次,其瀉遂止。翌日仍用此方,恐作脹滿,又于所服粥中調入西藥百布聖六分,如此服至三日,病全愈。
又治一未周歲小孩,食乳即吐,屢次服藥亦吐出,囟門下陷,睡時露晴,將成脾風。俾其于每吃乳時,用生硫黃細末一捻,置兒口中,乳汁送下,其吐漸稀,旬日全愈。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十二)治內外中風方
1、搜風湯
治中風
防風(六錢)真遼人參(四錢,另燉同服,或用野台參七錢代之,高麗參不宜用)清半夏(三錢)生石膏(八錢)僵蠶(二錢)柿霜餅(五錢,沖服)麝香(一分,藥汁送服)
中風之証,多因五內大虛,或秉賦素虛,或勞力勞神過度,風自經絡襲入,直透膜原而達臟腑,令臟腑各失其職。或猝然昏倒,或言語謇澀,或溲便不利,或溲便不覺,或兼肢體痿廢偏枯,此乃至險之証。中之輕者,猶可遲延歲月,中之重者,治不如法,危在翹足間也。故重用防風引以麝香,深入臟腑以搜風。猶恐元氣虛弱,不能運化藥力以逐風外出,故用人參以大補元氣,扶正即以勝邪也。用石膏者,因風蘊臟腑多生內熱,人參補氣助陽分亦能生熱,石膏質重氣輕性複微寒,其重也能深入臟腑,其輕也能外達皮毛,其寒也能祛臟腑之熱,而即解人參之熱也。用僵蠶者,徐靈胎謂邪之中人,有氣無形,穿經入絡,愈久愈深,以氣類相反之藥投之則拒而不入,必得與之同類者和入諸藥使為向導,則藥至病所,而邪與藥相從,藥性漸發,邪或從毛孔出,從二便出,不能複留,此從治之法也。僵蠶因風而僵,與風為同類,故善引祛風之藥至于病所成功也。用半夏、柿霜者,誠以此証皆痰涎壅滯,有半夏以降之,柿霜以潤之,而痰涎自息也。
此証有表不解,而浸生內熱者,宜急用發汗藥,解其表,而兼清其內熱。又兼有內風煽動者,可與后內中風治法匯通參觀,于治外感之中兼有熄內風之藥,方為完善。
中風之証,有偏寒者,有偏熱者,有不覺寒熱者。拙擬此方治中風之無甚寒熱者也。若偏熱者,宜《金匱》風引東加減(干姜、桂枝宜減半)。若偏寒者,愚別有經驗治法。曾治一媼,年五十許,于仲冬忽然中風昏倒,呼之不應,其胸中似有痰涎壅滯,大礙呼吸。診其脈,微細欲無,且遲緩,知其素有寒飲,陡然風寒襲入,與寒飲凝結為恙也。急用胡椒三錢搗碎,煎兩三沸,取濃汁多半茶杯灌之,呼吸頓覺順利。繼用干姜六錢,桂枝尖、當歸各三錢,連服三劑,可作呻吟,肢體漸能運動,而左手足仍不能動。又將干姜減半,加生黃五錢,乳香、沒藥各三錢,連服十余劑,言語行動遂複其常。
若其人元氣不虛,而偶為邪風所中,可去人參,加蜈蚣一條、全蠍一錢。若其証甚實,而閉塞太甚者,或二便不通,或脈象郁澀,可加生大黃數錢,內通外散,仿防風通聖散之意可也。
徐靈胎曾治一人,平素多痰,手足麻木,忽昏厥遺尿、口噤手拳、痰聲如鋸。醫者進參附、熟地等藥,煎成末服。診其脈,洪大有力,面赤氣粗。此乃痰火充實,諸竅皆閉,服參附立危。遂以小續命湯去桂附,加生軍一錢為末,假稱他藥納之,恐旁人之疑駭也。三劑而有聲,五劑而能言。然后以養血消痰之藥調之,一月后,步履如初。此案與愚所治之案對觀,則涼熱之間昭然矣。又遺尿者多屬虛,而此案中之遺尿則為實,是知審証者,不可拘于一端也。然真中風証極少,類中風者極多,中風証百人之中真中風不過一二人。審証不確即凶危立見,此又不可不慎也。
2、逐風湯
治中風抽掣及破傷后受風抽掣者。
生箭(六錢)當歸(四錢)羌活(二錢)獨活(二錢)全蠍(二錢)全蜈蚣(大者兩條)
蜈蚣最善搜風,貫串經絡、臟腑無所不至,調安神經又具特長。而其性甚和平,從未有服之覺瞑眩者。
曾治一媼,年六旬。其腿為狗咬破受風,周身抽掣。延一老醫調治,服藥十余日,抽掣愈甚。所用之藥,每劑中皆有全蠍數錢,佐以祛風、活血、助氣之藥,仿佛此湯而獨未用蜈蚣。遂為擬此湯,服一劑而抽掣即止。又服一劑,永不反複。
又治一人,年三十余,陡然口眼歪斜,其受病之邊,目不能瞬。俾用蜈蚣二條為末、防風五錢,煎湯送服,三次全愈。審斯,則蜈蚣逐風之力,原迥異于他藥也。且其功效,不但治風也,愚于瘡癰初起甚劇者,恆加蜈蚣于托藥之中,莫不隨手奏效。雖《神農本草經》謂有墜胎之弊,而中風抽掣,服他藥不效者,原不妨用。《內經》所謂"有故無殞,亦無殞也"。況此湯中,又有黃、當歸以保攝氣血,則用分毫何損哉。
3、加味黃五物湯
治歷節風証,周身關節皆疼,或但四肢作疼,足不能行步,手不能持物。
生箭(一兩)於術(五錢)當歸(五錢)桂枝尖(三錢)秦艽(三錢)廣陳皮(三錢)生杭芍(五錢)生姜(五片)
熱者加知母,涼者加附子,脈滑有痰者加半夏。
《金匱》桂枝芍藥知母湯,治歷節風之善方也。而氣體虛者用之,仍有不效之時,以其不勝麻黃、防風之發也。今取《金匱》治風痺之黃五物湯,加白術以健脾補氣,而即以逐痺(《神農本草經》逐寒濕痺)。當歸以生其血,血活自能散風(方書謂血活風自去)。秦艽為散風之潤藥,性甚和平,祛風而不傷血。陳皮為黃之佐使,又能引肌肉經絡之風達皮膚由毛孔而出也。廣橘紅其大者皆柚也,非橘也。《神農本草經》原橘、柚並稱,故用于藥中,橘、柚似無須分別(他處柚皮不可入藥)。且名為橘紅,其實皆不去白,誠以原不宜去也。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湖北張某,患歷節風証,西醫名僂麻質斯,服其藥年余無效。步履艱難,天未涼即著皮褲。診其脈,浮數有力,知為經絡虛而有熱之象。遂用加味黃五物湯,遵注熱者加知母,又加生薏米、鮮桑枝、牛膝、木通。服一劑覺輕減,三劑離杖,五劑痊愈。近年用此方治痛風、歷節証,愈者甚多。若無熱者,即用書中原方,亦甚效驗。
江蘇平台王××來函︰顧××,患肢體痿廢,時當溽暑,遍延中西醫延醫無效。用加味黃五物湯治之,連服數劑全愈。
4、加味玉屏風散
治破傷后預防中風,或已中風而螈,或因傷后房事不戒以致中風。
生箭(一兩)白術(八錢)當歸(六錢)桂枝尖(錢半)防風(錢半)黃蠟(三錢)生白礬(一錢)作湯服。
此方原為預防中風之藥,故用黃以固皮毛,白術以實肌肉,黃蠟、白礬以護膜原。猶恐破傷時微有感冒,故又用當歸、防風、桂枝以活血散風。其防風、桂枝之分量特輕者,誠以此方原為預防中風而設,故不欲重用發汗之藥以開腠理也。
蓋《神農本草經》原謂黃主大風,方中重用黃一兩,又有他藥以為之佐使,宜其風証皆可治也。若已中風抽掣者,宜加全蜈蚣兩條。若更因房事不戒以致中風抽風者,宜再加真鹿角膠三錢(另煎兌服),獨活一錢半。若脈象有熱者,用此湯時,知母、天冬皆可酌加。
自擬此方以來,凡破傷后恐中風者,俾服藥一劑,永無意外之變,用之數十年矣。
表侄高××之族人,被人用槍彈擊透手心,中風抽掣,牙關緊閉。自牙縫連灌藥無效,勢已垂危。從前,其莊有因破傷預防中風,服此方者,高××見而錄之。至此,高××將此方授族人,一劑而愈。
又一人,被傷后,因房事不戒,中風抽掣,服藥不效。友人毛××治之,亦投以此湯而愈。夫愚擬此方,原但為預防中風,而竟如此多效,此愚所不及料者也。
5、鎮肝熄風湯
治內中風証(亦名類中風,即西人所謂腦充血証),其脈弦長有力(即西醫所謂血壓過高),或上盛下虛,頭目時常眩暈,或腦中時常作疼發熱,或目脹耳鳴,或心中煩熱,或時常噫氣,或肢體漸覺不利,或口眼漸形歪斜,或面色如醉,甚或眩暈,至于顛仆,昏不知人,移時始醒,或醒后不能複原,精神短少,或肢體痿廢,或成偏枯。
懷牛膝(一兩)生赭石(一兩,軋細)生龍骨(五錢,搗碎)生牡蠣(五錢,搗碎)生龜板(五錢,搗碎)生杭芍(五錢)玄參(五錢)天冬(五錢)川楝子(二錢,搗碎)生麥芽(二錢)茵陳(二錢)甘草(錢半)
心中熱甚者,加生石膏一兩。痰多者,加膽星二錢。尺脈重按虛者,加熟地黃八錢、淨萸肉五錢。大便不實者,去龜板、赭石,加赤石脂(喻嘉言謂石脂可代赭石)一兩。
風名內中,言風自內生,非風自外來也。《內經》謂"諸風掉眩,皆屬于肝"。蓋肝為木臟,木火熾盛,亦自有風。此因肝木失和風自肝起。又加以肺氣不降,腎氣不攝,沖氣胃氣又複上逆,于斯,臟腑之氣化皆上升太過,而血之上注于腦者,亦因之太過,致充塞其血管而累及神經。其甚者,致令神經失其所司,至昏厥不省人事。西醫名為腦充血証,誠由剖解實驗而得也。是以方中重用牛膝以引血下行,此為治標之主藥。而複深究病之本源,用龍骨、牡蠣、龜板、芍藥以鎮熄肝風,赭石以降胃降沖,玄參、天冬以清肺氣,肺中清肅之氣下行,自能鎮製肝木。至其脈之兩尺虛者,當系腎臟真陰虛損,不能與真陽相維系。其真陽脫而上奔,並挾氣血以上沖腦部,故又加熟地、萸肉以補腎斂腎。從前所擬之方,原止此數味。后因用此方效者固多,間有初次將藥服下轉覺氣血上攻而病加劇者,于斯加生麥芽、茵陳、川楝子即無斯弊。蓋肝為將軍之官,其性剛果,若但用藥強製,或轉激發其反動之力。茵陳為青蒿之嫩者,得初春少陽生發之氣,與肝木同氣相求,瀉肝熱兼舒肝郁,實能將順肝木之性。麥芽為谷之萌芽,生用之亦善將順肝木之性使不抑郁。川楝子善引肝氣下達,又能折其反動之力。方中加此三味,而后用此方者,自無他虞也。心中熱甚者,當有外感,伏氣化熱,故加石膏。有痰者,恐痰阻氣化之升降,故加膽星也。內中風之証,曾見于《內經》。而《內經》初不名為內中風,亦不名為腦充血,而實名之為煎厥、大厥、薄厥。今試譯《內經》之文以明之。《內經》脈解篇曰︰"肝氣當治而未得,故善怒,善怒者名曰煎厥。"蓋肝為將軍之官,不治則易怒,因怒生熱,煎耗肝血,遂致肝中所寄之相火,掀然暴發,挾氣血而上沖腦部,以致昏厥。此非因肝風內動,而遂為內中風之由來乎?
《內經》調經論曰︰"血之與氣,並走于上,此為大厥,厥則暴死。氣反則生,氣不反則死。"蓋血不自升,必隨氣而上升,上升之極,必至腦中充血。至所謂氣反則生,氣不反則死者,蓋氣反而下行,血即隨之下行,故其人可生。若其氣上行不反,血必隨之充而益充,不至血管破裂不止,猶能望其複蘇乎。讀此節經文,內中風之理明,腦充血之理亦明矣。
《內經》生氣通天論曰︰"陽氣者大怒則形絕,血宛(即郁字)于上,使人薄厥。"觀此節經文,不待詮解,即知其為肝風內動,以致腦充血也。其曰薄厥者,言其腦中所宛之血,激薄其腦部,以至于昏厥也。細思三節經文,不但知內中風即西醫所謂腦充血,且更可悟得此証治法,于經文之中,不難自擬對証之方,而用之必效也。
特是証名內中風,所以別外受之風也。乃自唐、宋以來,不論風之外受、內生,渾名曰中風。夫外受之風為真中風,內生之風為類中風,其病因懸殊,治法自難從同。若辨証不清,本系內中風,而亦以祛風之藥發表之,其臟腑之血,必益隨發表之藥上升,則腦中充血必益甚,或至于血管破裂,不可救藥。此關未透,誠唐、宋醫學家一大障礙也。迨至宋末劉河間出,悟得風非皆由外中,遂創為五志過極動火而猝中之論,此誠由《內經》\"諸風掉眩皆屬于肝"句悟出。蓋肝屬木,中藏相火,木盛火熾,即能生風也。大法,以白虎湯、三黃湯沃之,所以治實火也。以逍遙散疏之,所以治郁火也(逍遙散中柴胡能引血上行最為忌用,是以鎮肝熄風湯中止用茵陳、生麥芽諸藥疏肝)。以通聖散(方中防風亦不宜用)、涼膈散雙解之,所以治表裡之邪火也。以六味湯滋之,所以壯水之主,以製陽光也。以八味丸引之,所謂從治之法,引火歸源也(雖曰引火歸源,而桂、附終不宜用)。細審河間所用之方,雖不能絲絲入扣,然勝于但知治中風不知分內外者遠矣。且其謂有實熱者,宜治以白虎湯,尤為精確之論。愚治此証多次,其昏仆之后,能自蘇醒者多,不能蘇醒者少。其于蘇醒之后,三四日間,現白虎湯証者,恆十居六七。因知此証,多先有中風基礎,伏藏于內,后因外感而激發,是以從前醫家,統名為中風。不知內風之動,雖由于外感之激發,然非激發于外感之風,實激發于外感之因風生熱,內外兩熱相並,遂致內風暴動。此時但宜治外感之熱,不可再散外感之風,此所以河間獨借用白虎湯,以瀉外感之實熱,而于麻桂諸藥概無所用。蓋發表之藥,皆能助血上行,是以不用,此誠河間之特識也。吾友張山雷(江蘇嘉定人),著有《中風詮》一書,發明內中風之証,甚為精詳。書中亦獨有取于河間,可與拙論參觀矣。
后至元李東垣、朱丹溪出,對于內中風一証,于河間之外,又創為主氣、主濕之說。東垣謂人之元氣不足,則邪湊之,令人猝倒僵仆,如風狀。夫人身之血,原隨氣流行,氣之上升者過多,可使腦部充血,排擠腦髓神經。至于昏厥,前所引《內經》三節文中已言之詳矣。若氣之上升者過少,又可使腦部貧血,無以養其腦髓神經,亦可至于昏厥。是以《內經》又謂︰"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耳為之苦鳴,頭為之傾,目為之眩。"觀《內經》如此雲雲,其劇者,亦可至于昏厥,且其謂腦為之不滿,實即指腦中貧血而言也。由斯而論,東垣之論內中風,由于氣虛邪湊,原于腦充血者之中風無關,而實為腦貧血者之中風,開其治法也。是則河間之主火,為腦充血,東垣之主氣,為腦貧血,一實一虛,迥不同也。至于丹溪則謂東南氣溫多濕,有病風者,非風也,由濕生痰,痰生熱,熱生風,此方書論中風者所謂丹溪主濕之說也。然其証原是痰厥,與腦充血、腦貧血皆無涉。即使二証當昏厥之時,間有挾痰者,乃二証之兼証,非二証之本病也。
按︰其所謂因熱生風之見解,似與河間主火之意相同,而實則迥異。蓋河間所論之火生于燥,故所用之藥,注重潤燥滋陰。丹溪所論之熱生于濕,其所用之藥,注重去濕利痰。夫濕非不可以生熱,然因濕生熱,而動肝風者甚少矣(肝風之動多因有燥熱)。是則二子之說,仍以河間為長也。至清中葉王勛臣出,對于此証,專以氣虛立論。謂人之元氣,全體原十分,有時損去五分,所余五分,雖不能充體,猶可支持全身。而氣虛者經絡必虛,有時氣從經絡虛處透過,並于一邊,彼無氣之邊,即成偏枯。爰立補陽還五湯,方中重用黃四兩,以峻補氣分,此即東垣主氣之說也。然王氏書中,未言脈象何如。若遇脈之虛而無力者,用其方原可見效。若其脈象實而有力,其人腦中多患充血,而複用黃之溫而升補者,以助其血愈上行,必至凶危立見,此固不可不慎也。前者邑中某人,右手廢不能動,足仍能行。其孫出門,遇一在津業醫者甫歸,言此証甚屬易治,遂延之診視。所立病案言脈象洪實,已成瘓証無疑。其方仿王氏補陽還五湯,有黃八錢。服藥之后,須臾昏厥不醒矣。夫病本無性命之憂,而誤服黃八錢,竟至如此,可不慎哉﹗
劉××丁卯來津后,其腦中常覺發熱,時或眩暈,心中煩躁不寧,脈象弦長有力,左右皆然,知系腦充血証。蓋其憤激填胸,焦思積慮者已久,是以有斯証也。為其腦中覺熱,俾用綠豆實于囊中作枕,為外治之法。又治以鎮肝熄風湯,于方中加地黃一兩,連服數劑,腦中已不覺熱。遂去川楝子,又將生地黃改用六錢,服過旬日,脈象和平,心中亦不煩躁,遂將藥停服。
又︰天津于氏所娶新婦,過門旬余,忽然頭疼。醫者疑其受風,投以發表之劑,其疼陡劇,號呼不止。延愚為之診視。其脈弦硬而長,左部尤甚。知其肝膽之火上沖過甚也。遂投以鎮肝熄風湯,加龍膽草三錢,以瀉其肝膽之火。一劑病愈強半,又服兩劑,頭已不疼,而脈象仍然有力。遂去龍膽草,加生地黃六錢,又服數劑,脈象如常,遂將藥停服。
6、加味補血湯
治身形軟弱,肢體漸覺不遂,或頭重目眩,或神昏健忘,或覺腦際緊縮作疼。甚或昏仆移時蘇醒致成偏枯,或全身痿廢,脈象遲弱,內中風証之偏虛寒者(肝過盛生風,肝虛極亦可生風),此即西人所謂腦貧血病也。久服此湯當愈。
生箭(一兩)當歸(五錢)龍眼肉(五錢)真鹿角膠(三錢,另燉同服)丹參(三錢)明乳香(三錢)明沒藥(三錢)甘松(二錢)
服之覺熱者,酌加天花粉、天冬各數錢。覺發悶者,加生雞內金錢半或二錢。服數劑后,若不甚見效,可用所煎藥湯送服麝香二厘或真冰片半分亦可。若服后仍無甚效,可用藥湯,送製好馬錢子二分。
腦充血者,其腦中之血過多,固能傷其腦髓神經。腦貧血者其腦中之血過少,又無以養其腦髓神經。是以究其終極,皆可使神經失其所司也。古方有補血湯,其方黃、當歸同用,而黃之分量,竟四倍于當歸,誠以陰陽互為之根,人之氣壯旺者,其血分自易充長。況人之腦髓神經,雖賴血以養之,尤賴胸中大氣上升以斡旋之。是以《內經》謂"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耳為之苦鳴,頭為之傾,目為之眩。"所謂上氣者,即胸中大氣上升于腦中者也。因上氣不足,血之隨氣而注于腦者必少,而腦為之不滿,其腦中貧血可知。且因上氣不足,不能斡旋其神經,血之注于腦者少,無以養其神經,于是而耳鳴、頭傾、目眩,其人可忽至昏仆可知。由此知因腦部貧血以成內中風証者,原當峻補其胸中大氣,俾大氣充足,自能助血上升,且能斡旋其腦部,使不至耳鳴、頭傾、目眩也。是以此方不以當歸為主藥,而以黃為主藥也。用龍眼肉者,因其味甘色赤,多含津液,最能助當歸以生血也。用鹿角膠者,因鹿之角原生于頭頂督脈之上,督脈為腦髓之來源,故鹿角膠之性善補腦髓。凡腦中血虛者,其腦髓亦必虛,用之以補腦髓,實可與補血之藥相助為理也。用丹參、乳香、沒藥者,因氣血虛者,其經絡多瘀滯,此于偏枯痿廢亦頗有關系,加此通氣活血之品,以化其經絡之瘀滯,則偏枯痿廢者自易愈也。用甘松者,為其能助心房運動有力,以多輸血于腦,且又為調養神經之要品,能引諸藥至腦以調養其神經也。用麝香、梅片者,取其香能通竅以開閉也。用製過馬錢子者,取其能動腦髓神經使之靈活也。
甘松,即西藥中之纈草,其氣香,味微酸。《神農本草經》謂其治暴熱、火瘡、赤氣、疥瘙、疽痔、馬鞍、熱氣。《名醫別錄》謂其治癰腫、浮腫、結熱、風痺、不足、產后痛。甄權謂其治毒風,痺,破多年凝血,能化膿為水,產后諸病,止腹痛、余疹、煩渴。大明謂其除血氣心腹痛、破結、催生、落胞、血暈、鼻血、吐血、赤白帶下、眼障膜、丹毒、排膿、補痿。西人則以為興奮之品,善治心臟麻痺、霍亂轉筋。東人又以為鎮靜神經之特效藥,用治癲狂、癇痙諸病。蓋為其氣香,故善興奮心臟,使不至于麻痺,而其馨香透竅之力,亦自能開痺通瘀也。為其味酸,故能保安神經,使不至于妄行,而酸化軟堅之力,又自能化多年之結,使盡消融也。至于其能補痿,能治霍亂轉筋者,即心臟不麻痺,神經不妄行之功效外著者也。孰謂中西醫理不相貫通哉?
高姓臾,年過六旬,漸覺兩腿乏力,浸至時欲眩仆,神昏健忘。恐成痿廢,求為延醫。其脈微弱無力。為製此方服之,連進十劑,兩腿較前有力,健忘亦見愈,而仍有眩暈之時。再診其脈,雖有起色,而仍不任重按。遂于方中加野台參、天門冬各五錢,威靈仙一錢,連服二十余劑始愈。用威靈仙者,欲其運化參、之補力,使之靈活也。
門人張××曾治一人,年三十余。于季冬負重貿易,日行百余裡,歇息時,又屢坐寒地。后覺腿疼,不能行步,浸至臥床不能動轉,周身筋骨似皆痿廢,服諸藥皆不效。張××治以加味補血湯,將方中乳香、沒藥皆改用六錢,又加淨萸肉一兩。數劑后,腿即不疼。又服十余劑,遂全愈。
按︰加味補血湯,原治內中風之氣血兩虧者,而略為變通,即治腿疼如此效驗,可謂善用成方者矣。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十三)治肢體痿廢方
1、振頹湯
治痿廢。
生黃(六錢)知母(四錢)野台參(三錢)於術(三錢)當歸(三錢)生明乳香(三錢)生明沒藥(三錢)威靈仙(錢半)干姜(二錢)牛膝(四錢)
熱者,加生石膏數錢,或至兩許。寒者去知母,加烏附子數錢。筋骨受風者,加明天麻數錢。脈弦硬而大者,加龍骨、牡蠣各數錢,或更加山萸肉亦佳。骨痿廢者,加鹿角膠、虎骨膠各二錢(另燉同服)。然二膠偽者甚多,若恐其偽,可用續斷、菟絲子各三錢代之。手足皆痿者,加桂枝尖二錢。
痿証之大旨,當分為三端︰有肌肉痺木,抑搔不知疼痒者。其人或風寒襲入經絡,或痰涎郁塞經絡,或風寒痰涎,互相凝結經絡之間,以致血脈閉塞,而其原因,實由于胸中大氣虛損。蓋大氣旺,則全體充盛,氣化流通,風寒痰涎,皆不能為恙。大氣虛,則腠理不固,而風寒易受,脈管湮淤,而痰涎易郁矣;有周身之筋拘攣,而不能伸者。蓋人身之筋,以宗筋為主,而能榮養宗筋者,陽明也。其人脾胃素弱,不能化谷生液,以榮養宗筋,更兼內有蘊熱以鑠耗之,或更為風寒所襲,致宗筋之伸縮自由者,竟有縮無伸,浸成拘攣矣;有筋非拘攣,肌肉非痺木,惟覺骨軟不能履地者,乃骨髓枯涸,腎虛不能作強也。
方中用黃以補大氣,白術以健脾胃,當歸、乳香、沒藥以流通血脈,靈仙以祛風消痰,恐其性偏走泄,而以人參之氣血兼補者佐之,干姜以開氣血之痺,知母以解干姜、人參之熱,則藥性和平,可久服而無弊。其陽明有實熱者,加石膏以清陽明之熱,仿《金匱》風引湯之義也。營衛經絡有凝寒者,加附子以解營衛經絡之寒,仿《金匱》近效術附湯之義也。至其脈弦硬而大,乃內風煽動,真氣不固之象,故加龍骨、牡蠣以熄內風斂真氣。骨痿者加鹿膠、虎膠取其以骨補骨也。筋骨受風者,加明天麻取其能搜筋骨之風,又能補益筋骨也。若其痿專在于腿,可但用牛膝以引之下行。若其人手足並痿者,又宜加桂枝兼引之上行。
或問︰此方治痿之因熱者,可加生石膏至兩許,其証有實熱可知,而方中仍用干姜何也?答曰︰《金匱》風引湯治熱癱癇之的方,原石膏、寒水石與干姜並用。蓋二石性雖寒而味則淡,其寒也能勝干姜之熱,其淡也不能勝干姜之辣。故痿証之因熱者,仍可借其異常之辣味,以開氣血之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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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3 08:41:10 | 显示全部楼层
2、振頹丸
前証之劇者,可兼服此丸,或單服此丸亦可。並治偏枯、痺木諸証。
人參(二兩)於術(二兩炒)當歸(一兩)馬錢子(一兩,法製)乳香(一兩)沒藥(一兩)全蜈蚣(大者五條,不用炙)穿山甲(一兩,蛤粉炒)
共軋細過羅,煉蜜為丸如桐子大。每服二錢,無灰溫酒送下,日再服。馬錢子,即番本鱉,其毒甚烈,而其毛與皮尤毒。然治之有法,則有毒者,可至無毒。而其開通經絡,透達關節之力,實遠勝于他藥也。今將製馬錢子法,詳載于下。
法︰將馬錢子先去淨毛,水煮兩三沸即撈出。用刀將外皮皆刮淨,浸熱湯中,旦、暮各換湯一次,浸足三晝夜取出。再用香油煎至純黑色,擘開視其中心微有黃意,火候即到。將馬錢子撈出,用溫水洗數次,將油洗淨。再用沙土,同入鍋內炒之,土有油氣,換土再炒,以油氣盡淨為度。
馬錢子為健胃妙藥。馬錢子性雖有毒,若製至無毒,服之可使全身動,以治肢體麻痺(此興奮神經之作用);若少少服之,但令胃腑動有力,則胃中之食必速消。此非但憑理想,實有所見而雲然也。滄州朱媼,年過六旬,素有癇風証,醫治數十年,先服中藥無效,繼服西藥麻醉腦筋之品,雖見效,然必日日服之始能強製不發。因諸藥性皆咸寒,久服傷胃,浸至食量減少,身體羸弱。后有人授以王勛臣龍馬自來丹方,其方原以馬錢子為主藥,如法製好,服之數日,食量頓增,旬余身體漸壯,癇病雖未即除根,而已大輕減矣。由斯知馬錢子健胃之功效迥異乎他藥也。
特是龍馬自來丹,馬錢子伍以地龍,為治癇風設也。若用以健胃,宜去地龍,加炒白術細末,其健胃之效益著。爰擬定其方于下︰
炒白術(四兩,細末)製好馬錢子(一兩,細末)
二藥調勺,水和為丸一分重(干透足一分),飯后服五丸,一日再服,旬余自見功效。
3、姜膠膏
治肢體受涼疼痛,或有凝寒阻遏血脈,麻木不仁。
鮮姜自然汁(一斤)明亮水膠(四兩)
上二味同熬成稀膏,攤于布上,貼患處,旬日一換。凡因受寒肢體疼痛,或因受寒肌肉麻木不仁者,貼之皆可治愈。即因受風,而筋骨疼痛,或肌肉麻木者,貼之亦可治愈。惟有熱腫疼者,則斷不可用。
蓋此等証心中無病,原宜外治。鮮姜之辛辣開通,熱而能散,故能溫暖肌肉,深透筋骨,以除其凝寒痼冷,而渙然若冰釋也。用水膠者,借其粘滯之力,然后可熬之成膏也。若証因受風而得者,擬用細辛細末摻于膏藥之中,或用他祛風猛悍之藥,摻于其中,其奏效當更捷也。
有人因寢涼炕之上,其右腿外側時常覺涼,且有時疼痛。用多方治之不效。語以此方,貼至二十日全愈。又有人常在寒水中捕魚,為寒水所傷。自膝下被水浸處皆麻木,抑搔不知疼痒,漸覺行動乏力。語以此方,俾用長條布攤藥膏纏于腿上,其足趺、足底皆貼以此膏,亦數換而愈。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十四)治膈食方
1、參赭培氣湯
治膈食("論胃病噎膈治法及反胃治法"宜參看)。
潞黨參(六錢)天門冬(四錢)生赭石(八錢,軋細)清半夏(三錢)淡蓯蓉(四錢)知母(五錢)當歸身(三錢)柿霜餅(五錢,服藥后含化徐徐咽之)
人之一身,自飛門以至魄門,一氣主之,亦一氣懸之。故人之中氣充盛,則其賁門(胃之上口)寬展,自能容受水谷,下通幽門(胃之下口)以及小腸、大腸,出為二便,病何由而作?若中氣衰憊,不能撐懸于內,則賁門縮小,以及幽門、小腸、大腸皆為之緊縮。觀膈証之病劇者,大便如羊矢,固因液短,實亦腸細也。況中氣不旺,胃氣不能息息下降,而沖氣轉因胃氣不降,而乘虛上干,致痰涎亦隨逆氣上並,以壅塞賁門。夫此時賁門已縮如藕孔,又加逆氣痰涎以壅塞其間,又焉能受飲食以下達乎?故治此証者,當以大補中氣為主,方中之人參是也。以降逆安沖為佐,以清痰理氣為使,方中之赭石、半夏、柿霜是也。又慮人參性熱、半夏性燥,故又加知母、天冬、當歸、柿霜、以清熱潤燥、生津生血也。用蓯蓉者,以其能補腎,即能斂沖,沖氣不上沖,則胃氣易于下降。且患此証者,多有便難之虞,蓯蓉與當歸、赭石並用,其潤便通結之功,又甚效也。若服數劑無大效,當系賁門有瘀血,宜加三棱、桃仁各二錢。
仲景《傷寒論》有旋複代赭石湯,原治傷寒發汗,若吐若下解后,心下痞硬,噫氣不除者。周揚俊、喻嘉言皆謂治膈証甚效。拙擬此方,重用赭石,不用旋複花者,因旋複花《神農本草經》原言味咸,今坊間所鬻旋複花,苦而不咸,用之似無效驗。惟邑武帝台為漢武帝築台望海之處,地多咸鹵,周遭所產旋複花,大于坊間鬻者幾一倍。其味咸而兼辛,以治膈食甚效。
或問︰《神農本草經》旋複花,未言苦亦未言辛。藥坊之苦者,既與《神農本草經》之氣味不合,豈武帝台之辛者,獨與《神農本草經》之氣味合乎?答曰︰古人立言尚簡,多有互文以見義者。《神農本草經》為有文字后第一書,其簡之又簡可知。故讀《神農本草經》之法,其主治未全者,當于氣味中求之;其氣味未全者,即可于主治中求之。旋複花《神農本草經》載其主結氣,脅下滿,驚悸、除水、去五臟間寒熱,補中下氣。三複《神農本草經》主治之文,則複花當為平肝降氣之要藥,應借辛味,以鎮肝木,其味宜咸而兼辛明矣。至于苦味,性多令人涌吐,是以旋複花不宜兼此味也。其味不至甚苦,亦可斟酌加入也。
一叟,年六十余得膈証,向愚求方。自言猶能細嚼焦脆之物,用湯水徐徐送下,然一口咽之不順,即嘔吐不能再食,且嘔吐之時,帶出痰涎若干。診其脈關后微弱,關前又似滑實,知其上焦痰涎壅滯也。用此東加邑武帝台所產旋複花二錢,連服四劑而愈。
一人,年四十六,素耽葉子戲,至廢寢食。初覺有氣上沖咽喉,浸至妨礙飲食,時或嘔吐不能下行。其脈弦長而硬,左右皆然。知系沖氣挾胃氣上沖。治以此湯,加武帝台旋複花二錢、生芡實四錢,降其沖逆之氣而收斂之,連服十劑而愈。族家姑,年五旬有六,初覺飲食有礙,后浸增重,惟進薄粥,其脈弦細無力。蓋生平勤儉持家,自奉甚薄,勞心勞力又甚過。其脈之細也,因飲食菲薄而氣血衰,其脈之弦也,因勞心過度而痰飲盛也。姑上有兩姊,皆以此疾逝世,氣同者其病亦同,惴惴自恐不愈。愚毅然以為可治,投以此湯,加白術二錢、龍眼肉三錢,連服十余劑全愈。
堂侄女,年四十八歲,素羸弱多病。因自理家務,勞心過度,恆徹夜不寐。于癸卯夏日得膈証。時愚遠出,遂延他醫調治,屢次無效。及愚旋裡,病勢已劇。其脈略似滑實,重按無力。治以此湯,加龍眼肉五錢,兩劑見輕,又服十余劑全愈。
奉天北鎮縣蕭叟,年六十七歲,得膈証延醫治不愈。遷延五六月,病浸加劇,飲水亦間有難下之時。來院求為延醫。其脈弦長有力,右部尤甚。知其沖氣上沖過甚,迫其胃氣不下降也。詢其大便,干燥不易下,多日不行,又須以藥通之。投以參赭培氣湯,赭石改用一兩。數劑后,飲食見順,脈亦稍和,覺胃口仍有痰涎杜塞。為加清半夏三錢,連服十劑,飲食大順,脈亦複常,大便亦較易。遂減赭石之半,又服數劑,大便一日兩次。遂去赭石、柿霜餅、當歸、知母,加於術三錢,數劑后自言,覺胃中消化力稍弱,此時痰涎已清,又覺胃口似有疙瘩,稍礙飲食之路。遂將於術改用六錢,又加生雞內金(搗細)二錢,佐於術以健運脾胃,即借以消胃口之障礙,連服十余劑全愈。
友人吳××治姜姓叟,年六十余,得膈食証。屢次延醫調治,服藥半載,病轉增進。吳××投以參赭培氣湯,為其脈甚弦硬,知其沖氣上沖,又兼血液枯少也,遂加生芡實以收斂沖氣,龍眼肉以滋潤血液,一劑能進飲食,又連服七八劑,飲食遂能如常。
[附錄︰]
奉天義縣馬××來函︰去歲(乙丑)舍侄××患膈食,延醫延醫,年余無效。及病至垂危,諸醫束手無策,有舊戚贈一良方,言系《衷中參西錄》所載之方,名參赭培氣湯,服之立見功效。連服十劑,其病全愈。
奉天法庫縣萬××來函︰邱××之女,年十五,天癸已至,因受驚而經閉。兩閱月,發現心熱、心跳、膨脹等証,經醫治療未效,更添翻胃吐食、便燥、自汗等証。又經兩月,更醫十數,病益劇。適友人介紹為之診視,脈浮數而濡,尺弱于寸,面色枯槁,肢體消瘦,不能起床;蓋兩月間食入即吐,或俟半日許亦必吐出,不受水谷之養,並灼熱耗陰,無怪其支離若是也。思之再四,此必因受驚氣亂而血亦亂,遂至遏其生機,且又在童年,血分未充,即不能應月而潮,久之不下行,必上逆,氣機亦即上逆,況沖為血海,隸屬陽明,陽明有升無降,沖血即隨之上逆,瘀而不行,以至作灼作脹。其心跳者,為上沖之氣血所擾也。其出汗吐食者,為上沖之氣血所迫也。其津液因汗吐過多而消耗,所以大便干燥也。勢非降逆、滋陰,鎮心、解瘀之藥並用不可。查參赭鎮氣湯及參赭培氣湯二方,實為治斯証之津梁,爰即二方加減,赭石兩半,當歸、淨萸肉、龍骨、牡蠣各五錢,白芍、肉蓯蓉、黨參、天冬、生雞內金各三錢,磨取鐵鏽之水煎服。一劑病似覺甚,病家嘩然,以為藥不對証,欲另延醫。惟介紹人主持甚力,勉又邀生再診,此中喧變生固未之知也。既診脈如故,決無病進之象。后聞有如此情形,生亦莫解。因反複思之,恍悟︰此必胃虛已極,兼胃氣上逆過甚,遽投以如此重劑,其胃虛不能運化,氣逆更多沖激,想有一番瞑眩,故病似加重也。于斯將原方減半,煎湯一盅,又分兩次溫服下,並送服柿霜三錢。其第一次服,仍吐藥一半,二次即不吐,服完此劑后,略進薄粥,亦未吐,病家始歡然相信。又連服三劑,汗與吐均止,心跳膨脹亦大見輕。惟灼熱猶不甚減,遂去淨萸肉、龍骨、牡蠣,加生地、玄參各四錢,服五劑后,灼熱亦愈強半。如此加減服之,一月后遂能起床矣。囑其仍守服原方,至諸病全愈后可停藥勿服,月事至期亦當自至也。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十五)治嘔吐方
1、鎮逆湯
治嘔吐,因胃氣上逆,膽火上沖者。
生赭石(六錢,細軋)青黛(二錢)清半夏(三錢)生杭芍(四錢)龍膽草(三錢)吳茱萸(一錢)生姜(二錢)野台參(二錢)
2、薯蕷半夏粥
治胃氣上逆,沖氣上沖,以致嘔吐不止,聞藥氣則嘔吐益甚,諸藥皆不能下咽者。
生山藥(一兩,軋細)清半夏(一兩)
上二味,先將半夏用微溫之水淘洗數次,不使分毫有礬味。用煮菜小鍋(勿用藥瓶)煎取清湯約兩杯半,去渣調入山藥細末,再煎兩三沸,其粥即成,和白沙糖食之。若上焦有熱者,以柿霜代沙糖,涼者用粥送服干姜細末半錢許。
吐后口舌干燥,思飲水者熱也。吐后口舌濕潤,不思飲水者涼也。若嘔吐既久,傷其津液,雖有涼者亦可作渴,又當細審其脈,滑疾為熱,弦遲為涼。滑而無力,為上盛下虛,上則熱而下或涼。弦而有力,為沖胃氣逆,脈似熱卻非真熱。又當問其所飲食者,消化與否,所嘔吐者,改味與否,細心詢問體驗,自能辨其涼熱虛實不誤也。
從來嘔吐之証,多因胃氣沖氣,並而上逆。半夏為降胃安沖之主藥,故《金匱》治嘔吐,有大小半夏湯。特是嘔者,最忌礬味,而今之坊間鬻者,雖清半夏亦有礬,故必將礬味洗淨,而后以治嘔吐,不至同于抱薪救火也。其多用至一兩者,誠以半夏味本辛辣,因坊間治法太過,辣味全消,又經數次淘洗,其力愈減,必額外多用之,始能成降逆止嘔之功也。而必與山藥作粥者,凡嘔吐之人,飲湯則易吐,食粥則借其稠粘留滯之力,可以略存胃腑,以待藥力之施行。且山藥,在上大能補肺生津,則多用半夏,不慮其燥,在下大能補腎斂沖,則沖氣得養,自安其位。且與半夏皆無藥味,故用于嘔吐甚劇,不能服藥者尤宜也。
有因"膽倒"而嘔吐不止者,《續名醫類案》載︰許宣治一兒十歲,從戲台倒跌而下,嘔吐苦水,綠如菜汁。許曰︰此"膽倒"也,膽汁傾盡則死矣。方用溫膽湯,加棗仁、代赭石,正其膽腑。可名正膽湯,一服吐止。
按︰此証甚奇異,附載于此,以備參考。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十六)治霍亂方
1、急救回生丹
治霍亂吐瀉轉筋,諸般痧証暴病,頭目眩暈,咽喉腫疼,赤痢腹疼,急性淋証。
朱砂(頂高者一錢五分)冰片(三分)薄荷冰(二分)粉甘草(一錢細末)
上藥四味共研細,分作三次服,開水送下,約半點鐘服一次。若吐劇者,宜于甫吐后急服之。若于將吐時服之,恐藥未暇展布即吐出。服后溫複得汗即愈。服一次即得汗者,后二次仍宜服之。若服完一劑未全愈者,可接續再服一劑。若其吐瀉已久,氣息奄奄有將脫之勢,但服此藥恐不能挽回,宜接服后急救回陽湯。
