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金匮》百合病，对其病名、病因、病机的认识，有诸多观点，莫能统一。在中医药学高级丛书《金匮要略》中，关于病名，综合历代注本，总结出三种观点;关于病因总结出四种观点;关于病机提出:百合病的病机与心肺有关，心主血脉，肺朝百脉，人体之脉同出一源，为心肺所统。各种病因，导致心肺受累，百脉合病，都有产生本病的可能。原文:“百合病者，百脉一宗，悉致其病也。已点出病机之要。临床以心肺阴虚内热者居多。” 在全国中医院校《金匮要略》统编教材中对病机的认识基本与上相同:“百合病是心肺阴虚内热的疾病……心肺阴虚内热，累及百脉为病，症状百出。”
本人临床过程中，对以上病机的解释，有三点疑问:疑问一，病位不明确。“心肺阴虚内热，累及百脉为病。”若病位在心肺，症状上必定见到心肺阴虚有热的明证:心阴虚内热，病机心火上炎，心神不安;临床见心烦、心悸。肺阴虚内热，则必然影响肺气宣肃，临床见咽干、口渴，甚或咳嗽。若病位在百脉，心肺阴虚内热为病因，则更不符合病机变化;邪热在心，则心火移于肺;心肺阴虚，累及百脉，则与原文“其病或未病而预见，或病四五日而出”之意不相符，又与病因相冲突。
疑问二，病症不支持。百合病，症状百出，恍惚不定。然而有不变之症:“口苦，小便赤，脉微数。”且此症不合“心肺阴虚内热”为病理基础的特有症状。在《金匮·肺痿》篇，有“热在上焦者，因咳为肺痿”，“火逆上气，咽喉不利……麦门冬汤主之”。上两条都为热在上焦和肺胃阴虚有热的条证。在《金匮·虚痨》篇中“虚痨虚烦不得眠，酸枣仁汤主之”是心阴虚的脉证，均无“口苦，小便赤”，可为说明。
疑问三，治法上不肯定。原文:“百合病未经吐下发汗，病形如初者，百合地黄汤主之。”如果此方专为心肺阴虚内热之病而设，那么养阴润肺的同类药物也应该可以使用，如张仲景养心阴用酸枣仁，养肺阴用麦冬，然而在百合病治疗六法中，每法不离百合;而枣仁、麦冬鲜见。并且在原文中说:“诸药不能治，得药则剧吐利。”虽然此句可以理解为辨治不当服药后可见呕吐下利症状，但也有限制其他养心肺药物的含义。否则，百合病，证百变，而百合不变的深刻意义就无从体现了。
鉴于以上情况，有必要对百合病的病因、病机进行探讨，以明确治法含义，从而明确百合病名称的真正含义。
1 百合病病因病位探讨
1.1 关于病位
《金匮·百合病》原文:“百合病者，百脉一宗，悉致其病也。”从原文可知，百合病是百脉悉病，病位在百脉。
1.2 关于病因
1.2.1 与阴液虚少相关
《金匮·百合病》原文“每尿时头痛者，六十日乃愈，若尿时头不痛，淅然者，四十日愈，若尿快然，但头眩者，二十日愈。其证或未病而预见，或病四五日而出，或一月微见者，各随证治之。”程门雪《金匮篇解》说:“百合病重在小便，故于头痛，淅然，头眩诸证，可以扑愈期者。” 提出认识百合病的要害，在于“小便与头痛”。小便在膀胱内，属体内之阴液，排出体外，则体内阴液缺失，膀胱失养。而见证于头的原因:足太阳膀胱经脉的头部支脉，交百会入里络脑。百会又为“百脉之会”。所以，百脉阴虚之体，在小便之时，百脉阴液更虚少，头部则见百脉不济的症状。或头痛，或头淅然，或头眩。阴虚程度越重，头部症状就越重，治愈时日也就越久。阴虚程度越轻，头痛症状也就越轻，治愈时日也越短。由此可见，百合病是百脉阴虚的疾病。
1.2.2 与热有关
