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失去自信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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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失去自信之前
——摘自《当代中医遇上西医》区结成著(14)
　　19世纪下半叶是中国失去文化自信的时期。中医未失自信以前，对传教士带来的医药虽然有点神奇，但不视为威胁。无论医家士人或社会大众都有活泼地吸纳西医学新知识的例子。试看两个例子可知社会上的开放心态：在医家士人当中，更不乏爱好学习西医新知识的人，王清任（1768－1831）在1830年出版的《医林改错》是吐故纳新的典型。在民间，种牛痘防天花的技术在1805年被引入中国，社会大众迅速接受。
  　　中医学史上，直接声称要为传统“改错”的，王清任是第一人。在此以前，即使叶天士、吴鞠通等创立温病学说，实质上修订了古典《伤寒论》，但温病学者不会宣称要为《伤寒论》“改错”。
  　　王清任《医林改错》书中有“改正脏腑图”35幅。那是他亲身去墓地观看被狗咬破肚的贫家病孩尸体以及去刑场看被处决的犯人总结出来的。他并不动手解剖。故此《医林改错》的解剖描述有很多错误。例如他因为尸体的动脉管内已无血，就误以为这是“气”的通行途径；又据尸体之观察而认为“心无血”，以为动脉和心只传送“气”而没有血，这项误解与前章谈及古希腊医家的错误如出一辙。例如希腊时代的厄拉西斯特拉图（Erasistratus,约公元前310－前250）从事人体解剖，知识胜过希波克拉底，但他也和王清任一样。以为动脉是无血的，只输送“灵气”(pneuma）。
  　　虽然有错，王清任的观察还是很细心的，他甚至发现有视觉神经从眼球通往脑部，由此断定：眼所见、耳所听、鼻所闻、都通于脑。《医林改错》有“脑髓说”一章，根据李时珍“脑为元神之府”之说与自己的观察，力求推翻《内经》“心主神明”的传统学说。直至现代、中医学者仍在努力争取以“脑主神明”取代“心主神明”。这是为了寻求中医脑科学的全面开展。
  　　王清任是有鲜明的求实眼光的．在临床上．王清任确信“治病不明脏腑。何异于盲子夜行？”痛斥一些医者不辨气血荣枯，草率试药。他提倡的活血化瘀治法。“活血化瘀”在原理上可以与现代西医院治心、脑血管病的抗血小板与抗血凝治疗相通，至今仍有恒久的实用价值。
  　　清代中期，社会大众并不视西医学为侵略威胁，有无疗效才是最重要的。牛痘术在中国的普及可以为例。牛痘（cowpox）疫苗在西方的发明。最初被视为离经叛道而且极度危险。英国人爱德华•詹纳（EdwardJenner,1749－1823）在1793年把研究所得投稿。这篇文稿,主流的皇家学会问(RoyalSo－siety）一直拒绝发表，直至十年后，欧洲大陆和美洲试用有效,英国皇家学会才改变立场。种牛痘术是1802年才在欧洲大陆和美洲试用。到1805年，就已经由葡萄牙医生埃维特（Hewit）、东印度公司的船医皮尔逊(Pearson)引入中国了。皮尔逊还写了一本小册子《新订种痘奇法详悉》，由友人译为中文在广州流传。这本小册子传到詹纳手中，詹纳慨然道：“中国人似乎比我家乡的英国人更信赖种痘。”
  　　种牛痘术因广州“十三洋行”的支持而普及，这包括译刊种痘术和雇人习种痘、设诊所和推广到农村。1822年推广至湖南、1828年传至京师、1830年至湖北、1830年到扬州、1840年及1851年入四川。这说明西方医术传入，若是有效，民间社会的接纳是非常迅速的。种牛痘术自此取代了中国自明朝已使用的人痘术。这虽然令一些民间医士不快，但并没有范起“西学冲击中医”的重大争议。
  　　西医学引入的迅速尚有一个外科学的例子。传教医生彼得•帕克（Peter，1804－1888）于1835年在广州设立眼科医局。1846年杰克逊（Hackson),莫顿(Morton）才在美国发明乙醚麻醉法(etheranaesthesia）,翌年帕克已在广州眼科医局(1835设立)使用新技术了。在鸦片战争之前，中医学与西医学在整体而言并不对立或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