朱砂能解心中竄入之毒,且又重墜,善止嘔吐,俾服藥后不致吐出。此方中冰片,宜用樟腦煉成者。因樟腦之性,原善振興心臟,通活周身血脈,尤善消除毒菌。特其味稍劣,煉之為冰片,味較清馥,且經煉,而其力又易上升至腦,以清腦中之毒也。薄荷冰善解虎列拉之毒,西人屢發明之。且其味辛烈香竄,無竅不通,無微不至,周身之毒皆能掃除。矧與冰片,又同具發表之性,服之能作汗解,使內蘊之邪由汗透出。且與冰片皆性熱用涼,無論症之因涼因熱,投之咸宜也。粉甘草最善解毒,又能調和中宮,以止吐瀉。且又能調和冰片、薄荷冰之氣味,使人服之不致過于苛辣也。
霍亂之証,西人所謂虎列拉也。因空氣中有時含有此毒,而地面積穢之處,又釀有毒瓦斯與之混合(觀此証起點多在大埠不潔之處可知),隨呼吸之氣入肺,由肺傳心胞(即心肺相連之脂膜),由心胞傳三焦(上焦心下膈膜,中焦包脾連胃脂膜,下焦絡腸包腎脂膜),為手厥陰、少陽臟腑之相傳。然其毒入三焦,其人中氣充盛,無隙可乘,猶伏而不動。有時或飲食過量,或因寒涼傷其脾胃,將有吐瀉之勢,毒即乘虛內襲,盤據胃腸,上下不通,遂揮霍撩亂,而吐瀉交作矣。吐瀉不已,其毒可由腸胃而入心,更由心而上竄于腦,致腦髓神經與心俱病。左心房輸血之力與右心房收血之力,為之頓減,是以周身血脈漸停,而通體皆涼也。其証多發于秋際者,因此毒瓦斯釀成多在夏令。人當暑熱之時,周身時時有汗,此毒之伏于三焦者,猶得隨汗些些外出。迨至秋涼汗閉,其毒不得外出,是以蓄極而動,乘脾胃之虛而內攻也。故治此症者,當以解毒之藥為主,以助心活血之藥為佐,以調陰陽奠中土之藥為使。爰擬此方,名之曰急救回生丹。
附錄︰
直隸故城縣袁××來函︰前次寄來急救回生丹方,不知何以斟酌盡善。初故城鬧疫,按方施藥六十劑,皆隨手輒效。后故城外鎮鄭家口鬧疫,又施藥二百劑,又莫不全活。
2、衛生防疫寶丹
治霍亂吐瀉轉筋,下痢腹疼,及一切痧症。平素口含化服,能防一切癘疫傳染。
粉甘草(十兩,細末)細辛(兩半,細末)香白芷(一兩,細末)薄荷冰(四錢,細末)冰片(二錢,細末)朱砂(三兩,細末)
先將前五味和勻,用水為丸如桐子大,晾干(不宜日晒)。再用朱砂為衣,勿令余剩。裝以布袋,雜以琉珠,來往撞蕩,務令光滑堅實。如此日久,可不走氣味。若治霍亂証,宜服八十丸,開水送服。余証宜服四五十丸。服后均宜溫複取微汗。若平素含化以防疫癘,自一丸至四五丸皆可。此藥又善治頭疼、牙疼(含化),心下、脅下及周身關節經絡作疼,氣郁、痰郁、食郁、呃逆、嘔噦。醒腦養神,在上能清,在下能溫,種種利益,不能悉數。
以上二方,后方較前方多溫藥兩味。前方性微涼,后方則涼熱平均矣。用者斟酌于病因,涼熱之間,分途施治可也。后方若臨証急用,不暇為丸,可製為散,每服一錢,效更速。
附錄︰
直隸鹽山孫××來函︰一九二四年六月,友人杜××之母得霍亂証,上吐下瀉,轉筋腹疼,六脈閉塞。生診視后,為開衛生防疫寶丹方,共研作粉,每次服一錢。服第一次,吐瀉稍止。服第二次,病即痊愈。
斯年初冬,鄧××之兒媳得霍亂証,時已夜半,請為診視。吐瀉轉筋,六脈皆無,心中迷亂,時作譫語。治以衛生防疫寶丹,初服仍吐,服至二次,脈即徐出而愈。
3、急救回陽湯
治霍亂吐瀉已極,精神昏昏,氣息奄奄,至危之候。
潞黨參(八錢)生山藥(一兩)生杭芍(五錢)山萸肉(八錢,去淨核)炙甘草(三錢)赭石(四錢,研細)朱砂(五分,研細)
先用童便半盅燉熱,送下朱砂,繼服湯藥。
以上二方,皆為治霍亂之要藥矣。然彼以祛邪為主,此以扶正為主。誠以得此証者,往往因治不如法,致日夜吐瀉不已,虛極將脫,危在目前。病勢至此,其從前之因涼因熱皆不暇深究,惟急宜重用人參以回陽,山藥、芍藥以滋陰,山萸肉以斂肝氣之脫(此証吐瀉之始肝木助邪侮土,吐瀉之極而肝氣轉先脫),炙甘草以和中氣之漓,此急救回陽湯所以必需也。用赭石者,不但取其能止嘔吐,俾所服之藥不致吐出,誠以吐瀉已久,陰陽將離,赭石色赤入心,能協同人參,助心氣下降。而方中山藥,又能溫固下焦,滋補真陰,協同人參以回腎氣之下趨,使之上行也。用朱砂且又送以童便者,又以此時百脈閉塞,系心臟為毒瓦斯所傷,將熄其鼓動之機,故用朱砂直入心以解毒,又引以童便使毒瓦斯從尿道瀉出,而童便之性又能啟發腎中之陽上達,以應心臟也。是此湯為回陽之劑,實則交心腎和陰陽之劑也。服此湯后,若身溫脈出,覺心中發熱有煩躁之意者,宜急滋其陰分,若玄參、生芍藥之類,加甘草以和之,煎一大劑,分數次溫飲下。此《傷寒論》太陽篇,先用甘草干姜湯繼用甘草芍藥湯之法也。
門人高××,曾治一少婦。吐瀉一晝夜,甚是困憊,濃煎人參湯,送服益元散而愈。蓋獨參湯能回陽,益元散能滋陰,又能和中(滑石甘草能和中以止吐瀉)解毒(甘草朱砂能解毒),且可引毒瓦斯自小便出,是以應手奏效。此亦拙擬急救回陽湯之意也。
此証之轉筋者,多因吐瀉不已,肝木乘脾氣之虛而侮土。故方書治轉筋多用木瓜,以其酸能斂肝,即所以平肝也。然平肝之藥,不必定用木瓜。壬寅秋際,霍亂流行,曾單用羚羊角三錢。治愈數人。因羚羊角善解熱毒,又為平肝之妙藥也。又曾有一人,向愚詢治泄瀉之方。告以酸石榴連皮搗爛,煎湯服之。后值霍亂發生,其人用其方治霍亂初起之泄瀉者,服之瀉愈,而霍亂亦愈。由是觀之,石榴亦為斂肝之要藥,而斂肝之法,又實為治霍亂之要著也。
霍亂之証,有實熱者居多,其真寒涼者,不過百中之一二。即百脈閉塞,周身冰冷,但其不欲複被,思飲涼水,即不可以涼斷,當先少少與以涼水,若飲后病增重者,其人雖欲複飲,而不至急索者,涼水可勿與也。若飲后病不增重,須臾不與,有不能忍受之狀,可盡量與之,任其隨飲隨吐,借涼水將內毒換出,亦佳方也。曾遇有恣飲涼水而愈者,問之,言當病重之時,若一時不飲涼水,即覺不能複活,則涼水之功用可知矣。然涼水須用新汲井泉水方效,無井泉水處,可以冰水代之,或吞服小冰塊亦佳。
王孟英曰︰雞矢白散,為《金匱》治霍亂轉筋入腹之方。愚仿其意,擬得蠶矢湯,治霍亂轉筋、腹疼、口渴、煩躁,危急之証甚效。方用晚蠶砂、木瓜各三錢,生薏仁、大豆芽(如無可代以生麥芽)各四錢,川黃連、炒山梔各二錢,醋炒半夏、酒炒黃芩、吳茱萸各一錢,以陰陽水煎,稍涼,徐徐服之。丁酉八九月間,吾杭盛行霍亂轉筋之証。有沈氏婦者,夜深患此,繼即音啞肢寒。比曉,其夫皇皇求為救治。診其脈弦細以澀,兩尺如無,口極渴而沾飲即吐不已,腓堅硬如石,其時疼楚異常。因擬此方治之,徐徐涼飲,藥入口竟得不吐。外以好燒酒令人用力摩擦轉筋堅硬之處,擦將一時許,其硬塊始漸軟散,而筋不轉吐瀉亦減。甫時複與前藥半劑,夜間居然安寐矣。后治相類者多人,悉以是法獲效。
陸九芝曰︰霍亂一証,有寒有熱,熱者居其九,寒者居其一。凡由高樓大廈,乘涼飲冷而得之者,仲景則有理中、四逆諸方,后世亦有漿水、大順、複元、冷香飲子諸方,病多屬寒,藥則皆宜熱。若夫春分以后,秋分以前,少陽相火,少陰君火,太陰濕土,三氣合行其令。天之熱氣則下降,地之濕氣則上騰,人在氣交之中,清氣在陰,濁氣在陽,陰陽反戾,清濁相干,氣亂于中,而上吐下瀉。治此者,宜和陰陽,釐清濁,以定其亂,亂定即無不愈。此則病非寒也,而亦非盡用寒藥也。即如薷藿、平陳、胃苓等湯習用之劑,亦皆溫通,特不用姜附丁萸之大辛大熱者耳。又有不吐不瀉而揮霍撩亂者,則多得之飽食之后。凡夏月猝然冒暑,惟食填太陰,亦曰飽食填息。此証為病最速,為禍最酷,而人多忽之。即有知者,亦僅以停食為言,絕不信其為閉証之急者。閉則手足肢冷,六脈俱伏,甚則喜近烈日。此乃邪閉而氣道不宣,其畏寒也正其熱之甚也。此等証,只欠一吐法耳。自吐法之不講,本屬一吐即愈之病,而竟不知用也。此外更有四肢厥逆,甚至周身如冰,而竟不惡寒,反有惡熱者,此更是內真熱,外假寒,即厥陰中熱深厥深之象。豈獨不可用四逆、理中,即姜湯、米飲及五苓散中之桂枝,亦不可用。而且宜苦寒之劑,佐以挑痧、刮痧等法,刺出其惡血以泄熱毒者。同治壬戌,江蘇滬瀆,時疫盛行,綿延而至癸亥。余嘗以石膏、芩、連,清而愈之者,則暑濕熱之霍亂也。以涼水調膽礬吐而愈之者,則飽食填息之霍亂也。其肢皆冷,而其脈皆伏,維時大醫,競用丁萸桂附,日誤數人,而竟不知改圖,豈不深可惜哉。上所錄二則,皆于霍亂之証,有所發明,故詳志之,以備采擇。
霍亂之証,宜兼用外治之法,以輔藥餌所不逮。而外治之法,當以針灸為最要。至應針之處,若十宣、中脘、尺澤、足三裡、陰陵、承山、太溪、太倉、太沖、公孫等穴(約略舉之,未能悉數),習針灸者大抵皆知。惟督脈部分,有素穴,刺同身寸之三分出血,最為治霍亂之要著。凡吐瀉交作,心中撩亂者,刺之皆效。諸針灸之書,皆未言其能治霍亂。世之能針灸者,間有知刺其處者,而或刺鼻準之尖,或刺鼻柱中間,又多不能刺其正穴。兩鼻孔中間為鼻柱,《內經》王注,謂此穴在鼻柱之上端,則非鼻準之尖,及鼻柱中間可知。然刺未中其正穴者,猶恆有效驗,況刺中其正穴乎。蓋此穴通督脈,而鼻通任脈,刺此一處,則督、任二脈,可互相貫通,而周身之血脈,亦因之可貫通矣。
又宜佐以刮痧之法。蓋此証病劇之時,周身冰冷,回血管之血液凝滯不行。當用細口茶碗,將碗邊一處少涂香油,兩手執定其無油之處,先刮其貼脊兩旁,脊椎上亦可輕刮,以刮處盡紅為度。蓋以臟腑之系皆連于脊,而諸臟腑穴,亦貼脊兩旁,故以刮此處為最要。而刮時,又宜自上而下挨次刮之,可使毒瓦斯下行。次刮其胸與脅,次刮其四肢曲處(尺澤委中)及腿內外,至頭額項肩,亦可用錢刮之。又當兼用放痧之法︰將四肢回血管之血,用手趕至腿臂曲處,用帶上下扎緊,于尺澤、委中兩旁回血管,用扁針刺出其血,以助其血脈之流通,且又放出炭氣,俾霍亂之毒菌,從此輕減也。
又宜佐以溫體之法。用滾水煮新磚八個,以熨腋下及四肢曲處,及兩腳涌泉穴。或水煮粗濃之布,乘熱迭數層,複于轉筋之處。即不轉筋者,亦可複于少腹及腿肚之上,涼則易之。或以茶壺及水籠袋,滿貯熱水,以熨各處。或醋炒蔥白(切絲)、或醋炒干艾葉(揉碎)熨之。或用手醮火酒或燒酒,急速擦摩其周身及腿肚發硬之處。種種助暖之法不一,臨証者隨事製宜可也。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十七)治泄瀉方
1、益脾餅
治脾胃濕寒,飲食減少,長作泄瀉,完谷不化。
白術(四兩)干姜(二兩)雞內金(二兩)熟棗肉(半斤)
上藥四味,白術、雞內金皆用生者,每味各自軋細焙熟(先軋細而后焙者,為其焙之易勻也)。再將干姜軋細,共和棗肉,同搗如泥,作小餅。木炭火上炙干,空心時,當點心,細嚼咽之。曾為友人製此方,和藥一料,服之而愈者數人。后屢試此方,無不效驗。
一婦人,年三十許,泄瀉數月。用一切治瀉諸藥皆不效。其脈不涼,亦非完谷不化。遂單用白術、棗肉,如法為餅,服之而愈。此証並不用雞內金者,因雞內金雖有助脾胃消食之力,而究與瀉者不宜也。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胞妹××,年四十余歲,體素瘦弱,久患脾胃濕寒,胃脘時覺疼痛,飲食減少,常作泄瀉,完谷不化。因照益脾餅原方,為製一料,服之即愈。為善后計,又服一料,永久祓除病根。
2、扶中湯
治泄瀉久不止,氣血俱虛,身體羸弱,將成勞瘵之候。
於術(一兩,炒)生山藥(一兩)龍眼肉(一兩)小便不利者加椒目(三錢,炒搗)
龍眼肉,味甘能補脾,氣香能醒脾,誠為脾家要藥。且心為脾母,龍眼肉色赤入心,又能補益心臟,俾母旺自能蔭子也。愚治心虛怔忡,恆俾單購龍眼肉斤許,飯甑蒸熟,徐徐服之,皆大有功效,是能補心之明征。又大便下血者,多因脾虛不能統血,亦可單服龍眼肉而愈,是又補脾之明征也。
一婦人,年四十許。初因心中發熱,氣分不舒,醫者投以清火理氣之劑,遂泄瀉不止。更延他醫,投以溫補之劑,初服稍輕,久服,則瀉仍不止。一日夜四五次,遷延半載,以為無藥可治。后愚為診視,脈雖濡弱,而無弦數之象,知猶可治。但瀉久身弱,虛汗淋漓,心中怔忡,飲食減少,躊躇久之,為擬此方,補脾兼補心腎。數劑瀉止,而汗則加多。遂于方中加龍骨、牡蠣(皆不用)各六錢,兩劑汗止,又變為漫腫。蓋從前瀉時,小便短少,瀉止后,小便仍少,水氣下無出路,故蒸為汗,汗止又為漫腫也。斯非分利小便,使水下有出路不可。特其平素常覺腰際涼甚,利小便之藥,涼者斷不可用。遂用此方,加椒目三錢,連服十劑全愈。
3、薯蕷粥
治陰虛勞熱,或喘,或嗽,或大便滑瀉,小便不利,一切羸弱虛損之証。
生懷山藥(一斤,軋細過羅)
上藥一味,每服用藥七八錢,或至一兩。和涼水調入鍋內,置爐上,不住以箸攪之,兩三沸即成粥服之。若小兒服,或少調以白糖亦可。此粥多服久服間有發悶者,摻以西藥百布聖一瓦同服,則無此弊,且更多進飲食。
門生吳××,年二十一。羸弱發熱,脈象虛數,不能飲食。俾早晚服山藥粥,加百布聖,晌午單服玄參三錢,煎湯服。如此數日,食量增加,發熱亦愈,自此健壯。
一婦人,年三十余。泄瀉數月不止,病勢垂危。倩人送信于其父母,其父將往瞻視,詢方于愚。言從前屢次延醫治療,百藥不效。因授以山藥煮粥方,日服三次,兩日全愈。又服數日,身亦康健。
一娠婦,日發癇風。其脈無受娠滑象,微似弦而兼數。知陰分虧損,血液短少也。亦俾煮山藥粥服之即愈。又服數次,永不再發。
奉天關氏少婦,素有勞疾,因產后暴虛,喘嗽大作。治以此粥,日服兩次,服至四五日,喘嗽皆愈。又服數日,其勞疾自此除根。
奉天鄭××之女,年五歲。秋日為風寒所束,心中發熱。醫者不知用辛涼表散,而純投以苦寒之藥,連服十余劑,致脾胃受傷,大便滑瀉,月余不止,而上焦之熱益熾。醫者皆辭不治,始求愚為診視,其形狀羸弱已甚,脈象細微浮數,表裡俱熱,時時惡心,不能飲食,晝夜猶瀉十余次。治以此粥,俾隨便飲之,日四五次,一次不過數羹匙,旬日全愈。
農村小兒,于秋夏之交,多得滑瀉証。蓋農家此時多飲涼水,而小兒尤喜飲之。農家此時多食瓜果,而小兒尤喜食之。生冷之物,皆傷脾胃,脾胃傷,則滑瀉隨之,此自然之理也。而滑瀉之証,在小兒為最難治。蓋小兒少陽之體,陰分未足,滑瀉不止,尤易傷陰分。往往患此証者,數日即渾身發熱,津短燥渴,小便不利,干嘔懶食,唯嗜涼物。當此之際,欲滋其陰,而脾胃愈泥,欲健其脾,而真陰愈耗,涼潤溫補,皆不對証。而小兒又多苦服藥,病家又多姑息,以婉隨小兒之意,以致遷延歲月,竟成不治者多矣。惟山藥脾腎雙補,在上能清,在下能固,利小便而止大便,真良藥也。且又為尋常服食之物,以之作粥,少加沙糖調和,小兒必喜食之。一日兩次煮服,數日必愈。若系哺乳稚子,不能食粥,即食之亦不能多者,但濃煮生山藥汁,飲之亦可。愚以此方治小兒多矣。志在救人者,甚勿以為尋常服食之物,而忽之也。
4、薯蕷雞子黃粥
5、薯蕷苜湯
6、加味天水散
7、加味四神丸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十八)治痢方
1、化滯湯
2、燮理湯
3、解毒生化丹
4、天水滌腸湯
5、通變白頭翁湯
6、三寶粥
7、通變白虎加人參湯
治下痢,或赤、或白、或赤白參半,下重腹疼,周身發熱,服涼藥而熱不休,脈象確有實熱者。
生石膏(二兩,搗細)生杭芍(八錢)生山藥(六錢)人參(五錢,用野黨參按此分量,若遼東真野參宜減半,至高麗參則斷不可用)甘草(二錢)
上五味,用水四盅,煎取清湯兩盅,分二次溫飲之。
此方,即《傷寒論》白虎加人參湯,以芍藥代知母、山藥代粳米也。痢疾身熱不休,服清火藥而熱亦不休者,方書多諉為不治。夫治果對証,其熱焉有不休之理?此乃因痢証夾雜外感,其外感之熱邪,隨痢深陷,永無出路,以致痢為熱邪所助,日甚一日而永無愈期。惟治以此湯,以人參助石膏,能使深陷之邪,徐徐上升外散,消解無余。加以芍藥、甘草以理下重腹疼,山藥以滋陰固下,連服數劑,無不熱退而痢愈者。
按︰外感之熱已入陽明胃腑,當治以苦寒,若白虎湯、承氣湯是也。若治以甘寒,其病亦可暫愈,而恆將余邪錮留胃中,變為骨蒸勞熱,永久不愈(《世補齋醫書》論之甚詳)。石膏雖非苦寒,其性寒而能散,且無汁漿,迥與甘寒粘泥者不同。而白虎湯中,又必佐以苦寒之知母。即此湯中,亦必佐以芍藥,芍藥亦味苦(《神家本草經》)微寒之品,且能通利小便。故以佐石膏,可以消解陽明之熱而無余也。
一叟,年六十七,于中秋得痢証,醫治二十余日不效。后愚診視,其痢赤白膠滯,下行時,覺腸中熱而且干,小便亦覺發熱,腹痛下墜並迫。其脊骨盡處,亦下墜作痛。且時作眩暈,其脈洪長有力,舌有白苔甚濃。愚曰︰此外感之熱挾痢毒之熱下迫,故現種種病狀,非治痢兼治外感不可。遂投以此湯,兩劑,諸病皆愈。其脈猶有余熱,擬再用石膏清之,病家疑年高,石膏不可屢服,愚亦應徵他往。后二十余日,痢複作。延他醫治療,于治痢藥中,雜以甘寒濡潤之品,致外感之余熱,永留腸胃不去,其痢雖愈,而屢次反複。延至明年仲夏,反複甚劇。複延愚延醫,其脈象、病証皆如舊。因謂之曰,去歲若肯多服石膏數兩,何至有以后屢次反複,今不可再留邪矣。仍投以此湯,連服三劑,病愈而脈亦安和。
一人,年四十二,患白痢,常覺下墜,過午尤甚,心中發熱,間作寒熱。醫者于治痢藥中,重用黃連一兩清之,熱如故,而痢亦不愈。留連兩月,浸至不起。診其脈,洪長有力,亦投以此湯。為其間作寒熱,加柴胡二錢,一劑熱退痢止,猶間有寒熱之時。再診其脈,仍似有力,而無和緩之致。知其痢久,而津液有傷也,遂去白芍、柴胡,加玄參、知母各六錢,一劑寒熱亦愈。
一媼,年六旬,素多疾病。于夏季晨起,偶下白痢,至暮十余次。秉燭后,忽然渾身大熱,不省人事,循衣摸床,呼之不應。其脈洪而無力,肌膚之熱烙指。知系氣分熱痢,又兼受暑,多病之身,不能支持,故精神昏憒如是也。急用生石膏三兩、野台參四錢,煎湯一大碗,徐徐溫飲下,至夜半盡劑而醒,痢亦遂愈。詰朝煎渣再服,其病脫然。
一人,年五十余,于暑日痢而且瀉,其瀉與痢俱帶紅色,下墜腹疼,噤口不食。醫治兩旬,病勢浸增,精神昏憒,氣息奄奄。診其脈,細數無力,周身肌膚發熱。詢其心中亦覺熱,舌有黃苔,知其証夾雜暑溫。暑氣溫熱,彌漫胃口,又兼痢而且瀉,虛熱上逆,是以不能食也。遂用生山藥兩半、滑石一兩、生杭芍六錢、粉甘草三錢,一劑諸病皆見愈,可以進食。又服一劑全愈。
此証用滑石不用石膏者,以其証兼瀉也。為不用石膏,即不敢用人參,故倍用山藥以增其補力。此就通變之方,而又為通變也。
痢証,又有肝膽腸胃先有郁熱,又當暑月勞苦于烈日之中,陡然下痢,多帶鮮血,脈象洪數,此純是一團火氣。宜急用大苦大寒之劑,若芩、連、知、柏、膽草、苦參之類,皆可選用。亦可治以白虎湯,方中生石膏必用至二兩,再加生白芍一兩。若脈大而虛者,宜再加人參三錢。若其脈洪大甚實者,可用大承氣湯下之,而佐以白芍、知母。
有痢久而清陽下陷者,其人或間作寒熱,或覺胸中短氣。當于治痢藥中,加生黃、柴胡以升清陽。脈虛甚者,亦可酌加人參。又當佐以生山藥以固下焦,然用藥不可失于熱也。有痢初得,兼受外感者,宜于治痢藥中,兼用解表之品。其外邪不隨痢內陷,而痢自易治。不然,則成通變白虎加人參湯所主之証矣。
痢証初得雖可下之,然必確審其無外感表証,方可投以下藥。其身體稍弱,又宜少用參、佐之。
痢証忌用滯泥之品,然亦不可概論。外祖母,年九旬。仲夏下痢赤白甚劇,脈象數而且弦。愚用大熟地、生杭芍各一兩煎湯,服下即愈。又服一劑,脈亦和平。
痢証間有涼者,然不過百中之一耳,且又多系純白之痢。又必脈象沉遲,且食涼物,坐涼處則覺劇者。治以干姜、白芍、小茴香各三錢,山楂四錢,生山藥六錢,一兩劑即愈。用白芍者,誠以痢証必兼下墜腹疼。即系涼痢,其涼在腸胃,而其肝膽間必有伏熱,亦防其服熱藥,而生熱也。
凡病患酷嗜之物,不可力為禁止。嘗見患痢者,有恣飲涼水而愈者,有飽食西瓜而愈者。總之,人之資稟不齊,病之變態多端,尤在臨証時,精心與之消息耳。曾治一少年,下痢,晝夜無數,裡急后重。投以清火通利之藥數劑,痢已減半,而后重分毫不除。疑其腸中應有阻隔,投以大承氣湯,下燥糞長數寸而愈。設此証,若不疑其中有阻隔,則燥糞不除,病將何由愈乎?
有奇恆痢者,張隱庵謂,其証三陽並至,三陰莫當,九竅皆塞,陽氣旁溢,咽干喉塞痛,並于陰則上下無常,薄為腸。其脈緩小遲澀,血溫身熱者死,熱見七日者死。蓋因陽氣偏盛,陰氣受傷,是以脈小遲澀。此証急宜用大承氣湯瀉陽養陰,緩則不救。若不知奇恆之因,見脈氣平緩,而用平易之劑,必至誤事。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十九)治燥結方
1、硝菔通結湯
治大便燥結久不通,身體兼羸弱者。
淨朴硝(四兩)鮮萊菔(五斤)
將萊菔切片,同朴硝和水煮之。初次煮,用萊菔片一斤,水五斤,煮至萊菔爛熟撈出。就其余湯,再入萊菔一斤。如此煮五次,約得濃汁一大碗,頓服之。若不能頓服者,先飲一半,停一點鐘,再溫飲一半,大便即通。若脈虛甚,不任通下者,加人參數錢,另燉同服。
軟堅通結,朴硝之所長也。然其味咸性寒,若遇燥結甚實者,少用之則無效,多用之則咸寒太過,損肺傷腎。其人或素有勞疾或下元虛寒者,尤非所宜也。惟與萊菔同煎數次,則朴硝之咸味,盡被萊菔提出,萊菔之汁漿,盡與朴硝融化。夫萊菔味甘,性微溫,煨熟食之,善治勞嗽短氣(方附水晶桃下),其性能補益可知。取其汁與朴硝同用,其甘溫也,可化朴硝之咸寒,其補益也,可緩朴硝之攻破。若或脈虛不任通下,又借人參之大力者,以為之扶持保護。然后師有節製,雖猛悍亦可用也。
一媼,年近七旬,傷寒初得,無汗,原是麻黃湯証。因誤服桂枝湯,遂成白虎湯証。上焦煩熱太甚,聞藥氣即嘔吐。但飲所煎石膏清水,亦吐。俾用鮮梨片蘸生石膏細末,嚼咽之。約用石膏兩半,陽明之大熱遂消,而大便旬日未通,其下焦余熱,仍無出路,欲用硝黃降之,聞藥氣仍然嘔吐。且其人素患勞嗽,身體羸弱,過用咸寒,尤其所忌。為製此方,煎汁一大碗,仍然有朴硝余味,複用萊菔一個,切成細絲,同蔥油醋,和藥汁調作羹。病患食之香美,並不知是藥,大便得通而愈。
一媼,年七旬,勞嗽甚劇,飲食化痰涎,不化津液,致大便燥結,十余日不行,飲食漸不能進。亦擬投以此湯,為羸弱已甚,用人參三錢,另燉汁,和藥服之。一劑便通,能進飲食。複俾煎生山藥稠汁,調柿霜餅服之,勞嗽亦見愈。
2、赭遂攻結湯
治宿食結于腸間,不能下行,大便多日不通。其証或因飲食過度,或因恣食生冷,或因寒火凝結,或因嘔吐既久,胃氣沖氣,皆上逆不下降。
生赭石(二兩,軋細)朴硝(五錢)干姜(二錢)甘遂(一錢半,軋細藥汁送服)熱多者,去干姜。寒多者,酌加干姜數錢。嘔多者,可先用赭石一兩、干姜半錢煎服,以止其嘔吐。嘔吐止后,再按原方煎湯,送甘遂末服之。
朴硝雖能軟堅,然遇大便燥結過甚,腸中毫無水氣者,其軟堅之力,將無所施。甘遂辛竄之性,最善行水,能引胃中之水直達燥結之處,而后朴硝因水氣流通,乃得大施其軟堅之力,燥結雖久,亦可變為溏糞,順流而下也。特是甘遂力甚猛悍,以攻決為用,能下行亦能上達,若無以駕馭之,服后恆至吐瀉交作。況此証多得之涌吐之余,或因氣機不能下行,轉而上逆,未得施其攻決之力,而即吐出者。故以赭石之鎮逆,干姜之降逆,協力下行,以參贊甘遂成功也。且干姜性熱,朴硝性寒,二藥並用,善開寒火之凝滯。寒火之凝滯于腸間者開,宿物之停滯于腸間者亦易開也。愚用此方救人多矣,即食結中脘下脘,亦未有不隨手奏效者。
乙卯之歲,客居廣平,忽有車載病患,造寓求診者。其人年過五旬,呻吟不止,言自覺食物結于下脘,甚是痛楚,數次延醫調治,一劑中大黃用至兩半不下。且凡所服之藥,覺行至所結之處,即上逆吐出,飲食亦然。此時上焦甚覺煩躁,大便不通者已旬日矣。診其脈,雖微弱,至數不數,重按有根。知猶可任攻下,因謂之曰︰此病易治,特所服藥中,有猛悍之品,服藥時,必吾親自監視方妥。然亦無須久淹,能住此四點鐘,結處即通下矣。遂用此湯去干姜,方中赭石改用三兩,朴硝改用八錢。服后須臾,腹中作響,遲兩點半鐘,大便通下而愈。后月余,又患結証如前,仍用前方而愈。
附錄︰
山東德州盧××來函︰族侄孫××,患腸結証,纏綿兩月有余。更醫數十人,服藥百余劑,不但無效,轉大增劇。伊芳亦以為無人能治,無藥可醫。氣息奄奄,殮服已備。后接先生來信(曾為去信服衷中參西錄中赭遂攻結湯),即攜《衷中參西錄》往視,幸伊芳心神未昏,將赭遂攻結湯方查出示之。伊芳素知醫,臥觀一小時,即猛起一手拍腑,言我病即愈,幸不當死。立急派人取藥,服后片刻,腹中大響一陣,自覺其結已開,隨即大瀉兩三盆,停約兩句鐘,又瀉數次,其病竟愈。隨即食山藥粉稀粥兩茶杯,繼用補益濡潤之藥數劑以善其后。
3、通結用蔥白熨法
治同前証。
大蔥白(四斤,切作細絲)干米醋(多備待用)
將蔥白絲和醋炒至極熱,分作兩包,乘熱熨臍上。涼則互換,不可間斷。其涼者,仍可加醋少許,再炒熱。然炒蔥時,醋之多少,須加斟酌。以炒成布包后,不至有湯為度。熨至六點鐘,其結自開。
一孺子,年六歲。因食肉過多,不能消化,郁結腸中。大便不行者六七日,腹中脹滿,按之硬如石,用一切通利藥皆不效。為用此法熨之,至三點鐘,其腹漸軟。又熨三點鐘,大便通下如羊矢,其脹遂消。
一童子,年十五六。因薄受外感,腹中脹滿,大便數日不通,然非陽明之實熱燥結也。醫者投以承氣湯,大便仍不通,而腹轉增脹。自覺為腹脹所迫,幾不能息,且時覺心中怔忡。診其脈,甚微細,按之即無。脈虛証實,幾為束手。亦用蔥白熨法,腹脹頓減。又熨三點鐘,覺結開,行至下焦。繼用豬膽汁導法,大便得通而愈。
一人,年四十許,素畏寒涼。愚俾日服生硫黃,如黑豆粒大兩塊,大見功效,已年余矣。偶因暑日勞碌,心中有火,恣食瓜果,又飽餐肉食,不能消化,腸中結而不行,且又疼痛,時作嘔吐。醫者用大黃附子細辛湯降之,不效。又用京都薛氏保赤萬應散,三劑並作一劑服之,腹疼減去,而仍不通行。后愚診視,其脈近和平,微弦無力。蓋此時不食數日,不大便十日矣。遂治以蔥白熨法,覺腹中松暢,且時作開通之聲。而仍然惡心,欲作嘔吐。繼用赭石二兩,干姜錢半,俾煎服以止其惡心。仍助以蔥白熨法,通其大便。外熨內攻,藥逾五點鐘,大便得通而愈。
按︰《金匱》大黃附子細辛湯,誠為開結良方。愚嘗用以治腸結腹疼者甚效。即薛氏保赤萬應散,三劑作一劑服之,以治大人,亦為開結良方。愚用過屢次皆效。而以治此証,二方皆不效者,以其証兼嘔吐,二方皆不能止其嘔吐故也。病患自言,從前所服之藥,皆覺下行未至病所,即上逆吐出。獨此次服藥,則沉重下達,直抵病結之處,所以能攻下也。
一人,年四十三。房事后,恣食生冷,忽然少腹抽疼,腎囊緊縮。大便四日不通,上焦兼有煩躁之意。醫者投以大黃附子細辛湯,兩脅轉覺疼脹。診其脈,弦而沉,兩尺之沉尤甚。先治以蔥白熨法,腹中作響,大有開通之意。腎囊之緊縮見愈,而大便仍未通。又用赭石二兩,附子五錢,當歸、蘇子各一兩,煎湯,甫飲下,即覺藥力下墜。俾複煎渣飲之,有頃,降下結糞若干,諸病皆愈。
按︰此証用蔥白熨之,雖未即通,而腸中之結已開。至所服之藥,重用赭石者,因此証,原宜用熱藥以溫下焦,而上焦之煩躁,與大便之燥結,又皆與熱藥不宜。惟重用赭石以佐之,使其熱力下達,自無僭上之患。而其重墜之性,又兼有通結之功。上焦之浮熱,因之歸根,下焦之凝寒,因之盡化矣。
[附︰]
豬膽汁導法,乃《傷寒論》下燥結之法也。原用豬膽汁,和醋少許,以灌谷道中。今變通其法,用醋灌豬膽中,手捻令醋與膽汁融和,再用以通氣長竹管,一端裝豬膽中,用細繩扎住,一端納谷道中。用手將豬膽汁,由竹管擠入谷道。若谷道離大便猶遠,宜將竹管深探至燥糞之處。若結之甚者,又必連用兩三個。若畏豬膽汁涼,或當冷時,可將豬膽置水中溫之。若無鮮豬膽,可將干者,用醋泡開,再將醋灌豬膽中,以手捻至膽汁之凝結者皆融化,亦可用。若有灌腸注射器,則用之更便。
古方治小便忽然不通者,有蔥白炙法。用蔥白一握,捆作一束,將兩端切齊,中留二寸。以一端安臍上,一端用炭火炙之。待炙至臍中發熱,小便自通。此蓋借其溫通之性,自臍透達,轉入膀胱,以啟小便之路也。然僅以火炙其一端,則熱力之透達頗難。若以拙擬蔥白熨法代之。則小便之因寒不通,或因氣滯不通者,取效當更速也。
按︰此熨法,不但可通二便,凡疝氣初得,用此法熨之,無不愈者。然須多熨幾次,即熨至疝氣消后,仍宜再熨兩三次。或更加以小茴香、胡椒諸末,同炒亦佳(用胡椒末時,不宜過五錢,小茴香可多用)。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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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3 08:41:3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治消渴方
1、玉液湯
治消渴。消渴,即西醫所謂糖尿病,忌食甜物。
生山藥(一兩)生黃(五錢)知母(六錢)生雞內金(二錢,搗細)葛根(錢半)五味子(三錢)天花粉(三錢)
消渴之証,多由于元氣不升,此方乃升元氣以止渴者也。方中以黃為主,得葛根能升元氣。而又佐以山藥、知母、花粉以大滋真陰。使之陽升而陰應,自有雲行雨施之妙也。用雞內金者,因此証尿中皆含有糖質,用之以助脾胃強健,化飲食中糖質,為津液也。用五味者,取其酸收之性,大能封固腎關,不使水飲急于下趨也。方書消証,分上消、中消、下消。謂上消口干舌燥,飲水不能解渴,系心移熱于肺,或肺金本體自熱不能生水,當用人參白虎湯;中消多食猶飢,系脾胃蘊有實熱,當用調胃承氣湯下之;下消謂飲一斗溲亦一斗,系相火虛衰,腎關不固,宜用八味腎氣丸。
白虎加人參湯,乃《傷寒論》治外感之熱,傳入陽明胃腑,以致作渴之方。方書謂上消者宜用之,此借用也。愚曾試驗多次,然必胃腑兼有實熱者,用之方的。中消用調胃承氣湯,此須細為斟酌,若其右部之脈滑而且實,用之猶可,若其人飲食甚勤,一時不食,即心中怔忡,且脈象微弱者,系胸中大氣下陷,中氣亦隨之下陷,宜用升補氣分之藥,而佐以收澀之品與健補脾胃之品,拙擬升陷湯后有治驗之案可參觀。若誤用承氣下之,則危不旋踵。至下消用八味腎氣丸,其方《金匱》治男子消渴,飲一斗溲亦一斗。而愚嘗試驗其方,不惟治男子甚效,即治女子亦甚效。曾治一室女得此証,用八味丸變作湯劑,按后世法,地黃用熟地、桂用肉桂,丸中用幾兩者改用幾錢,惟茯苓、澤瀉各用一錢,兩劑而愈。后又治一少婦得此証,投以原方不效,改遵古法,地黃用干地黃(即今生地),桂用桂枝,分量一如前方,四劑而愈。此中有宜古宜今之不同者,因其証之涼熱,與其資稟之虛實不同耳。
消渴証,若其肺體有熱,當治以清熱潤肺之品。若因心火熱而鑠肺者,更當用清心之藥。若肺體非熱,因腹中氣化不升,輕氣即不能上達于肺,與吸進之養氣相合而生水者,當用升補之藥,補其氣化,而導之上升,此拙擬玉液湯之義也。然消渴之証,恆有因脾胃濕寒、真火衰微者,此腎氣丸所以用桂、附。而后世治消渴,亦有用干姜、白術者。嘗治一少年,咽喉常常發干,飲水連連,不能解渴。診其脈微弱遲濡。投以四君子湯,加干姜、桂枝尖,一劑而渴止矣。又有濕熱郁于中焦作渴者,蒼柏二妙散、丹溪越鞠丸,皆可酌用。
邑人某,年二十余,貿易津門,得消渴証。求津門醫者,調治三閱月,更醫十余人不效,歸家就醫于愚。診其脈甚微細,旋飲水旋即小便,須臾數次。投以玉液湯,加野台參四錢,數劑渴見止,而小便仍數,又加萸肉五錢,連服十劑而愈。
2、滋飲
治消渴。
生箭(五錢)大生地(一兩)生懷山藥(一兩)淨萸肉(五錢)生豬胰子(三錢,切碎)
上五味,將前四味煎湯,送服豬胰子一半,至煎渣時,再送服余一半。若遇中、上二焦積有實熱,脈象洪實者,可先服白虎加人參湯數劑,將實熱消去強半,再服此湯,亦能奏效。
消渴一証,古有上中下之分,謂其証皆起于中焦而極于上下。究之無論上消、中消、下消,約皆渴而多飲多尿,其尿有甜味。是以《聖濟總錄》論消渴謂︰"渴而飲水多,小便中有脂,似麩而甘。"至謂其証起于中焦,是誠有理,因中焦病,而累及于脾也。蓋為脾之副臟,在中醫書中,名為散膏,即扁鵲《難經》所謂脾有散膏半斤也(尾銜接于脾門,其全體之動脈又自脾脈分支而來,故與脾有密切之關系)。有時臟發酵,多釀甜味,由水道下陷,其人小便遂含有糖質。迨至病累及于脾,致脾氣不能散精達肺(《內經》謂脾氣散精上達于肺)則津液少,不能通調水道(《內經》謂通調水道下歸膀胱)則小便無節,是以渴而多飲多溲也。嘗閱報,有患消渴,延中醫治療,服藥竟愈者。所用方中,以黃為主藥,為其能助脾氣上升,還其散精達肺之舊也。《金匱》有腎氣丸,善治消渴。其方以干地黃(即生地黃)為主,取其能助腎中之真陰,上潮以潤肺,又能協同山萸肉以封固腎關也。又向因治消渴,曾擬有玉液湯,方中以生懷山藥為主,屢試有效。近閱醫報且有單服山藥以治消渴而愈者。以其能補脾固腎,以止小便頻數,而所含之蛋白質,又能滋補臟,使其散膏充足,且又色白入肺,能潤肺生水,即以止渴也。又俗傳治消渴方,單服生豬胰子可愈。蓋豬胰子即豬之,是人之病,而可補以物之也。此亦猶雞內金,諸家本草皆謂其能治消渴之理也。雞內金與豬胰子,同為化食之物也。愚因集諸藥,合為一方,以治消渴,屢次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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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3 08:41:48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一)治癃閉方