“寒伤阳，热伤阴” 。原文:“其证或未病而预见，或病四五日而出，或病二十日或一月微见者。”表明了两种情况:一则“未病而预见”，说明内火耗阴，此为内因所致;二则“或病四五日而出，或病二十日或一月微见者”说明由外感热病所导致。
综上，内因，可为情志不遂，郁而化火耗阴;可为“年四十而阴气自半” ，肝肾阴虚有热。外因，为外感热病，邪热伤阴，“或病四五日而出”，邪气盛，体质虚，传变快，发病时日短;“或病二十日或一月微见”。正盛邪实，传变慢，发病时日长，均伤六经阴液，使经脉阴虚失调。
设若邪气流传脏腑，则必定见到某一受邪脏腑功能失调的明证———即不变证。而百合病的症状恍惚去来，不变证也非某一脏之见证。由此可见，百合病的发病，或因于内，或因于外，都不是损伤一脏一腑而发病。
2 百合病病机治法探讨
2.1 关于病机
《金匮·百合病》原文:“百合病者，百脉一宗，悉致其病也。”症状百出，大体对应以各个经脉，多见或然症状。只有“口苦，小便赤，脉微数”为不变之证。若要探明百合病病机，则首先依据不变之证。
不变证“小便赤，脉微数”可见于多种病机:心火移于小肠可见;肾阴虚可见;肺通调水道，肺热可见;脾主运化水湿，脾胃有热可见;肝胆有热可见。只有不变证“口苦”一症为少阳胆经所独有。对此《灵枢经·四时气第十九》解曰:“邪在胆，逆在胃，胆液泄，则口苦。” 在《伤寒论·辨少阳病》篇中:“少阳之为病，口苦，咽干，目眩也。” 均说明口苦定然是邪气在胆的明证。胆与百脉的关系，可以引用《素问·六节脏象论》中:“凡十一脏取决于胆也”这条理论来说明。由此可明确百脉阴虚，而口苦即为不变之症的理由。
百合病不是胆病，其症状百出，就像徐忠可《金匮要略论注》所说:“现证杂乱，不能复分经络，曰百合病，谓周身百脉皆病。” 所以症状杂乱，恍惚去来，是因为百脉阴虚，胆气不足，胆失决断，经脉调节失和之故。《素问·灵兰秘典论》曰:“胆者，中正之官，决断出焉。”为百合病，症状百出，恍惚无所从，提供了依据。
由以上分析，便可明确原文:“百合病者，百脉一宗，悉致其病也。”百脉皆病与“口苦，小便赤，脉微数”为不变之证的关系———病在百脉，胆失决断，经脉失调，症状百出百合病。病机可明确:百脉阴虚，经脉失调。
2.2 关于治法
百脉之病，百脉无法治，而可从百脉之根本求治。心主血脉，肺朝百脉，心肺为百脉之根本。充养心肺，则可充养百脉。百脉得以充养，百合入肺，肺气充，肺主制节，自可调和百脉。此乃原文中治疗百合病六法，每法不离百合之义。原文:“百合病未经吐下发汗，病形如初者，百合地黄汤主之。”百合地黄入心肺，意在充养百脉，治从“一宗”根本。这种方法就是从百脉之根本求治的方法，也即“百脉一宗”的方法———病在百脉而治在一宗。充养心肺，百脉才可共同充盛，又得肺之调节，百脉悉得充养而自和。因此病名百合，意在使百脉调和。
从百合病全篇治疗六法中(三种误治以后的救法，病形如初正治法，一月不解变成口渴，变成发热的治法)，亦可得出以上意义。每法不离百合，其意有二:一者百合入肺，肺朝百脉，主制节，故可调和百脉;二者，就像吴谦等《医宗金鉴》所言:“百合，百瓣一蒂，如人百脉一宗，命名取治，皆此义也。” 即百脉阴虚失和的疾病，治从根本心肺的方法，每法不离百合者，意即用百合，调百脉为合。
综上，百合病病名亦随之明确:百合病为百脉阴虚，经脉失和，症状百出的疾病，百脉之病无法治，治从之根本心肺入手，滋养充脉，用百合调百脉协和，名之曰百合病。
发表于 2011-7-24 06:37:28