1、宣陽湯

治陽分虛損,氣弱不能宣通,致小便不利。

野台參(四錢)威靈仙(錢半)寸麥冬(六錢,帶心)地膚子(一錢)

2、濟陰湯

治陰分虛損,血虧不能濡潤,致小便不利。

懷熟地(一兩)生龜板(五錢,搗碎)生杭芍(五錢)地膚子(一錢)

陰分陽分俱虛者,二方並用,輪流換服,如下案所載服法。小便自利。

一媼,年六十余,得水腫証,延醫治不效。時有專以治水腫名者,其方秘而不傳。服其藥自大便瀉水數桶,一身腫盡消,言忌咸百日,可保永愈。數日又見腫,旋複如故。服其藥三次皆然,而病患益衰憊矣。蓋未服其藥時,即艱于小便,既服藥后,小便滴瀝全無,所以旋消而旋腫也。再延他醫,皆言服此藥,愈后複發者,斷乎不能調治。后愚診視,其脈數而無力。愚曰︰脈數者陰分虛也,無力者陽分虛也。膀胱之腑,有下口無上口,水飲必隨氣血流行,而后能達于膀胱,出為小便。《內經》所謂"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者是也。此脈陰陽俱虛,致氣化傷損,不能運化水飲以達膀胱,此小便所以滴瀝全無也。一方,以人參為君,輔以麥冬以濟參之熱,靈仙以行參之滯,少加地膚子為向導藥,名之曰宣陽湯。一方以熟地為君,輔以龜板以助熟地之潤,芍藥以行熟地之滯(芍藥善利小便,故能行熟地之泥),亦少加地膚子為向導藥,名之曰濟陰湯。二方輪流服之,先服濟陰湯,取其貞下起元也。服至三劑,小便稍利。再服宣陽湯,亦三劑小便大利。又再服濟陰湯,小便直如泉涌,腫遂盡消。

一婦人,年三十許,因陰虛小便不利,積成水腫甚劇,大便亦旬日不通,一老醫投以八正散不效。友人高××為出方,用生白芍六兩,煎汁兩大碗,再用阿膠二兩,熔化其中,俾病患盡量飲之。老醫甚為駭疑,高××力主服之。盡劑而二便皆通,腫亦頓消。后老醫與愚覿面,為述其事,且問此等藥何以能治此病?答曰︰此必陰虛不能化陽,以致二便閉塞。白芍善利小便,阿膠能滑大便,二藥並用,又大能滋補真陰,使陰分充足,以化其下焦偏勝之陽,則二便自能通利也。

子××治一水腫証。其人年六旬,二便皆不通利,心中滿悶,時或煩躁。知其陰虛積有內熱,又兼氣分不舒也,投以生白芍三兩,橘紅、柴胡各三錢,一劑二便皆通。繼服滋陰理氣、少加利小便之藥而愈。

一婦人,年四十許,得水腫証,百藥不效。偶食綠豆稀飯,覺腹中松暢,遂連服數次,小便大利而愈。有人向愚述其事,且問所以能愈之故。答曰︰綠豆與赤小豆同類,故能行水利小便,且其性又微涼,大能滋陰退熱。凡陰虛有熱,致小便不利者,服之皆有效也。

3、白茅根湯

治陽虛不能化陽,小便不利,或有濕熱壅滯,以致小便不利,積成水腫。

白茅根(一斤,掘取鮮者去淨皮與節間小根細切)將茅根用水四大碗煮一沸,移其鍋置爐旁,候十數分鐘,視其茅根若不沉水底,再煮一沸,移其鍋置爐旁,須臾視其根皆沉水底,其湯即成。去渣溫服多半杯,日服五六次,夜服兩三次,使藥力相繼,周十二時,小便自利。茅根鮮者煮稠汁飲之,則其性微涼,其味甘而且淡。為其涼也,故能去實火。為其甘也,故能清虛熱。為其淡也,故能利小便。又能宣通臟腑,暢達經絡,兼治外感之熱,而利周身之水也。然必須如此煮法,服之方效。若久煎,其清涼之性及其宣通之力皆減,服之即無效矣。所煮之湯,歷一晝夜即變綠色,若無發酵之味,仍然可用。

一婦人,年四十余,得水腫証。其翁固諸生,而精于醫者,自治不效,延他醫延醫亦不效。偶與愚遇,問有何奇方,可救此危証。因細問病情,知系陰虛有熱,小便不利。遂俾用鮮茅根煎濃汁,飲旬日全愈。

一媼,年六十余,得水腫証。醫者用藥,治愈三次皆反複,再服前藥不效。其子商于梓匠,欲買棺木,梓匠固其親屬,轉為求治于愚。因思此証反複數次,后服藥不效者,必是病久陰虛生熱,致小便不利。細問病情,果覺肌膚發熱,心內作渴,小便甚少。俾單用鮮白茅根煎湯,頻頻飲之,五日而愈。

一婦人,年四十許,得水腫証。其脈象大致平和,而微有滑數之象。俾濃煎鮮茅根湯飲之,數日病愈強半。其子來送信,愚因囑之曰︰有要緊一言,前竟忘卻。患此証者,終身須忌食牛肉。病愈數十年,食之可以複發。孰意其子未返,已食牛肉。且自覺病愈,出坐庭中,又兼受風。其証陡然反複,一身盡腫,兩目因腫甚不能開視。愚用越婢湯發之,以滑石易石膏(用越婢湯原方,常有不汗者,若以滑石易石膏則易得汗),一劑汗出,小便頓利,腫亦見消。再飲白茅根湯,數日病遂全愈。

白茅根,拙擬二鮮飲與三鮮飲,用以治吐衄。此方又用以治水腫,而其功效又不止此也。愚治傷寒溫病,于大便通后,陽明之盛熱已消,恆俾濃煮鮮茅根湯,渴則飲之,其人病愈必速,且愈后即能飲食,更無反複之患。蓋寒溫愈后,其人不能飲食與屢次複病者,大抵因余熱未盡,與胃中津液未複也。白茅根甘涼之性,既能清外感余熱,又能滋胃中津液。至內有郁熱,外轉覺涼者,其性又善宣通郁熱使達于外也。

按︰凡膨脹,無論或氣、或血、或水腫。治愈后,皆終身忌食牛肉。蓋牛肉屬土,食之能壅滯氣血,且其彭亨之形,有似腹脹,故忌之也。醫者治此等証,宜切囑病家,慎勿誤食。

4、溫通湯

治下焦受寒,小便不通。

椒目(八錢,炒搗)小茴香(二錢,炒搗)威靈仙(三錢)

人之水飲,由三焦而達膀胱。三焦者,身內脂膜也。曾即物類驗之,其脂膜上皆有微絲血管,狀若紅絨毛,即行水之處。此管熱則膨漲,涼則凝滯,皆能閉塞水道。若便濁兼受涼者,更凝結稠粘杜塞溺管,滴瀝不通。故以椒目之滑而溫、茴香之香而熱者,散其凝寒,即以通其竅絡。更佐以靈仙溫竄之力,化三焦之凝滯,以達膀胱,即化膀胱之凝滯,以達溺管也。涼甚者,肉桂、附子、干姜皆可酌加。氣分虛者,更宜加人參助氣分以行藥力。

5、加味苓桂術甘湯

治水腫小便不利,其脈沉遲無力,自覺寒涼者。

於術(三錢)桂枝尖(二錢)茯苓片(二錢)甘草(一錢)干姜(三錢)人參(三錢)烏附子(二錢)威靈仙(一錢五分)

腫滿之証,忌用甘草,以其性近壅滯也。惟與茯苓同用,轉能瀉濕滿,故方中未將甘草減去。若腫脹甚劇,恐其壅滯者,去之亦可。

服藥數劑后,小便微利;其脈沉遲如故者,用此湯送服生硫黃末四五厘。若不覺溫暖,體驗漸漸加多,以服后移時覺微溫為度。

人之水飲,非陽氣不能宣通。上焦陽虛者,水飲停于膈上。中焦陽虛者,水飲停于脾胃。下焦陽虛者,水飲停于膀胱。水飲停蓄既久,遂漸漬于周身,而頭面肢體皆腫,甚或腹如抱瓮,而膨脹成矣。此方用苓桂術甘湯,以助上焦之陽。即用甘草協同人參、干姜,以助中焦之陽。又人參同附子,名參附湯(能固下焦元陽將脫)協同桂枝,更能助下焦之陽(桂枝上達胸膈,下通膀胱故腎氣丸用桂枝不用肉桂)。三焦陽氣宣通,水飲亦隨之宣通,而不複停滯為患矣。至靈仙與人參並用,治氣虛小便不利甚效(此由實驗而知,故前所載宣陽湯並用之)。而其通利之性,又能運化術、草之補力,俾脹滿者服之,毫無滯礙,故加之以為佐使也。若藥服數劑后,脈仍如故,病雖見愈,實無大效,此真火衰微太甚,恐非草木之品所能成功。故又用生硫黃少許,以補助相火。諸家本草謂其能使大便潤,小便長,補火之中大有行水之力,故用之因涼成水腫者尤良也。服生硫黃法,其中有治水腫之驗案宜參觀。

脈沉水腫,與脈浮水腫迥異。脈浮者,多系風水,腠理閉塞,小便不利。當以《金匱》越婢湯發之,通身得汗,小便自利。若浮而兼數者,當是陰虛火動,宜兼用涼潤滋陰之藥。脈沉水腫,亦未可遽以涼斷。若沉而按之有力者,系下焦蘊熱未化,仍當用涼潤之藥,滋陰以化其陽,小便自利。惟其脈沉而且遲,微弱欲無,詢之更自覺寒涼者,方可放膽用此湯無礙。或但服生硫黃,試驗漸漸加多,亦可奏效。特是腫之劇者,脈之部位皆腫,似難辨其沉浮與有力無力,必重按移時,使按處成凹,始能細細辨認。

苓桂術甘湯,為治上焦停飲之神方。《金匱》曰︰"短氣有微飲,當從小便去之,苓桂術甘湯主之,腎氣丸亦主之。"喻嘉言注雲︰"呼氣短,宜用苓桂術甘湯,以化太陽(膈上)之氣;吸氣短,宜用腎氣丸,以納少陰(腎經)之氣。"推喻氏之意,以為呼氣短,則上焦陽虛,吸氣短,則下焦陰虛,故二方分途施治。然以之為學人說法,以自明其別有會心則可;以之釋《金匱》,謂其文中之意本如是則不可。愚臨証體驗多年,見有膈上氣旺而膺胸開朗者,必能運化水飲,下達膀胱,此用苓桂術甘湯治飲之理也。見有腎氣旺,而膀胱流通者,又必能吸引水飲,下歸膀胱,此用腎氣丸治飲之理也。故仲景于上焦有微飲而短氣者,並出兩方,任人取用其一,皆能立建功效。況桂枝為宣通水飲之妙藥,茯苓為淡滲水飲之要品,又為二方之所同乎。且《金匱》之所謂短氣,乃呼氣短,非吸氣短也。何以言之,吸氣短者,吸不歸根即吐出,《神農本草經》所謂吐吸,即喘之替言也。《金匱》之文,有單言喘者,又有短氣與喘並舉者。若謂短氣有微飲句,當兼呼氣短與吸氣短而言,而喘與短氣並舉者,又當作何解耶(惟論溢飲變其文曰氣短似言吸氣短)?

用越婢湯治風水,愚曾經驗,遇藥病相投,功效甚捷。其方《金匱》以治風水惡風,一身悉腫,脈浮不渴,續自汗出,無大熱者。而愚臨証體驗以來,即非續自汗出者,用之亦可,若一劑而汗不出者,可將石膏易作滑石(分量須加重)。

6、寒通湯

治下焦蘊蓄實熱,膀胱腫脹,溺管閉塞,小便滴瀝不通。

滑石(一兩)生杭芍(一兩)知母(八錢)黃柏(八錢)

一人,年六十余,溺血數日,小便忽然不通,兩日之間滴瀝全無。病患不能支持,自以手揉擠,流出血水少許,稍較輕松。揉擠數次,疼痛不堪揉擠。徨無措,求為延醫。其脈沉而有力,時當仲夏,身複濃被,猶覺寒涼。知其實熱郁于下焦,溺管因熱而腫脹不通也。為擬此湯,一劑稍通,又加木通、海金沙各二錢,服兩劑全愈。

7、升麻黃湯

治小便滴瀝不通。偶因嘔吐咳逆,或側臥欠伸,可通少許,此轉胞也。用升提藥,提其胞而轉正之,胞系不了戾,小便自利。

生黃(五錢)當歸(四錢)升麻(二錢)柴胡(二錢)

一婦人,產后小便不利,遣人詢方。俾用生化東加白芍,治之不效,複來詢方。言有時惡心嘔吐,小便可通少許。愚恍悟曰,此必因產時努力太過,或撐擠太甚,以致胞系了戾,是以小便不通。惡心嘔吐,則氣機上逆,胞系有提轉之勢,故小便可以稍通也。遂為擬此湯,一劑而愈。

三焦之氣化不升則不降。小便不利者,往往因氣化下陷,郁于下焦,滯其升降流行之機也。故用一切利小便之藥不效,而投以升提之藥恆多奇效。是以拙擬此湯,不但能治轉胞,並能治小便癃閉也。古方有但重用黃,治小便不利,積成水腫者(參閱陸定圃《冷廬醫話》)。

水腫之証,有虛有實,實者似不宜用黃。然其証實者甚少,而虛者居多。至其証屬虛矣,又當詳辨其為陰虛陽虛,或陰陽俱虛。陽虛者氣分虧損,可單用、重用黃。陰虛者其血分枯耗,宜重用滋陰之藥,兼取陽生陰長之義,而以黃輔之。至陰陽俱虛者,黃與滋陰之藥,可參半用之。醫者不究病因,痛詆為不可用,固屬鹵莽,至其連用除濕猛劑,其鹵莽尤甚。蓋病至積成水腫,即病因實者,其氣血至此,亦有虧損。猛悍藥,或一再用猶可。若不得已而用至數次,亦宜以補氣血之藥輔之。況其証原屬重用黃治愈之虛証乎。至今之醫者,對于此証,縱不用除濕猛劑,亦恆多用利水之品。不知陰虛者,多用利水之藥則傷陰;陽虛者,多用利水之藥亦傷陽。夫利水之藥,非不可用,然貴深究其病因,而為根本之調治,利水之藥,不過用作向導而已。

【附方】葛稚川《肘后方》治小便不通,用大螻蛄二枚,取下體,以水一升漬飲,須臾即通。

又《壽域方》用土狗后半,焙研調服半錢,小便即通,生研亦可。

又《唐氏經驗方》用土狗后截和麝香搗,納臍中縛定,即通。

按︰土狗即螻蛄,《日華諸家本草》謂其治水腫,頭面腫。李時珍謂其通大小便,治石淋,誠為利小便要藥。凡小便不通者,無論涼熱虛實,皆可加于藥中以為向導。即單服之,亦甚有效驗。然觀古方,皆用其后半截。蓋其前半,開破之力多,后半利水力多。若治二便皆不通者,當全用之。

俗傳︰治小便不通聞藥方。用明雄黃一錢,蟾酥五分(焙發),麝香六厘,共研細,鼻聞之,小便即通。

8、雞湯

治氣郁成臌脹,兼治脾胃虛而且郁,飲食不能運化。

生雞內金(四錢,去淨瓦石糟粕搗碎)於術(三錢)生杭芍(四錢)柴胡(二錢)廣陳皮(二錢)生姜(三錢)

《內經》謂︰"諸濕腫滿,皆屬于脾。"誠以脾也者,與胃相連以膜,能代胃行其津液。且地居中焦(為中焦油膜所包),更能為四旁宣其氣化。脾若失其所司,則津液氣化凝滯,腫滿即隨之矣。是臌脹者,當以理脾胃為主也。西人謂脾體中虛,內多回血管。若其回血管之血,因脾病不能流通,瘀而成絲成塊,原非草木之根所能消化。雞內金為雞之脾胃,中有瓦石銅鐵皆能消化,其善化有形瘀積可知。故能直入脾中,以消回血管之瘀滯。而又以白術之健補脾胃者以駕馭之,則消化之力愈大。柴胡,《神農本草經》謂"主腸胃中飲食積聚,能推陳致新",其能佐雞內金消瘀可知。且與陳皮並用,一升一降,而氣自流通也。用芍藥者,因其病雖系氣臌,亦必挾有水氣,芍藥善利小便,即善行水,且與生姜同用,又能調和營衛,使周身之氣化流通也。夫氣臌本為難治之証,從擬此方之后,連治數証皆效。治一叟年六旬,腹脹甚劇。治以此湯數劑,其效不速。用黑丑一錢炒研細,煎此湯送下,兩劑大見功效。又去黑丑,再服數劑全愈。若小便時覺熱,且色黃赤者,宜酌加滑石數錢。

雞內金雖饒有消化之力,而諸家本草,實有能縮小便之說,恐于証之挾有水氣者不宜。方中用白芍以利小便,所以濟雞內金之短也。

《內經》謂︰"按之而不起者,風水也。"愚臨証體驗以來,知凡系水臌,按之皆不能即起。氣臌則按之舉手即起。或疑若水積腹中,不行于四肢,如方書所謂單腹脹者,似難辨其為氣為水。不知果為水証,重按移時,舉手則有微痕,而氣証則無也。且氣臌証,小便自若,水臌証,多小便不利,此又其明征也。

9、雞茅根湯

治水臌氣臌並病,兼治單腹脹,及單水臌脹,單氣臌脹。

生雞內金(五錢,去淨瓦石糟粕軋細)生於術(分量用時斟酌)鮮茅根(二兩,銼細)先將茅根煎湯數茶盅(不可過煎,一兩沸后慢火溫至茅根沉水底湯即成)。先用一盅半,加生姜五片,煎雞內金末,至半盅時,再添茅根湯一盅,七八沸后,澄取清湯(不拘一盅或一盅多)服之。所余之渣,仍用茅根湯煎服。日進一劑,早晚各服藥一次。初服小便即多,數日后大便亦多。若至日下兩三次,宜減雞內金一錢,加生於術一錢。又數日,脹見消,大便仍勤,可減雞內金一錢,加於術一錢。又數日,脹消強半,大便仍勤,可再減雞內金一錢,加於術一錢。如此精心隨病機加減,俾其補破之力,適與病體相宜,自能全愈。若無鮮茅根,可用藥局中干茅根一兩代之。無鮮茅根即可不用生姜。所煎茅根湯,宜當日用盡,煎藥后若有余剩,可當茶溫飲之。

雞內金之功效,前方下已詳論之矣。至于茅根最能利水,人所共知。而用于此方,不但取其利水也,茅根春日發生最早,是稟一陽初生之氣,而上升者也。故凡氣之郁而不暢者,茅根皆能暢達之。善利水又善理氣,故能佐雞內金,以奏殊功也。加生姜者,恐鮮茅根之性微寒也。且其味辛能理氣,其皮又善利水也。繼加於術,減雞內金者,因脹已見消,即當扶正以勝邪,不敢純用開破之品,致傷其正氣也。或疑此方,初次即宜少加於術者。而愚曾經試驗,早加於術,固不若晚加之有效也。

或問︰茅根能清熱利小便,人所共知。至謂兼理氣分之郁,諸家本草皆未言及,子亦曾單用之,而有確實之征驗乎?答曰︰此等實驗,已不勝記。曾治一室女,心中常覺發熱,屢次服藥無效。后愚為診視,六脈皆沉細,診脈之際,聞其太息數次,知其氣分不舒也。問其心中脅下,恆隱隱作疼。遂俾剖取鮮茅根,銼細半斤,煎數沸當茶飲之。兩日后,複診其脈,已還浮分,重診有力,不複聞其太息。問其脅下,已不覺疼,惟心中仍覺發熱耳。再飲數日,其心中發熱亦愈。

又嘗治少年,得肺鼠疫病。其咽喉唇舌,異常干燥。精神昏昏似睡。周身肌膚不熱。脈象沉微。問其心中,時常煩悶。此鼠疫之邪,閉塞其少陰,致腎氣不能上達也。問其大便,四日未行。遂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先用茅根數兩煎湯,以之代水煎藥,取汁三盅,分三次飲下。其脈頓起,變作洪滑之象。精神已複,周身皆熱,諸病亦皆見愈。俾仍按原方將藥煎出,每飲一次,調入生雞子黃一枚,其病遂全愈。蓋茅根生于水邊,原兼稟寒水之氣。且其出地之時,作尖銳之錐形,故能直入少陰,助腎氣上達,與心相濟,則心即跳動有力,是以其脈,遂洪滑外現也。再加生雞子黃,以滋少陰之液,俾其隨氣上升,以解上焦之因燥生熱,因熱生煩,是以諸病皆愈也。此二案皆足征茅根理氣之效也。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二十二)治淋濁方

1、理血湯

治血淋及溺血、大便下血,証之由于熱者。

生山藥(一兩)生龍骨(六錢,搗細)生牡蠣(六錢,搗細)海螵蛸(四錢,搗細)茜草(二錢)生杭芍(三錢)白頭翁(三錢)真阿膠(三錢,不用炒)

溺血者,加龍膽草三錢。大便下血者,去阿膠,加龍眼肉五錢。

血淋之症,大抵出之精道也。其人或縱欲太過而失于調攝,則腎臟因虛生熱。或欲盛強製而妄言采補,則相火動無所泄,亦能生熱。以致血室(男女皆有,男以化精女以系胞)中血熱妄動,與敗精混合化為腐濁之物,或紅、或白、成絲、成塊,溺時杜塞牽引作疼。故用山藥、阿膠以補腎臟之虛,白頭翁其性寒涼,其味苦而兼澀,涼血之中大有固脫之力,故以清腎臟之熱,茜草、螵蛸以化其凝滯而兼能固其滑脫,龍骨、牡蠣以固其滑脫而兼能化其凝滯,芍藥以利小便而兼能滋陰清熱,所以投之無不效也。此証,間有因勞思過度而心熱下降,忿怒過甚而肝火下移以成者,其血必不成塊,惟溺時牽引作疼。此或出之溺道,不必出自精道也。投以此湯亦效。

溺血之証,不覺疼痛,其証多出溺道,間有出之精道者。大抵心移熱于小腸,則出之溺道。肝移熱于血室,則出之精道。方中加生地黃者,瀉心經之熱也。若系肝移熱于血室者,加龍膽草亦可。

一人,年三十許,患血淋。溲時血塊杜塞,努力始能溲出,疼楚異常。且所溲者上多浮油,膠粘結于器底,是血淋而兼膏淋也。從前延醫調治,經三十五人,服藥年余,分毫無效,羸已甚。后愚診視,其脈弦細,至數略數,周身肌膚甲錯,足骨凸處,其肉皮皆成旋螺高寸余,觸之甚疼。蓋臥床不起者,已半載矣。細詢病因,謂得之忿怒之余誤墜水中,時當秋夜覺涼甚,遂成斯証。知其忿怒之火,為外寒所束,郁于下焦而不散,而從前居室之間,又有失保養處也。擬投以此湯,為脈弦,遂以柏子仁(炒搗)八錢,代方中山藥,以其善于養肝也。疏方甫定,其父出所服之方數十紙,欲以質其同異。愚曰︰無須細觀,諸方與吾方同者,惟阿膠白芍耳,閱之果然。其父問何以知之?愚曰︰吾所用之方,皆苦心自經營者,故與他方不同。服三劑血淋遂愈,而膏淋亦少減。改用拙擬膏淋湯,連服二十余劑,膏淋亦愈,而小便仍然頻數作疼。細詢其疼之實狀,謂少腹常覺疼而且墜,時有欲便之意,故有尿即不能強忍,知其又兼氣淋也。又投以拙擬氣淋湯,十劑全愈。周身甲錯,足上旋螺盡脫。

溺血之証,熱者居多,而間有因寒者,則此方不可用矣。曾治一人,年三十余,陡然溺血,其脈微弱而遲,自覺下焦涼甚。知其中氣虛弱,不能攝血,又兼命門相火衰微,乏吸攝之力,以致腎臟不能封固,血隨小便而脫出也。投以四君子湯,加熟地、烏附子,連服二十余劑始愈。又有非涼非熱,但因脾虛不能統血而溺血者。方書所謂失于便溺者,太陰之不升也。仍宜用四君子湯,以龍骨、牡蠣佐之。大便下血者,大抵由于腸中回血管或血脈管破裂。方中龍骨、牡蠣之收澀,原可補其破裂之處。而又去阿膠者,防其滑大腸也。加龍眼肉者,因此証間有因脾虛不能統血而然者,故加龍眼肉以補脾。若虛甚者,又當重用白術,或更以參、佐之。若虛而且陷者,當兼佐以柴胡、升麻。若虛而且涼者,當兼佐以干姜、附子,減去芍藥、白頭翁。一少婦,大便下血月余,屢次服藥不效。愚為診視,用理血湯,去阿膠,加龍眼肉五錢治之。而僻處藥坊無白頭翁,權服一劑,病稍見愈。翌日至他處藥坊,按方取藥服之,病遂全愈。則白頭翁之功效,何其偉哉﹗

[附錄︰]直隸唐山張××來函︰張××,年二十八歲,于冬月初,得膏淋,繼之血淋。所便者,或血條,或血塊,后則繼以鮮血,溺頻莖疼。屢經醫者調治,病轉加劇。其氣色青黑,六脈堅數,肝脈尤甚。與以理血湯,俾連服三劑,血止,脈稍平,他証仍舊。繼按治淋濁方諸方加減治之,十余劑全愈。

2、膏淋湯

治膏淋。

生山藥(一兩)生芡實(六錢)生龍骨(六錢,搗細)生牡蠣(六錢,搗細)大生地(六錢,切片)潞黨參(三錢)生杭芍(三錢)

膏淋之証,小便混濁,更兼稠粘,便時淋澀作疼。此証由腎臟虧損,暗生內熱。腎臟虧損則蟄藏不固,精氣易于滑脫。內熱暗生,則膀胱熏蒸,小便改其澄清。久之,三焦之氣化滯其升降之機,遂至便時牽引作疼,而混濁稠粘矣。故用山藥、芡實以補其虛,而兼有收攝之功。龍骨、牡蠣以固其脫,而兼有化滯之用。地黃、芍藥以清熱利便。潞參以總提其氣化,而斡旋之也。若其証混濁,而不稠粘者,是但出之溺道,用此方時,宜減龍骨、牡蠣之半。

3、氣淋湯

治氣淋。

生黃(五錢)知母(四錢)生杭芍(三錢)柴胡(二錢)生明乳香(一錢)生明沒藥(一錢)

氣淋之証,少腹常常下墜作疼,小便頻數,淋澀疼痛。因其人下焦本虛,素蘊內熱,而上焦之氣化又複下陷,郁而生熱,則虛熱與濕熱,互相結于太陽之腑,滯其升降流通之機而氣淋之証成矣。故以升補氣化之藥為主,而以滋陰利便流通氣化之藥佐之。

4、勞淋湯

治勞淋。

生山藥(一兩)生芡實(三錢)知母(三錢)真阿膠(三錢,不用炒)生杭芍(三錢)

勞淋之証,因勞而成。其人或勞力過度、或勞心過度、或房勞過度,皆能暗生內熱,耗散真陰。陰虧熱熾,熏蒸膀胱,久而成淋,小便不能少忍,便后仍複欲便,常常作疼。故用滋補真陰之藥為主,而少以補氣之藥佐之,又少加利小便之藥作向導。然此証得之勞力者易治,得之勞心者難治,得之房勞者尤難治。又有思欲無窮,相火暗動而無所泄,積久而成淋者,宜以黃柏、知母以涼腎,澤瀉、滑石以瀉腎,其淋自愈。

或問︰以上治淋四方中,三方以山藥為君,將山藥之性與淋証最相宜乎?答曰︰陰虛小便不利者,服山藥可利小便。氣虛小便不攝者,服山藥可攝小便。蓋山藥為滋陰之良藥,又為固腎之良藥,以治淋証之淋澀頻數,誠為有一無二之妙品。再因証而加以他藥輔佐之,所以投之輒效也。

5、砂淋丸

治砂淋,亦名石淋。

黃色生雞內金(一兩,雞鴨皆有肫皮而雞者色黃宜去淨砂石)生黃(八錢)知母(八錢)生杭芍(六錢)蓬砂(六錢)朴硝(五錢)硝石(五錢)

共軋細,煉蜜為丸,桐子大,食前開水送服三錢,日兩次。

石淋之証,因三焦氣化瘀滯,或又勞心勞力過度,或房勞過度,膀胱暗生內熱。內熱與瘀滯煎熬,久而結成砂石,杜塞溺道,疼楚異常。其結之小者,可用藥化之,若大如桃、杏核以上者,不易化矣。須用西人剖取之法,此有關性命之証,剖取之法雖險,猶可于險中求穩也。

雞內金為雞之脾胃,原能消化砂石。蓬砂可為金、銀、銅焊藥,其性原能柔五金、治骨鯁,故亦善消硬物。朴硝,《神農本草經》謂其能化七十二種石。硝石,《神農本草經》不載,而《名醫別錄》載之,亦謂其能化七十二種石。想此二物性味相近,古原不分,即包括于朴硝條中,至陶隱居始別之,而其化石之能則同也。然諸藥皆消破之品,恐于元氣有傷,故加黃以補助氣分,氣分壯旺,益能運化藥力。猶恐黃性熱,與淋証不宜,故又加知母、芍藥以解熱滋陰,而芍藥之性,又善引諸藥之力至膀胱也。

按︰此証有救急之法。當石杜塞不通時,則仰臥溺之可通。若仍不通,或側臥、或立、或以手按地,俾石離其杜塞之處即可通。

6、寒淋湯

治寒淋。

生山藥(一兩)小茴香(二錢,炒搗)當歸(三錢)生杭芍(二錢)椒目(二錢,炒搗)

上所論五淋,病因不同而証皆兼熱。此外,實有寒熱凝滯,寒多熱少之淋。其証喜飲熱湯,喜坐暖處,時常欲便,便后益抽引作疼,治以此湯服自愈。

7、秘真丹

治諸淋証已愈,因淋久氣化不固,遺精白濁者。

五倍子(一兩,去淨虫糞)粉甘草(八錢)

上二味共軋細,每服一錢,竹葉煎湯送下,日再服。

曾治一人,從前患毒淋,服各種西藥兩月余,淋已不疼,白濁亦大見輕,然兩日不服藥,白濁仍然反複。愚俾用膏淋湯,送服秘真丹,兩次而愈。

8、毒淋湯

治花柳毒淋,疼痛異常,或兼白濁,或兼溺血。

金銀花(六錢)海金沙(三錢)石韋(二錢)牛蒡子(二錢,炒搗)甘草梢(二錢)生杭芍(三錢)三七(二錢,搗細)鴨蛋子(三十粒,去皮)

上藥八味,先將三七末、鴨蛋子仁用開水送服,再服余藥所煎之湯。

此証若兼受風者,可加防風二三錢。若服藥數劑后,其疼瘥減,而白濁不除,或更遺精者,可去三七、鴨蛋子,加生龍骨、生牡蠣各五錢。

鴨蛋子味至苦,而又善化瘀解毒清熱,其能消毒菌之力,全在于此。又以三七之解毒化腐生肌者佐之,以加于尋常治淋藥中,是以治此種毒淋,更勝于西藥也。

9、清毒二仙丹

治花柳毒淋,無論初起、日久,凡有熱者,服之皆效。

丈菊子(一兩,搗碎)鴨蛋子(四十粒,去皮仁破者勿用服時宜囫圇吞下)

上藥二味,將丈菊子煎湯一盅,送服鴨蛋子仁。

丈菊俗名向日葵,其花善催生,子善治淋。鄰村一少年患此証,便時膏淋與血液相雜,疼痛頗劇,語以此方,數次全愈。

10、鮮小薊根湯

治花柳毒淋,兼血淋者。

鮮小薊根(一兩,洗淨銼細)

上一味,用水煎三四沸,取清湯一大茶盅飲之,一日宜如此飲三次。若畏其性涼者,一次用六七錢亦可。

曾治一少年患此証,所便者血溺相雜,其血成絲、成塊,間有脂膜,疼痛甚劇,且甚腥臭。屢次醫治無效,授以此方,連服五日全愈。

按︰如毒淋之兼血淋者,而與鴨蛋子、三七、鮮小薊根並用則效。小薊于三鮮飲下曾言之。然彼則用治吐血,此則用治毒淋中之血淋,皆極效驗,而其功用實猶不止此也。一十五六歲童子,項下起疙瘩數個,大如巨栗,皮色不變,發熱作疼。知系陽証,俾濃煎鮮小薊根湯,連連飲之,數日全消。蓋其善消血中之熱毒,又能化瘀開結,故有如此功效也。

11、澄化湯

治小便頻數,遺精白濁,或兼疼澀,其脈弦數無力,或咳嗽、或自汗、或陰虛作熱。

生山藥(一兩)生龍骨(六錢,搗細)牡蠣(六錢,搗細)牛蒡子(三錢,炒搗)生杭芍(四錢)粉甘草(錢半)生車前子(三錢,布包)

12、清腎湯

治小便頻數疼澀,遺精白濁,脈洪滑有力,確系實熱者。

知母(四錢)黃柏(四錢)生龍骨(四錢,搗細)生牡蠣(三錢,炒搗)海螵蛸(三錢,搗細)茜草(二錢)生杭芍(四錢)生山藥(四錢)澤瀉(一錢半)

或問︰龍骨、牡蠣收澀之品也。子治血淋,所擬理血湯中用之,前方治小便頻數或兼淋澀用之,此方治小便頻數疼澀亦用之,獨不慮其收澀之性有礙于疼澀乎?答曰︰龍骨、牡蠣斂正氣而不斂邪氣,凡心氣耗散、肺氣息賁、肝氣浮越、腎氣滑脫,用之皆有捷效。即証兼瘀、兼疼或兼外感,放膽用之,毫無妨礙。拙擬補絡補管湯、理郁升陷湯、從龍湯、清帶湯,諸方中論之甚詳,皆可參觀。

一叟,年七十余,遺精白濁、小便頻數,微覺疼澀。診其六脈平和,兩尺重按有力,知其年雖高,而腎經確有實熱也。投以此湯,五劑全愈。

一人,年三十許,遺精白濁,小便時疼如刀,又甚澀數。診其脈滑而有力,知其系實熱之証。為其年少,疑兼花柳毒淋,遂投以此湯,加沒藥(不去油)三錢、鴨蛋子(去皮)四十粒(藥汁送服),數劑而愈。

13、舒和湯

治小便遺精白濁,因受風寒者,其脈弦而長,左脈尤甚。

桂枝尖(四錢)生黃(三錢)續斷(三錢)桑寄生(三錢)知母(三錢)

服此湯數劑后病未全愈者,去桂枝,加龍骨、牡蠣(皆不用)各六錢。

東海漁者,年三十余,得騙白証甚劇。旬日之間,大見衰憊,懼甚,遠來求方。其脈左右皆弦,而左部弦而兼長。夫弦長者,肝木之盛也。木與風為同類,人之臟腑,無論何處受風,其風皆與肝木相應。《內經》陰陽應象論所謂"風氣通于肝"者是也。脈之現象如此,肝因風助,倍形其盛,而失其和也。況病患自言,因房事后小便當風,從此外腎微腫,遂有此証,尤為風之明征乎。蓋房事后,腎臟經絡虛而不閉,風氣乘虛襲入,鼓動腎臟不能蟄藏(《內經》謂腎主蟄藏),而為腎行氣之肝木,又與風相應,以助其鼓動,而大其疏泄(《內經》肝主疏泄),故其病若是之劇也。為擬此湯,使脈之弦長者,變為舒和。服之一劑見輕,數劑后遂全愈。以后凡遇此等症,其脈象與此同者,投以此湯無不輒效。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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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3 08:42:07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三)治傷寒方

1、麻黃加知母湯

治傷寒無汗。

麻黃(四錢)桂枝尖(二錢)甘草(一錢)杏仁(二錢,去皮炒)知母(三錢)

先煮麻黃五六沸,去上沫,納諸藥煮取一茶盅。溫服複被,取微似汗,不須啜粥,余如桂枝法將息。

麻黃湯原方,桂枝下有去皮二字,非去枝上之皮也。古人用桂枝,惟取梢尖嫩枝折視之,內外如一,皮骨不分。若見有皮骨可分辨者,去之不用,故曰去皮。陳修園之侄鳴岐曾詳論之。

《傷寒論》太陽篇中麻黃湯,原在桂枝湯后。而麻黃証多,桂枝証不過十中之一二,且病名傷寒,麻黃湯為治傷寒初得之主方,故先錄之。

傷寒之証,先自背受之,背者足太陽所轄之部位也。是以其証初得,周身雖皆惡寒,而背之惡寒尤甚,周身雖皆覺疼,而背下連腿之疼痛尤甚。其脈陰陽俱緊者,誠以太陽為周身外衛之陽,陡為風寒所襲,逼其陽氣內陷,與脈相並,其脈當有力,而作起伏迭涌之勢。而寒氣之縮力(凡物之體熱則漲,寒則縮),又將外衛之氣縮緊,逼壓脈道,使不得起伏成波瀾,而惟現弦直有力之象。甚或因不能起伏,而至左右彈動。

凡脈之緊者必有力。夫脈之跳動,心臟主之。而其跳動之有力,不但心主之也;諸臟腑有熱皆可助脈之跳動有力,營衛中有熱亦可助脈之跳動有力。特是脈之有力者,恆若水之有浪,大有起伏之勢。而緊脈雖有力,轉若無所起伏,誠以嚴寒束其外表,其收縮之力能逼營衛之熱內陷與脈相並,以助其有力;而其收縮之力又能遏抑脈之跳動,使無起伏。是緊脈之真相,原于平行中見其有力也。至于緊脈或左右彈者,亦蓄極而旁溢之象也。仲師治以麻黃湯,所以解外表所束之寒也。

方中用麻黃之性熱中空者,直走太陽之經,外達皮毛,借汗解以祛外感之寒。桂枝之辛溫微甘者,偕同甘草以溫肌肉、實腠理,助麻黃托寒外出。杏仁之苦降者,入胸中以降逆定喘。原方止此四味,而愚為加知母者,誠以服此湯后,間有汗出不解者,非因汗出未透,實因余熱未清也。佐以知母于發表之中,兼寓清熱之意,自無汗后不解之虞。此乃屢經試驗,而確知其然,非敢于經方輕為加減也。

或問︰喘為肺臟之病,太陽經于肺無涉,而其証多兼微喘者何也?答曰︰胸中亦太陽部位,其中所積之大氣,原與周身衛氣,息息相通。衛氣既為寒氣所束,則大氣內郁,必膨脹而上逆沖肺,此喘之所由來也。又風寒襲于皮毛,必兼入手太陰肺經,挾痰涎凝郁肺竅,此又喘之所由來也。麻黃能兼入手太陰經,散其在經之風寒,更能直入肺中,以瀉其郁滿。所以能發太陽之汗者不僅麻黃,而仲景獨取麻黃,為治足經之藥,而手經亦兼顧無遺,此仲景製方之妙也。

凡利小便之藥,其中空者,多兼能發汗,蓄、木通之類是也。發汗之藥,其中空者,多兼能利小便,麻黃、柴胡之類是也。太陽經病,往往兼及于膀胱,以其為太陽之腑也。麻黃湯治太陽在經之邪,而在腑者亦兼能治之。蓋在經之邪,由汗而解,而在腑之邪,亦可由小便而解。彼后世自作聰明,恆用他藥以代麻黃湯者,于此義蓋未之審也。

大青龍湯,治傷寒無汗煩躁。是胸中先有內熱,無所發泄,遂郁而作煩躁,故于解表藥中,加石膏以清內熱。然麻黃與石膏並用,間有不汗之時。若用此方,將知母加重數錢,其寒潤之性,能入胸中化合而為汁,隨麻、桂以達于外,而煩躁自除矣。

傷寒與溫病,始異而終同。為其始異也,故傷寒發表,可用溫熱,溫病發表必須辛涼。為其終同也,故病傳陽明之后,無論寒溫,皆宜治以寒涼,而大忌溫熱。茲編于解表類中,略取《傷寒論》太陽篇數方,少加疏解,俾初學知傷寒初得治法,原異于溫病,因益知溫病初得治法,不同于傷寒。至于傷寒三陰治法,雖亦與溫病多不同,然其証甚少。若擴充言之,則凡因寒而得之霍亂、痧証,又似皆包括其中。精微浩繁,萬言莫罄,欲精其業者,取原書細觀可也。

2、加味桂枝代粥湯

治傷寒有汗。

桂枝尖(三錢)生杭芍(三錢)甘草(錢半)生姜(三錢)大棗(三枚,掰開)生黃(三錢)知母(三錢)防風(二錢)

煎湯一茶盅,溫服複被,令一時許,遍身微似有汗者益佳。不可如水流漓,病必不除。禁生冷、粘滑、肉面、五辛、酒酪及臭惡等物。

桂枝湯為治傷風有汗之方。釋者謂風傷營則有汗,又或謂營分虛損,即與外邪相感召。斯說也,愚嘗疑之。人之營衛,皆為周身之外廓。衛譬則郭也,營譬則城也,有衛以為營之外圍,外感之邪,何能越衛而傷營乎?蓋人之胸中大氣,息息與衛氣相關,大氣充滿于胸中,則饒有吸力,將衛氣吸緊,以密護于周身,捍御外感,使不得著體,即或著體,亦止中于衛,而不中于營,此理固顯然也。有時胸中大氣虛損,不能吸攝衛氣,衛氣散漫,不能捍御外邪,則外邪之來,直可透衛而入營矣。且愚臨証實驗以來,凡胸中大氣虛損,或更下陷者,其人恆大汗淋漓,拙擬升陷湯下,載有數案,可參觀也。是知凡桂枝湯証,皆因大氣虛損,其汗先有外越之機,而外邪之來,又乘衛氣之虛,直透營分,擾其營中津液,外泄而為汗也。究之,風寒原不相離,即系傷風,其中原挾有寒氣,若但中于衛則亦能閉汗矣。故所用桂枝湯中,不但以祛風為務,而兼有散寒之功也。

陳古愚曰︰"桂枝辛溫,陽也。芍藥苦平,陰也。桂枝又得生姜之辛,同氣相求,可恃之調周身之陽氣。芍藥而得大棗、甘草之甘苦化合,可恃之以滋周身之陰液。既取大補陰陽之品,養其汗源,為勝邪之本,又啜粥以助之,取水谷之津以為汗,汗后毫不受傷,所謂立身于不敗之地,以圖萬全也。"按︰此解甚超妙,而于啜粥之精義,猶欠發揮。如謂取水谷之津,以為汗,而人無傷損,他發汗藥,何以皆不啜粥?蓋桂枝湯所主之証,乃外感兼虛之証,所虛者何?胸中大氣是也。《內經》曰︰"谷始入于胃,其精微者,先出于胃之兩焦,以溉五臟,別出兩行營衛之道,其大氣之摶而不行者,積于胸中,命曰氣海。"由斯觀之,大氣雖本于先天,實賴后天水谷之氣培養而成。桂枝湯証,既因大氣虛損,致衛氣漫散,邪得越衛而侵營,故于服藥之后,即啜熱粥,能補助胸中大氣以勝邪,兼能宣通姜、桂以逐邪,此誠戰則必勝之良方也。乃后世醫者忽不加察,雖用其方,多不啜粥,致令服后無效,病轉深陷,故王清任《醫林改錯》深詆桂枝湯無用,非無用也,不啜粥故也。是以愚用此方時,加黃升補大氣,以代粥補益之力,防風宣通營衛,以代粥發表之力,服后啜粥固佳,即不啜粥,亦可奏效。而又恐黃溫補之性,服后易至生熱,故又加知母,以預為之防也。

按︰凡服桂枝湯原方,欲其出汗者,非啜粥不效。趙晴初曰︰族侄柏堂,二十一歲時,酒后寐中受風,遍身肌膚麻痺,搔之不知疼痒,飲食如常。時淮陰吳鞠通適寓伊芳家,投以桂枝湯,桂枝五錢、白芍四錢、甘草三錢、生姜三片、大棗兩枚,水三杯,煎二杯,先服一杯,得汗止后服,不汗再服。並囑弗夜膳,臨睡腹覺飢,服藥一杯,須臾啜熱稀粥一碗,複被取汗。柏堂如其法,只一服,便由頭面至足,遍身得微汗,汗到處,一手搔之,輒知疼痒,次日病若失。觀此醫案,知欲用桂枝湯原方發汗者,必須啜粥,若不啜粥,即能發汗,恐亦無此功效。

或問︰桂枝湯証,其原因既為大氣虛損,宜其陽脈現微弱之象,何以其脈轉陽浮而陰弱乎?答曰︰人之一身,皆氣之所撐懸也。此氣在下焦為元氣,在中焦為中氣,在上焦為大氣,區域雖分,而實一氣貫注。故一身之中,無論何處氣虛,脈之三部,皆現弱象。今其關前之脈,因風而浮,轉若不見其弱,而其關后之脈,仍然微弱,故曰陽浮而陰弱也。如謂陰弱為下焦陰虛,則其脈宜兼數象。而愚生平所遇此等証,其脈多遲緩,不及四至,其為氣分虛損,而非陰分虛損可知。即所謂嗇嗇惡寒、淅淅惡風,翕翕發熱,亦皆氣分怯弱之形狀也。

3、從龍湯

治外感痰喘,服小青龍湯,病未全愈,或愈而複發者,繼服此湯。

龍骨(一兩,不用搗)牡蠣(一兩,不用搗)生杭芍(五錢)清半夏(四錢)蘇子(四錢,炒搗)牛蒡子(三錢,炒搗)

熱者,酌加生石膏數錢或至一兩。

從來愚治外感痰喘,遵《傷寒論》小青龍東加減法,去麻黃加杏仁,熱者更加生石膏,莫不隨手而愈。然間有愈而複發,再服原方不效者,自擬得此湯后,凡遇此等証,服小青龍湯一兩劑即愈者,繼服從龍湯一劑,必不再發。未全愈者,服從龍湯一劑或兩劑,必然全愈。名曰從龍湯者,為其最宜用于小青龍湯后也。

或疑,方中重用龍骨、牡蠣,收澀太過,以治外感之証,雖當發表之余,仍恐余邪未盡,被此收澀之藥固閉于中,縱一時強製不喘,恐病根益深,異日更有意外之變。答曰︰若是以品龍骨、牡蠣,淺之乎視龍骨、牡蠣者也,斯可征之以前哲之說。

徐靈胎曰︰龍骨最粘澀,能收斂正氣,凡心神耗散,腸胃滑脫之疾,皆能已之。此藥但斂正氣,而不斂邪氣。所以仲景于傷寒邪氣未盡者,亦恆與牡蠣同用,若仲景之柴胡加龍骨牡蠣湯,桂枝、甘草、龍骨、牡蠣湯諸方是也。愚于傷寒、溫病,熱實脈虛,心中怔忡,精神騷擾者,恆龍骨與萸肉、生石膏並用,即可隨手奏效。門人高××曾治一外感痰喘,其喘劇脈虛,醫皆諉為不治。高××投以小青龍湯,去麻黃,加杏仁,又加生石膏一兩、野台參五錢,一劑而喘定。恐其反複,又繼投以從龍湯,亦加人參與生石膏,其病霍然頓愈。

又︰子××治曲姓叟,年六十余,外感痰喘,十余日不能臥。醫者投以小清龍湯兩劑,病益加劇(脈有熱而不敢多加生石膏者其病必加劇)。××視之,其脈搏一息六至,上焦煩躁,舌上白苔滿布,每日大便兩三次,然非滑瀉。審証論脈,似難挽回。而××仍投以小青龍湯,去麻黃,加杏仁,又加野台參三錢,生龍骨、生牡蠣各五錢,生石膏一兩半。一劑病愈強半,又服一劑全愈。

按︰前案但加補氣之藥于小青龍湯中,后案並加斂氣之藥于小青龍湯中,似近于少年鹵莽,而皆能挽回至險之証,亦可為用小青龍湯者多一變通之法矣。

邑,鄭××,年五十許。感冒風寒,痰喘甚劇,服表散、清火、理痰之藥皆不效,留連二十余日,漸近垂危。其甥劉××,從愚讀書,與言醫學,頗能記憶。聞其舅病革,往省之,既至,則衣冠竟屬纊矣。劉××用葶藶(四錢生者布包)大棗(五枚擘開)湯,加五味子二錢,煎湯灌之,豁然頓醒,繼服從龍湯一劑全愈。蓋此証乃頑痰郁塞肺之竅絡,非葶藶大棗湯,不能瀉之。且喘久則元氣必虛,加五味子二錢,以收斂元氣,並可借葶藶下行之力,以納氣歸腎也。可知拙擬從龍湯,固宜于小青龍湯后,而服過發表之藥者,臨時製宜,皆可酌而用之,不必盡在小青龍湯后也。

4、餾水石膏飲

治胸中先有蘊熱,又受外感,胸中煩悶異常,喘息迫促,其脈浮洪有力,按之未實,舌苔白而未黃者。

生石膏(二兩,軋細)甘草(三錢)麻黃(二錢)

上藥三味,用蒸汽水煎兩三沸,取清湯一大碗,分六次溫服下。前三次,一點鐘服一次,后三次,一點半鐘服一次。病愈則停服,不必盡劑。下焦覺涼者,亦宜停服。僻處若無汽水,可用甘瀾水代之。

作甘瀾水法︰用大盆盛水,以杓揚之,揚久水面起有若干水泡,旁有人執杓逐取之,即甘瀾水。

若以治溫病中,似此証者,不宜用麻黃。宜用西藥阿斯匹林一瓦,融化于湯中以代之。若僻處藥局無阿斯匹林,又可代以薄荷葉二錢。

奉天錢姓婦于仲冬得傷寒証,四五日間,喘不能臥,胸中煩悶異常,頻頻呼喚,欲自開其胸。診其脈浮洪而長,重按未實,舌苔白濃。知其証雖入陽明,而太陽猶未罷也(胸中屬太陽)。此時欲以小青龍湯治喘,則失于熱。欲以白虎湯治其煩熱,又遺卻太陽之病,而喘不能愈。躊躇再三,為擬此方,取汽水輕浮之力,能引石膏上升,以解胸中之煩熱。甘草甘緩之性,能逗留石膏不使下趨,以專其上行之力。又少佐以麻黃解散太陽之余邪,兼借以瀉肺定喘,而胸中滿悶可除也。湯成后,俾徐徐分六次服之。因病在上焦,若頓服,恐藥力下趨,則藥過病所,而病轉不愈也。服至三次,胸間微汗,病頓見愈,服至盡劑,病愈十之八九。再診其脈,關前猶似浮洪,喘息已平,而從前兼有咳嗽未愈,繼用玄參一兩,杏仁(去皮)二錢,蔞仁、牛蒡子各三錢,兩劑全愈。

5、通變大柴胡湯

治傷寒溫病,表証未罷,大便已實者。

柴胡(三錢)薄荷(三錢)知母(四錢)大黃(四錢)

此方若治傷寒,以防風易薄荷。

《傷寒論》大柴胡湯,治少陽經與陽明府同病之方也。故方中用柴胡以解在經之邪,大黃以下陽明在府之熱,方中以此二藥為主,其余諸藥,可加可減,不過參贊以成功也。然其方宜于傷寒,而以治溫病、與表証不在少陽者,又必稍為通變,而后所投皆宜也。

或問︰其表果系少陽証,固宜用柴胡矣。若非少陽証,既加薄荷、防風以散表邪,何須再用柴胡乎?答曰︰凡表証未罷,遽用降藥下之,恆出兩種病証︰一為表邪乘虛入裡,《傷寒論》所載,下后胸滿心下痞硬,下后結胸者是也;一為表邪乘虛入裡且下陷,《傷寒論》所謂,下之利不止者是也。此方中用防風、薄荷以散之,所以防邪之內陷,用柴胡以升之,所以防邪之下陷也。

一人,年二十余。傷寒六七日,頭疼惡寒,心中發熱,咳吐粘涎。至暮尤寒熱交作,兼眩暈,心中之熱亦甚。其脈浮弦,重按有力,大便五日未行。投以此湯,加生石膏六錢、芒硝四錢,下大便二次。上半身微見汗,諸病皆見輕。惟心中猶覺發熱,脈象不若從前之浮弦,而重按仍有力。擬投以白虎加人參湯,恐當下后,易作滑瀉,遂以生山藥代粳米,連服兩劑全愈。

6、加味越婢加半夏湯

治素患勞嗽,因外感襲肺,而勞嗽益甚,或兼喘逆,痰涎壅滯者。

麻黃(二錢)石膏(三錢,搗)生山藥(五錢)寸麥冬(四錢,帶心)清半夏(三錢)牛蒡子(三錢,炒搗)玄參(三錢)甘草(一錢五分)大棗(三枚,擘開)生姜(三片)

《傷寒論》有桂枝二越婢一湯,治太陽病發熱惡寒,熱多寒少。《金匱》有越婢湯,治受風水腫。有越婢加半夏湯,治外感襲肺,致肺中痰火壅滯,脹而作喘。今因其人素患勞嗽,外感之邪與肺中蘊蓄之痰,互相膠漆,壅滯肺竅而勞嗽益甚。故用越婢加半夏湯,以祛外襲之邪,而複加山藥、玄參、麥冬,牛蒡子,以治其勞嗽。此內傷外感兼治之方也。

一叟,年近七旬。素有勞嗽,初冬宿病發動,又兼受外感,痰涎壅滯胸間,幾不能息。劇時昏不知人,身軀后挺。診其脈,浮數無力。為製此湯,一劑氣息通順,將麻黃、石膏減半,又服數劑而愈。

或問︰子嘗謂石膏宜生用,不宜用。以石膏寒涼之中,原兼辛散,之則辛散之力,變為收斂,服之轉可增病。乃他方中,石膏皆用生者,而此獨用者何也?答曰︰此方所主之病,外感甚輕,原無大熱。方中用麻黃以祛肺邪,嫌其性熱,故少加石膏佐之。且更取者,收斂之力,能將肺中痰涎凝結成塊,易于吐出。此理從用石膏點豆腐者悟出,試之果甚效驗。后遇此等証,無論痰涎如何壅盛、如何杜塞,投以此湯,須臾,藥力行后,莫不將痰涎結成小塊,連連吐出,此皆石膏與麻黃並用之效也。若以治寒溫大熱,則斷不可。若更多用,則更不可也(石膏用于此方,且止三錢,自無妨礙。然愚后來志愿,欲全國藥局,皆不備石膏,后有用此方者,若改用生石膏四錢更佳)。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二十四)治溫病方

1、清解湯

治溫病初得,頭疼,周身骨節酸疼,肌膚壯熱,背微惡寒無汗,脈浮滑者。

薄荷葉(四錢)蟬蛻(三錢,去足土)生石膏(六錢,搗細)甘草(一錢五分)

《傷寒論》曰︰"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若發汗已,身灼熱者,名曰風溫。風溫為病,脈陰陽俱浮,自汗出,身重,多眠睡,息必鼾,言語難出。"此仲景論溫病之提綱也。乃提綱詳矣,而后未明言治溫病之方。及反複詳細觀之,乃知《傷寒論》中,原有治溫病方,且亦明言治溫病方,特涉獵觀之不知耳。六十一節雲︰"發汗后,不可更行桂枝湯。汗出而喘,無大熱者,可與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主之。"夫此証既汗后不解,必是用辛熱之藥,發不惡寒証之汗,即溫病提綱中,所謂若發汗已也(提綱中所謂若發汗,是用辛熱之藥強發溫病之汗)。其汗出而喘,無大熱者,即溫病提綱中,所謂若發汗已,身灼熱及后所謂自汗出、多眠睡、息必鼾也。睡而息鼾,醒則喘矣。此証既用辛熱之藥,誤發于前,仲景恐醫者見其自汗,再誤認為桂枝湯証,故特戒之曰︰不可更行桂枝湯,而宜治以麻杏甘石湯。此節與溫病提綱遙遙相應,合讀之則了如指掌。然麻杏甘石湯,誠為治溫病初得之的方矣。而愚于發表藥中不用麻黃,而用薄荷、蟬蛻者,曾于葛根黃芩黃連湯解后詳論之,茲不再贅。

今者論溫病之書甚夥,而鄭衛紅紫,適足亂真。愚本《內經》、仲景,間附以管見,知溫病大綱,當分為三端。今逐端詳論,臚列于下,庶分途施治,不至錯誤。一為春溫。其証因冬月薄受外感,不至即病。所受之邪,伏于膜原之間,阻塞脈絡,不能宣通,暗生內熱。迨至春日陽生,內蘊之熱,原有萌動之機,而複薄受外感,與之相觸,則陡然而發,表裡俱熱,《內經》所謂"冬傷于寒,春必病溫"者是也,

宜治以拙擬涼解湯。熱甚者,治以拙擬寒解湯。有汗者,宜仲景葛根黃連黃芩湯,或拙擬和解湯,加生石膏。若至發于暑月,又名為暑溫,其熱尤甚。初得即有脈洪長,渴嗜涼水者,宜投以大劑白虎湯,或拙擬仙露湯。

一為風溫。猶是外感之風寒也,其時令已溫,外感之氣已轉而為溫,故不名曰傷寒、傷風,而名風溫,即《傷寒論》中所謂風溫之為病者是也。然其証有得之春初者,有得之春暮者,有得之夏秋者,當隨時序之寒熱,參以脈象,而分別治之。若當春初秋末,時令在寒溫之間,初得時雖不惡寒,脈但浮而無熱象者,宜用拙擬清解湯,加麻黃一二錢,或用仲景大青龍湯。若當暑熱之日,其脈象浮而且洪者,用拙擬涼解湯,或寒解湯。若有汗者,用拙擬和解湯,或酌加生石膏。

一為濕溫。其証多得之溽暑。陰雨連旬,濕氣隨呼吸之氣,傳入上焦,窒塞胸中大氣。因致營衛之氣不相貫通,其肌表有似外感拘束,而非外感也。其舌苔白而滑膩,微帶灰色。當用解肌利便之藥,俾濕氣由汗與小便而出,如拙擬宣解湯是也。仲景之豬苓湯,去阿膠,加連翹亦可用。至濕熱蓄久,陽明府實,有治以白虎湯,加蒼術者,其方亦佳。而愚則用白虎湯,以滑石易知母,又或不用粳米,而以生薏米代之。至于"冬不藏精,春必病溫",《內經》雖有明文,其証即寓于風溫、春溫之中。蓋內虛之人,易受外感,而陰虛蘊熱之人,尤易受溫病。故無論風溫、春溫之兼陰虛者,當其發表、清解、降下之時,皆宜佐以滋陰之品,若生山藥、生地黃、玄參、阿膠、生雞子黃之類均可酌用,或宜兼用補氣之品,若白虎湯之加人參,竹葉石膏湯之用人參,誠以人參與涼潤之藥並用,不但補氣,實大能滋陰也。

上所論溫病,乃別其大綱及其初得治法。至其証之詳悉,與治法之隨証變通,皆備于后之方案中。至于疫病,乃天地之癘氣,流行傳染,與溫病迥異。

方中薄荷葉,宜用其嫩綠者。至其梗,宜用于理氣藥中,若以之發汗,則力減半矣。若其色不綠而蒼,則其力尤減。若果嫩綠之葉,方中用三錢即可。

薄荷氣味近于冰片,最善透竅。其力內至臟腑筋骨,外至腠理皮毛,皆能透達,故能治溫病中之筋骨作疼者。若謂其氣質清輕,但能發皮膚之汗,則淺之乎視薄荷矣。

蟬蛻去足者,去其前之兩大足也。此足甚剛硬,有開破之力。若用之退目翳消瘡瘍,帶此足更佳。若用之發汗,則宜去之,蓋不欲其于發表中,寓開破之力也。蟬蛻性微涼、味淡,原非辛散之品,而能發汗者,因其以皮達皮也。此乃發汗中之妙藥,有身弱不任發表者,用之最佳。且溫病恆有兼癮疹者,蟬蛻尤善托癮疹外出也。

石膏性微寒,《神農本草經》原有明文。雖系石藥,實為平和之品。且其質甚重,六錢不過一大撮耳。其涼力,不過與知母三錢等。而其清火之力則倍之,因其涼而能散也。嘗觀后世治溫之方,至陽明府實之時,始敢用石膏五六錢,豈能知石膏者哉﹗然必須生用方妥,者用至一兩,即足僨事。又此方所主之証,或兼背微惡寒,乃熱郁于中,不能外達之征,非真惡寒也。白虎湯証中,亦恆有如此者,用石膏透達其熱,則不惡寒矣。

或問︰外感中于太陽則惡寒,中于陽明則不惡寒而發熱。時至春、夏,氣候溫熱,故外感之來,不與寒水相感召,而與燥金相感召,直從身前陽明經絡襲入,而為溫病。后世論溫病者,多是此說。而《傷寒論》溫病提綱,冠之以太陽病者何也?答曰︰溫病初得,亦多在太陽,特其轉陽明甚速耳。

曾治一人,年二十余。當仲夏夜寢,因夜涼,蓋單衾凍醒,發懶,仍如此睡去。須臾又凍醒,晨起微覺惡寒。至巳時已覺表裡大熱,兼喘促,脈洪長而浮。投以清解湯,方中生石膏,改用兩半,又加牛蒡子(炒搗)三錢,服后得汗而愈。由斯觀之,其初非中于太陽乎,然不專在太陽也。人之所以覺涼者,由于衣衾之薄。其氣候究非寒涼,故其中于人不專在太陽,而兼在陽明。且當其時,人多蘊內熱,是以轉陽明甚速也,然此所論者風溫耳。若至冬受春發,或夏發之溫,恆有與太陽無涉者。故《傷寒論》溫病提綱中,特別之曰︰風溫之為病,明其異于"冬傷于寒,春必病溫"之溫病也。又杏仁與牛蒡子,皆能降肺定喘,而杏仁性溫、牛蒡子性涼,傷寒喘証,皆用杏仁,而溫病不宜用溫藥,故以牛蒡子代之。

附錄︰直隸鹽山孫××來函︰一九二五年春,一人來津學木工。因身體單薄,又兼天熱,得溫病,請為診視。脈浮數而滑,舌苔白濃,時時昏睡。為開清解湯,生石膏用一兩,為其脈數,又加玄參五錢,一劑病愈。斯年仲春,俞××之三位女兒皆出瘟疹。生為診視,皆投以清解湯,加連翹、生地、滑石而愈。同時之患此証者,勢多危險。惟生投以此方,皆能隨手奏效。

2、涼解湯

治溫病,表裡俱覺發熱,脈洪而兼浮者。

薄荷葉(三錢)蟬蛻(二錢,去足土)生石膏(一兩,搗細)甘草(一錢五分)

春溫之証,多有一發而表裡俱熱者,至暑溫尤甚,已詳論之于前矣。而風溫証,兩三日間,亦多見有此脈、証者。此湯皆能治之,得汗即愈。

西人治外感,習用阿斯匹林法。用阿斯匹林一瓦,和乳糖(可代以白蔗糖)服之,得汗即愈。愚屢次試之,其發汗之力甚猛,外感可汗解者,用之發汗可愈。若此涼解湯,與前清解湯,皆可以此藥代之,以其涼而能散也。若后之寒解湯,即不可以此藥代之,蓋其發汗之力有余,而清熱之力,仍有不足也。

3、寒解湯

治周身壯熱,心中熱而且渴,舌上苔白欲黃,其脈洪滑。或頭猶覺疼,周身猶有拘束之意者。

生石膏(一兩,搗細)知母(八錢)連翹(一錢五分)蟬蛻(一錢五分,去足土)

或問︰此湯為發表之劑,而重用石膏、知母,微用連翹、蟬蛻,何以能得汗?答曰,用此方者,特恐其診脈不真,審証不確耳。果如方下所注脈証,服之複杯可汗,勿庸慮此方之不效也。蓋脈洪滑而渴,陽明府熱已實,原是白虎湯証。特因頭或微疼,外表猶似拘束,是猶有一分太陽流連未去。故方中重用石膏、知母以清胃府之熱;而複少用連翹、蟬蛻之善達表者,引胃中化而欲散之熱,仍還太陽作汗而解。斯乃調劑陰陽,聽其自汗,非強發其汗也。況石膏性涼(《神農本草經》謂其微寒即涼也)味微辛,有實熱者,單服之即能汗乎?

曾治一少年,孟夏長途勞役,得溫病,醫治半月不效。后愚診視,其兩目清白,竟無所見,兩手循衣摸床,亂動不休,語不省人事。其大便從前滑瀉,此時雖不滑瀉,每日仍溏便一兩次。脈浮數,右寸之浮尤甚,兩尺按之即無。因此証目清白無見者,腎陰將竭也。手循衣摸床者,肝風已動也。病勢之危,已至極點。幸喜脈浮,為病還太陽。右寸浮尤甚,為將汗之勢。其所以將汗而不汗者,人身之有汗,如天地之有雨。天地陰陽和而后雨,人身亦陰陽和而后汗。此証尺脈甚弱,陽升而陰不能應,汗何由作?當用大潤之劑,峻補真陰,濟陰以應其陽,必能自汗。遂用熟地、玄參、阿膠、枸杞之類,約重六七兩,煎湯一大碗,徐徐溫飲下,一日連進二劑,即日大汗而愈。審是,則發汗原無定法。當視其陰陽所虛之處,而調補之,或因其病機而利導之,皆能出汗,非必發汗之藥始能汗也。

按︰寒溫之証,原忌用粘膩滋陰、甘寒清火,以其能留邪也。而用以為發汗之助,則轉能逐邪外出,是藥在人用耳。

一人,年四十余。為風寒所束不得汗,胸中煩熱,又兼喘促。醫者治以蘇子降氣湯,兼散風清火之品,數劑病益進。診其脈,洪滑而浮,投以寒解湯,須臾上半身即出汗。又須臾,覺藥力下行,至下焦及腿亦皆出汗,病若失。

一人,年三十許。得溫証,延醫治不效,遷延十余日。愚診視之,脈雖洪而有力,仍兼浮象。問其頭疼乎?曰︰然﹗渴欲飲涼水乎?曰︰有時亦飲涼水,然不至燥渴耳。知其為日雖多,而陽明之熱,猶未甚實,太陽之表,猶未盡罷也。投以寒解湯,須臾汗出而愈。

一人,年三十余。于冬令感冒風寒,周身惡寒無汗,胸間煩躁。原是大青龍湯証,醫者投以麻黃湯。服后汗無分毫,而煩躁益甚,幾至瘋狂。診其脈,洪滑異常,兩寸皆浮,而右寸尤甚。投以寒解湯,複杯之頃,汗出如洗而愈。審是則寒解湯不但宜于溫病,傷寒現此脈者,投之亦必效也。

一叟,年七旬。素有勞疾,薄受外感,即發喘逆,投以小青龍湯,去麻黃,加杏仁、生石膏輒愈。上元節后,因外感甚重,舊病複發,五六日間,熱入陽明之府。脈象弦長浮數,按之有力,而無洪滑之象(此外感兼內傷之脈)。投以寒解湯,加潞參三錢,一劑汗出而喘愈。再診其脈,余熱猶熾,繼投以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一大劑,分三次溫飲下,盡劑而愈。

一妊婦,傷寒兩、三日。脈洪滑異常,精神昏憒,間作語,舌苔白而甚濃。為開寒解湯方,有一醫者在座,問方中之意何居?愚曰︰欲汗解耳。曰︰此方能汗解乎?愚曰︰此方遇此証,服之自能出汗,若泛作汗解之藥服之,不能汗也。飲下須臾,汗出而愈。

一婦人,年二十余,得溫病。咽喉作疼,舌強直,幾不能言,心中熱而且渴,頻頻飲水,脈竟沉細異常,肌膚亦不發熱。遂舍脈從証,投以寒解湯,得微汗,病稍見愈。明晨又複如故,舌之強直更甚。知藥原對証,而力微不能勝病也。遂仍投以寒解湯,將石膏加倍,煎湯兩盅,分二次溫飲下,又得微汗,病遂愈。

按︰傷寒脈若沉細,多系陰証。溫病脈若沉細,則多系陽証。蓋溫病多受于冬,至春而發,其病機自內向外。有時病機郁而不能外達,其脈或即現沉細之象,誤認為涼,必至誤事。又此証,寒解湯既對証見愈矣,而明晨,舌之強直更甚,乃將方中生石膏倍作二兩,分兩次前后服下,其病即愈。由是觀之,凡治寒溫之熱者,皆宜煎一大劑,分數次服下,效古人一劑三服之法也。

門人高××曾治一媼,年近七旬。于春初得傷寒証,三四日間,煩熱異常。又兼白痢,晝夜滯下無度,其脈洪滑兼浮。高××投以寒解湯,加生杭芍三錢,一劑微汗而熱解,痢亦遂愈。

又︰吳又可曰︰"裡証下后,脈浮而微數,身微熱,神思或不爽。此邪熱浮于肌表,裡無壅滯也。雖無汗,宜白虎湯,邪可從汗而解。若下后,脈空虛而數,按之豁然如無者,宜白虎加人參湯,複杯則汗解。"

按︰白虎湯與白虎加人參湯,皆非解表之藥,而用之得當,雖在下后,猶可須臾得汗,況在未下之前乎。不但此也,即承氣湯,亦可為汗解之藥,亦視乎用之何如耳。

又洪吉人曰︰"余嘗治熱病八、九日,用柴葛解之、芩連清之、硝黃下之,俱不得汗。昏憒擾亂,撮空摸床,危在頃刻。以大劑地黃湯(必系減去桂附者),重加人參、麥冬進之。不一時,通身大汗淋漓,惡証悉退,神思頓清。"

按︰此條與愚用補陰之藥發汗相似,所異者,又加人參以助其氣分也。上所論者皆發汗之理,果能匯通參觀,發汗之理,無余蘊矣。

[附錄︰]

直隸鹽山李××來函︰天津××,得溫病,先服他醫清解之藥數劑無效。弟診其脈象,沉浮皆有力,表裡壯熱無汗。投以寒解湯原方,遍身得汗而愈。山斯知方中重用生石膏、知母以清熱,少加連翹、蟬蛻以引熱透表外出,製方之妙遠勝于銀翹散、桑菊飲諸方矣。且由此知石膏生用誠為妙藥。從治愈此証之后,凡遇寒溫實熱諸証,莫不遵書中方論,重用生石膏治之。其熱實脈虛者,亦莫不遵書中方論,用白虎加人參湯,或用白虎加人參以生山藥代粳米湯,皆能隨手奏效。

直隸鹽山孫××來函︰斯年初冬,適郭姓之女得傷寒証,三四日間陽明熱勢甚劇,面赤氣粗,六脈洪數,時作譫語。為開寒解湯,因胸中覺悶,加栝蔞仁一兩,一劑病愈。

4、石膏阿斯匹林湯

治同前証。

生石膏(二兩,軋細)阿斯匹林(一瓦)

上藥二味,先用白蔗糖沖水,送服阿斯匹林。再將石膏煎湯一大碗,待周身正出汗時,乘熱將石膏湯飲下三分之二,以助阿斯匹林發表之力。迨至汗出之后,過兩三點鐘,猶覺有余熱者,可仍將所余石膏湯溫飲下。若藥服完,熱猶未盡者,可但用生石膏煎湯,或少加粳米煎湯,徐徐溫飲之,以熱全退淨為度,不用再服阿斯匹林也。

又︰此湯不但可以代寒解湯,並可以代涼解湯。若以代涼解湯時,石膏宜減半。

[附錄︰]

江蘇平台王××來函︰小兒××,秋夏之交,陡起大熱,失常神呆,閉目不食。家慈見而駭甚。吾因胸有成竹定見,遂曰︰"此無憂。"即用書中石膏阿斯匹林湯,照原方服法,服后即神清熱退。第二日午際又熱,遂放膽再用原方,因其痰多而咳,為加清半夏、牛蒡子,服之全愈。

5、和解湯

治溫病表裡俱熱,時有汗出,舌苔白,脈浮滑者。

連翹(五錢)蟬蛻(二錢,去足土)生石膏(六錢,搗細)生杭芍(五錢)甘草(一錢)

若脈浮滑,而兼有洪象者,生石膏當用一兩。

6、宣解湯

治感冒久在太陽,致熱蓄膀胱,小便赤澀。或因小便秘,而大便滑瀉。兼治濕溫初得,憎寒壯熱,舌苔灰色滑膩者。

滑石(一兩)甘草(二錢)連翹(三錢)蟬蛻(三錢,去足土)生杭芍(四錢)

若滑瀉者,甘草須加倍。

一叟,年六十五,得風溫証。六七日間,周身悉腫,腎囊腫大似西瓜,屢次服藥無效。旬日之外,求為診視。脈洪滑微浮,心中熱渴,小便澀熱,痰涎上泛,微兼喘息,舌苔白濃。投以此湯,加生石膏一兩,周身微汗,小便通利,腫消其半,猶覺熱渴。遂將方中生石膏加倍,服后又得微汗,腫遂盡消,諸病皆愈。

按︰此乃風溫之熱,由太陽經入于膀胱之府,阻塞水道,而陽明胃府亦將實也。由是觀之,彼謂溫病入手經、不入足經者,何其謬哉﹗

7、滋陰宣解湯

治溫病,太陽未解,漸入陽明。其人胃陰素虧,陽明府証未實,已燥渴多飲,飲水過多,不能運化,遂成滑瀉,而燥渴益甚。或喘,或自汗,或小便秘。溫疹中多有類此証者,尤屬危險之候,用此湯亦宜。

其方即宣解東加生山藥一兩,甘草改用三錢。

此乃胃府與膀胱同熱,又兼虛熱之証也。滑石性近石膏,能清胃府之熱,淡滲利竅,能清膀胱之熱,同甘草生天一之水,又能清陰虛之熱,一藥而三善備,故以之為君。而重用山藥之大滋真陰,大固元氣者,以為之佐使。且山藥生用,則汁漿稠粘,同甘草之甘緩者,能逗留滑石于胃中,使之由胃輸脾,由脾達肺,水精四布。循三焦而下通膀胱,則煩熱除,小便利,而滑瀉止矣。又兼用連翹、蟬蛻之善達表者,以解未罷之太陽,使膀胱蓄熱,不為外感所束,則熱更易于消散。且蟬之性,飲而不食,有小便無大便,故其蛻,又能利小便,而止大便也。愚自臨証以來,遇此等証,不知凡幾。醫者率多束手,而投以此湯,無不愈者。若用于溫疹兼此証者,尤為妥善,以連翹、蟬蛻,實又表散溫疹之妙藥也。

一媼,年近七旬,素患漫腫。為調治月余,腫雖就愈,而身體未複。忽於季春得溫病,上焦煩熱,病家自剖鮮地骨皮,煮汁飲之稍愈,又飲數次,遂滑瀉不止,而煩熱益甚。其脈浮滑而數,重診無力。病家因病者年高,又素有疾病,加以上焦煩熱,下焦滑瀉,惴惴惟恐不愈,而愚毅然以為可治。投以滋陰宣解湯,一劑瀉止,煩熱亦覺輕。繼用拙擬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煎汁一大碗,一次只溫飲一大口,防其再滑瀉也。盡劑而愈。

一室女,感冒風熱,遍身癮疹,煩渴滑瀉,又兼喘促。其脈浮數無力。愚躊躇再四,亦投以滋陰宣解湯,兩劑諸病皆愈。

按︰服滋陰宣解湯,皆不能出大汗,且不宜出大汗,為其陰分虛也。間有不出汗者,病亦可愈。

8、滋陰清燥湯

治同前証。外表已解,其人或不滑瀉,或兼喘息,或兼咳嗽,頻吐痰涎,確有外感實熱,而脈象甚虛數者。若前証,服滋陰宣解湯后,猶有余熱者,亦可繼服此湯。

其方即滋陰宣解湯,去連翹、蟬蛻。

一婦人,受妊五月,偶得傷寒。三四日間,胎忽滑下。上焦燥渴,喘而且呻,痰涎壅盛,頻頻咳吐。延醫服藥,病未去,而轉添滑瀉,晝夜十余次。醫者辭不治,且謂危在旦夕。其家人惶恐,迎愚診視。其脈似洪滑,重診指下豁然,兩尺尤甚。本擬治以滋陰清燥湯,為小產才四五日,不敢遽用寒涼。遂先用生山藥二兩、酸石榴一個,連皮搗爛,同煎汁一大碗,分三次溫飲下。滑瀉見愈,他病如故。再診其脈,洪滑之力較實,因思此証雖虛,確有外感實熱,若不先解其實熱,他病何以得愈?時屆晚三點鐘,病患自言,每日此時潮熱,又言精神困倦已極,晝夜苦不得睡。遂于斯日,複投以滋陰清燥湯。方中生山藥重用兩半,煎汁一大碗,徐徐溫飲下,一次只飲藥一口,誠以產后,脈象又虛,不欲寒涼侵下焦也。斯夜遂得安睡,渴與滑瀉皆愈,喘與咳亦愈其半。又將山藥、滑石各減五錢,加龍骨、牡蠣各八錢,一劑而愈。

一室女,傷寒過兩旬矣,而瘦弱支離,精神昏憒,過午發熱,咳而且喘,醫者辭不治。診其脈,數至七至,微弱欲無。因思此証,若系久病至此,不可為矣。然究系暴虛之証,生機之根柢當無損。勉強投以滋陰清燥湯,將滑石減半,又加玄參、熟地黃各一兩,野台參五錢,煎湯一大碗,徐徐溫飲下。飲完煎滓重飲,俾藥力晝夜相繼。兩日之間,連服三劑,滑石漸減至二錢,其病竟愈。

按︰此証始終不去滑石者,恐當傷寒之余,仍有余邪未淨。又恐補藥留邪,故用滑石引之下行,使有出路也。又凡煎藥若大劑,必需多煎湯數杯,徐徐服之。救險証宜如此,而救險証之陰分虧損者,尤宜如此也。汲××之母,年近七旬。身體羸弱,谷食不能消化,惟飲牛乳,或間飲米湯少許,已二年臥床,不能起坐矣。于戊午季秋,受溫病。時愚初至奉天,自錦州邀愚診視。脈甚細數,按之微覺有力。發熱咳嗽,吐痰稠粘,精神昏憒,氣息奄奄。投以滋陰清燥湯,減滑石之半,加玄參五錢,一劑病愈強半。又煎渣取清湯一茶盅,調入生雞子黃一枚,服之全愈。

奉天一孺子年四歲,得溫病,邪猶在表,醫者不知為之清解,遽投以苦寒之劑,服后滑瀉,四五日不止。上焦燥熱,閉目而喘,精神昏憒。延為延醫,病雖危險,其脈尚有根柢,知可挽回。俾用滋陰清燥湯原方,煎汁一大茶杯,為其幼小,俾徐徐溫飲下,盡劑而愈。然下久亡陰,余有虛熱,繼用生山藥、玄參各一兩以清之,兩劑熱盡除。大抵醫者遇此等証,清其燥熱,則滑瀉愈甚,補其滑瀉,其燥熱亦必愈甚。惟此方,用山藥以止滑瀉,而山藥實能滋陰退熱,滑石以清燥熱,而滑石實能利水止瀉,二藥之功用,相得益彰。又佐以芍藥之滋陰血、利小便,甘草之燮陰陽、和中宮,亦為清熱止瀉之要品。匯集成方,所以效驗異常。愚用此方,救人多矣,即勢至垂危,投之亦能奏效。

奉天劉××,年二十五六,于季冬得傷寒,經醫者誤治,大便滑瀉無度,而上焦煩熱,精神昏憒,時作譫語,脈象洪數,重按無力。遂重用生山藥兩半、滑石一兩、生杭芍六錢、甘草三錢,一劑瀉止。上焦煩熱不退,仍作譫語,爰用玄參、沙參諸涼潤之藥清之,仍複滑瀉,再投以前方一劑瀉又止,而上焦之煩熱益甚,精神亦益昏憒,毫無知覺。此時其家人畢至,皆以為不可複治。診其脈雖不實,仍有根柢,至數雖數,不過六至,知猶可治,遂慨切謂其家人曰︰"果信服余藥,此病尚可為也",其家人似領悟。為疏方,用大劑白虎加人參湯,更以生山藥一兩代粳米,大生地一兩代知母,煎湯一大碗,囑其藥須熱飲,一次止飲一口,限以六句鐘內服完,盡劑而愈。

津市錢姓小兒四歲,灼熱滑瀉,重用滋陰清燥湯治愈。

[附錄︰]

奉天鐵嶺楊××來函︰治李姓婦人膨脹証。先經他醫用蒼術、檳榔、濃朴、枳實、香附、紫蔻之類辛燥開破,初服覺輕,七八劑后病轉增劇,煩渴泄瀉。又更他醫,投以紫朴琥珀丸,煩渴益甚,一日夜泄瀉十五六次,再診時,醫者辭不治。又延醫數人,皆諉為不治。后乃一息奄奄,舁至床上兩次,待時而已。其姻家有知生者強生往視。其脈如水上浮麻,不分至數,按之即無,惟兩尺猶似有根,言語不真,仿佛可辨,自言心中大渴,少飲水即疼不可忍,蓋不食者已三日矣。先投以滋陰清燥湯,為脈象虛甚,且氣息有將脫之意,又加野台參、淨萸肉,一劑,諸病皆愈,可以進食。遂俾用一味薯蕷粥,送服生雞內金細末及西藥百布聖,取其既可作藥,又可作飯也。又即前方加減,日服一劑,旬日全愈。

9、滋陰固下湯

治前証服藥后,外感之火已消,而渴與瀉仍未全愈。或因服開破之藥傷其氣分,致滑瀉不止。其人或兼喘逆,或兼咳嗽,或自汗,或心中怔忡者,皆宜急服此湯。

生山藥(兩半)懷熟地(兩半)野台參(八錢)滑石(五錢)生杭芍(五錢)甘草(二錢)酸石榴(一個,連皮搗爛)

上藥七味,用水五盅,先煎酸石榴十余沸,去滓再入諸藥,煎湯兩盅,分二次溫飲下。若無酸石榴,可用牡蠣(研)一兩代之。汗多者,加山萸肉(去淨核)六錢。

寒溫諸証,最忌誤用破氣之藥。若心下或胸脅疼痛,加乳香、沒藥、楝子、丹參諸藥,腹疼者加芍藥,皆可止疼。若因表不解,束其郁熱作疼者,解表清熱,其疼自止。若誤服檳榔、青皮、郁金、枳殼諸破氣之品,損其胸中大氣,則風寒乘虛內陷,變成結胸者多矣。即使傳經已深,而腸胃未至大實,可降下者,則開破與寒涼並用,亦易使大便滑瀉,致變証百出。愚屢見此等醫者誤人,心甚惻怛。故與服破氣藥而結胸者,製蕩胸湯以救其誤。服破氣藥而滑瀉者,製此湯以救其誤。究之,誤之輕者可救,誤之重者實難挽回于垂危之際也。

10、猶龍湯

治胸中素蘊實熱,又受外感。內熱為外感所束,不能發泄。時覺煩躁,或喘、或胸脅疼,其脈洪滑而長者。

連翹(一兩)生石膏(六錢,搗細)蟬蛻(二錢,去足土)牛蒡子(二錢,炒搗)

喘者,倍牛蒡子。胸中疼者加丹參、沒藥各三錢。脅下疼者,加柴胡、川楝子各三錢。

此方所主之証,即《傷寒論》大青龍湯所主之証也。然大青龍湯宜于傷寒,此則宜于溫病。至傷寒之病,其胸中煩躁過甚者,亦可用之以代大青龍,故曰猶龍也。

一婦,年三十余。胸疼連脅,心中發熱。服開胸、理氣、清火之藥不效。后愚診視,其脈浮洪而長。知其上焦先有郁熱,又為風寒所束,則風寒與郁熱相搏而作疼也。治以此湯,加沒藥、川楝子各四錢,一劑得汗而愈。一叟,年過七旬。素有勞病。因冬令傷寒,勞病複發,喘而且咳,兩三日間,痰涎壅盛,上焦煩熱。診其脈,洪長浮數。投以此湯,加玄參、潞參各四錢,一劑汗出而愈。

門人劉××,曾治一人,年四十。外感痰喘甚劇。四五日間,脈象洪滑,舌苔白而微黃。劉××投以此湯,方中石膏用一兩,連翹用三錢。一劑周身得汗,外感之熱已退,而喘未全愈。再診其脈,平和如常,微嫌無力。遂用拙擬從龍湯,去蘇子,加潞參三錢,一劑全愈。愚聞之喜曰︰外感痰喘,小青龍湯所主之証也。拙擬猶龍湯,原以代大青龍湯,今並可代小青龍湯,此愚之不及料也。將方中藥味輕重,略為加減,即能另建奇功,以斯知方之運用在人,慧心者自能變通也。

按︰連翹原非發汗之藥,即諸家本草,亦未有謂其能發汗者。惟其人蘊有內熱,用至一兩必然出汗,且其發汗之力緩而長。為其力之緩也,不至為汪洋之大汗,為其力之長也,晚睡時服之,可使通夜微覺解肌。且能舒肝氣之郁,瀉肺氣之實,若但目為瘡家要藥,猶未識連翹者也。用連翹發汗,必色青者方有力。蓋此物嫩則青,老則黃。凡物之嫩者,多具生發之氣,故凡發汗所用之連翹,必須青連翹。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二十五)治傷寒溫病同用方

1、仙露湯

治寒溫陽明証,表裡俱熱,心中熱,嗜涼水,而不至燥渴,脈象洪滑,而不至甚實,舌苔白濃,或白而微黃,或有時背微惡寒者。

生石膏(三兩,搗細)玄參(一兩)連翹(三錢)粳米(五錢)

上四味,用水五盅,煎至米熟,其湯即成。約可得清汁三盅,先溫服一盅。若服完一劑,病猶在者,可仍煎一劑,服之如前。使藥力晝夜相繼,以病愈為度。然每次臨服藥,必詳細問詢病患,若腹中微覺涼,或欲大便者,即停藥勿服。候兩三點鐘,若仍發熱未大便者,可少少與服之。若已大便,即非溏瀉而熱猶在者,亦可少少與服。

《傷寒論》白虎湯,為陽明府病之藥,而兼治陽明經病。此湯為陽明經病之藥,而兼治陽明府病。為其所主者,責重于經,故于白虎湯方中,以玄參之甘寒(《神農本草經》言苦寒,細嚼之實甘而微苦,古今藥或有不同),易知母之苦寒,又去甘草,少加連翹。欲其輕清之性,善走經絡,以解陽明在經之熱也。方中粳米,不可誤用糯米(俗名漿米)。粳米清和甘緩,能逗留金石之藥于胃中,使之由胃輸脾,由脾達肺,藥力四布,經絡貫通。糯米質粘性熱,大能固閉藥力,留中不散,若錯用之,即能誤事。

一叟年七十有一,因感冒風寒,頭疼異常,徹夜不寢。其脈洪大有力,表裡俱發熱,喜食涼物,大便三日未行,舌有白苔甚濃。知系傷寒之熱,已入陽明之府。因頭疼甚劇,且舌苔猶白,疑猶可汗解。治以拙擬寒解湯,加薄荷葉一錢。頭疼如故,亦未出汗,脈益洪實。恍悟曰︰此非外感表証之頭疼,乃陽明經府之熱,相並上逆,而沖頭部也。為製此湯,分三次溫飲下,頭疼愈強半,夜間能安睡,大便亦通。複診之,脈象余火猶熾,遂用仲景竹葉石膏湯,生石膏仍用三兩,煎汁一大碗,分三次溫飲下,盡劑而愈。

按︰竹葉石膏湯,原寒溫大熱退后,滌余熱、複真陰之方。故其方不列于六經,而附載于六經之后。其所以能退余熱者,不恃能用石膏,而恃石膏與參並用。蓋寒溫余熱,在大熱鑠涸之余,其中必兼有虛熱。石膏得人參,能使寒溫后之真陰頓複,而余熱自消,此仲景製方之妙也。又麥冬甘寒粘滯,雖能為滋陰之佐使,實能留邪不散,致成勞嗽。而惟與石膏、半夏並用,則無忌,誠以石膏能散邪,半夏能化滯也。或疑炙甘草湯(亦名複脈湯)中亦有麥冬,卻無石膏、半夏。然有桂枝、生姜之辛溫宣通者,以駕馭之,故亦不至留邪。彼惟知以甘寒退寒溫之余熱者,安能援以為口實哉﹗

溫病中,有當日得之,即宜服仙露湯者。一童子,年十六。暑日力田于烈日之中,午飯后,陡覺發熱,無汗,煩渴引飲。診其脈,洪而長,知其暑而兼溫也。投以此湯,未盡劑而愈。

按︰此証初得,而胃府之熱已實。彼謂溫病入手經,不入足經者,何夢夢也﹗上焦煩熱太甚者,原非輕劑所能療。而投以重劑,又恐藥過病所,而病轉不愈。惟用重劑,徐徐飲下,乃為合法。曾治一人,年四十余。素吸鴉片,于仲冬得傷寒,兩三日間,煩躁無汗。原是大青龍湯証,因誤服桂枝湯,煩躁益甚。迎愚診視,其脈關前洪滑,兩尺無力。為開仙露湯,因其尺弱,囑其徐徐飲下,一次只飲藥一口,防其寒涼侵下焦也。病家忽愚所囑,竟頓飲之,遂致滑瀉數次,多帶冷沫。上焦益覺煩躁,鼻如煙熏,面如火炙。其關前脈,大于前一倍,又數至七至。知其已成戴陽之証,急用人參一兩,煎好兌童便半茶蠱,將藥碗置涼水盆中,候冷頓飲之。又急用玄參、生地、知母各一兩,煎湯一大碗,候用。自服參后,屢診其脈,過半點鐘,脈象漸漸收斂,至數似又加數。遂急將候用之藥燉熱,徐徐飲下,一次飲藥一口,閱兩點鐘盡劑,周身微汗而愈。此因病家不聽所囑,致有如此之失,幸而救愈,然亦險矣。審是,則凡藥宜作數次服者,慎勿頓服也。蓋愚自臨証以來,無論內傷、外感,凡遇險証,皆煎一大劑,分多次服下。此以小心行其放膽,乃萬全之策,非孤注之一擲也。

《傷寒論》陽明篇中,白虎湯后,繼以承氣湯,以攻下腸中燥結,而又詳載不可攻下諸証。誠以承氣力猛,倘或審証不確,即足誤事。愚治寒溫三十余年,得一避難就易之法。凡遇陽明應下証,亦先投以大劑白虎湯一兩劑。大便往往得通,病亦即愈。即間有服白虎湯數劑,大便猶不通者,而實火既消,津液自生,腸中不致干燥,大便自易降下。用玄明粉三錢,加蜂蜜或柿霜兩許,開水沖調服下,大便即通。若仍有余火未盡,而大便不通者,單用生大黃末一錢(若涼水調服生大黃末一錢,可抵煮服者一兩),蜜水調服,通其大便亦可。且通大便于服白虎湯后,更無下后不解之虞。蓋下証略具,而脈近虛數者,遽以承氣下之,原多有下后不解者,以其真陰虧、元氣虛也。惟先服白虎湯或先服白虎加人參湯,去其實火,即以複其真陰,培其元氣,而后微用降藥通之,下后又何至不解乎。此亦愚百用不至一失之法也。

間有用白虎湯潤下大便,病仍不解,用大黃降之而后解者,以其腸中有匿藏之結糞也。曾治一媼,年七十余,季冬得傷寒証,七八日間,延愚診視。其脈洪長有力,表裡俱熱,煩渴異常,大便自病后未行。投以白虎加人參湯二劑,大便遂通,一日降下三次,病稍見愈,而脈仍洪長。細審病情,當有結糞未下,遂單用大黃三錢,煮數沸服之,下結糞四五枚,病遂見愈,仍非脈淨身涼,又用拙擬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服未盡劑而愈。然此乃百中之一二也。臨証者,不可因此生平僅遇之証,遂執為成法,輕視白虎,而重視承氣也。重用石膏以退火之后,大便間有不通者,即可少用通利之藥通之。此固愚常用之法,而隨証製宜,又不可拘執成見。曾治一少年,傷寒已過旬日,陽明火實,大便燥結,投一大劑白虎湯,一日連進二劑,共用生石膏六兩,至晚九點鐘,火似見退,而精神恍惚,大便亦未通行,再診其脈,變為弦象,夫弦主火衰,亦主氣虛。知此証清解已過,而其大便仍不通者,因其元氣虧損,不能營運白虎湯涼潤之力也。遂單用人參五錢,煎湯俾服之,須臾大便即通,病亦遂愈。蓋治此証的方,原是白虎加人參湯,因臨証時審脈不確,但投以白虎湯,遂致病有變更。幸迷途未遠,猶得急用人參,繼所服白虎湯后以成功。誠以日間所服白虎湯,盡在腹中,得人參以助之,始能運化。是人參與白虎湯,前后分用之,亦無異于一時同用之也。益嘆南陽製方之神妙,誠有令人不可思議者也。吳又可謂︰"如人方肉食而病適來,以致停積在胃,用承氣下之,惟是臭水稀糞而已,于承氣湯中,單加人參一味,雖三四十日停積之物于是方下。蓋承氣借人參之力鼓舞胃氣,宿物始動也。"又可此論,亦即愚用人參于白虎湯后,以通大便之理也。

附錄︰

湖北天門縣崔××來函︰丁卯仲夏,何某,身染溫病。他醫以香薷飲、藿香正氣散治之,不效。迎仆診視,遵用清解湯,一劑而愈。時因溫病盛行,以書中清解湯、涼解湯、寒解湯、仙露湯、從龍湯、餾水石膏飲,有嘔者,兼用代赭石。本此數方,變通而用,救愈三千余人,共用生石膏一千余斤,並未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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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3 08:42:40 | 显示全部楼层
2、石膏粳米湯

治溫病初得,其脈浮而有力,身體壯熱。並治一切感冒初得,身不惡寒而心中發熱者。若其熱已入陽明之腑,亦可用代白虎湯。

生石膏(二兩,軋細)生粳米(二兩半)

上二味,用水三大碗,煎至米爛熟,約可得清汁兩大腕。乘熱盡量飲之,使周身皆汗出,病無不愈者。若陽明腑熱已實,不必乘熱頓飲之,徐徐溫飲下,以消其熱可也。

或問︰外感初得,即中有蘊熱,陽明胃腑,不至燥實,何至速用生石膏二兩?答曰︰此方妙在將石膏同粳米煎湯,乘熱飲之。俾石膏寒涼之性,隨熱湯發散之力,化為汗液盡達于外也。西人謂,胃本無化水之能,亦無出水之路。而壯實之人,飲水滿胃,須臾水氣旁達,胃中即空。蓋胃中原多微絲血管,能引水氣以入回血管,由回血管過肝入心,以營運于周身,由肺升出為氣,由皮膚滲出為汗,余透腎至膀胱為溺。石膏煎湯,毫無氣味,毫無汁漿,直與清水無異,且又乘熱飲之,則敷布愈速,不待其寒性發作,即被胃中微絲血管吸去,化為汗、為氣,而其余為溺,則表裡之熱,亦隨之俱化。此寒因熱用,不使傷胃之法也。且與粳米同煮,其沖和之氣,能助胃氣之發達,則發汗自易。其稠潤之汁,又能逗留石膏,不使其由胃下趨,致寒涼有礙下焦。不但此也,清水煎開后,變涼甚速,以其中無汁漿,不能留熱也。此方粳米多至二兩半,湯成之后,必然汁漿甚稠。飲至胃中,又善留蓄熱力,以為作汗之助也。是以人之欲發汗者,飲熱茶不如啜熱粥也。

初擬此方時,惟用以治溫病。實驗既久,知傷寒兩三日后,身不惡寒而發熱者,用之亦效。丙辰正月上旬,愚自廣平移居德州。自邯鄲上火車,自南而北,複自北而南,一晝夜繞行千余裡。車窗多破,風寒徹骨。至德州,同行病者五六人,皆身熱無汗。遂用生石膏、粳米各十余兩,飯甑煮爛熟,俾病者盡量飲其熱湯,皆周身得汗而愈,一時稱快。

沈陽朱姓婦,年五旬。于戊午季秋,得溫病甚劇。時愚初至奉天,求為延醫。見其以冰囊作枕,複懸冰囊,貼面之上側。蓋從前求東人調治,如此治法,東人之所為也。合目昏昏似睡,大聲呼之,毫無知覺。其脈洪大無倫,按之甚實。愚謂其夫曰︰此病陽明腑熱,已至極點。外治以冰,熱愈內陷。然此病尚可為,非重用生石膏不可。其夫韙愚言,遂用生石膏細末四兩、粳米八錢,煎取清汁四茶杯,徐徐溫灌下。約歷十點鐘,將藥服盡,豁然頓醒。后又用知母、花粉、玄參、白芍諸藥,少加連翹以清其余熱,服兩劑全愈。

附錄︰

江蘇崇明縣蔡××來函︰季秋,敝處張氏之女得瘟病甚劇,服藥無效,醫言不治,病家以為無望。其母求人強仆往視,見其神昏如睡,高呼不覺;脈甚洪實。用先生所擬之石膏粳米湯,生石膏用三兩,粳米用五錢。見者莫不驚訝誹笑。且有一老醫揚言于人曰︰"蔡某年僅二十,看書不過年余,竟大膽若此﹗石膏重用三兩,縱透用之亦不可,況生者乎?此藥下咽,人即死矣。"有人聞此言,急來相告,仆曰︰"此方若用石膏,無須三兩,即一兩亦斷送人命而有余。若用生者,即再多數兩亦無礙,況僅三兩乎。"遂急催病家購藥,親自監視,煎取清湯一大碗,徐徐溫灌下。病患霍然頓醒。其家人驚喜異常,直以為死后重生矣。繼而熱瘧流行,經仆重用生石膏治愈者不勝計。

3、鎮逆白虎湯

治傷寒、溫病邪傳胃腑,燥渴身熱,白虎証俱。其人胃氣上逆,心下滿悶者。

生石膏(三兩,搗細)知母(兩半)清半夏(八錢)竹茹粉(六錢)

用水五盅,煎汁三盅,先溫服一盅。病已愈者,停后服。若未全愈者,過兩點鐘,再溫服一盅。《傷寒論》白虎湯,治陽明腑熱之聖藥也。蓋外邪熾盛,勢若燎原,胃中津液,立就枯涸,故用石膏之辛寒以祛外感之邪,知母之涼潤以滋內耗之陰。特是石膏質重(雖煎作湯性亦下墜),知母味苦,苦降與重墜相並,下行之力速,胃腑之熱或難盡消。且恐其直趨下焦而為泄瀉也,故又借粳米之濃汁、甘草之甘味,緩其下趨之勢。以待胃中微絲血管徐徐吸去,由肺升出為氣,由皮膚滲出為汗,余入膀胱為溺,而內蘊之熱邪隨之俱清,此仲景製方之妙也。然病有兼証,即用藥難拘成方。猶是白虎湯証也,因其人胃氣上逆,心下脹滿,粳米、甘草不可複用,而以半夏、竹茹代之,取二藥之降逆,以參贊石膏、知母成功也。

一婦人,年三十余,得溫証。始則嘔吐,五六日間,心下滿悶,熱而且渴。脈洪滑有力,舌苔黃濃。聞其未病之先,曾有郁怒未伸,因得斯証,俗名夾惱傷寒。然時當春杪,一得即不惡寒,乃溫病,非傷寒也。為疏此方,有一醫者在座,疑而問曰︰此証因胃氣上逆作脹滿,始將白虎湯方,另為更定。何以方中不用開通氣分之藥,若承氣湯之用濃朴、枳實,而惟用半夏、竹茹乎?答曰︰白虎湯用意,與承氣迥異。蓋承氣湯,乃導邪下行之藥,白虎湯乃托邪外出之藥。故服白虎湯后,多有得汗而解者。間有服后未即得汗,而大熱既消,其飲食之時,恆得微汗,余熱亦由此盡解。若因氣逆脹滿,恣用破氣之藥,傷其氣分,不能托邪外出,將邪陷愈深,脹滿轉不能消,或更增劇。試觀《傷寒論》多有因誤下傷其氣分,成結胸,成心下痞硬証,不可不知也。再試觀諸瀉心,不輕用破氣之品,卻有半夏瀉心湯。又仲景治"傷寒解后,氣逆欲嘔"有竹葉石膏湯,半夏與石膏並用;治"婦人乳、中虛、煩亂、嘔逆"有竹皮大丸,竹茹與石膏並用,是半夏、竹茹善降逆氣可知也。今師二方之意,用之以易白虎湯中之甘草、粳米,降逆氣而不傷正氣,服后仍可托邪外出,由汗而解,而脹滿之証,亦即消解無余。此方愚用之屢矣,未有不隨手奏效者。醫者聞言省悟,聽愚用藥,服后,病患自覺脹滿之處,如以手推排下行,病亦遂愈。

4、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

治寒溫實熱已入陽明之府,燥渴嗜飲涼水,脈象細數者。

生石膏(三兩,搗細)知母(一兩)人參(六錢)生山藥(六錢)粉甘草(三錢)

上五味,用水五盅,煎取清汁三盅,先溫服一盅。病愈者,停后服。若未全愈者,過兩點鐘,再服一盅。至其服法詳細處,與仙露湯同。

傷寒法,白虎湯用于汗、吐、下后當加人參。究之脈虛者,即宜加之,不必在汗、吐、下后也。愚自臨証以來,遇陽明熱熾,而其人素有內傷,或元氣素弱,其脈或虛數,或細微者,皆投以白虎加人參湯。實驗既久,知以生山藥代粳米,則其方愈穩妥,見效亦愈速。蓋粳米不過調和胃氣,而山藥兼能固攝下焦元氣,使元氣素虛者,不至因服石膏、知母而作滑瀉。且山藥多含有蛋白之汁,最善滋陰。白虎湯得此,既祛實火,又清虛熱,內傷外感,須臾同愈。愚用此方救人多矣。略列數案于下,以資參考。

一叟,年近六旬。素羸弱,勞嗽,得傷寒証,三日,昏憒不知人。診其脈甚虛數,而肌膚烙手,確有實熱。知其脈虛証實,邪火橫恣,元氣又不能支持,故傳經猶未深入,而即昏憒若斯也。躊躇再四,乃放膽投以此湯。將藥煎成,乘熱徐徐灌之,一次只灌下兩茶匙。閱三點鐘,灌藥兩盅,豁然頓醒。再盡其余,而病愈矣。

一叟,年六旬。素亦羸弱多病,得傷寒証,綿延十余日。舌苔黃濃而干,心中熱渴,時覺煩躁。其不煩躁之時,即昏昏似睡,呼之,眼微開,精神之衰憊可知。脈象細數,按之無力。投以涼潤之劑,因其脈虛,又加野台參佐之。大便忽滑瀉,日下數次。因思此証,略用清火之藥,即滑瀉者,必其下焦之氣化不固。先用藥固其下焦,再清其上焦、中焦未晚也。遂用熟地黃二兩,酸石榴一個,連皮搗爛,同煎湯一大碗。分三次溫飲下,大便遂固。間日投以此方,將山藥改用一兩,以生地黃代知母,煎湯成,徐徐溫飲下,一次只飲藥一大口。閱八點鐘,始盡劑,病愈強半。翌日,又按原方,如法煎服,病又愈強半。第三日,又按其方服之,盡劑而愈。

按︰熟地黃原非治寒溫之藥,而病至極危時,不妨用之,以救一時之急。故仲景治脈結代,有炙甘草湯,亦用干地黃(即今生地),結代亦險脈也。如無酸石榴時,可用龍骨(搗)、牡蠣(搗)各五錢代之。

一叟,年六旬余。素吸鴉片,羸弱多病,于孟冬感冒風寒,其脈微弱而浮。愚用生黃數錢,同表散之藥治之,得汗而愈。間日,因有緊務事,冒寒出門,汗后重感,比前較劇。病臥旅邸,不能旋裡。因延彼處醫者延醫,時身熱飲水,病在陽明之府。醫者因其脈微弱,轉進溫補,病益進。更延他醫,以為上有浮熱,下有實寒,用附子、吳茱萸,加黃連治之。服后,齒齦盡腫,且甚疼痛,時覺煩躁,頻頻飲水,不能解渴。不得已複來迎。愚至,診其脈細而數,按之略實。遂投以此湯,加玄參六錢,以散其浮游之熱。一劑牙疼即愈,煩躁與渴亦見輕。翌日,用原方去玄參,將藥煎成,調入生雞子黃三枚,作三次溫飲下,大便得通而愈。

一人,年二十,資稟素弱。偶覺氣分不舒,醫者用三棱、延胡等藥破之。自覺短氣,遂停藥不敢服。隔兩日,忽發喘逆,筋惕肉動,精神恍惚。脈數至六至,浮分搖搖,按之若無。肌膚甚熱,上半身時出熱汗,自言心為熱迫,甚覺怔忡。其舌上微有白苔,中心似黃。統觀此病情狀,雖陡發于一日,其受外感,已非一日。蓋其氣分不舒時,即受外感之時,特其初不自覺耳。為其怔忡太甚,不暇取藥,急用生雞子黃四枚,溫開水調和,再將其碗置開水盆中,候溫服之,喘遂止,怔忡亦見愈。繼投以此湯,煎汁一大碗,仍調入生雞子黃三枚,徐徐溫飲下。自晚十點鐘至早七點鐘,盡劑而病若失。因其從前服藥傷氣,俾用玄參一兩、潞參五錢,連服數劑以善其后。

一童子,年十七。于孟夏得溫証,八九日間,呼吸迫促,頻頻咳吐,痰血相雜。其咳吐之時,疼連胸脅,上焦微嫌發悶。診其脈,確有實熱,而數至七至,搖搖無根。蓋其資稟素弱,又兼讀書勞心,其受外感又甚劇,故脈象若是之危險也。為其胸脅疼悶兼吐血,遂減方中人參之半,加竹茹、三七(搗細沖服)各二錢。用三七者,不但治吐血,實又兼治胸脅之疼也。一劑血即不吐,諸病亦見愈。又服一劑全愈。

一農家孺子,年十一。因麥秋農家忙甚,雖幼童亦作勞田間,力薄不堪重勞,遂得溫病。手足擾動,不能安臥,譫語不休,所言者皆勞力之事,晝夜目不能瞑。脈象雖實,卻非洪滑。擬投以此湯,又慮小兒少陽之體,外邪方熾,不宜遽用人參,遂用生石膏兩半、蟬蛻一錢,煎服后,諸病如故。複來詢方,且言其苦于服藥,昨所服者,嘔吐將半。愚曰,單用生石膏二兩,煎取清汁,徐徐溫飲之,即可不吐。乃如言服之,病仍不愈。再為診視,脈微熱退,譫語益甚,精神昏昏,不省人事。急用野台參兩半、生石膏二兩,煎汁一大碗,分數次溫飲下。身熱脈起,目遂得瞑,手足稍安,仍作譫語。又于原渣加生石膏、麥冬各一兩,煎汁二盅,分兩次溫飲下。降大便一次,其色甚黑,病遂愈。

按︰此証若早用人參,何至病勢幾至莫救。幸即能省悟,猶能竭力挽回,然亦危而后安矣。愚愿世之用白虎湯者,宜常存一加人參之想也。又按︰此案與前案觀之,凡用白虎湯而宜加人參者,不必其脈現虛弱之象也。凡諗知其人勞心過度,或勞力過度,或在老年,或有宿疾,或熱已入陽明之府,脈象雖實,而無洪滑之象,或脈有實熱,而至數甚數者,用白虎湯時,皆宜酌加人參。

寒溫証表裡皆虛,汗出淋漓,陽明胃腑,仍有實熱者,用此湯時,宜加龍骨、牡蠣。一童子,年十六,于季冬得傷寒証。因醫者用發表藥太過,周身時時出汗,仍表裡大熱,心中怔忡,精神恍惚。脈象洪數,按之無力。遂用此湯,加龍骨、牡蠣(皆不)各一兩,煎汁一大碗,分數次溫飲下,盡劑而愈。

仲景治傷寒脈結代者,用炙甘草湯,誠佳方也。愚治寒溫,若其外感之熱不盛,遇此等脈,即遵仲景之法。若其脈雖結代,而外感之火甚實者,亦用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曾治一叟,年六旬余。于孟冬得傷寒証,五六日間,延愚診視。其脈洪滑,按之亦似有力。表裡俱覺發熱,間作呻吟,又兼喘逆,然不甚劇。投以白虎湯,一劑大熱稍減。再診其脈,或七八動一止,或十余動一止,兩手皆然,而重按無力。遂于原方中加人參八錢,兼師炙甘草湯中用干地黃之意,以生地代知母。煎汁兩盅,分二次溫飲下。脈即調勻,且較前有力,而熱仍如故。從前方中生石膏二兩遂加倍為四兩,煎汁一大碗,俾徐徐溫飲下,盡劑而愈。

按︰治此証時,愚習用白虎湯,而猶未習用白虎東加參也。自此以后,凡年過六旬之人,即脈甚洪實,用白虎湯時,亦必少加人參二三錢。

結代之脈雖並論,究之結脈輕于代脈,故結脈間有宜開通者。曾治一叟,年六十余,大便下血,醫治三十余日,病益進。日下血十余次,且多血塊,精神昏憒。延為診視,脈洪實異常,至數不數,惟右部有止時,其止無定數,乃結脈也。其舌苔純黑,知系溫病大實之証。從前醫者,但知治其便血,不知治其溫病可異也。投以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將石膏改用四兩,煎湯三盅,分三次溫飲下。每次送服旱三七細末一錢。如此日服一劑,兩日血止,大便仍滑瀉,脈象之洪實減半,而其結益甚,且腹中覺脹。詢其病因,知得諸惱怒之后。遂改用萊菔子六錢,而佐以白芍、滑石、花粉、茅根、甘草諸藥,一劑脹消。脈之至數調勻,仍稍有洪實之象,滑瀉亦減。再投以滋陰清燥湯,一劑瀉止,脈亦平和。

寒溫之証,最忌舌干。至舌苔薄而干,或干而且縮者,尤為險証。而究其原因,卻非一致。有因真陰虧損者,有因氣虛不上潮者,有因氣虛更下陷者,皆可治以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蓋人參之性,大能補氣,元氣旺而上升,自無下陷之虞。而與石膏同用,又大能治外感中之真陰虧損,況又有山藥、知母,以濡潤之乎。若脈象虛數者,又宜多用人參,減石膏一兩,再加玄參、生地滋陰之品。煎汁三四茶盅,徐徐溫飲下,一次只飲一大口,防其寒涼下侵致大便滑瀉。又欲其藥力息息上達,助元氣以生津液,飲完一劑,再煎一劑,使藥力晝夜相繼,數日舌潤火退,其病自愈。一人年二十余,素勞力太過,即覺氣分下陷。一歲之間,為治愈三次。至秋杪感冒時氣,胸中煩熱滿悶,燥渴引飲,滑瀉不止,微兼喘促。舌上無苔,其色鮮紅,兼有砂粒。延醫調治,投以半補半破之劑。意欲止其滑瀉兼治其滿悶也。服藥二劑,滑瀉不止。后愚為診視,其脈似有實熱,重按無力。遂先用拙擬加味天水散止其滑瀉。方中生山藥用兩半、滑石用一兩,一劑瀉止。繼服滋陰清火之劑,數劑喘促亦愈,火亦見退。唯舌干連喉,幾不能言,頻頻飲水,不少濡潤,胸中仍覺滿悶。愚恍悟曰︰此乃外感時氣,挾舊病複發,故其脈象雖熱,按之不實。其舌干如斯者,津液因氣分下陷而不上潮也。其胸中滿悶者,氣分下陷,胸中必覺短氣,病患不善言病情,故漫言滿悶也。此時大便不行已五日。遂投以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一劑病愈十之七八,而舌之干亦減半。又服一劑,大便得通,病覺全愈。舌上仍無津液,又用潞參一兩、玄參兩半,日服一劑,三日后舌上津液滋潤矣。

一童子,年十三,于孟冬得傷寒証。七八日間,喘息鼻煽動,精神昏憒,時作譫語,所言者皆勞力之事。其脈微細而數,按之無力。欲視其舌,干縮不能外伸,啟齒探視,舌皮有瘢點作黑色,似苔非苔,頻飲涼水,毫無濡潤之意。愚曰︰此病必得之勞力之余,胸中大氣下陷,故津液不能上潮,氣陷不能托火外出,故脈道瘀塞。不然,何以脈象若是,恣飲涼水而不滑瀉乎?遂治以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煎汁一大碗,徐徐溫飲下,一晝夜間連進二劑,其病遂愈。

按︰脈虛數而舌干者,大便雖多日不行,斷無可下之理,即舌苔黃而且黑亦不可下。惟按上所載治法,使其大便徐徐自通,方為穩善。若大便通后,而火猶熾,舌仍干者,可用潞參一兩、玄參二兩煮汁,徐徐飲之,以舌潤火退為度。若或因服藥失宜,大便通后,遂滑瀉,其虛火上逆,舌仍干者,可用拙擬滋陰固下湯去滑石,加沙參數錢。若其為日既久,外感之火全消,而舌干神昏,或呼吸之間,常若氣不舒,而時作太息者,此大氣因服藥下陷,病雖愈而不能自複也。宜單用人參兩許煎湯服之,或少加柴胡亦可(此証有案在升陷湯下宜參觀)。若微有余熱,可加玄參佐之。

寒溫下后不解,醫者至此,恆多束手。不知《傷寒論》原有治此証的方,即白虎加人參湯也。其一百六十八節雲︰"傷寒病,若吐、若下后,七、八日不解,熱結在裡,表裡俱熱,時時惡風,大渴、舌上干燥而煩,欲飲水數升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愚生平治寒溫,未有下后不解者,于仙露湯后曾詳論之。然恆有經他醫下后不解,更延愚為延醫者,其在下后多日,大便未行,脈象不虛弱者,即按《傷寒論》原方。若在甫下之后,或脈更兼虛弱,即以山藥代粳米,或更以生地代知母,莫不隨手奏效。蓋甫下之后,大便不實,驟用寒涼,易至滑瀉。而山藥收澀,地黃粘潤,以之代粳米、知母,實有固下之力,而于脈之兼虛弱者,則尤宜也。況二藥皆能滋真陰,下后不解,多系陰分素虛之人,陰分充足,自能勝外感之余熱也。

寒溫之証,過十余日大熱已退,或轉現出種種危象。有宜單治以人參,不必加人參于白虎湯中者。王宇泰曰︰余每治傷寒溫熱等証,為庸醫妄汗、誤下已成壞証,危在旦夕者,以人參二兩,童子小便煎之,水浸冰冷,飲之立效。又張致和曾治一傷寒壞証,勢近垂危,手足俱冷,氣息將斷。用人參一兩、附子一錢,于石HT內煎至一碗,新汲水浸之冰冷,一服而盡。少頃病患汗出,鼻梁尖上涓涓如水。蓋鼻梁應脾,若鼻端有汗者可救,以土在人身之中周遍故也。

又︰愚曾治一溫証,已過兩旬,周身皆涼,氣息奄奄。確知其因誤治,胸中大氣下陷。遂用人參一兩、柴胡二錢,作湯灌之,兩劑全愈。此証詳案,在拙擬升陷湯下可參觀。白虎東加人參,又以山藥代粳米,既能補助氣分托邪外出,更能生津止渴,滋陰退熱,洵為完善之方。間有真陰太虛,又必重用滋陰之藥以輔翼之,始能成功者。一媼,年過七旬,于孟夏得溫証,五六日間,身熱燥渴,精神昏憒,舌似無苔,而舌皮數處作黑色,干而且縮。脈細數,按之無力。當此高年,審証論脈,似在不治。而愚生平臨証,明明見不可治之証,亦必苦心研究而設法治之,此誠熱腸所迫,不能自已,然亦往往多有能救者。躊躇再四,為疏兩方。一方即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一方用熟地黃二兩,生山藥、枸杞各一兩,真阿膠(不炒)五錢,煎湯后,調入生雞子黃四枚。二方各煎汁一大碗,徐徐輪流溫服,閱十點鐘,盡劑而愈。自言從前服藥,皆不知覺,此時則猶如夢醒。視其舌上猶干黑,然不縮矣。其脈至數仍數,似有余熱。又用玄參二兩、潞參一兩煎湯一大碗,徐徐溫服,一日一劑,兩日大便得通。再視其舌,津液滿布,黑皮有脫去者矣。

隔數日,其夫年與相等,亦受溫病。四五日間,煩熱燥渴。遣人于八十裡外致冰一擔,日夜食之,煩渴如故。複迎愚延醫,其脈洪滑而長,重按有力,舌苔白濃,中心微黃。知其年雖高而火甚實也。遂投以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將方中石膏改用四兩,連進兩劑,而熱渴俱愈。其家人疑而問曰︰此証從前日食冰若干,熱渴分毫不退,今方中用生石膏數兩,連進兩劑而熱渴俱愈,是石膏之性涼于冰遠矣。愚曰︰非也。石膏原不甚涼,然盡量食冰不愈而重用生石膏即愈者,因石膏生用能使寒溫之熱有出路也。西人不善治寒溫,故遇寒溫實熱証最喜用冰,然多有不愈者。至石膏生用,性能發汗,其熱可由汗解。即使服后無汗,亦可宣通內蘊之熱,由腠理毛孔息息達出,人自不覺耳。

按︰此証與前証,年歲同,受病之時亦同。而一則輔以熟地、枸杞之類,以滋真陰;一則重加生石膏,以清大熱。此乃隨病、脈之虛實,活潑加減,所以投之輒效也。

憶五年前,族家姊,年七旬有三,忽得癱瘓証,迎愚診視。既至見有醫者在座。用藥一劑,其方系散風補氣理痰之品,甚為穩善,愚亦未另立方。翌日,脈變洪長,知其已成傷寒証。先時,愚外祖家近族有病者,訂于斯日迎愚,其車適至,愚將行,謂醫者曰︰此証乃癱瘓基礎預伏于內,今因傷寒而發,乃兩病偕來之証。然癱瘓病緩,傷寒病急。此証陽明實熱,已現于脈,非投以白虎加人參湯不可,君須放膽用之,斷無差謬。后醫者終畏石膏寒涼,又疑癱瘓証不可輕用涼藥。遲延二日,病勢垂危,複急迎愚。及至,則已夜半矣。診其脈,洪而且數,力能搏指,喘息甚促,舌強直,幾不能言。幸喜藥坊即在本村,急取白虎加人參湯一劑,方中生石膏用三兩,煎湯兩盅,分二次溫飲下,病稍愈。又單取生石膏四兩,煮汁一大碗,亦徐徐飲下,至正午盡劑而愈。后癱瘓証調治不愈,他醫竟歸咎于愚。謂從前用過若干石膏,所以不能調治。吁﹗年過七旬而癱瘓者,愈者幾人?獨不思愚用石膏之時,乃挽回已盡之人命也。且《金匱》治熱癱癇,有風引湯,原石膏與寒水石並用。彼謗愚者,生平蓋未見《金匱》也。

嘗治一少年,素羸弱多病。于初夏得溫証,表裡俱熱,延醫調治不愈。適愚自他處治病歸,經過其處,因與其父素稔,入視之。其脈數近六至,雖非洪滑鼓指,而確有實熱。舌苔微黃,雖不甚干,毫無津液。有煎就藥一劑未服,仍系發表之劑,乃當日延醫所疏方,其醫則已去矣。愚因謂其父曰︰此病外感實熱,已入陽明之府。其脈象不洪滑者,元氣素虛故也。陽明府熱之証,斷無發表之理。況其脈數液短,兼有真陰虛損之象尤忌發汗乎。其父似有會悟,求愚另為疏方。本擬用白虎加人參湯,又思用人參,即須多用石膏,其父素小心過度,又恐其生疑不敢服,遂但為開白虎湯,方中生石膏用二兩。囑其煎汁兩茶盅,分二次溫飲下,服后若余火不淨,仍宜再服清火之藥。言畢,愚即旋裡。后聞其服藥后,病亦遂愈。遲十余日,大便又燥結,兩腿微腫,將再迎愚延醫。而其父友人有自謂知醫者,言其腿腫,系多服生石膏之過。而孰知系服石膏猶少之過哉﹗病家竟誤聽其言,改延他醫,投以大劑承氣湯,服后其人即不語矣,遷延數日而亡。夫自謂知醫者,不過欲炫己之長,而妄指他人之短。豈知其言之一出,即足誤人性命哉﹗

至產后之証,忌用寒涼。而果系產后溫証,心中燥熱,舌苔黃濃,脈象洪實,亦宜投以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而更以玄參代知母則尤妥善。蓋愚于產后溫証之輕者,其熱雖入陽明之府,脈象不甚洪實,恆重用玄參一兩或至二兩,輒能應手奏效;若系劇者,必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而更以玄參代知母方能有效。誠以石膏、玄參,《神農本草經》皆明載其治產乳。故于產后溫病之輕者,可單用玄參。至溫病之劇者,不妨石膏、玄參並用也。然用石膏必須佐以人參,因其時當產后,其熱雖實,而體則虛也。不用知母者,《神農本草經》未載其治產乳,不敢師心自用,漫以涼藥治產后也。友人吳××,深通醫學,其侄××亦知醫,有戚家延之治產后病。臨行,吳××囑之曰︰果系產后溫熱,陽明胃府大實,非用《衷中參西錄》中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更以玄參代知母不可。及至診之,果系產后溫証,病脈皆甚實。××遵所囑,開方取藥。而藥坊皆不肯與,謂產后斷無用生石膏之理,病家因此生疑,××辭歸。病家又延醫治數日,病勢垂危,複求為延醫。攜藥而往,如法服之,一劑而愈。

附錄︰

滄縣董××來函︰趙××,患溫病。醫者投以桂枝湯,覺熱渴氣促。又與柴胡湯,熱尤甚,且增喘嗽,頻吐痰涎,不得臥者六七日。醫者謂病甚重,不能為矣。舉家聞之,惶恐無措。伊芳弟××延為延醫。既至,見病患喘促肩息,頭汗自出,表裡皆熱,舌苔深灰,縮不能言。急診其脈,浮數有力,重按甚空。因思此証陽明熱極,陰分將竭,實為誤服桂枝、柴胡之壞証。急投以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更以玄參代知母。連服兩劑,渴愈喘止,脈不浮數,仍然有力,舌伸能言,而痰嗽不甚見輕。繼投以從龍湯,去蘇子,加人參四錢,天冬八錢,服七劑全愈。

又︰一趙姓婦,年二十余,產后八九日,忽得溫病。因誤用熱藥發汗,致熱渴喘促,舌苔干黑,循衣摸床,呼索涼水,病家不敢與。脈弦數有力,一息七至。急投以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為系產后,更以玄參代知母。方中生石膏,重用至四兩。又加生地、白芍各數錢。煎湯一大碗,分四次溫飲下,盡劑而愈。當時有知醫者在座,疑而問曰︰"產后忌用寒涼,何以如此放膽,重用生石膏?且知母、玄參皆系寒涼之品,何以必用玄參易知母?"答曰︰"此理俱在《衷中參西錄》中",遂于行篋中出書示知,醫者細觀移時,始喟然嘆服。

又︰外祖家表妹,因產后病溫,服補藥二十余劑,致大熱、大渴、大汗,屢索涼水。醫者禁勿與飲,急欲投井。及生視之,舌黑唇焦,目睛直視,譫語發狂。診其脈,細數有力。問其小便赤澀,大便紫黑粘滯,不甚通利。蓋以產后血虛,又得溫病,兼為補藥所誤,以致外邪無由而出,內熱如焚,陰血轉瞬告罄。急投以白虎加人參湯,仍用山藥、玄參代粳米、知母。服后,一夜安穩。黎明,旋又反複,熱渴又如從前。細思產后血室空虛,邪熱乘虛而入,故大便紫黑,宜調以桃仁承氣湯,以下其瘀血,邪熱當隨之俱下。因小便赤澀,膀胱蓄熱,又加滑石四錢,甘草錢半。乃開藥局者系其本族,謂此藥斷不可服。病家疑甚,複延前醫相質。前醫謂,此病余連治三次,投以溫補藥轉劇,昨服白虎加人參湯,既稍見輕,想服承氣湯亦無妨也。病家聞之,始敢煎服。因方中大黃重用六錢,俾煎湯一盅半,分三次溫飲下。逾三點鐘,降下大便如膠漆者二次,鮮紅色者一次,小便亦清利,脈淨身涼而愈。

又︰趙××之子,年十九歲,偶得溫病,醫者下之太早,大便轉不通者十八日,熱渴喘滿,舌苔干黑,牙齦出血,目盲譫語,腹脹如鼓,臍突出二寸,屢治不效。忽大便自利,完谷不化,隨食隨即瀉出。診其脈,盡伏。身冷厥逆,氣息將無。乍臨茫然不知所措,細詢從前病狀及所服之藥,始悟為陽極似陰,熱深厥亦深也。然須用藥將其滑瀉止住,不複熱邪旁流,而后能治其熱厥。遂急用野台參三錢,大熟地、生山藥、滑石各六錢。煎服后,瀉止脈出,洪長滑數,右部尤甚。繼擬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生石膏重用至八兩。竟身熱厥回,一夜甚安。至明晨,病又如故。試按其腹中,有堅塊,重按眉皺似疼,且其腹脹臍突若此,知其內有燥糞甚多。遂改用大黃一兩,芒硝六錢,赭石、蔞仁各八錢,煎湯一大盅,分兩次溫飲下。下燥糞二十七枚而愈。

奉天鐵嶺楊××來函︰本村張氏婦,得溫病,繼而小產,猶不以為意。越四五日,其病大發。遍請醫生,均謂瘟病小產,又兼邪熱太甚,無方可治。其夫造門求為延醫。生至其家,見病患目不識人;神氣恍惚;渴嗜飲水,大便滑瀉;脈數近八至,且微細無力;舌苔邊黃中黑,縮不能伸。為其燥熱,又兼滑瀉,先投以滋陰清燥湯,一劑瀉止,熱稍見愈。繼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為其產后,以玄參代知母,為其舌縮脈數,陰分大虧,又加枸杞、生地。煎湯一大碗,調入生雞子黃三枚,分數次徐徐溫飲下。精神清爽,舌能伸出,連服三劑全愈。

5、寧嗽定喘飲

治傷寒溫病,陽明大熱已退,其人或素虛或在老年,至此益形怯弱,或喘,或嗽,或痰涎壅盛,氣息似甚不足者。

生懷山藥(兩半)甘蔗自然汁(一兩)酸石榴自然汁(六錢)生雞子黃(四個)

先將山藥煎取清湯一大碗,再將余三味調入碗中,分三次溫飲下,約兩點鐘服一次。若藥已涼,再服時須將藥碗置開水中溫之。然不可過熱,恐雞子黃熟,服之即無效。

一周姓叟,年近七旬,素有勞疾,且又有鴉片嗜好,于季秋患溫病,陽明府熱熾盛,脈象數而不實,喘而兼嗽,吐痰稠粘。投以白虎加人參湯,以生山藥代粳米,一劑,大熱已退,而喘嗽仍不愈,且氣息微弱,似不接續。其家屬惶恐,以為難愈。且言如此光景,似難再進藥。愚曰︰勿須用藥,尋常服食之物即可治愈矣。為開此方,病家視之,果系尋常食物,知雖不對証,亦無妨礙。遂如法服之,二劑全愈。

6、蕩胸湯

治寒溫結胸,其証胸膈痰飲,與外感之邪互相凝結,上塞咽喉,下滯胃口,呼吸不利,滿悶短氣,飲水不能下行,或轉吐出。兼治疫証結胸。

蔞仁(二兩,新炒者搗)生赭石(二兩,研細)蘇子(六錢,炒搗)芒硝(四錢,沖服)

用水四盅,煎取清汁兩盅,先溫服一盅。結開,大便通行,停后服。若其胸中結猶未開,過兩點鐘,再溫服一盅。若胸中之結已開,而大便猶未通下,且不覺轉矢氣者,仍可溫服半盅。

傷寒下早成結胸,至溫病未經下者,亦可成結胸。至疫病自口鼻傳入,遇素有痰飲者,其疹癘之氣,與上焦痰飲,互相膠漆,亦成結胸。《傷寒論》陷胸湯、丸三方,皆可隨証之輕重高下借用。特是大陷胸湯、丸中皆有甘遂,世俗醫者,恆望而生畏。至小陷胸湯,性雖平和,又有吳又可瘟疫忌用黃連之說存于胸中,遂亦不肯輕用。及遇此等証,而漫用開痰、破氣、利濕之品,若橘紅、萊菔、蒼術、白芥、茯苓、濃朴諸藥,匯集成方,以為較陷胸諸湯、丸穩,而且病家服之,以為藥性和平,坦然無疑。不知破其氣而氣愈下陷,利其濕而痰愈稠粘。如此用藥,真令人長太息者也。愚不得已,將治結胸諸成方變通匯萃之,于大陷胸湯中取用芒硝,于小陷胸湯中取用蔞實,又于治心下痞硬之旋複代赭石湯中取用赭石,而複加蘇子以為下行之向導,可以代大陷胸湯、丸。少服之,亦可代小陷胸湯。非欲與《傷寒論》諸方爭勝也,亦略以便流俗之用雲爾。

一媼,年六十余。當孟夏晨飯之際,忽聞鄉鄰有斗者,出視之,見強者凌弱太甚,心甚不平;又兼飯后有汗受風,遂得溫証。表裡俱熱,胃口杜塞,腹中疼痛,飲水須臾仍吐出。七八日間,大便不通。其脈細數,按之略實。自言心中燥渴,飲水又不能受,從前服藥止吐,其藥亦皆吐出。若果能令飲水不吐,病猶可望愈。愚曰︰易耳。為開此湯,加生石膏二兩、野台參五錢,煎湯一大碗,分三次溫飲下。晚間服藥,翌晨大便得通而愈。當大便未通時,曾俾用山萸肉(去淨核)二兩煎湯,以備下后心中怔忡及虛脫,及大便通后,微覺怔忡,服之即安。

一室女得溫病。兩三日間,痰涎郁塞,胸膈滿悶異常,頻頻咳吐,粘若膠漆,且有喘促之意,飲水停滯胃口,間或吐出,其脈浮滑。問之微覺頭疼,知其表証猶未罷也。遂師河間雙解散之意,于蕩胸湯中加連翹、蟬蛻各三錢。服后微汗,大便得通而愈。

7、一味萊菔子湯

治同前証。

萊菔子(生者一兩,熟者一兩)共搗碎,煎湯一大茶杯,頓服之。

奉天許××,年二十余。得溫病。三四日覺中脘郁結,飲食至其處不下行,仍上逆吐出。來院求為延醫。其脈沉滑而實,舌苔白而微黃。表裡俱覺發熱,然不甚劇。自言素多痰飲,受外感益甚。因知其中脘之郁結,確系外感之邪與痰飲相凝滯也。先投以蕩胸湯,兩點鐘后,仍複吐出。為擬此方,一劑結開,可受飲食。繼投以清火理痰之品,兩劑全愈。

按︰此証若服蕩胸湯,將方中赭石細末留出數錢,開水送下,再服湯藥亦可不吐,其結亦必能開。非萊菔子湯之力勝于蕩胸湯也,而試之偶效,尤必載此方者,為藥性較蕩胸湯尤平易,臨証者與病家,皆可放膽用之而無疑也。若此方不效者,亦可改用蕩胸湯,先將赭石細末送下數錢之法。

8、鎮逆承氣湯

治寒溫陽明府實,大便燥結,當用承氣下之,而嘔吐不能受藥者。

芒硝(六錢)赭石(二兩,研細)生石膏(二兩,搗細)潞黨參(五錢)

上藥四味,用水四盅,先煎后三味,湯將成,再加芒硝,煎一兩沸。取清汁二盅,先溫服一盅。過三點鐘,若腹中不覺轉動,欲大便者,再溫服余一盅。

一鄰婦,年二十余。得溫病已過十日,上焦燥熱,嘔吐,大便燥結,自病后未行。延醫數次服藥皆吐出。適愚自他處歸,診其脈,關前甚洪實,一息五至余,其脈上盛于下一倍,所以作嘔吐。其至數數者,吐久傷津液也。為擬此湯,一劑熱退嘔止,大便得通而愈。

或問︰此証胃腑熱實大腸燥結,方中何以複用黨參?答曰︰此証多有嘔吐甚劇,並水漿不能存者,又有初病即嘔吐,十數日不止者,其胃氣與胃中津液,必因嘔吐而大有傷損,故用黨參補助胃中元氣,且與涼潤之石膏並用,大能滋胃中津液,俾胃中氣足液生,自能運轉藥力下至魄門以通大便也。愚用此方救人多矣,果遇此等証,放膽投之,無不效者。

一人,年四十許。二便不通,嘔吐甚劇,不受飲食。倩人詢方。疑系外感之熱所致,問其心中發熱否?言來時未嘗言及。遂為約略疏方,以赭石二兩以止其嘔吐,生杭芍一兩以通小便,芒硝三錢以通大便。隔日,其人複來,言服后嘔吐即止,二便亦通,此時心中發熱且渴如故。既曰如故,是其從前原有熱渴之病,陽明之腑証已實,特其初次遣人未嘗詳言也。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一劑而愈。

按︰此証亦鎮逆承氣湯証,因其証兩次始述明,遂致將方中藥品前后兩次分用之,其病亦即前后兩次而愈矣。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二十六)治瘟疫瘟疹方

1、青盂湯

治瘟疫表裡俱熱,頭面腫疼,其腫或連項及胸。亦治陽毒發斑疹。

荷葉(一個用周遭邊浮水者良鮮者尤佳)生石膏(一兩,搗細)真羚羊角(二錢,另煎兌服)知母(六錢)蟬蛻(三錢,去足土)僵蠶(二錢)金線重樓(二錢,切片)粉甘草(錢半)

荷葉稟初陽上升之氣,為諸藥之舟楫,能載清火解毒之藥上至頭面,且其氣清郁,更能解毒逐穢,施于疫毒諸証尤宜也。至于葉宜取其浮水者,以貼水而生,得水面輕氣最多,故善發表。

如浮萍之生于水面,而善發汗也。

金線重樓,一名蚤休,一名紫河車草。味甘而淡,其解毒之功,可仿甘草。然甘草性溫,此藥性涼,以解一切熱毒,尤勝于甘草,故名蚤休。言若中一切蠱毒,或蠍螫蛇咬、或瘡瘍用之而皆可早早止住。古蚤與早,原相通也。古諺贊蚤休曰︰"七葉一枝花,深山是我家。癰疽遇著我,一似手捻拿。"蓋此物七葉對生莖腰,狀如蓮花一朵,自葉中心出莖,至巔開花一朵,形扁而黃,花上有黃絲下垂,故又名金線重樓。重樓者,其葉與花似各作一層也。其名紫河車草者,蓋紫河為初生之地點,其處蕃多,可采之盈車,俗名為草河車誤矣。其形狀皮色皆如干姜。若皮不黃,而微帶紫色者,其味必微辣而不甘,含毒性,即不可用。若無佳者,方中不用此味亦可。

羚羊角與犀角,皆性涼而解毒。然犀稟水土之精氣而生,為其稟土之精,故能入胃,以消胃腑之實熱。為其稟水之精,故又能以水勝火兼入心中,以消心臟本體之熱力。而疫邪之未深入者,轉因服犀角后,心氣虛冷,不能捍御外邪,致疫邪之恣橫,竟犯君主之宮,此至緊要之關系,醫者不可不知。羚羊角善清肝膽之火,兼清胃腑之熱。其角中天生木胎,性本條達,清涼之中,大具發表之力。與石膏之辛涼,荷葉、連翹之清輕升浮者並用,大能透發溫疫斑疹之毒火郁熱,而頭面腫處之毒火郁熱,亦莫不透發消除也。曾治一六歲孺子,出疹三四日間,風火內迫,喘促異常。單投以羚羊角三錢,須臾喘止,其疹自此亦愈。夫疹之毒熱,最宜表散清解,乃至用他藥表散清解無功,勢已垂危,而單投以一味羚羊角,即能挽回,其最能清解而兼能表散可知也。且其能避蠱毒,《神農本草經》原有明文。疫病發斑,皆挾有毒癘之氣也。

僵蠶乃蠶將脫皮時,因受風不能脫下,而僵之蠶。因其病風而僵,故能為表散藥之向導,而兼具表散之力。是以痘疹不出者,僵蠶最能表出之。不但此也,僵蠶僵而不腐,凡人有腫疼之處,恐其變為腐爛,僵蠶又能治之,此氣化相感之妙也。

疫與寒溫不同。寒溫者,感時序之正氣。因其人衛生之道,于時序之冷暖失宜,遂感其氣而為病。其病者,偶有一二人,而不相傳染。疫者,感歲運之戾氣。因其歲運失和,中含毒瓦斯,人觸之即病。《內經》刺法論所謂無問大小,病狀相似者是也。其病者,挨戶挨村,若搖役然,故名曰疫,且又互相傳染也。《內經》本病論有五疫之名,后世約分為寒疫、溫疫。治溫疫,世習用東垣普濟消毒飲。治寒疫,世習用巢谷世聖散子。然溫疫多而寒疫少,拙擬之清盂湯,實專為治溫疫設也。

一婦人,年四十許,得大頭瘟証。頭面腫大疼痛,兩目腫不能開,上焦煩熱,心中怔忡。彼家誤為瘡毒,竟延瘍醫治療。醫者自出藥末,敷頭面,疼稍愈。求其出方治煩熱怔忡,彼言專習外科,不管心中之病。時愚應他家延請,適至其村,求為延醫。其脈洪滑有力,關前益甚,投以清盂湯,將方中石膏改用二兩,煎汁兩茶盅,分二次溫飲下,盡劑而愈。

一人,年二十余,得溫疫。三四日間頭面悉腫,其腫處,皮膚內含黃水,破后且潰爛。身上間有斑點,聞人言,此証名大頭瘟。其潰爛之狀,又似瓜瓤瘟,最不易治。懼甚,求為診視。其脈洪滑而長,舌苔白而微黃。問其心中,惟覺煩熱,嗜食涼物。遂曉之曰,此証不難治。頭面之腫爛,周身之斑點,無非熱毒入胃而隨胃氣外現之象。能放膽服生石膏,可保全愈。遂投以青盂湯,方中石膏改用三兩,知母改用八錢,煎汁一大碗,分數次溫飲下。一劑病愈強半。翌日,于方中減去荷葉、蟬蛻,又服一劑全愈。

按︰發斑之証異于疹者,以其發處不高,以手拂之,與膚平也。其証有陽毒、陰毒之分。陽毒發斑,系陽明毒熱傷血所致。

陰毒發斑,或為寒疫之毒,或因汗吐下后中氣虛乏,或因過服涼藥,遂成陰証,寒伏于下,逼其無根之火上獨熏肺而發斑。其色淡紅,隱隱見于肌表,與陽証發斑色紫赤者不同。愚生平所治發斑,皆系陽証。至陰証實未之見,其証之甚少可知。然正不可因陰証者甚少,而陰陽之際不詳辨也。今采古人陽毒陰毒發斑治驗之案數條于下,以備參觀。庶幾胸有定見,臨証時不至誤治也。

呂滄洲雲︰一人傷寒十余日,身熱而靜,兩手脈盡伏。醫者以為壞証,弗與藥。余診之,三部脈舉按皆無,舌苔滑,兩顴赤如火,語言不亂,因告之曰︰此子必大發赤斑,周身如錦紋。夫血脈之波瀾也,今血為邪熱所搏,掉而為斑,外現于皮膚,呼吸之氣無形可倚,猶溝渠之水雖有風不能成波瀾也,斑消則脈出矣。及揭其衾,而赤斑爛然。與白虎加人參湯,化其斑脈乃複常。按︰發斑至于無脈,其証可謂險矣。即遇有識者,細診病情,以為可治,亦必謂毒火郁熱盤踞經絡之間以阻塞脈道之路耳。而滄洲獨斷為發斑則傷血,血傷則脈不見。是誠滄洲之創論,然其言固信而有征也。憶己亥春,嘗治一少年吐血証。其人大口吐血,數日不止,脈若有若無,用藥止其血后,脈因火退,轉分毫不見。愚放膽用藥調補之,竟得無恙(此証詳案在寒降湯下)。夫吐血過多可至無脈,以征滄洲血傷無脈之說確乎可信。此陽毒發斑也。

許叔微治一人,內寒外熱而發斑。六脈沉細,肩背胸脅斑出數點,隨出隨隱,旋更發出,語言狂亂,非譫語也,肌表雖熱,以手按之,須臾冷透如冰。與姜附等藥數服后,得大汗而愈。此陰毒發斑也。

吳仁齋治一人,傷寒七八日,因服涼藥太過,遂變身冷,手足厥逆,通身黑斑,惟心頭溫暖,乃伏火也。診其六脈沉細,昏沉不知人事,亦不能言語,狀似尸厥。遂用人參三白湯,加熟附子半枚、干姜二錢,水煎服下。待一時許,斑色漸紅,手足漸暖。

而蘇醒后,複有余熱不清,此伏火后作也。以黃連解毒湯、竹葉石膏湯調之而愈。此陰毒發斑中有伏陽也。虞天民曰︰有內傷証,亦出斑疹,但微見紅。此胃氣極虛,一身之火游行于外。當補益氣血,則中有主而氣不外游,榮有養而血不外散,此証尤當慎辨。洪吉人解之曰︰按此証與陽毒發斑不同,亦與陰毒發斑不同,其方當用補中益氣湯,加歸、芍之類。

瘟毒之病,有所謂羊毛瘟者(亦名羊毛疹),其証亦系瘟疫,而心中兼有撩亂之証。若視其前后對心處有小痤(俗名疙瘩),以針鼻點之,其頂陷而不起,其中即有白毛,當以針挑出之。若恐挑之不淨,可用發面饃饃去皮,雜以頭發,少蘸香油,周身搓擦。再審其証之虛實涼熱,投以治疫病之藥,即愈。此証古書不載,而今人患此証者甚多,其白毛,即周身之汗毛,大抵因有汗受風閉其毛孔,而汗毛不能外出,因不外出,所以作白色(若用黃酒和蕎麥面擦之更好)。

2、護心至寶丹

治瘟疫自肺傳心,其人無故自笑,精神恍惚,言語錯亂。

生石膏(一兩,搗細)人參(二錢)犀角(二錢)羚羊角(二錢)朱砂(三分,研細)牛黃(一分,研細)

將藥前四味共煎湯一茶盅,送服朱砂、牛黃末。

此証屬至危之候,非尋常藥餌所能療治。故方中多用珍異之品,借其寶氣以解入心之熱毒也。瘟疫之毒未入心者,最忌用犀角。而既入心之后,犀角又為必須之藥。

瘟疫之毒,隨呼吸之氣傳入,原可入肺。心與肺同居膈上,且左心房之血脈管與右心房之回血管,又皆與肺循環相通,其相傳似甚易。而此証不常有者,因有包絡護于心上代心受邪,由包絡下傳三焦,為手厥陰,少陽臟腑之相傳,此心所以不易受邪也。愚臨証二十余年,僅遇一媼患此証,為擬此方,服之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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